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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二 章(上) 文 / 司馬紫煙

    這中年人穿著塞外牧民的裝束,雙目炯炯,一副精明的樣子,進來以後朝烏賽珍一彎腰道:「小姐,對不起,這是我管轄不周,才出了這種混帳,居然敢對小姐如此無禮,實在是死有餘辜。來呀,把他拖出去,不准埋,丟到沙漠上喂狼去,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我一個不注意就跑出來鬧事,灌足了貓兒尿,居然對小姐都敢冒犯了。」

    黑山熊的眉心上開了個洞,紅的血水,白的腦漿,汨汩地往外冒著,瞪大了眼,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可是那些漢子卻都臉現畏懼之色,連忙把黑山熊搭了出去,烏賽珍眼瞪著這個進來的中年人道:

    「尤總管,你怎麼就在這兒殺人呢?」

    中年人彎彎腰笑道:「小姐,您是小王爺,這傢伙敢對您如此冒犯,就是犯了死罪,再說屬下是怕他發起橫來傷了小姐,剛才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後面………」

    烏賽珍又頓了一頓才道:「尤總管,我們牧場裡的人也該好好地管一下了,實在不像話。」

    中年人忙道:「是,是,屬下一定留意,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黑山熊這傢伙最近本來就不太對勁,沒事兒專往這兒跑,跟些不明不白的人來往,今天要是不做了他,往後不定會闖出什麼禍來呢。」

    烏賽珍想了一下,手指看小金寶道:「還有這個女人,我交給你,給我好好問間,看她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要跟黑山熊勾結在一起,故意製造事端?」

    中年人忙道:「是,屬下把她帶回牧場問去。」

    小金寶臉色如土,連忙跪了下來道:「小王爺,這不關我的事,是有人叫我這麼做的。」

    那個姓尤的中年人,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掌就摑了上去,拍拍幾聲,小金實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臭婊子,難怪你敢打黑山熊的嘴巴,原來有人給你撐腰,說,是誰叫你這麼做的,如果你不說實話,老子砸扁了你。」

    他的眼睛瞪得像一對銅鈴,滿臉凶相,看樣子真能把人給撕成兩半,小金寶這時再也不潑了,可憐兮兮地猴在地下,連哭都不敢哭,姓尤的見她不開口,提起手來又要打下去,她才叫道:「我說,我說,是………黑山熊。」

    「什麼?是黑山熊自己?」那個姓尤的神氣已經相信了,因為他的手已經鬆開了,追問這一句,只是為了怕人家不相信而要小金寶作更詳細的解釋。

    「是的,他說他要找關家的碴兒,又怕沒藉口,才叫我故意跟他鬧起來,躲到這位爺的身邊兒去的。」

    這理由倒是說得過去,而且黑山熊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更沒理由推駁了,姓尤的中年人向烏賽珍哈哈腰,陪個笑道:「小姐,您聽見了,黑山熊的確該死。」

    烏賽珍寒著臉:「好了,尤總管,把她轟出寨子去。」

    小金寶又跪了下來:「小王爺!求求您,別趕我走,我自小兒就沒了爹娘,被人賣來賣去,好容易在這兒立了根,混成個自由之身,您把我趕出去,又得落在人家手裡,這一輩子也不得出頭了。」

    烏賽珍倒是一怔道:「你在這個地方倒是能出頭?」

    小金寶抹著眼淚道:「這地方雖然苦一點,可是賺錢容易,牧場裡的爺們雖然脾氣躁一點,花起錢來都很大方,我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才頂下那個窩兒,只指望等他個兩三年,好讓下半輩子有個著落。」

    烏賽珍似乎不太明白,巴山虎這時可就神氣了,笑笑道:「小王爺,您或許不明白,這一片土城是周圍四里地唯一的歇腳所,在沙漠裡混生活的人,都是一年半載看不見女人的,到了這兒,只要有個娘兒們,還會在乎錢嗎?何況托了兩家牧場的福,在這兒沒有那些地痞流氓,土棍吸血蟲,他們賺到的每一塊大洋,都是自己的,在別處的娘們賣一輩子皮肉,也沒這兒一年的收入多,以前有幾個娘兒們在這兒干了三四年,都是用駱駝載了大洋錢走的。」

