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九 章 文 / 司馬紫煙
車子慢慢地動著,終於到了碉樓的門口了,大門竟是關著的,燈光從縫裡漏出來,卻沒有人來招呼他。
好像劉球真的是放交情,要放他通過了,可是夏志昌知道事情絕對沒有如此簡單,所以他也不走了,坐在車子上大聲喝道:「鐵獅!你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叫到第二聲,門開了出來了一個人,卻不是鐵獅劉球,而是另一個高大的漢子,他冷冷的道:「叫什麼,劉大哥已經賣了交情,放你過去了,你不快點走,還要劉大哥出來給你送行不成。」
夏志昌沉聲道:「劉球呢?我有話要跟他說!」
那漢子道:「有什麼話,你跟我說也是一樣!」
夏志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算老幾?」
那漢子受了激怒,跨前一步道:「小子!大爺姓馬,叫馬大龍,是積石崖的第二把交椅,劉大哥要賣交情,馬大爺卻不賣什麼交情,你再敢多說一句,馬大爺立刻就打你一個滿地找牙……」
才說到這兒,忽然啪的一聲,馬大龍立刻掩著嘴叫了起來,那是夏志昌抖動手中的鞭子,給了他臉上一下,這一鞭子下得很重,馬大龍叫了兩聲,向地上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口水,裡面居然有兩顆大牙!
這下也激怒了裡面的人,有四五個漢子擁了出來。
夏志昌不甘示弱,乾脆跳下車子,雙手一插腰道:「怎麼樣,你們仗著人多,想打架。」
馬大龍叫道:「揍他!揍扁這小子!」
兩個漢子衝了過來,伸拳直搗,拳急如風,看得出他們是很有拳腳底子的。
夏志昌卻站在那兒,不躲不閃,聽任兩個人的拳頭擊在他的胸膛上,發出了咚咚兩聲。
以勢子看,這兩拳都在兩百斤上下,落在平常人身上,早就被打得趴下來了,但是夏志昌卻站得很穩,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身子也沒動,反倒是那兩個漢子,飛快的收回了拳頭,苦著臉,他們似乎感覺到拳頭擊在鋼板上,疼得徹心。
就在他們用另外一隻手去搓揉受痛的拳頭時,夏志昌才笑笑道:「該我了!」
他舉起了雙手,輕輕往下一劈,動作平淡,就是速度驚人。
那兩名漢子也看見了夏志昌的動作,卻是無法躲得開,砰砰兩響,兩人都是後頸著掌倒了下去。
另外有兩個大漢已經繞到了夏志昌後面,一個抬腿踢向後腿彎,一個則伸拳擊向腰眼。
兩人出手都很毒,腿彎如果被踢中了,勢非殘廢不可;腰眼上搗一拳,不死也得重傷躺下。
但是夏志昌仍然不在乎,不!他多少還是在乎一點的,只不過是作了一些很小的動作。
他的腿彎原本是有些彎曲的,這時突地一挺,繃得筆直,任由那大漢踢過來,啪的一聲,腳尖踢在腿彎處,剛好迎上了對方的反繃之勁,就像是一根大鐵柱敲了過來,頓時把他的人摔出來。
劇痛中還有幾聲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卜卜輕響,那是腳趾骨碎斷的聲音,他一倒下來,就抱住那隻腳亂滾亂吼。
擊腰的那一個更慘,夏志昌雖然自己的氣功練得頗有成就了,卻也不願意在那個地方挨上一拳。
因此他只伸手一托,手掌托住了拳頭,順勢往前一帶。
那大漢腳步不穩,直衝了出去,夏志昌在他衝出去時,把手掌轉了一轉,抓住的拳頭連著手臂,卻向身子衝去的方向逆轉,格格兩聲,整條胳臂就像是用皮套子縫在肩膀上一般,虛蕩在那兒,關節處的臂骨已經被扭碎斷了,這條胳臂也殘廢定了。
大門是開著的,由門口看進去,可以看見裡面是一間敞廳,點著很亮的大牛皮紙燈籠,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酒菜,劉球一個人坐在那兒,手中還握著一隻雞腿,另一隻手則端著一個大海碗。
可見他是十分悠閒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但也不過眨眼之間,他的手下已經有五個人受了傷。
這下子他再也悠閒不起來了,猛然站了起來,把手裡的酒碗一摔,大吼道:「姓夏的,你是什麼意思?」
夏志昌笑笑地道:「沒什麼意思,是他們先動手的,我也挨了一下,並沒有怎麼樣,他們卻吃不消了!」
劉球沒話說了,因為夏志昌的話沒錯,他不是仗著靈巧的手法功夫勝了那幾個大漢,而是結結實實的真挨,那也越顯得真功夫。
頓了半天,他才指著馬大龍道:「我這個兄弟可沒有動手,你卻抽了他一鞭子!」
