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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各顯神通 文 / 司馬紫煙

    張自新道:「這怎麼試呢?我的功力要配合招式發出,只能放而不能收,我不能對自己人出手吧?」

    燕青想了一下道:「這當然不能像拚命一樣地交手,但一定有別的方法……」

    張自新道:「什麼方法?」

    燕青沉吟了一下,轉向哈回回道:「哈大叔,能不能向您借點東西?」

    哈回回道:「我馬場所有的東西,隨你取用。」

    燕青道:「我要十匹最優良的駿馬。」

    哈回回點點頭道:「好,最近新到了一批喀爾沙種戰馬,體型壯,衝力大,只是還沒有十分馴服。」

    燕青道:「越野越好,還要十名最好的騎師;人馬都披上重甲,人可以擔保沒問題,馬可能要毀了。」

    哈回回笑道:「那算得了什麼,十匹馬我還能損失得起,何況我們還可找頓牙祭,吃頓烤馬肉。」

    馬場上人手齊足,很快就準備好了。

    哈回回道:「老弟,你說要怎麼安排吧!」

    燕青道:「管仙子,師父,李大俠伉儷與哈大叔五位請準備一卜,每一名騎師跨馬急衝,您五位攔著馬頭用全力發掌,傷馬不傷人,這樣就可以測知每位的功力如何。」

    藥師道:「這個辦法不太高明,對付一匹馬,每個人都綽綽有餘,如何能測知得出功力的深淺呢?」

    燕青道:「馬身上也披著重甲的,加上衝力,不亞於一個高手的掌力,何況您五位還要力透重甲。」

    哈回回笑道:「有道理,傷馬不難,難在把馬傷到什麼程度,我想強永猛的玄天神掌,也不足以把馬連甲擊成稀爛吧!這倒是個試力的好法子!」

    燕青笑笑說道:「哈大叔的是掌勁,而且也一定用馬來試過功夫,就請哈大叔開始吧!」

    哈回回也不推辭,吩咐騎師在五十丈外站好,做了個手勢,騎師驅馬急衝而來,衝到哈回回身前,正是馬力最勁之時。

    哈回回早已凝聚功力,做妥姿態,對準馬頭一掌拍去。

    那匹馬還繼續衝出幾步,才四腿一屈倒下。

    騎師訓練有素,早已滾開了。

    眾人上前檢視馬身,但見這匹駿馬全身完好,卻軟癱地下,哈回回用手一提駿馬的背皮,馬頭與馬腳曲連在一起。

    哈回回一掌將全身的骨骼都震碎了。

    燕青忍不住讚聲道:「好功夫,哈大叔的掌力已經到動發無形的境界,難怪赤霞客要吃不消了!」

    斷腕受傷的拂雲叟也被扶出來觀看,見狀歎道:「我們在齊天教中,除了強永猛外,三仙二老,都各擅一門,不作第三人想,看了哈大俠的功夫,才知道人上有人,回想起從前的狂妄真是坐井觀天了。」

    哈回回謙遜地道:「這要感謝自新老弟,如果不是他將天龍遺籍上的功夫轉給我,我還是一個廢物而已。」

    管翩翩看得興起道:「我來試第二匹。」

    哈回回再舉手,第二匹衝了過來,管翩翩雙手齊發,一把抓住騎師,拖離了馬鞍,另一手貼著馬身上的鐵甲,將一匹馬硬拋了出去,砰然墜地後,一片血肉模糊,鐵甲安好如故,馬身卻已支離破碎了。