    烏賽珍笑了起來:「照這麼一說,這兒竟成了個金礦了,可是多少年來,這兒還是老樣子,沒見繁榮起來啊?」

    巴山虎笑道:「就這麼大一片地方,那麼幾間屋子,往那兒發展去?西寨那二十家半開門,多少年來就維持著那個數目,去了一個頂上一個,沒見少過,也多不出來,別瞧那一間破木房子,頂費在內地夠買個像樣的小四合院子了。小金寶來了還不到半年兒,大概才撈回本兒,小王爺要是可憐她,就讓她在這兒混下去吧。」

    烏賽珍道:「原來西寨那一排屋子都是賣淫的,難怪那邊一直都在鬧事,也難怪我爹不讓我上那兒去。」

    巴山虎笑道:「小王爺,您是多高貴的身份,怎麼能上那兒去呢,這個小金寶………」

    烏賽珍道:「我可以不攆她,不過以後也沒那麼好賺了,酒色每為淫盜之媒,我要整個地拆了那一片宅子。」

    姓尤的中年人連忙道:「小姐,那怎麼行呢?」

    烏賽珍道:「怎麼不行,我查過帳契了,那是我家的產業,我有權利這麼做的。」

    姓尤的道:「小姐,那二十三間木屋每年的租金是牧場裡十分之一的收益,一半的員工薪俸是用這筆帳開支的。」

    鳥賽珍吧的一聲,把馬鞭用力抽在桌上,臉上帶著一層怒色道:「烏家牧場下賺這種作孽錢,難怪關天月罵我們家男盜女娼,氣得我差點沒跟他拚命,原來還真有這種事,不行,我回去告訴爹後,一定要他拆。」

    姓尤的笑道:「咱們只管收房租,規規矩矩的賺錢,那沒什麼可笑人的,至於人家租了屋子去做生意,可不關咱們的事,這些女人不是咱們家養的,姓關的怎麼說也礙不著咱們。

    關天月要是再說這種話,小姐盡可拿大耳括子打他,問他憑什麼這麼糟蹋人?」

    烏賽珍怒道:「憑事實,那排屋子要是乾乾淨淨的,又憑什麼收這麼高的租金,雖然我們沒開娼館,但骨子裡跟我們家開的有什麼兩樣?還有,關家的馬匹常在我們的牧場裡出現,有一回連小玲的一捧雪也叫你們給牽來了,要不是我自己點數,就被你們給賣了出去,男盜女娼,人家罵得一點不也錯,我憑什麼跟人爭去,現在關天月就是打我的耳光,我也只好認了,我還敢跟人說什麼?」

    姓尤的低下頭沒有說話,巴山虎也不敢說什麼了,因為他發現很多人的眼睛都狠狠地盯著他。

    白振英覺得應該說話了:「烏小姐,我想關大哥是出於誤會,他跟你一樣,對內情並不瞭解。拆房子實在大可不必,娼妓是一種最古老的行業,更是一種天賦的社會關係,所以有人說:『有人類的地方,就有娼妓的存在。』動物在求偶的時候,還知道用食物或其他的物件去取悅異性,這是最原始的娼妓制度出發源,北極的企鵝在求偶時,公鵝會潛到水裡去找尋圓形的小石子獻給雌鵝,以博取一歡,可見這是一種自然的行為,何況在有的時候,娼妓的存在,可以避免很多糾紛衝突的發生。」

    巴山虎連忙道:「白爺說的是,寨子裡有了這些女人,可也省了許多事,別的不說,光是兩家牧場裡,就有幾百個光棍,要是沒有一個地方讓他們洩洩火,很可能會鬧出大禍來,早些年常跟維吾爾為調戲婦女的事衝突,近年好多了,不也是大夥兒的玩心有了寄托嗎?要不然,老王爺是鎮上的地方官兒,對這種事兒不會放任不管的。」

    他總算能說會道,把烏賽珍臉上的怒氣給說平了,頓了一頓後方道:「尤總管,這鎮上的房租是誰來收的?」

    姓尤的忙道:「是巴瑪大爺,所有的帳目也是他經手。」

    烏賽珍一聲冷笑:「他能管帳?超過了十個手指頭的加法,他就算不過來了,還能經管帳目,還不是由著你們唬弄去,只要兩皮袋子酒,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的人,能經手這筆帳目,難怪咱們家裡永遠都是筆糊帳了。」

