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奇峰迭起 文 / 司馬紫煙
白少夫道:「不錯!我已經兩度敗在你的手下,今後我將以你為對象,所以我不會要你的天龍劍訣,因為學了天龍劍法,我的成就不會比你高,只有在教祖門下,才有勝過你的機會,以便將來能真正地擊敗你!」
張自新道:「你剛才不是說過很難勝過我嗎?」
白少夫歎道:「教祖雖然答應過教我劍法,但不會教給我太多,他們的四大使者,也只得他一半的傳授,能教給我的,最多是兩三成而已,憑這一點想與你爭勝,當然是不夠的,所以我必須咬緊牙關,忍下去,盡量求表現,或許能得到教主的器重,教給我多一點。」
張自新想想道:「那就沒有什麼好說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所率的長春劍派,是否也投入齊天教了?」
白少無搖頭道:「沒有!我父親自從在京師比劍敗北後,已經放棄了爭雄江南的雄心了。」
哈回回冷笑道:「沒這麼簡單吧,恐怕是鬥不過齊天教,才不得不壓抑下自己的野心?」
白少夫乾笑了一下道:「那只是原因之一,三位使者北上京師,刺殺濁世三神龍之中的二人後,也到貝勒府去現技示威,我父親自知難以與教祖抗衡,故而將一半的門下遣回長白,置理舊業,等我回去接掌,他自己則帶著另一半人留在京師,因為順貝勒最近受命主持錦衣禁宮侍衛領班,兼任軍機處大臣,招攬我父親為之佐理,我父親可能準備在這方面求發展,不再涉足江湖糾紛了。」
哈回回道:「我在京師怎麼沒聽說有這麼回事?」
白少夫道:「錦衣禁宮侍衛等於是官家的貼身保鏢,只監視各地督撫動態而密陳大內,職務是絕對秘密的,一般民眾如何得知,何況此事尚在籌備中,所以連邱侯爺都不知道,等順貝勒上了台,他就有得苦吃了。」
哈回回道:「你又怎麼知道的?」
白少夫一笑道:「家父是聽見飛鳳使者說起我在齊天教下,才暗中托她轉告的。」
哈回回冷笑道:「你父親榮任大職,你可以出人頭地了。」
白少夫輕聲一歎道:「父親要我在齊天教下籠絡一部分江湖人,將來替他工作,我不會幹的,江湖人的事業還是在江湖,我告訴你們那件事也是念在江湖交情,有機會你們最好告訴邱廣超一聲,叫他別再與順貝勒作對,否則憑他一個侯爵鬥不過人家的。」
哈回回想了一下道:「衝你這句話,你還有點武林人的氣息,我很佩服,也很感激,你走吧,把這姓蕭的傢伙帶走,告訴齊天老怪,把賬記在我哈某人的頭上,因為哈某的女兒不是隨便可以欺負的。」
白少夫應了一聲,攜起蕭麟就走。
張自新這才對哈回回道:「看起來這白少夫還有點血性。」
哈回回低聲道:「他跟他老子一樣的壞,只是多了一點傲骨而已,關於順貝勒即將出任禁衛領班的事,他是故意說出來的,目的是在逼我們回京,因為邱侯爺對我們仁至義盡,我們應該盡速告訴他這件事,免得他吃虧……」
張自新一怔道:「他把我們弄回京師去有什麼好處呢?」
哈回回道:「那還不簡單,他想在路上將蕭麟弄死了,把賬記在我們頭上,免得我們去揭穿他的陰謀。」
張自新更奇道:「他為什麼要弄死蕭麟?」
哈回回道:「他想在齊天教中爬得再高一點,齊天老怪可能除了自己的門徒外,不太相信外人,也不大肯傳授外人的,蕭麟一死,他就可以頂玉麟使者的缺!自然也會得到更多的傳授了。」
張自新道:「不可能吧?他只是一個奴才!」
哈回回笑道:「那是暫時掩飾身份的稱呼,武林幫派中哪有用奴才的,他一定是蕭麟的副手,蕭麟死了,他自然而然地遞升上去,這小子用計很深呢!」
張自新仍是不信。
哈回回又道:「他在你摔跤的手法下已經吃過苦頭了,明知你的摔跤手法是跟我學的,看見沙麗貼近蕭麟身邊時,卻只提醒蕭麟注意沙麗的點穴暗算,沒告訴他我們摔跤手法,明明是想利用我們整蕭麟一下,替他拔除一個上進的障礙。」
張自新想想方纔的情形,失聲叫道:「是啊,難怪沙麗一伸手,蕭麟就十分緊張,原來他只是提防沙麗點穴,卻不去提防摔跤手法了。」
哈回回笑道:「蕭麟先前受他的危言聳聽,認為我們的點穴手法有獨到的功夫,才特別留神,直到蕭麟捉住了沙麗的手後,才認為他大驚小怪,放鬆了戒備,沙麗才有機會摔他第一跤,否則他也沒這麼容易得手的。」