    哈回回第一個讚道:「管仙子的外形嬌,練的卻是硬功夫,一掌斃馬,卻是隔甲透力,難得!難得!」

    管翩翩也頗得意地道:「從前我最多只能把鐵甲一起打扁,最近為了對付強永猛,才下了一番苦功,不過還不算到家,照理說應該將馬的外皮也擊碎才行。」

    哈回回道:「仙子如果不分心去提開馬上的騎師,絕對可以達到那個境界。」

    東門雲娘笑道:「我練的是小巧功夫,叫我把一匹活生生的馬殺成四分五裂,我也狠不起這個心,我換個方式吧!」

    燕青道:「夫人想用什麼方式都行,只要表現全部的功力,這是為了知己,夫人可不能藏私!」

    東門雲娘道:「這一試關係至巨,我怎麼會藏私,可是我最擅長的功夫是銀針暗器,實在不容易表現,哈大俠,請你通知放馬,我試試好了!」

    第三騎衝到她身前,東門雲娘忽然飄身縱起,讓馬從下滑過去,也沒見她動手,眾人正在奇怪。

    那一人一騎衝出十多丈,馬打了個前失,將騎師摔了出去,馬也衝倒在地,四肢亂踢,掙扎極為痛苦。

    東門雲娘落地道:「小鳳,它快要死了,不該叫它多受罪,你去把它結束了,記住要保持屍體的完整。」

    李靈鳳過去在馬的心臟處刺了一劍,才結束了它垂死的掙扎。

    眾人圍攏過去,卻找不到馬身上有別的傷痕。

    李鐵恨問道:「雲娘,你是怎麼下手的?」

    管翩翩卻笑道:「我明白。」

    李鐵恨轉臉望向她。

    管翩翩道:「喏!傷在這兒!」

    她指著馬頭,眾人才看見鼻心上有一個細孔,分明是銀針穿出的痕跡。

    李鐵恨道:「雲娘,你是等馬行過才發針的,一進一出,應該有兩處針孔才對。」

    東門雲娘道:「我是從肛門射進去的。」

    哈回回一怔道:「這支針直穿整個馬身,那真是了不起的神技,可是馬頭高出身子,夫人的針由後面射人,便不可能從額間穿出,難道夫人的銀針還會拐彎不成?」

    燕青道:「銀針不比我的燕尾鏢有回風作用,一定是直線進行的,夫人站在馬前,那匹馬將快撞上夫人時,一定把額低下來,剛好與尾部扯直,才能一針而透。」

    經他一解釋,眾人才明白。

    燕青道:「一針直透,經過長長的馬身,穿過不知多少骨骼,而且夫人在背後發針要抵消馬的前進速度,勁力必須加強一倍,那太神奇了!」

    管翩翩笑道:「而且雲姐的銀針是用手指彈射出去的,身在空中,無由借力,如果在平地上,再加以手臂擲勁與拋力,其威勢還可以增強數倍。」

    東門雲娘一歎道:「管妹,你別為我吹噓了,雖然都是事實,但要用它來對付強永猛,卻極難有機會。」

    管翩翩道:「機會是可以製造的。」

    燕青忙問道:「什麼機會?」

    管翩翩道:「強永猛練就護身真氣,只有兩眼是可攻的弱點,那不是很難嗎?」

    燕青想想道:「如果我與夫人配合一起,一定可以有夫人出手的機會,有了這個足以制他的方法,總值得一試的,下次如果遭遇上了,夫人千萬注意我的行動,這當然不能預先打招呼,但我相信夫人必能把握時機的。」

    東門雲娘點點頭。

    哈回回道:「李大俠,現在該輪到你了!」

    李鐵恨道:「我?」

    哈回回道:「是呀!你是有名的劍客,一定是在劍上施展了?」

    李鐵恨苦笑道:「我的那幾手劍法與天龍劍式一比,簡直是螢火之於明月,何必要我出醜呢?」

    哈回回笑道:「大俠不要客氣,你苦心孤詣,志在報仇雪恨,對像又是強永猛,一定有所準備吧!」

    李鐵恨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好,不瞞各位說,我是準備了一手劍式,苦練了二十年,準備與強永猛拚命時再用的,現在大家同仇敵愾,我想也不必再藏著了,且施展出來,請大家共同指點一下吧!」

    哈回回大笑道:「我早就猜想李大俠一定藏著一兩手絕技,今天終於找到個機會把你逼出來了!」

    李鐵恨拔劍在手,作一個很奇怪的姿勢。

    哈回回已經發出信號,第四騎飛馳而至,相隔還有丈許時,李鐵恨一跳迎上,直指向馬頭處,那匹馬倒是也警覺,眼看著當頭有人影猛衝過來,居然收勢人立而起,前蹄飛揚,發出一聲長嘶。

    李鐵恨的劍刺人了馬腹後,立刻滾地縱開,而且順手把馬上的騎師也拖了開去,那匹馬就像發了瘋似的,在原地亂跳亂蹦。

    李鐵恨急聲叫道:「小鳳,用暗器解決它。」

    李靈鳳一針射入馬頭眉心,創及大腦,那匹馬才倒了下來,李鐵恨過去用劍一挑,眾人大吃一驚。

    因為李鐵恨的劍只將馬腹的外皮割開一道口子,可是隨手整張馬皮被他揭了起來,就好像給馬脫衣服似的,皮與肉之間,一點牽連都沒有。

    怔了很長一段時間,哈回回才叫道:「李大俠,真有你的,這一手是怎麼練的,你分明用的是劍氣。」

    李鐵恨悠然長歎道:「強永猛一身勁氣,刀劍不入,我雖然練了這一手,能不能成功卻不知道。」

    東雲門娘也愕然道:「鐵恨,劍氣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境界,連強永猛也沒練成,你怎麼能練成的?」