    尤總管乾笑了一聲道:「小姐,因為這兒是夫人的牧地,巴瑪大爺是族裡的長老,非得借重他不可,鎮上還有一半營業是族人在經營著,他們只聽他的。」

    烏賽珍冷笑道:「他們聽不聽我的?」

    「小姐說什麼來著,你是小王爺,將來他們都是你的子民,怎麼敢不聽你的呢?」

    「那就好,從明天起,這個鎮上的一切事務由我來經管,牧場裡的人誰都不准插手,以往的爛帳我不追究了,往後誰敢再跑到這兒來鬧事,我捉住了當埸就斃人。」

    尤總管臉色變了變,不敢再多說。烏賽珍又道:「帶著牧場裡的人,立刻給我回去,以後再逢到休假的,上我那兒先報備後,才准上這兒來,否則我也是立刻革退。」

    尤總管剛要開口,烏賽珍道:「沒什麼可說的,往後我會在寨子口派族裡的人守值,沒有我批准的假條,一律不准進寨子,連你自己也在內。」

    「小姐,這會造成很多不便。」

    吧的一聲,馬鞭又抽在桌子上:「我回來也不過三四個月,發現牧場裡的人太不像話了,今天這黑山熊故意生事不說,還敢跟我動手,這都是你管的好部下。」

    「黑山熊是該死,屬下已經制裁他了。」

    「黑山熊是我爹的老部下,居然敢如此跋扈不法,可見他們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仗著背後有人撐腰才敢這樣橫的,我還要往深處調查,你告訴大家小心點,給我走!」

    尤總管目中凶光一閃,但忍住了沒發,仍是哈哈腰道:「小姐,這麼一來,牧場裡的恐怕都-不住了。」

    烏賽珍冷笑道:「你這是在要脅我!」

    「屬下不敢,屬下是說的老實話。」

    烏賽珍冷笑道:「那很好,誰要是不想幹了,可以立刻拔腿走路,一個場工每月三十塊大洋的工資,我不怕找不到好手,別以為我不懂,這次我回來,特別從南疆繞了一趟回來,打聽得很清楚,別處的工資沒這樣高的,我只要出一半的工資,找人賣命都會成群地湧了來。」

    「這……咱們的弟兄們不同,他們都是跟著老場主多年的舊人,曾經為牧場流過血汗,建過苦勞。」

    「尤總管:我不是剛回來,我是在這兒土生土長的,我爹當年一起帶來的弟兄還有多少,我自己知道,走掉的有多少,我更清楚,你是不是要我一個個背出來?」

    尤總管揚揚頭道:「咱們賣的是個忠心。」

    「那就老老實實地幹活兒,少動腦筋,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牧場新添的人手我已經接洽好了,你交給爹的名單我不準備採用,你叫他們別來了。」

    「小姐,這是早就說好了的,場主也答應了。」

    「別忘了新辟的牧地是我名下的產業,也是娘送給我的族中分配給我的牧地,這事由我作主。」

    「老場主答應的話,總不能說了不算。」

    「爹並沒有答應,只說等看過了再說。」

    「那就是答應了,老場主無非是看看他們的技術,那都是千中選一的好把子,文武全才,絕沒問題。」

    烏賽珍的臉一沉:「尤總管,我們是開牧場,不是要成立一枝軍隊,我們需要的是捕馬、馴馬、養馬的技術,不是找人拚命賭狠的打手,我說不要就不要!」

    尤總管強硬地道:「小姐,這不是叫屬下為難嗎?屬下已經叫他們下個月前來報到,這讓我怎麼回去?」

    烏賽珍怒道:「尤四明,我叫你一聲叔叔,是為了你是爹帶來的老弟兄,別忘了你還是總管,不是真的長我一輩,什麼時候你事事都能自己作主了?」

    尤總管道:「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江湖漢子,得罪了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好處。」

    「他們敢殺人放火,造反搶劫?」

    「要是真的惹毛了他們,很可能會幹得出來的,在塞上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咱們犯不著得罪他們!」

    「真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這可很難說,所以屬下還是請小姐三思而行。」

    「尤四明,假如他們真是—批亡命不法之徒,你把這些人找來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你為我們家忠心的表現?」

    尤四明擺了兩句狠話,以為把烏賽珍嚇倒了,心中正在得意著,沒想到烏賽珍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一時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道:「關天月回來之後,對咱們很不諒解,屬下聽說他有意在內地招募槍手要對付咱們,所以屬下才跟老場主商量著請一撥人來保護牧場。」