夏志昌道:「那是因為他對我沒禮貌,既在我面前自稱大爺,又叫我小子,我要給他點教訓。」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夏志昌傲然道:「知道!這是積石崖的碉樓,是你的堂口!」
「那你還敢如此放肆,你知道有幾支槍在對著你!」
「知道,看得見的有四支,還有很多看不見的!」
劉球冷笑一聲道:「原來你還看得見,我以為你的眼睛不管用了呢,我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把你打成個蜜蜂窩,我知道你的氣功了得,但是擋不住槍子兒吧?」
夏志昌傲然道:「何必要那麼多呢,只要一顆子彈也能要了我的命,只是我想在這兒,你還不敢殺我!」
「我不敢殺你,夏志昌,你真把自己當什麼了?」
夏志昌笑了一笑道:「我什麼也不是,但是你不敢在堂口上公開的殺我,因為我是塔拉爾宮裡出來的,在青海,沒有人敢公開得罪塔拉爾宮。」
劉球的神色變了一變道:「笑話,珠瑪大喇嘛只能管他的教民,卻管不到我們江湖人頭上來!」
「話是不錯,可是你別忘了,這兒是喇嘛教民們的天下,塔拉爾宮只要擺出一句話,你就將沒有容身之處,所以你不像王胖子,他如殺了我,可以領了賞格一走了之,你卻走不了,你捨不得放棄這兒的基業。」
「笑話!你的頭值十萬兩銀子呢。」
「十萬兩銀子給一個人是很多了,給你們整個堂口來分,卻又太少了,守著這個地盤,一年也有個十來萬的收入,所以你不敢公開的殺我,雖然你不想放過這十萬兩銀子,只能放我過去,再在路上偷偷的下手。」
「我現在把你做了,也沒人會知道。」
「原先是可以的,所以你在路上設下了埋伏,就是想對我下手的,那知道哈吉泰先來一步,跟你對上了,如果無法擺平他,你就不敢殺我,現在哈吉泰跑回去了,你更不敢殺我了。」
劉球怒聲道:「我不敢!你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就叫人放倒你下來。」
「那除非是你自己下手,別人是不肯幹的。」
劉球道:「夏志昌,你腦袋別是有毛病吧,我手下的弟兄會不敢殺你。」
夏志昌道:「不錯,因為我這十萬兩銀子的賞格,你不會分給他們的,卻要他們放棄這個每年有十幾萬兩銀子的好地方,他們不會答應的,所以你儘管嘴裡說得好聽,賣我一份人情,但我卻一點都不領情,而且我知道,你在前面的路上,一定安排了人想打我的冷槍。」
劉球把手中的那隻雞腿緊緊的捏著,捏著油水直滴來,顯示他心中的憤怒。
但只不過是氣了一下,隨即,他的臉上堆下了笑容道:「好!夏志昌,不愧是珠瑪大佛爺教出來的徒弟,膽識見解都值得佩服,衝著你這幾句話,我劉球是不敢為難你,你要過去就請吧。」
夏志昌冷笑道:「就這麼輕易的放我過去了?」
劉球淡淡的道:「不錯!你算說對了,積石崖這個堂口雖然沒什麼重油水,但也是我們這些弟兄辛苦建立的,每年有十幾二十萬兩銀子的收入,足夠大家過過苦日子,所以我不能為了自己發財而丟開他們,那十萬兩銀子的賞格只好便宜別人了。」
「我在前面若是再遇上埋伏,也與你無關了。」
劉球哈哈大笑道:「當然了,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想要你性命的人多得很,你總不能要我保著你出地界吧。」
「那倒不必,而且我相信他們還奈何不了我,只是有一點,剛才孫小琴姑娘來到這裡了。」
「嗯!不錯!她是青海道上的大美人,我十分高興。」
說完之後,他大概自己也想到這高興兩個字用得不怎麼妥當,又加以補充道:「這位小妹子一向就人緣兒佳,到那兒都受歡迎,這次好容易路過,我留她下來玩兩天,對了,她讓我謝謝你,讓她搭了一路的便車。」
這明明是鬼話,但是劉球說來居然十分自然,倒把夏志昌給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去答話,頓了一頓後才道:「她不跟我一起走了。」
劉球一笑道:「她說不敢再麻煩你了,一兩天後,我會派人送間大青嶺去。」
「孫姑娘說她不回大青嶺了。」
劉球聳聳肩道:「是嗎?這個我倒沒聽她提起過,不過也沒關係,她愛上那兒都行,都由我送她去。」
「這是她自己的意思嗎?」
「當然了,這位姑奶奶是有名的辣手西施,她自己若是不願意,誰還敢強留她不成。」
夏志昌卻搖頭冷笑道:「我不相信,除非你叫她出來當面向我說一聲,否則我絕不相信她是自願留下的。」
劉球笑了一下道:「夏志昌,你實在太嫩了。」
夏志昌微愕道:「我什麼地方嫩?」
劉球道:「你說那種話就表示太嫩,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我鐵獅又是此地的什麼人,在這兒,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只有聽的份,因此,我說她是自己留下來,就是她自己留下來,我放你過來,就是你祖上燒了高香了,你還不趕快夾了尾巴滾。」