    李鐵恨苦笑道:「二十年前你刺了我一劍,我以為你也變心了,在仇恨的驅策下,人可以做到很多不可能的事。」

    東門雲娘道:「早知道你練成了劍氣,我也不必苦這麼久了,你知道我在他身邊過的是什麼日子?」

    藥師端重地道:「李兄劍氣雖成,卻不一定能破強永猛的護身真氣,但是保留這一手,出其不意,或可能給他一個重創,然此事必須極端守秘……」

    李鐵恨道:「是的,兄弟一直藏而不宣,就是為了想在最後的關頭,用以一決,今天我是不忍心叫自新為了我們去涉險,才施展出來,藥兄看看是否可行;若成功還有機會的話,就由我去找強永猛好了!」

    藥師想想道:「這個誰也不敢說,不過讓強永猛知道了,就絕無得手之可能,劍氣雖利,趨避的方法很多。」

    李鐵恨道:「不錯,上次在洛陽,他為了應付宮中兩個喇嘛的飛劍,身披軟甲,劍氣就不足以構成威脅,今天我怕他還是有了準備,所以不敢施展。」

    藥師道:「他不知道我們之中也有會劍氣的人,可能不會做準備,但也很難說,李兄不加輕試是對的,這必須要在絕對有把握的情形下,才能用出來。」

    燕青道:「也交給我好了。」

    李鐵恨一怔道:「交給你?」

    燕青道:「是的,我有辦法試探出強永猛身上是否披甲,即使他披了重甲,我也能叫他脫掉,不過這件事必須極端守秘。」

    接著,燕青又道:「師父,該您了!」

    藥師笑笑道:「看了前面四位的功夫,我簡直不敢出手了,無論哪一門功夫,我都差得太遠了!」

    哈回回笑道:「梁先生你也別太客氣了,因徒知師,燕老弟是你門下高足,他能將強永猛耍得團團轉,你還有問題嗎?快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不待他多作推辭,哈回回已經舉手吩咐遠處的騎師準備,手勢一落,蹄塵揚起,一團灰影已急衝而至。

    藥師只在那匹馬上拍了一下,而且他所拍的地方還是馬身上的銀甲,那匹馬立刻就滾倒在地上。

    藥師叫那騎師趕快離開,同時還攔住大家不要過去。

    遠遠看見馬身上蓬起一團淡紅色煙霧,越看越濃,最後連馬身都看不見了,當紅霧由濃轉淡時,地上不僅不見馬屍,連鐵甲也不見了。

    大家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哈回回才道:「梁先生,這是什麼功夫?」

    藥師微笑道:「這是書本上學來的功夫,哈兄,很抱歉,這匹馬是報銷了,不僅馬肉吃不到,賠上一副鐵甲,連你這塊地也得歇上一月才能使用。」

    哈回回聽得一驚道:「先生莫非用的是毒?」

    張長傑道:「哈大俠這次可猜錯了,梁先生是對準馬身鐵甲發掌的,如若用毒,豈能透過馬甲,他使的是掌力。」

    哈回回道:「兄弟也是這麼想,可是任何武功,也不能將一具血肉之軀,在剎那間化為煙霧消失的。」

    藥師微微一笑道;「哈兄猜的沒錯,張兄說的也沒錯,兄弟的確用了毒,不過這毒部分是取之於外,而是融人掌內的一種氣息感應,換言之,出自兄弟的體內,所以才能透過鐵甲,致敵於死命。」

    管翩翩道:「原來你練的是毒掌,你怎麼會練這種歹毒的掌功?這可不是一個……一個常人……」

    她本想說這不是一個正經人所應為的,話到口邊,沒好意思說出來。

    藥師笑道:「這種歹毒功夫傷天和,確非正人君子所應為,可是我擠身在齊天教中,與強永猛虎狼之心的人物交往,自然要有點準備。」

    管翩翩道:「那你練成很久了?」

    藥師道:「是!至少有十年了,我一直秘而不宣,也是準備哪一天跟強永猛突然衝突時,以備萬一之需,但說句實話,有沒有把握卻很難說。」

    哈回回道:「先生這種掌功透過多厚的隔物呢?」

    藥師道:「隔離物不限厚薄,勁至則毒至,而是要對付強永猛卻很難,因為這種毒可以用內功逼住,只要他稍具警覺,就毫無效用了,所以我不敢輕用!」

    燕青笑道:「具一技就長一分實力,我們集中所有的力量,總有一種能令他防不勝防的,張兄弟,另外五匹馬是為你準備的,看你怎麼應付了。」

    張自新道:「我一個人要應付五匹馬?」

    燕青道:「五位前輩都表演了一手,如果你的表現不能強於他們五位,則找強永猛拚命的事,還是由五位老人家去較好,這不是誰該去誰不該去的問題,而是我們去了必須達到目的,自然要拿出最強的力量!」