張自新問道:「為什麼他捉住沙麗的手會放鬆戒備呢?難道手上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嗎?」
哈回回道:「點穴是一股柔勁,利用手指施展內力,所以擅長點穴的人,中指與食指一定長短相等,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沙麗的手指還留著長指甲,根本就不是練點穴的樣子,而練過點穴功夫的人,指尖一定十分粗糙,指頭上必有老繭似的硬皮,沙麗的手指完全沒有這些特徵,蕭麟才放心了,不過他還是試驗了一下,讓沙麗替他擦乾身上的酒跡,結果沙麗並沒有下手,他更放心了……」
張自新歎道:「原來點穴還有這麼大的研究。」
哈回回笑道:「任何一種功夫都是大學問,以後你對敵時,一定要留心對方的手指,免得上無謂的當。」
張自新道:「那我們要趕快到汝州去通知燕大哥他們小心,如果白少夫害死了蕭麟,說是我們幹的,齊天老怪為了報復,一定會對我們採取行動。」
哈回回道:「去通知他們是對的,但是齊天老怪如果沒有行動,你們最好不要聲張,甚至於見到齊天教中的人,也把這件事承認下來好了。」
張自新道:「為什麼呢?我們不是代人受過嗎?」
哈回回道:「白少夫只是想取得老怪劍法傳授,並不是真心願意屈居人下,他在齊天教中爬得越高,對我們越有利,說不定還會暗中幫我們的,因為他想借重我們的力量,去擺脫齊天老怪的控制呢!我們要對付齊天老怪,不妨幫他一點忙。」
張自新:「可是齊天教採取報復行動呢?」
哈回回道:「可能不會,我在白少夫要走的時候,說是負起一切責任,他是個聰明的人,必然明白我的意思,因此他如真要殺死蕭麟取而代之,一定會把蕭麟說得很不堪,使齊天老怪認為死有應得,不好意思為蕭麟報仇。」
張自新道:「齊天老怪還講究這一套嗎?」
哈回回笑道:「齊天老怪只是野心勃勃,想稱霸於武林,這種人心高氣傲,尤其愛面子,而且為了服眾,也必須重視紀律,假如蕭麟是為調戲沙麗而失手被殺,他說什麼也不好意思追究!」
張自新道:「但是趕緊去通知燕大哥與楊姐姐叫大家留神防範總是必須的。」
哈回回道:「當然,有備而無患,可是邱侯爺那兒,也必須去通知一聲,我們分道而行吧,你跟沙麗上汝州去,我折轉回京師去。」
張自新道:「我們兩個人都是小孩子,走在路上行嗎?如果再有齊天教的人使陰謀呢?」
哈回回笑道:「你不能永遠要人陪伴,必須練習單身闖闖江湖,我想齊天教不會再有舉動了,四大使者一死一傷,別的人也奈何不了你,如果齊天老怪親出,我陪著你也沒有用,你放心吧,走江湖只要膽大心細,遇事沉著,就不怕任何麻煩了,今天沙麗去給蕭麟敬酒時,你居然能沉靜旁觀而不動,足見你的涵養功夫很不錯了。」
張自新道:「您跟沙麗比的手勢,我看得懂。」
哈回回道:「我只叫她去相機行事,並沒有作更多的說明,因為手勢不能表達很多的意思,她能領會,你也能領會,足見你們都不錯,此去汝州不遠,沿途如果有事,你可以找到武當與少林的門下請援,我想不會有問題了,邱侯爺那兒關係重大,我非去不可。」
張自新想想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三人同行,只好答應了。
哈回回又對小沙麗囑咐一番,臨分手時,更慎重告訴各人必須勤練功夫,一天都不能鬆懈,才告別分道而去。
小沙麗離開老父固然不捨,但是有張自新陪著,仍是很開心,雙騎俠影,一路上頗不寂寞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玩歸玩,功夫倒是按時勤練的。
這天來到寶豐,打聽到離汝州只有一日騎程,張自新心中很急,主張連夜趕路,可是小沙麗不答應,堅持要宿下練功,因為哈回回囑托過她,說張自新的練氣功夫正在入門,一天也不能間斷,張自新拗不過她,也只好答應了。
每當張自新在室中靜坐運氣時,必須有人在旁護持,以前是哈回回,現在輪到了小沙麗,她很盡職。
總是提著劍守在一旁,張自新正在行功將完,即將收功之際,忽然聽得窗紙一響……
接著一陣沙沙之聲破窗而人!