夏志昌臉上堆下了一層薄怒,沉聲道:「劉球!只有狗才會夾了尾巴滾,我是人,因此我必須要正大光明的走,你說話必須要客氣點。」
劉球看了他有好一陣子才笑道:「夏志昌,我真不知道你長這麼大的個子是拿什麼喂的!你怎麼一點都不通竅,難道你以為我真不敢撂下你。」
夏志昌毫不退縮的道:「你當然是不敢,否則你早就動手了,不會容我來到這兒,先前我就說過了,你只能在路上偷偷的殺了我,卻不敢在這裡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因為你怕塔拉爾宮追究。」
劉球真被他吃住了,夏志昌所說的理由,的確是他顧忌的事。
夏志昌見自己的攻心之策已經有了效果,更進一步的威脅他道:「珠瑪老師父對你們霸踞青海,已經感到很不滿意了,只因為你們是漢人,只要不吃到藏民的身上,他不便干涉,這次正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小子,你也是漢人!」
夏志昌一笑道:「我的身世還沒有弄明白,究竟我是什麼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不過有兩件事卻是很明顯的。第一、我是珠瑪老師父的門人,第二、我身上帶著的珠寶都是屬於塔拉爾宮的,只要是我的人,或是我的珠寶有所失閃,珠瑪老師父就有足夠的理由來對付你們了。劉球!你真敢動我嗎?」
劉球氣得恨恨地一跺腳,使周圍都起了震動,但是他不敢發作,因為夏志昌的話真吃定了他。
塔拉爾宮對這些佔據通路、設立堂口、抽取買路錢的黑道中人,的確已有很不滿的表示。
只是格於漢夷分治的規定,而他們又僅是向過往的漢商伸手,才不便管他們,但塔拉爾宮早就放出了話,只要是喇嘛教下的弟子信徒受到了欺凌,塔拉爾宮將對他們採取行動。
所以,儘管有人出了重賞,要夏志昌的命,也只有那些從內地來的槍手才敢公開的行動,而本地的江湖人卻只有在偷偷摸摸的情形下活動了。
在大青嶺時,孫老虎放棄了優勢,只帶了幾個心腹弟兄攔截,就是因為這層顧忌,現在的劉球要放過夏志昌也是這個道理。
夏志昌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敢坦然無懼的逼近劉球的碉樓,雖然離開塔拉爾宮時,珠瑪老師父已經告訴過他說,在他離宮之後,因為種種不能說的原因,塔拉爾宮就無法再給他任何的庇護和支持了,他的安全,必須要他自己去注意,但是夏志昌發現,別人顯然還不知道這一件事,因此巧妙的運用上了。
鐵獅劉球被夏志昌逼得怒火填胸,卻無法下令叫手下對夏志昌射擊,即使他下了命令,恐怕也沒有人會聽他的。
因為這些手下都瞭解到利害關係,劉球雖然是積石崖的頭兒,卻不是一個絕對權威的主宰。
不過劉球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冷笑了一聲道:「姓夏的,你是塔拉爾宮的門下,孫小琴卻不是,我扣下了她,是我們江湖道上的家務事,珠瑪活佛可管不著吧?」
「老師父管不著,我可管得著。」
劉球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孫小琴就在這碉樓裡,你若是不肯留下她一個人走,就進來找她好了,不過,話說在前面,你進了這碉樓,就是侵入了我的家門,發生了什麼事,珠瑪活佛可不能怪我了。」
夏志昌只回答他一個蔑視的眼光道:「劉球,你的外號叫鐵獅,其實你的行為,卻像一頭膽小的兔子。只會躲在家裡稱雄跟欺負女孩子。」
劉球哈哈大笑道:「夏志昌,我混了幾十年的江湖了,要是被你幾句話就激動了,那我不是劉球而叫混球了,人在裡面,我是留定了,你想帶她一起走,就自己進來帶,否則你就一個人上路。」
夏志昌沉聲道:「你以為我不敢進來?」
劉球笑道:「我沒有這麼說,只是你的腳踏進了門,就是侵入了積石崖的堂口,塔拉爾宮就怪不到我了。」
夏志昌微微一笑道:「我進不進來都是一樣,反正這兒全是你的人,你就是在路上把我打死了,再抬進碉樓裡,做成是我闖進來的,也沒人能拆穿你。」
劉球一笑道:「夏志昌,你別想信口誣賴人,我們一向遵守塔拉爾宮老佛爺的規定。」
夏志昌眼角一瞟,發現了一條黃色的人影,等到那人影走到門口,他才看清,那是本地的僧官拉努爾,不禁怔了一怔道:「師兄!你怎麼也在這兒?」
拉努爾是當地的僧官,只是珠瑪大喇嘛的記名弟子,因為他經常到塔拉爾宮去朝覲,夏志昌才認得他。
拉努爾是蕃民的行政官,漢蕃之間,有了衝突時,也由他調停,所以他的漢語也說得很好。