    張自新想了一下,才道:「好吧!讓我試試看,哈大叔,請您打個招呼,叫他們一起放馬過來!」

    哈回回道:「難道你想一下子對付五匹馬?」

    張自新道:「是的。」

    大家的目光齊集在他的臉上。

    張自新又道:「單項表現,我哪一項都不會比五位前輩精彩,可是我又必須表現得比他們強,只有在數目上取先,讓五騎並進,以求一試了。」

    哈回回點點頭,伸手一陣比畫,五匹馬上的騎士排成了一列,以雷霆萬鈞之勢,急衝了過來。

    張自新當中而立,雙掌迎面平舉。

    馬走到他身前時,但見他雙掌一揚發出。

    五人五騎為掌力所震,平空拔起兩丈多高,彷彿暗中有一樣東西托著,既不落下,也不分散,就在他的頭頂上排成一列。

    馬嘶人叫,馬蹄亂揚,卻一點也不受影響,就是無法動彈。

    旁觀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呼。

    張自新足足支持了半盅茶的時間,才將掌力慢慢減弱,讓人騎徐徐落地,絲毫無損,撥開馬蹄跑開了。

    哈回回第一個叫了出來,喜道:「這小子,真有你的,我簡直不相信這是人練出來的武功!」

    這時那十名騎師都已集中了過來,身上還穿著鐵甲,卻對張自新跪下膜拜,口中連連直呼著「阿拉!」

    張自新茫然道:「哈大叔,他們這是幹什麼?」

    哈回回笑道:「他們把你當做了天神。」

    張自新一驚道:「這怎麼會?」

    哈回回道:「跟他們是解釋不清楚的,你乾脆裝糊塗下來算了,在他們每人頭上摸一下,算是降神在他們身上,他們會感恩不盡的。」

    張自新忙道:「那怎麼行呢?」

    張長傑也道:「哈大叔,這是使不得的,貴教是一神教,信奉的只有一位真神,連貴教的始祖默罕默得,也只是一位大先知,犬子如何能冒瀆神明呢?」

    哈回回笑道:「真神雖然只有一位,但他有無數化身,降臨在許多凡人身上作為真神的代表,自新所表現的已經超越武功範圍,只好用神跡來解釋了。」

    張長傑道:「自新!哈大叔吩咐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

    張自新道:「爹!這……」

    張長傑道:「這些人已視你為神的化身,你就不能使他們失望。」

    哈回回道:「是的,否則他們以為觸了神怒,以後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就敷衍他們一下吧!」

    張自新點點頭,伸手在每人頭上輕拍了一下。

    他們歡天喜地地起來,聽哈回回的指示去收拾殘局了。

    大家來到帳中坐定,張長傑道:「自新,你表演的那手是什麼功夫,好像是你爺爺也沒有練過?」

    張自新道:「是的。」

    張長傑道:「那你怎麼練成的?」

    張自新道:「爺爺只在遺籍上提起,說這門功夫是氣功的最高境界,他老人家自己限於資質,無法達至高境界,我試著練練,卻不知道能達什麼境界!」

    張長傑道:「難道你沒達到最高境界?」

    張自新道:「這門功夫沒有最高境界,因為氣之所達,沒有限制,我只能及於兩三丈外,還近得很呢!」

    哈回回咋舌道:「你別嫌近了,我敢說從古到今,也沒有一個人能達到這種境界,你還不知足嗎?」

    張自新正色道:「武功一道沒有止境,誰也不會知足,而且武學是越來越精,可以空前,卻不能絕後,未來會到什麼境界,誰也不敢說,所以我也不認為有什麼了不起,何況這種功夫只堪自衛而不能傷敵。」

    張長傑道:「你祖父的武功中攻守兼具,假使你把自衛的功夫練到如此成就,殺死強永猛該是沒問題。」

    張自新搖搖頭道:「不!我知道還差得遠!」

    燕青笑笑道:「張兄弟天性仁厚,在守勢上他的成就特別過人,攻殺方面,恐怕要遜色多了。」

    張自新道:「是的,強永猛剛好相反,他把精力集中在傷害別人的功夫上,所以他比我強得多了!」

    張長傑一歎道:「攻擊是最好的防備,你用心雖佳,卻浪費了你的天才,如果你肯分一手到攻擊上去用功,我們何致於為一個強永猛傷腦筋呢?」

    張自新低頭不敢做聲。

    燕青笑道:「張兄弟天性如此,所以才有超人的成就,如果勉強用力於攻擊上,恐怕反而糟蹋了他的天分。何況張兄弟以那一手氣功的表現,已足可立於不敗之境,何懼於強永猛個人呢?」