    「那是爹糊塗,被你們塗著了,關天月對我們有所誤會是不錯的,但他不是那種糊塗人的,也不會做這種糊塗事,跟關家的事不要你們操心,我會去跟他們解釋,你們把牧場的事辦好就行了,那些人絕對不用,你負責回絕。」

    「小姐,屬下是為了牧場的安危,要是出了什麼紕漏,屬下可不負責。」尤四明乾脆擺下狠話來了。

    可是烏賽珍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冷笑道:「你要完全負責,因為這些人是你自作主張引來的,我要告訴你一句話,你可以轉達過去,我已經在族裡訓練了一支槍兵,歷年來在俄國讀書,省下的錢買了一批新式的馬槍,兩天前已經運到了,今後巡邏牧場的工作,由他們擔任,要是我發現有不明身份的外人進入,立加格殺,絕不寬貸!」

    尤四明一驚道:「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四天前出發去參加回族騎賽的那批青年,實際是去接收槍支,練習射擊的,明天就可以回來。」

    「我………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連爹都不知道,多少年來,娘不管族裡事了,可是她老人家並不糊塗,牧場裡鬧得太不像話,她要我在外面多學一點,就是要好好整頓一下,爹太信任你們。……」

    尤四明臉色一變道:「小姐是在怪屬下不稱職?」

    「過去的事我不管,爹自己督導不周,不能怪你,今後是否稱職由我來考核。烏家不會虧待人,但也不容許員工橫行不規,有功的該賞,有過失的重懲,現在你可以走了,記得告訴大家別亂跑,明天我帶槍隊回來執行巡邏。」

    尤四明像一頭鬥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地走了。

    巴山虎一豎大姆指道:「小王爺,你真行,那位尤爺號稱沙漠一條虎,這頭虎讓你給治服了。」

    烏賽珍笑了一笑,伸手指向小金寶道:「你過來!」

    小金寶的臉腫得像個剛蒸熟的干饃,畏畏蒽葸地過來,又想要跪下去,烏賽珍道:「坐下,我有話問你,只要老老實寶地說,我不會為難你。」

    店裡的夥計忙把桌椅扶好,烏賽珍先請白振英坐好了,自己坐在橫頭,然後才指指對面道:「巴山虎,你也坐下,我對寨子裡的情形不太熟,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得提醒我一聲,別讓人給唬了去。」

    巴山虎有點坐立不安道:「小王爺,您明鑒,小的只是個貨客,能知道些什麼,您是小王爺,老王爺又兼這兒的地方長官,小的還會比您更清楚嗎?」

    烏賽珍道:「巴山虎,從小我就看著你在沙漠上跑了,咱們也算得上是老鄰居,我是很信任你,所以才請你顧問一下,這對大家都好,要是沙漠叫一批匪徒們盤踞橫行,你也斷了生計,所以我真心請你幫個忙,坐下!」

    最後二個字等於是命令,巴山虎只有硬著頭皮坐了下來。烏賽珍笑笑再指著白振英對面的凳子向小金寶道:「坐下!實話實說,今後我會給你作主,要是你再給我打馬虎眼兒,我不但攆了你,而且還要把西寨的窯子都封了,大夥兒要是沒得混了,那都怨你,她們會活活撕了你的。」

    小金寶簡直就想哭,嚇得直抖,白振英和藹地笑道:「你別怕,你也應該看得出來,烏小王爺是個明理的人,只要你說老實話,她會保護你的。」

    小金寶木然地點點頭,烏賽珍的問話很有技巧,她開口第一句話問的都是:「你本名叫什麼?」

    「自小沒爹沒娘,四歲時就被拐子拍花拐走了,賣給涼州府的一個老鴇兒,她叫金寶,就管我叫小金寶,這些年來,我被人賣來賣去,那有個本名兒呢?」

    「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算來是二十六個年頭兒了。」

    「倒比我還大上兩歲。」

    「小王爺,我怎麼敢跟您比,我這二十多年,等於是吃的草料,沒有一天過的是人的日子。」

    烏賽珍臉色一正:「環境逼迫著你操下賤的行業,那並不可恥,但是一個人要是自甘下流,那才真正的不是人,小金寶,白爺為了你,冒著生命的危險,跟人拼刀子,他可不是為你長得美,而是不忍心看一個弱女子受人欺凌,這種俠義行為是何等可敬,在你一生中,遇見過幾個像這樣的正人,你說說看。」

    小金寶低下了頭,臉上現出了羞慚之色:「沒有,像我們這種女人,那會有人為我們仗義打抱不平,最多只是為了爭風而打架,把我們當作戰利品。」

    「好了,那麼像白爺這種仗義君子,你竟然還跟別人串通好了硬-他一口,你心裡安嗎?