見了夏志昌,他合十作了個問訊,然後道:「夏師弟,恭喜你出師了!我是到西寧去公幹回來,經過這兒,受到了劉頭領的邀請,在這兒休息一下。」
夏志昌不禁皺起了眉頭道:「師兄跟他很熟嗎?」
拉努爾笑笑道:「談不上很熟,我的工作必須要認識很多人,大家認識就是了。」
他忽然又用藏語向夏志昌道:「師弟,我從西寧過來時,就聽說有人出了很高的價格,要取你的性命,有很多有名的殺手到青海來了。」
「我知道,我已經遇上了幾個。」
「師弟,你雖是塔拉爾宮門下,但是大活佛一定告訴過你,我們能給你的庇護,只限於宮裡。」
「我也知道!師兄從西寧過來,可知道是什麼人要殺我,為了什麼嗎?」
拉努爾頓了一頓道:「知道,我到西寧去,多半是為了你的事,只是我不能告訴你。」
「那就算了,師兄,那位孫姑娘在裡面嗎?」
「在的,她只是行動失了自由,卻沒有受到傷害,師弟,劉球也想對你不利的,只是顧忌我在這裡,依我說,你別管什麼孫姑娘了,趕快走吧。」
「沒有用的,劉球不會放過我的,他在前面的路上,一定還有埋伏。」
「可能,不過我有兩個隨行在此,可以派個人送你一程,離開他的地界再回來。」
「他可以越界追了下去的。」
「那你只有自己小心了,我想那到底不太方便吧。他也沒辦法帶很多人去。師弟,這是我所能給你最大的幫助了,你的事情很辣手,我們實在不便插手,大活佛把你帶到宮中撫養,已經是違反約定了。」
夏志昌所幸不是一個好奇的人,所以沒有對他的話追詰下去,而且也沒有為他的話引起多大的震動。
拉努爾似乎微感失望,因為他還想多告訴夏志昌一點的,但是看了夏志昌的樣子,似乎不太感興趣,只得算了,頓了一頓道:「師弟!有什麼我可以效力的?」
夏志昌想想道:「請師兄為我主持一下公道。」
「主持公道,你要幹什麼?」
「我要進去救那位姑娘出來!」
「師弟!你瘋了,你知道裡面有多少人?」
「我知道,但那位姑娘是為了我才失陷的,我不能拋下她一個人走了。」
拉努爾歎了口氣,搖搖頭:「師弟!塔拉爾宮雖是此地的主宰,但是我們管不了漢人……」
但是夏志昌已經一直走進了碉樓,他才發現在旁邊還有一席,有兩個黃衣的僧官坐在席上,見夏志昌進來,似乎微感不安。
夏志昌的眼光四下搜索,終於發現在屋角的一根石柱上,綁著孫小琴,遂怒聲朝著劉球道:「快把她放下來!」
劉球似乎沒想到夏志昌真敢進來,朝著後面的拉努爾道:「官長,你是看見的,這是他闖進來找麻煩。」
拉努爾無可奈何的道:「劉頭領,他是老佛爺的親傳弟子,雖然他叫我師兄,但是我卻沒有管轄他的權利。」
劉球道:「我只想知道官長的立場!」
拉努爾道:「僧家只把實在的情形奉告老佛爺,此外不參加任何意見,也不幫任何一邊。」
劉球道:「那就夠了!」
拉努爾道:「不過,依據我們的規矩,遇到糾紛時,可以用決鬥的方法來解決,以求公平。」
劉球道:「官長,夏志昌是老活佛的弟子,珠瑪活佛的技擊舉世無敵,這可不算公平。」
拉努爾道:「不過你們的人多。」
「官長所說的公平究竟要到什麼程度?」
「這個我也說不上,反正一定要公平就是。」
劉球道:「他是用刀的,而我們有的人卻只會使用槍,假如也要我們跟他一起用刀,那就不公平了。」
拉努爾道:「劉頭領要怎麼樣都可以,僧家雖然要求公平,也只是要求而已,絕對不會插手的,僧家只是為了向大佛爺稟告時,好有個交代。」
劉球想了一下才道:「好!官長,我一定記住你所提的原則,讓你有個交代就是。」
話又轉向了夏志昌:「姓夏的,你看見了,人就在那兒,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把人救出來,只要你們出了大門,我絕不叫人追擊!這樣子公平嗎?」
碉樓裡有十幾二十個人,有的執著武器,有的佩著短槍,夏志昌卻只有孤身一人,怎麼能算得上公平呢?
但是夏志昌居然點點頭道:「公平!」
拉努爾本來想提抗議的,但是夏志昌自己都認為公平了。他自然不能再說什麼,只有劉球以不懷好意的神情笑著道:「好!夏志昌,是你自己認為公平的,回頭吃了虧,也怨不著人了,請吧!」
夏志昌坦然無懼的向前看去,他此刻與孫小琴被縛的地方,相距有二十丈左右,並沒有人在旁邊看守著,只不過他們中間,橫擺了五六張大方桌,桌上雖沒有坐人,卻妨礙他直接通過,必須要繞著過去。
在兩邊卻稀稀落落的站著十來個漢子,每個人的手都按在腰間的槍把上,他只要一動,那些人都會向他拔槍射擊的,情勢十分危險。
夏志昌卻不在乎這種危險,他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孫小琴是怎麼樣被捉住的。她的身手很矯捷,而且還帶了兩把槍,她更不是一個怕死的女孩子,在怎麼樣的情形下,才會使她一槍不發的將她制住呢?