    哈回回道:「有道理,自新,本來我們不想你去涉險的,可是你的確比我們強,想爭也爭不過你。」

    藥師莊容道:「自新在兩丈外,力舉五人五騎,這份功力是我們望塵莫及,但是去斗強永猛,還有待斟酌。」

    管翩翩也道:「強永猛玄天神掌之威,較五匹馬騎的衝勁不知強多少倍?」

    李鐵恨道:「不錯,自新,你能抗受他一擊嗎?」

    張自新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用劍接過一掌,還用氣功試過,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以李大叔看呢?」

    李鐵恨歎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張長傑道:「不管如何,還是由小兒前去為佳,至少他自保的能力比各位強,危險性也比各位小,成功的機會也較各位大。」

    李鐵恨剛要開口說話。

    張自新道:「我表演一下,只為使各位安心,其實我是去定了,各位想爭也沒用,因為朱前輩探知強永猛的落腳處後,只告知我一人。」

    大家都不開口了。

    燕青笑道:「事情似乎沒有可爭的了,不知道的事,爭也沒用,這件事就此決定,只是張兄弟一個人去,到底不太好,應該找個人陪他。」

    張長傑道:「我陪他走一趟。」

    燕青笑道:「老伯自然應該去,可是老伯別忘了,萬一張兄弟失敗,老伯還得從事次一步的安排。」

    張長傑笑道:「那個無須我了,一切安排自有人管,我們弟兄四人出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的。」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一轉為悲慼。

    頓了頓,張長傑哽咽著又道:「三個舍弟,不幸作古,我如偷生人世,不除強永猛,實無顏對泉下先人,何況我與犬子,久經分離,也該聚聚。」

    燕青道:「張老伯既然如此說,自然沒有理由再強留老伯,但是還應多個人以便照料張兄弟,瞭解遭遇後狀況,對大家好有個交代,這個人選小侄自請承當。」

    張自新一怔道:「燕大哥,你何必要去呢?」

    燕青笑笑道:「我去是最安全了,強永猛對我們這邊每個人都恨之入骨,惟獨對我,他卻要客氣幾分。」

    張自新道:「那是從前,現在可不見得了!」

    燕青道:「不會的,今天他追著要殺我,只是做做樣子,他的玄天神掌,就是沒有對我施展。」

    藥師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強永猛如果真要殺你,誰也擋不住,如果強永猛自知無望,可能會最恨你,必欲殺之而後快,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還是捨不得的。」

    燕青笑笑道:「還有一點,我功力雖差,出點絕主意,常能叫他吃個大虧。」

    藥師含笑點頭。

    燕青笑道:「有我同行,殺死強永猛的機會也多了一些,所以這個差使,沒有人比我更適合的了。」

    因為藥師是燕青的師父,他出面同意了,其餘的人也不反對。

    哈回回道:「大局安排已定,我們不能延遲,要立刻進行了,到回疆的人準備動身,過今天一夜,明早就開始出發。」

    哈回回又轉向自新道:「自新,朱梅如何跟你聯絡呢?」

    張自新道:「沒說,我到哪裡,他都會知道。」

    張長傑道:「那就這樣吧,我們暫留此處,家母的遺骨安葬在此,也不必驚動她老人家,明天我把舍弟收殮了,也送到那兒去安葬,等強永猛消滅後,再做遷骨故里的打算,否則就不必移動,讓他們長眠此處算了。」

    這番話是悲淒的口吻說出的,顯示著此行並不樂觀,使很多人都默然神傷之感,但卻有兩個人無動於衷。

    一個是燕青,這年輕人的喜怒哀樂都藏在心裡,一肚子詭計,雖然他年紀輕,卻在大家的心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另一個當然是張自新。

    這小孩子在突然之間成熟了,臉上帶著一種凜然的氣度,不苟言笑,也不輕易流露悲慼,另外還有一種不可輕侮的堅毅,天龍秘籍不但造就了他的武功,似乎也啟發了他的智慧,塑造了他的人格典型。

    哈回回道:「這個安排很好,明天一早,我們大家,護送張家三位義士靈柩人土安葬之後,一祭張老夫人,然後就各自就道,該走的走,該留的留,無須告別,也不必打招呼,做得自然一點,別讓人看出形跡。」

    聚會就這樣散了。

    事實上大家也沒休息,因為含殮封棺,許多儀式都不能省儉,急就草草,連六服之內的張自新也沒有著孝,只以子侄之禮磕了幾個頭,沒有設靈,也沒有請僧道唸經超度,這是一個江湖人的歸宿。

    第二天清早。

    哈回回的馬場中夥計抬著棺木,來到城郊張老夫人的墓側,挖了三個墓穴,將棺木埋了下去。

    一炷清香,一杯水酒,完成了祭奠儀式。

    每個人心中都知道,如果強永猛不死,泉下的人是不會瞑目的,任何儀式都不能安慰泉下的亡魂,一切都等待將來了。

    是一場轟動武林的慰靈祭,抑或是就此默默而終呢?