    今天幸虧是我在事前先問清楚了,要是我糊里糊塗地信了你話,跟白爺衝突了起來,不慎傷了他,你這一輩子心裡內咎能平服嗎?」

    小金寶在良知與嚴詞的擠壓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烏賽珍吩咐燙了塊熱手巾把兒來,讓她擦了臉,然後才道:「小金寶,現在你可以老實告訴我了,究竟是不是黑山熊要你這麼做的?記住,我要聽句老實話!」

    小金寶遲疑良久,才勉強地擠出兩個字:「不是。」

    「好,我也知道不是,黑山熊是條蠢熊,腦子裡不會轉出這種巧點子的,這次算你聰明,沒一口咬定是他。」

    小金寶滿臉淒色道:「小王爺,您要是可憐我,就別再問下去了,我只是個苦命的女人,一生受盡折磨………」

    烏賽珍點點頭說道:「你放心,我只要知道不是黑山熊就夠了,並不想問出那個真正的指使人出來。」

    小金寶滿臉感激,可是烏賽珍下一個問題卻使她驚怖得臉無人色:「小金寶,你是真為了賺錢才到這兒來的呢?還是另外有目的,上這兒來計算誰的?」

    小金寶張大了嘴,半天開不得口,烏賽珍道:「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沒有什麼可猶疑的,實話實說,我保證不追究你,如果你再昧著良心說瞎話,我就在明天一大早,把你綁在寨子口,用半天雲的同黨罪名,公開地處決你!」

    白振英一怔道:「半天雲又是什麼人?」

    巴山虎道:「半天雲是沙漠上的一股悍匪,手底下有百來個人,行蹤鬼魅,下手狠毒,成隊的商旅,只要被他咬上了,就是死路一條,因為他做案從不留活口的!」

    白振英駭然道:「這麼無法無天,官府不管嗎?」

    巴山虎笑遺:「白爺,您對塞上的情形太陌生了,官軍的力量在這兒小得可憐,想管也管不了,再說半天雲的手下四處散佈,每個人都有快馬快槍,消息又靈通,官軍如果出頭得少了,一下子就叫他們給吞了,大舉出動他們早就聞風先逃了,咱們這一帶,沾著兩家牧場的光,半天雲不敢捲過來,在別處可受夠他們的累了。」

    烏賽珍冷冷地道:「半天雲未必怕咱們,明著不來,暗裡早已把腳-進來了,小金寶,你說是不是?」

    (此處缺文,大意可從上下文推出。OCR者按)

    烏賽珍道:「我說過不為難你的。」

    小金寶以帶哭的聲音道:「您雖然不為難我,可是您不會放過跟我接觸的人,我就算沒洩底,半天雲也會認為是我洩的密,照樣饒不了我。」

    烏賽珍冷笑道:「你為匪徒上這兒來臥底,應該想得到有什麼後果的,這根本是你自找的。」

    小金寶流著眼淚道:「小王爺,我是一個風塵女子,能跟半天雲反抗嗎,連官府都拿他沒辦法,我還能怎麼樣?他要我幹什麼,我還能違抗嗎?」

    烏賽珍道:「為什麼你要投到關家去?」

    小金寶頓了一頓才道:「關老王爺那邊用人謹慎一點,半天雲的人不容易打進去。」

    烏賽珍的臉色又是一變道:「這麼說來,我們烏家牧場早巳經被匪徒滲透進去了。」

    小金寶低頭沒做聲,但已經等於是默認了,烏賽珍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沉聲道:「小金寶,你的罪狀已經確定了,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必須說出是誰來?」

    小金寶道:「小王爺,您只要稍微用點心,想也想得到,如果您一定要我說,我只有認了,由您把我拉去斃了,那還痛快些,半天雲整起人來,簡直不把人當人看待。」

    烏賽珍剛要發作,小金寶又搶著道:「小王爺,您一定要知道什麼,等我到了關家牧場後您再來問,現在我確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烏賽珍道:「你是說我保護不了你?」