夏志昌一面在打量情勢,一面用眼睛向四處打量,終於被他發現了,那是一面張懸在屋頂上的巨網。
在猝然之間,那張網由上面落下來,是很難躲開的,當人被網住後,已經無法行動了,這就難怪孫小琴來不及有什麼行動了。
這張網拉得很高,屋頂的陰暗光線使它很難被發現,夏志昌若不是特別小心,而且在塔拉爾宮中專練過目力,也很難發現的。
看樣子劉球打算故技重施,也用這張網來擒住他,夏志昌笑了一笑,心中已經有了計策。
他的兩隻手上都扣好了三把飛刀,這樣他才可以在最快的速度下出手,而且能分擊六個不同的地方。
然後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當他快要接近第一張桌子的時候,他才明白這些桌子為什麼要橫在這兒了。
原來桌子底下都躲著有人,這些人不但可以在他接近時施以暗襲,而且更可以在網子落下來時,迅速的抱住他,使他無法掙扎,這個設計實在太惡毒了。
可是夏志昌不在乎,他仍然從容的向前走著,來到第一張桌子前五六尺的地方,他做了一件很出人意料的事,忽然一展身,跳上了一張桌子。
每張桌子相距丈許,從這一張跳到那一張,對夏志昌而言,並不是很困難的事。但是卻可以迴避桌子下的攻擊,如果他是在桌子之間穿行,五六張桌下暗藏的打手一起出來,應付起來很不容易。
只是跳上了桌子,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將身子更形暴露於兩邊的槍手的威脅之下,使他們更容易找準射擊的目標,但是夏志昌卻選擇了這一項冒險。
他並不是盲目的選擇,因為他想過了,兩邊的槍手並不是攻擊的主力,他們只是用來擺擺樣子,劉球真正的攻擊是放在桌子下的人以及屋頂的那面巨網,因此那些人在心理上並沒有準備。
夏志昌的選擇對了,他跳上了桌子,而且迅速的跳越到第三張桌子上,而那些槍手都沒來得及拔槍,等到他們想到應該要拔槍的時候,夏志昌的行動也開始了,雙手齊揚,六把飛刀都脫手發出,跟著又是六把。
他攻擊的目標不是人,而是兩邊粗如入臂的巨燭,以及高懸在架子上的燈籠。
那些都是固定的目標,也沒有人想到會去保護,本身更不會躲避,所以飛刀出手,全部命中。
那十二支飛刀並沒有造成傷亡,但是卻使廳中陷入了一片黑暗,引起了一陣混亂。
劉球高聲叫道:「放網,放網,別叫他跑了!」
刷的一聲,那面巨網放下來,範圍很大。將半個廳堂都罩在下面,隱在桌子下的打手們也感到有個人落在地上,他們都衝了出來?壓住了那個人,高聲叫道:「捉住了!捉住了!」
這邊雖然在叫著捉住了,但是混亂卻沒有停歇,兩邊的槍手們開始發出了一聲聲的痛呼,有人從高處掉下來,有人盲目的開了火,有人盲目的還擊。
一時槍聲、叫聲、喧鬧聲,亂成了一團,困在網中的打手們怒罵著:「媽的,是那個王八蛋還開火,點子已經被我們按住了,你們在打自己人。」
另一個槍手卻回罵道:「放屁,你說把點子捉住了,那從我面前晃過去的又是誰呢,他還給我一飛刀!啊……」
最後又是一聲慘叫,以及一個人從高處栽落的聲音,大概是那傢伙又挨了一飛刀。
這一來使得人心更亂,有槍的拔出槍來,砰砰亂放,黑暗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在黑暗中,人們茫然無所適從,無法冷靜,他們只知道憑著一點點的感覺,感覺有人接近時就拚命的發槍。
碉樓雖然很大,也不過是二十多丈見方而已,子彈無論是從那一個位置發射,都可以到達任何一個角落。
於是在碉樓中的人就慘了,不知道從那兒來的流彈都可能擊中自己,何況更有一個神出鬼沒的敵人在暗中施襲,因為黑暗中不住地有人痛呼著:「啊呀!我的頭子上挨了一飛刀。」
「哇呀,疼死我了,是那個王八蛋亂開火。」
終於鐵獅劉球的聲音鎮住了全廳:「住手,你們這些王八蛋,都給我住手,都不准開火!」
槍聲是停了下來,但是劉球卻又跳著腳,不斷的怒吼著:「夏士昌,你這王八蛋,居然下這種毒手,老子逮到了你,不活活的剝了你的皮才怪。」
擦的一聲響,火光一閃,是劉球擦了一根火柴,點燃了一支蠟燭,在燭光的照耀下,他的臉上流著血。猙獰如鬼,血是從他的右眼中流下來的,那兒釘著一支黑色的小箭。不是飛刀。
劉球從眼中拔出了小箭,用那只完好的左眼看了一下叫道:「夏志昌,你還用別的暗器?」
一個冷冷的聲音由暗中響起:「鐵獅!別怪錯了人,那是我的袖篩,不是夏志昌的。」
聽聲音也不像是夏志昌,劉球吼道:「你是誰?」
「我是哈吉泰,天山之雕,大漠上的英雄,哈薩克的復仇之神,鐵獅!你惹上了我,是你自己找死。」
說完了話,篤的一聲,又是一支袖箭,插上了劉球的咽喉,他那巨大的身軀搖了幾搖,終於倒了下去。
這時暗中又響起了夏志昌的聲音道:「哈吉泰!不能再殺人了,劉球已經死了。」