    這個謎留在各人的心中,誰也無法解答。

    當堆土的工作完成後,除了幫忙的人手外,當地只剩下了張長傑、張自新父子與燕青三個人在。

    其他的人都不聲不響地陸續離開了。燕青在墓前行了最後的一個禮,拉起跪在張老夫人墓前的張自新道:「兄弟,我們也該走了。」

    張自新點點頭。

    燕青已把幫忙的那些回回們打發走了。

    張長傑道:「燕世兄,為什麼不叫他們一起回去呢?」

    燕青道:「我們不上京城了,朱梅已有通知……」

    張自新忙道:「在哪裡?」

    燕青放低了聲音道:「此刻尚在途中,看情形大概是上洛陽去了,強永猛始終不忘他的根據地。」

    張自新驚道:「上洛陽?各大門派的人都在那兒,豈會是他的對手,我們得趕快追上去才行!」

    燕青道:「追是追不上的,據朱梅的消息說,他們三個人已在三百里外,此時可能到五百里外了,長了翅膀也追不上,不過朱梅已發出緊急通知,叫山上的人撤退,把山莊讓給他們,我們隨後趕去就是了……」

    張自新急急地說道:「那也不能耽誤,李大叔他們到回疆去也是走這條路,碰上了豈不是更糟……」

    燕青道:「沒關係,朱梅動用了四派的門人,耳目遍及天下,會通知他們趨避的,現在齊天教已瓦解,我們的消息要比齊天教靈通了。」

    張自新是要急著趕路。

    燕青追上後卻十分從容,張自新也沒有辦法,因為朱梅的消息也告知了燕青,一切由他做主,沿途迂迴,故意繞了許多不必要的路程,而且用了追蹤強永猛做借口,使張自新無從置口。

    根據燕青的轉述,只說強永猛可能上洛陽,行蹤卻沒有決定,所以也只好跟著他的路線走了。

    拖了一個半月,終於來到汝州。

    張自新急了,道:「前面只有洛陽一個去處,燕大哥,這可不能再拖了!」

    燕青笑笑道:「是不能再拖了,強永猛比我們早到半個月,而且召集了不少舊部,連帶白少夫的一部分手下,都投到洛陽,只差沒樹起齊天教的旗幟而已。」

    張長傑頗為緊張地道:「燕青兄,這麼要緊的消息,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呢?你也真是的……」

    燕青這才收斂起笑容,輕歎道:「不是我不說,而是得到消息已太遲了,朱梅僅來得及將人撤出。」

    他滿以為一個偌大的山莊,強永猛無法接收下來的,誰知他手下的人比他還先一腳進了山莊,強永猛一到,一切準備即齊了!

    張長傑道:「這些人都是齊天教中人嗎?」

    燕青道:「是的。」

    張長傑道:「有哪些人……」

    燕青道:「有廖天化、徐中行等人為首,一半是大內剔出的高手,一半是齊天教中舊日護法,這些人原該跟白少夫到關外去的,可是他們改裝易容,神出鬼沒,一起來到洛陽,白少夫這一手玩得可夠高明。」

    張自新道:「朱前輩事前一無所知嗎?」

    燕青道:「他知道白少夫帶人人關,就將重點放在強永猛身上,誰知道強永猛在路上多轉了幾個圈,就是在等他們,結果輕而易舉,將一片山莊得了回去,現在那兒都是他的人,我們連探消息都難了。」

    張自新道:「白少夫呢?」

    燕青道:「朱梅沒注意他的行蹤,想來也一定到了洛陽,現在他是強永猛惟一的繼承人,他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我以前看不起他,老認為他比我差,這一次,他表現得相當高明,連我也自歎不如。」

    張長傑道:「他肯見強永猛當場服敗認輸,為什麼還要去幫助強永猛呢?這小子專會投機取巧,不該如此笨呀?」

    燕青道:「他別無選擇餘地,因為他殺死了兩位張叔叔,惟恐老伯和張兄弟日後找他算賬。」

    張長傑道:「我不是已經答應他不咎既往了嗎?」

    燕青道:「他沒有張老伯這種胸襟,以己測人,自然不敢相信張老伯的誠意,再說齊天教的舊日黨羽,盡在他掌握中,強永猛如果要重振舊業,也一定會找到他,倒不如先賣個好,向強永猛表示效忠了。」