    小金寶臉色蒼白,抖著嘴唇道:「小王爺,您怎麼問我這個呢?我是個賣身的女人,怎麼知道這些呢?」

    烏賽珍目光像利刃般地看看她,看得小金寶心頭猛跳,臉色更不自然了,低下了頭,不敢接觸她的眼神。

    烏賽珍卻微微一笑:「小金寶,雖然新疆已經劃為行省了,但是維吾兒部族制度還是被承認的,在我的領地上,我有殺死任何一個侵入者的權利,也有保護入境者安全的義務,你該懂得這些,說不說全在你。」

    小金寶嚇得嘴唇都變了顏色,瑟瑟直抖,白振英見狀又感不忍了,開口道:「烏小姐,就算她真是半天雲派來臥底的,她也不敢承認的,因為那些響馬匪徒的報復手段相當厲害,除非你把她帶到牧場去,否則她還是在危險中。」

    小金寶忙道:「是啊,白爺聖明,就算到了小王爺那兒,也不見得安全。」

    這句話才出口,她看見每個人臉色一變,才自知失言,這無形中透露了她是半天雲派來的人了。

    可是烏賽珍居然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好,既然你有礙難,我也不能勉強,你去吧!」

    小金寶叩了個頭,爬起來就向門外走去,可是到了門口,她想想不對,又回來跪下道:

    「白爺,您要是跟關小王爺有交情,求您救救我,把我帶到關家牧場去………」

    烏賽珍臉色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金寶苦著臉道:「小王爺,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您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往後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此處缺文,大意可從上下文推出。OCR者按)

    小金寶道:「我不敢懷疑小王爺的能力,在您身邊,我當然是安全的,因為您是小王爺,有整個的族人支持著您,可是我總不能寸步不離的跟著您。」

    「我把內奸都肅清了,你就用不著害怕了。」

    小金寶卻相當老練地道:「小王爺,難道您就憑著我的指證去抓人嗎?那是絕不可能的,就算我現在告訴您一份兒名單,您也得經過仔細的調查,加以證實,如果叫他們跟我對證,他們誰都不肯承認的,何況我能指認的也沒幾個,仗著我對您起不了什麼作用的,您又何必硬要我送上一條命呢?求您還是放我一條生路吧!」

    烏賽珍經過一番考慮,終於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再追究你了,至於白先生是否願意帶你去,或者關天月否肯收留你,我可不能保證,更不能勉強別人。」

    小金寶又乞憐地看著白振英,倒使白振英為難了,雖然自己跟關天月的交情莫逆,但貿然帶著個風塵女子上人家家裡去,何況還牽扯著一大堆麻煩。

    烏賽珍像是瞭解他的礙難之處,笑了一笑道:「白先生,你就帶著她走吧!明天我送你們上路,一直送到關家牧場,見到關天月為止,他要是不肯收留她,我把人帶走!」

    白振英一怔道:「烏小姐要送我們去?」

    烏賽珍道:「是的,如果我不送你們去,保不一定路上還會出什麼事,要是白先生又有了意外,關天月跟我的誤會更難以解釋了,因為他認定了我們在跟他作對,要擠走他,兩家牧場衝突不止一次了!」

    白振英想了一想道:「我想關大哥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

    烏賽珍歎了口氣道:「是的,現在我知道是有人在從中製造事端,倒不能怪他,可是以前………唉,叫我怎麼說好了,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居間破壞,以為他在無理取鬧,對他頗說了幾句狠話,誤會造得很深,正好白先生是親身經歷的,可以作個證明,否則我怎麼說,他也不會相信的。」

    白振英慨然道:「那當然,我一定在關大哥那兒為你們雙方調解,清除誤會,使你們兩家恢復舊好。」

    烏賽珍卻輕聲一歎:「白先生,我要求的只是兩家清除隔閡,不要再存有歧見,至於其他就不必多談了,尤其是我們的婚約,那是上一代訂下的,根本不是我們的意見,他要是願意解除,我絕無異議,而且極為贊成!」

    白振英愕然道:「那是何苦呢?誤會解釋開了………」

    「這不僅是誤會的原因,還有其他很多的因素,你見到關天月後,就會明白的,好了,我不打擾了,明天一早我在寨門外等白先生一起上路,再見,祝你晚安!」

    她含笑點點頭,提著馬鞭,婀娜地出門而去,白振英望著她的背影,倒是發了一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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