「夏志昌,你還活著嗎?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好,當燈光一滅的時候,我就躲進了桌子底下,把下面的那個傢伙踢了出來,他們自己就亂成了一團,我聽見他們吵著說中了飛刀,就知道是你。」
「哈哈……夏志昌,你倒是會享福,讓我一個人去冒險拚命,你倒在一邊涼快。」
「哈吉泰,不要再殺人了,你已經殺了不少人了。」
哈吉泰道:「除非不得已,我並不喜歡殺人,可是這些傢伙太可惡了,他們居然在路上打冷槍,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殺死了我一個親愛的弟兄……」
「可是你已經殺了他們很多人了!」
「人命不是可以用數量來計的,那一個是我最親密的弟兄,在我說來,就是殺光了所有的人,也抵不上那個弟兄的損失。」
「哈吉泰,一切都是鐵獅劉球的過失,你已經殺死了劉球,至少也可以抵消一些仇怨了!正如你所說,就是殺光了所有的人,也不能使你的弟兄活過來。」
哈吉泰沉思片刻道:「好,看你的份上,我饒了他們,因為是你造成了混亂,才使我有復仇的機會,我欠了你的情,你叫那些人放下武器出來。」
夏志昌道:「大家出來吧,劉球已經死了,你們犯不著再替他賣命了。」
叫了七八聲,結果只有五個人走出來,兩個還受了傷,哼哼哈哈的。
他們顯然都丟開了兵器,而且是將雙手抱在頭上出來的。
哈吉泰道:「才只有你們五個,其餘的人難道還不死心,想要我再賞你們一傢伙?」
「不!不!我們的身邊已經沒有活人了。」
一個傢伙慌忙的搖著高舉的雙手叫道。
這時候,拉努爾也跟兩個伴隨從桌子下面爬了出來,拉努爾道:「我以本地行政長官的身份作仲裁,今夫的打鬥就此結束,誰也不准再動手了,否則就是跟我作對,我就會發動治下的全體教民來對付他,把火點起來。」
二個漢子拿起了劉球手中的火摺子,把所有廳中的蠟燭又全部點著了,然後才以抖著聲音道:「長……長宮,沒有活的了,都死了。」
哈吉泰從隱身的石柱後出來道:「胡說!我已經數過了,在這碉樓裡,共有二十七個人,我掩進來時,摸掉了兩個,後來在黑暗中,我殺了大概有七八個……」
那漢子道:「在黑暗中,大家胡亂放槍,那些人都是被亂槍打死的,你看好了。」
這時夏志昌已經把孫小琴解開了,拉著她過來道:「哈吉泰,我已經從頭到尾都搜了一遍,我可以證明,的確沒有活人了。」
哈吉泰似乎有點難以相信,拉努爾更是驚愕,他們都難以相信二十幾個大活人,就在這片刻之間報銷了。
夏志昌道:「在碉樓裡唯有這幾個人了,但是在積石崖的老窩裡,恐怕還有不少人,我們還是快走吧,免得回頭碰上了麻煩。」
哈吉泰傲然道:「我不怕,人都是我殺的,他們不服氣,盡可以來找我。」
拉努爾道:「你們走吧!積石崖雖然有近百個人,但是這二十多個才是劉球的心腹兄弟,劉球一死,那些人也聚不起來了。積石崖的堂口也散伙了!」
他別有深意的看了夏志昌一眼才道:「師弟,雖然還有別的人插手,但是我可以說,大青嶺跟積石崖兩處的堂口,都是毀在你手中的。」
夏志昌道:「我什麼都沒有做。」
拉努爾雙手合十道:「師弟,佛祖會保佑你的,祝你一路順風,我要留在這裡,把積石崖的事作個善後,不能送你了。再見!」
夏志昌也朝他拜拜,然後問哈吉泰道:「你走不走?」
哈吉泰道:「你先走一步,阿魯回去召人了,我會追上來的,記住,你這顆腦袋是我定下來了,誰也不准摘了去,如果在路上,碰到有人要找你的麻煩,可以把話告訴他。」
夏志昌只好笑了一笑道:「我會記得的,而且,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自己,把命留下來給你的。」
哈吉泰的身子一閃就不見了,那輛車子仍然停在碉樓前的路上,夏志昌過去看看,躲在車上的吳長勝居然睡著了,遂笑了一笑,拉著孫小琴上了車,揚鞭輕馭,車子又嘰嘰咕咕的前行了。
孫小琴在車上噘著嘴咕噥道:「夏大哥,說起來真洩氣,我連槍都沒來得及拔,就被一張網子給罩住了,我看見他們又要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你,真是急死我了,可是我的嘴又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那是難怪的,我如果不得到你的暗示,也難免會上當的,你雖然不能開口,可是你不住的把眼睛往上翻,我才發現上面有毛病,沒被他們困住。」
孫小琴笑笑道:「還是你行,你跟哈吉泰兩個人,竟然把他們二三十個人都解決了。」
夏志昌忙道:「不是我,我沒動手,大部份都是哈吉泰下的手。」
「夏大哥,你別騙人了,哈吉泰說了,他一共才宰了十個人,其餘的人都是被槍打死的,我可不信那些人都是死於亂槍的誤殺!那些人全是頭部中槍,準極了,誤殺也不會死那麼多人的。」