    張自新道:「難道他不怕我們了嗎?」

    燕青道:「強永猛只是口頭認輸,實力仍在,他看得很清楚,認準尚可一為,何況強永猛為了要借重他,少不得要造就他一番,這才是他最大目的。」

    張長傑沉思了一下,才道:「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燕青道:「強永猛重新有了根據地,這使他不會傻得跟張兄弟對面力搏了,我們的計劃也得改變一下。」

    張長傑道:「是的,要攻進山莊,人手是太少了,朱梅是否把上回疆去的人追回來呢?」

    燕青一笑道:「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就在我們後面慢慢地跟著,我們在此地等著他們就行了。」

    張自新愕然道:「他們先走,怎麼反跟在後面呢?」

    燕青笑道:「兄弟,你一意孤行堅持要獨鬥強永猛,大家怎麼放心呢?本來商量的結果是勻出兩個人來暗中協助你成功,一個是李大俠,他練成了劍氣,另一個是我師父,無影千毒掌功,在必要時亦可一用。

    可是,李大俠留下來了,東門雲娘母女怎肯離他而去,何況東門雲娘的銀針也具相當威脅,我師父與東門雲娘不走,管仙子自然也不走了。

    小沙麗是跟定了你,她肯離開嗎?沙麗不走,哈大叔也走不了,只剩下楊青青和拂雲叟兩個人還走什麼!」

    張長傑笑笑道:「這倒好,無巧不巧地都遇上了,也免得多一層追他們回來的麻煩了,朱梅呢?」

    燕青道:「他此刻已在洛陽,盡一切的力量打聽強永猛等人的消息,請我們在汝州楊宅等候通知,同時也商量出一個應付的對策來,山莊上的佈置雖然我們都知道了,但是強永猛入主之後,必然會有一番改變,力闖是免不了的,憑一二人之力卻萬難行通,張兄弟,這下你可不能堅持了!」

    張自新低頭不語。

    於是燕青取道向楊家進發。

    楊家雖因主人楊公久之死而稍形冷落,卻因為楊青青不久前還在洛陽就近照顧的原故,依然維持舊日局面。

    到了楊宅,燕青與張自新是以前到過的,家人們自然把他們像主人一樣,很恭敬地接待,他們是上午到的。

    黃昏時分,哈回回父女與楊青青護送著受傷未癒的拂雲叟來到,稍後,藥師和管翩翩雙雙蒞臨。

    李鐵恨與東門雲娘母女三人,在半夜才到,他們在路上為了隱蔽行蹤,也是分批前進的,每個人都化裝改變了身份,而且三批人之間也沒有聯絡,都是循著燕青所留下的暗號,找到了此地來。

    大家見面後,個個十分驚奇,如果不是燕青為他們介紹,他們互相之間都不認識了。

    管翩翩指著賣水果打扮男裝的李靈鳳笑道:「小鳳,原來那個賣水梨的醜小子就是你呀!

    昨天我還向你買了三個水梨,討價還價了半天,你連一個錢都不肯讓,如果早知道是你,我真想賞你一巴掌,你這小鬼太可惡了,滿嘴胡說,一對賊眼……」

    李靈鳳也笑道:「管姨,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變成沿街賣唱的歌妓,還有藥師先生,操一把破琴,跟在你身後,活像個老王八……」

    東門雲娘是個推車的老婆子,連忙說道:「小鳳,不准胡說,一點規矩都沒有,成什麼樣子!」

    藥師笑道:「沒關係,裝什麼就得像什麼,只要以後別再罵就行了,說起來我要踢燕青兩腳呢,都是他出的好主意,給我找了這個好行業,一路上受夠了氣。」

    燕青笑道:「師父,這不能怪弟子,你除了扮串方郎中,就只有幹這一行,串方郎中太明顯,惟有如此,才能躲過強永猛的耳目,一路上為了掩蔽各位不露行藏,我們也走不快,不知挨了多少張兄弟的埋怨呢!」

    拂雲叟道:「你們都還好,只有我倒霉,一路上躺在棺材裡裝死人抬來的,直到汝州城外才爬出來透這口氣,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楊青青苦著臉道:「我更苦呢!作了個扶靈歸里的孝女,麻衣哭喪棒一路哭到此地。」