夏志昌道:「我敢發誓,我沒動手,我一直都躲在桌子下面,因為外面有網,我躲進桌底裡,是為了有桌子撐著,不會被繩網牽制了行動,我本來是打算趁亂出來救你的,可是滿廳槍彈亂飛,把我嚇住了。」
「我不信,你不是一個嚇得住的人,你更不可能一直躲在桌子底下沒有出來過。」
夏志昌笑一笑道:「我是出去過一趟,不過我沒殺人,只收回了那些飛刀,這是我的隨身兵器,打造不易,我不能浪費掉,在黑暗中,我只甩手掌劈倒了兩個人,可沒有殺人,你知道我是不會用槍的。」
「奇怪了,哈吉泰也不會用槍殺人的,那是誰呢?」
夏志昌道:「假如那些人不是死於誤殺,就是一個有心人,趁亂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
「那會是誰呢,不是拉努爾吧。」
「不是的,拉努爾雖然想幫我的忙,可是他必須恪守他的立場,不能插手的。」
孫小琴想了一下道:「我知道是誰了,碉樓中的人都是用短槍的,但是我卻聽到有長槍的聲音,那只有一個人有此可能,老爺子,你別裝睡了。」
吳長勝咕囔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了,還不讓我睡一下,我這一天擔驚受怕,好容易才找個機會合合眼。」
孫小琴道:「我不相信你真睡得著,剛殺了那麼多的人,你還能定下心來睡。」
「你說什麼?我這個糟老頭子那敢殺人。」
「怎麼不敢,每個人都是頭上中槍,一彈斃命,除了你之外,誰還有那麼好的槍法?」
吳長勝笑笑道:「積石崖有幾十桿長槍,難免沒有一兩個槍法好的人,也許他們對劉球早就不滿了,藉機會搗了積石崖的堂口,目前沒有人知道有我這糟老頭子在,也不會有人相信我能用槍,人反正都死了,你還追究什麼呢?」
孫小琴笑道:「我知道,老爺子,您是一著奇兵,不把您掀出來,有很大的好處,可是,這會見沒有別的人在,說說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你必須在人前人後,都不當有我這個人在。」
孫小琴道:「人前我自然不會提到您,但是背著人,我幹嘛也得裝得那麼神秘的樣子?」
吳長勝道:「不是裝,是根本不以為有我這個人在,那樣子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我也才能發揮出真正的作用,就像今天一樣,劉球若是知道有我這個人在,他還會那樣大意嗎?假如不把手下那些人都收拾了,我們能這樣順利通過嗎?」
孫小琴點點頭,夏志昌這才笑著道:「老爹,我今天之所以敢如此冒險深入,主要就是恃著有你在,沒想到哈吉泰也適時的摸了進來。」
吳長勝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傢伙的確是個狠腳色,尤其是把劉球放倒下來,才是今天扭轉局面最重要的一著,劉球若是不死,事情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易了結的,他不但有一身好功夫,本身又工於心計……」
夏志昌道:「是的,也只有哈吉泰下得了手,出其不備就是一袖箭,要是劉球小心注意了,那一箭不一定能暗算得了他,而且面對面動手的話,哈吉泰還不是劉球的敵手呢?」
吳長勝道:「所以我說哈吉泰是個狠腳色,他懂得把握機會,先發制人,少爺!這一點你得跟他學學。」
夏志昌笑了一笑道:「我倒不以為該學他,各人有各人的處事方法,我學不來他的那一套……」
吳長勝正準備反駁他的話,夏志昌道:「老爹!假如劉球今天沒看見哈吉泰回頭的話,他會不會跟我定什麼約呢?」
「當然不會了,而且連碉樓都不會讓我們靠近,或許就在門口給我們一陣亂槍,因為他知道哈吉泰的作風向來是說幹就幹,完全不講規矩的,他不敢冒這個險。」
「這就是了,如果我像哈吉泰一樣,我們到現在仍然被封死在路上,進退兩難,孫姑娘陷在碉樓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險了,劉球之所以敢放我進碉樓,是因為他有把握吃得掉我,如果我也像哈吉泰一樣的令人起戒心,別人對我的手段將凶殘惡毒得多……」
吳長勝想了一下,輕歎道:「你說得也不錯,不過你這一路過來,已經挑了大青嶺跟積石崖兩處堂口,那些居心要對你不利的人,也會提高了警覺,因此再下去的路,也將更難走了。」
孫小琴道:「大青嶺倒不算什麼,積石崖可是這條路上最難闖的關,夏大哥都能闖了過來,還怕什麼呢?何況還有哈吉泰在前開道。誰想來找麻煩,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我想很可能這一路都會平平靜靜的!」
吳長勝笑笑道:「我也希望是如此,老實話,我在那個酒店裡一泡十多年,早把我的一些膽氣都磨掉了,一看見要打鬥拚命就心驚肉跳的,全身都打顫……」