    拂雲叟道:「燕青,既然大家要在此地碰頭,你幹嗎要弄這套玄虛呢?強永猛難道也來了洛陽?」

    燕青道:「豈僅到了洛陽,而且重霸了山莊,齊天教的勢力又抬頭了,幸虧我慎重行事,雖叫各位受點委屈,總算順利到此,否則只怕不容易呢!」

    眾人在路上除了循暗號前進,任何事都不知道,聞言自然大吃一驚。

    燕青乃將所知的消息說了一遍,眾人的驚容更甚。

    管翩翩叫道:「強永猛當眾認輸低頭,居然又來這一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臉見人。」

    燕青道:「正因為他低過頭,才不好意思重披齊天教大旗的,否則怕不早就明旗正鼓大幹了起來。」

    藥師問道:「他知道我們來了嗎?」

    燕青道:「他知道我們一些人來了,卻不知道我們在汝州歇下,更不知道各位也來了,這都是我謹慎從事的收穫,將來也能給他個出其不意,所以我才要求先到的人不要除去化裝,以便見機行事。」

    藥師道:「他既然知道你們來此,豈有不知落腳處之理?」

    燕青笑道:「朱梅已有了安排,在洛陽城外設了一處行館,門禁森嚴,而且他準備了三個,裝得跟我們一樣,進了行館,他們的跟蹤者已經落了形跡,朱梅很容易混過他們的,強永猛一定去注意那處行館了。」

    藥師道:「他不會派人去查探一下嗎?」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有張兄弟在,他的人不敢深入,何況朱梅等四家門派的精英設防在該處,除非他自己去,別人也進不了門,目前他還不敢涉險行動。」

    藥師道:「那可不一定,萬一他去摸一摸,豈不害苦了他們,誰能是他的對手呢?」

    燕青道:「不會的,他選擇山莊落腳,就是想利用山莊上的佈置,避免別人騷擾,一則休息,一則練功,他沒有那個膽子出來,只是以逸待勞,等我們去找他。」

    藥師道:「這可說不定,強永猛做事全憑一己之念,並無常規,有時十分謹慎,有時卻十分衝動。」

    燕青道:「那也沒辦法,朱梅也做了這個準備,了不起犧牲幾個人而已,這個險是必須要冒的,何況他們在強永猛的威脅之下,生命隨時會發生危險,他們都下了決心,置生死於度外了。

    不過強永猛即使去,也不會帶很多人,朱梅的監視工作做得很周密,他所選的處所是一片孤立的莊院,四周都很空曠,潛入是不可能,一旦有警,他們立刻趨避,死的人不會太多,所以無須為此擔心。」

    大家又想了一下,最後張長傑道:「即使強永猛不出來,這樣守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想法子去對付他。」

    燕青道:「這是自然,不過此事卻不能急,也不能慢,強永猛所知僅來了三個人,還不知道大家都來了,這是對我們有利的,可是今天他一定準備有人突襲,防備必嚴,我們不妨按兵不動,他見我們沒行動,猜想我們一定在等候人手,將注意力放在四處道路上,提防大家來到,那時我們再出其不意,分頭攻入,才能突破守勢,破穴擒王。」

    李鐵恨點頭讚道:「燕老弟不愧為大將之才,這番安排確是相當妥善,我想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張長傑道:「這一點我絕對贊同,一路上我們同行同止,也沒跟他分開過,我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和朱梅聯絡的?」

    燕青笑道:「老伯只要想一想,小侄總有跟大家分開的時候,所有的聯絡工作,自然是那段時間內完成的。」

    張長傑猶在思索,張自新道:「是在上茅房的時候。」

    大家都笑了起來。

    燕青道:「不錯,只有那段時間是最安全的,我跟朱梅約好,每次都住在指定的客棧內,每天早上,他派幾個人將坑位都佔了,還用幾個人在外面,裝做等候人廁,實則監視把風,然後我們在裡面隔板交談。」

    藥師笑道:「你怎麼想出這個臭主意的?」

    燕青道:「只有這地方最可靠,廁所外茅草藏不住人,坑裡更不能藏人,每次交談,都用從不出面的新人,雖然臭了點,卻避過強永猛的耳目,大家才一路平安到此。」

    楊青青道:「這裡距洛陽又近,又是我家,難道強永猛不會派人刺探嗎?」

    燕青道:「不會的,因為這裡是最不受人注意的地方,離洛陽雖近,卻也有百十里路,聯絡既慢,有事通知也不方便,何況我們在路上已有兩個替身直抵洛陽,所以他再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地方落腳。」

    拂雲叟道:「我們要等多久呢?」

    燕青道:「不會太久,少則兩三天,多則四五天,等洛陽那邊的消息後才能決定。」

    拂雲叟大聲道:「藥師,在這兩三天內,你得用心給我治傷,我還要找強永猛拼一下。」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這次進攻山莊,我們要動用每一個人力,雲老是我方主將,萬不能缺少的。」——

    無名氏掃瞄,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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