「老爺子,你別自謙了,剛才你一口氣宰了十多個人,個個都是額前中彈,一發畢命,要是手在打顫,可沒法子打得這麼準。」
「那是在黑暗中,沒人看得見我,而且我知道這是保命的唯一方法,劉球已經作了安排,不讓我們過去了,我只有硬撐一下了!」
夏志昌道:「老爹,在寺裡,老師父說起不敗神龍,滿口交贊,能當得老師父稱讚的,舉世間也難得找出幾個,可是你為什麼老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呢?」
吳長勝輕歎道:「老了!人一老,豪情壯志皆冰消,連帶的身手技術也受了影響,好漢不提當年勇,所以你必須把我看成個糟老頭子,處處地方,要你自己小心!」
夏士昌笑了一笑,忽然道:「劉球雖然死了,但是積石崖的問題可沒解決。」
吳長勝道:「不錯,剛才因為有拉努爾在,他不便在碉樓裡留下你,才要放你過去。」
夏志昌道:「他當然不是真放我過去,一定在前面留下了人埋伏,這批人還沒解決呢。」
孫小琴道:「你放心,他既然想推卸責任,就不會在他自己的地界裡動手,那些人一定是在老虎口躲著。」
「老虎口是什麼地方?」
「老虎口是兩個山口之間的一段山谷,一邊是積石崖的地界,另一邊就是盤雲口獨眼龍陳大奎的地界,中間這段兩里長的山谷是兩不管地區。」
「怎麼叫做老虎口呢?」
「不知道,多少年來,別人就這麼叫下來了。」
吳長勝道:「因為在路的兩邊都是密密的竹林,以前常有老虎出沒,所以才如此稱呼的。」
到底是老江湖,見聞廣得多,夏志昌頗感興趣的道:「老虎,我在塔拉爾宮裡見過一張虎皮,黃黑條子,漂亮極了;我早就想弄來養養,現在還有沒有?」
孫小琴笑道:「早就沒有了,現在那還有這個,野獸都被趕到深山去了,虎皮倒偶而還可以得獵人的手裡買到,活老虎卻是難得一見了。」
吳長勝道:「劉球把人埋伏在老虎口,可比老虎還要難對付,老虎要撲到近前才能傷人,他們躲在竹林子裡,卻抽冷子給你一槍。」
夏志昌道:「老虎口有多遠?」
孫小琴道:「還早著呢,大概還有四十里吧,等天亮的時候才能夠到達,此時你正好在車上先睡一覺,養足精神,趁著天亮過去。」
夏志昌想了一下道:「為什麼不就在這兒睡它一覺,等天亮了再趕路呢?」
「在這兒睡亮,夏大哥,這兒是大路呀。」
「天路上為什麼就不能睡覺呢,這兒反正不會有人經過了,我們又不會擋人的路。」
吳長勝忽然把騾子叫停了道:「少爺說得對,這麼夜深了,絕不會有人經過這荒僻的山路了,我們就在路上歇它一宿,等天亮再走。」
「可是這個地方……要歇也得到前面一點,路邊有塊空地。」
「一樣是露天而宿,幹嗎要找路邊的空地呢?」
「我們隨時都可能遭到暗襲,若是離大路遠一點,人到了大路上,我們就能提高了警覺!」
夏志昌笑道:「這個時候,這條路上不會有人了,若是有人來了,一定是為了我們來的,在路上還可以先發現!」
吳長勝笑道:「這條路上,能夠露宿的地方不多,若是我們在空地上露宿,那些存心要找我們的人都會留心的,很可能在老遠就放輕了腳步,悄悄的掩近,反倒使我們措手不及。」
「可是從沒有人在大路上露宿的。」
「正因為沒有人如此,才較為安全,不管是車子也好,騎馬也好,來到附近也不會掩藏行跡,這樣子我們在老遠就能聽到聲音,少爺,你這個主意真好。」
孫小琴道:「能過了老虎口再歇下不好嗎?」
「不好,假如對方真的埋伏在老虎口,這會兒一定是聚精會神,等我們送上老虎口去,即使明天天亮時通過,我們一夜跋涉,他們正好以逸待勞。」
說話的是夏志昌,他雖無江湖閱歷,但是頭腦冷靜、思考力也相當敏銳,略頓一頓又道:「那些人若是等了一夜,不見我們經過,一定會焦躁不安,天亮了,就會急著回來詢問究竟,我們等明早從容上路,在路上碰到他們,豈不是省事得多。」
孫小琴道:「鐵獅劉球管束手下的人很嚴格,他沒有命令,那些人是不敢回來的。」
「那更好,等我們明天到達老虎口時,他們已經有十多個鐘頭沒合眼了,精神一定疲累,以逸敵勞,也容易對付了。」
孫小琴想了一下,覺得這的確不錯,笑笑也同意了,於是就在路中間展開了宿營的準備。
先把車子推到靠山邊停好,輪子卡好橫木。再把騾子的口料拌好,讓它慢慢的享受去。
最後在車上抱下兩個被捲,攤開在車旁。
他們已經露宿過兩次,因為每次都要勻出一個人來守夜,所以兩份鋪蓋,已經夠三人睡了。
夏志昌道:「今夜不用守值了,貼地而眠,在兩三里外,我都可以聽見車馬的聲音。」
「要是你睡著了呢?」
夏志昌笑笑道:「我的耳朵永遠不會睡著的,這是我在塔拉爾宮學會的本事,大家放心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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