好在張自新人夠機警的,忙收功向側一避,順手推了小沙麗一掌,也將小沙麗的身子推歪了。
接著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穿過窗紙,紛紛射在張自新原先坐著行動背風的牆上,如不是張自新機警,閃躲得快,這兩條小命,是早就保不住了。
張自新對這暗算傷人的小人,最是不滿,不由氣憤至極,一掌震開窗格,同時向窗外怒聲問:「這是哪裡來的不肖之徒,竟在背後暗算傷人?」
這時小沙麗已打開了門。
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勁裝女子,目含凶光,望著他們,冷笑一聲,面含不屑地道:「你家姑娘乃是『齊天教祖』坐下『靈鳳使者』,像你們這樣的毛頭小伙子,你家姑娘還真不看在眼裡呢,連你們的師父都不堪一擊,你家姑娘還會暗算你嗎?」
張自新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他也懶得追究,只是聽到說華樹仁是她害死的,不由氣憤萬分,厲聲問道:「你來得正好,我問你華老爺子跟莫大俠是不是你暗算的?」
東門靈鳳微微一笑道:「人是我殺的,但不是暗算的,我跟他們面對面,還讓他們先拔劍,結果我一伸手,兩支奪命神針就送了他們的老命,人說濁世三神龍多了不起,我看起來也只是一對草包而已。」
張自新怒道:「胡說!如果你不是施用暗算的手段,華老爺子怎會輕易就被你殺死了?」
東門靈鳳笑道:「連殺人我都不否認,何必諱言什麼手段呢?你把江湖上這些老傢伙看得太神奇了,少林掌門靈虛上人號稱內家高手,又何嘗能當面逃過我的奪命神針。」
這是事實,張自新倒是無話可說,厲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東門靈鳳笑道:「那要怪劉奎,他在京師無地立足跟白少夫一起投向本教,說濁世三神龍劍法神奇,又是你師父,教祖對他兩個頗為顧忌,才叫我前去試探一下,哪知他們徒虛其名。」
張自新更是憤怒,厲叫道:「放屁!」
東門靈鳳神色一怔道:「人是我殺的,命令出於教祖,而且我是在面對面的決鬥下殺死他們倆人,你要替他們報仇就找我好了,少講那些廢話。」
張自新道:「我必須弄清楚,因為我不相信他們會在決鬥中被你殺死,你慣用暗殺的手段,剛才你就……」
東門靈鳳道:「剛才也不算是暗器,我的銀針是先透過紙窗,等於發過了警告。」
張自新道:「沙麗是個啞巴,她的耳朵根本聽不見。」
東門靈鳳道:「現在我才相信,先前我實在難以相信她的耳朵會聽不見,可是一個不能說不能聽的女孩子,居然能將本教的玉麟使者殺死,倒是匪夷所思!」
張自新心中一怔,連忙問道:「蕭麟果真死了?」
東門靈鳳道:「自然是死了,白少夫將他的屍體送回洛陽,教祖問起經過的情形,實在難以相信。」
張自新心中暗暗佩服哈回回料事之準,口中說道:「那傢伙死有餘辜。」
東門靈鳳道:「殺死本教一名使者,你知道該有什麼後果?」
張自新道:「我不管他是什麼人,只知道他的行為該死,如果他不死,我也不能饒他。」
東門靈鳳道:「教祖始終不相信,他認為蕭麟可能是死在你手中的,所以特地叫我來調查一下。」
張自新道:「我心裡很想殺他,可是我沒有殺他。」
東門靈鳳道:「不錯,可是我希望還是由你承認的好,否則你恐怕活不過三天。」
張自新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東門靈鳳道:「蕭麟是全身骨骸碎裂而死,教祖判斷是死於重震之下,認為只有你才能有那麼大的勁力,可是我剛才根據你掌風震開窗格的功力判斷,你要殺他,可以做到不留痕跡,教祖如果知道你有這份成就,還能容你活下去嗎?」
張自新仍然不明白東門靈鳳的話,瞪大了眼睛道:「你說些什麼?什麼叫殺人不留痕跡的呀!」
東門靈鳳忽然一笑道:「對!你就這樣裝下去吧,以後跟人家動手時,記住盡量少洩露你的功夫,你才能活得久一點,至於蕭麟的死,還是你擔起來好一點!」
張自新道:「沙麗跟她父親是大漠摔跤的名家,蕭麟如果是骨骸碎裂而死,八成是被他們摔的……」
東門靈鳳道:「四大使者的內功都很不錯,蕭麟尤佳,摔幾下怎能將他摔死呢?」
張自新道:「那天他被摔得一動都不能動,這可是眾所眼見的事實!」
東門靈鳳道:「這些我都由旁人口中打聽清楚了,但是殺人的責任,仍然由你擔當為佳,教祖只對你一人的作為可以原諒,如果是別人下的手,教祖一定不肯罷休,我必須宰了這小啞巴,才能回去交差!」
張自新立刻道:「你敢傷害小沙麗,我就要你的命!」
東門靈鳳道:「殺那小啞巴我易如反掌,可是現在我又不想跟你拚命,使你的武功被教祖知道,所以才叫你擔當起殺人的責任,免得大家麻煩,你懂了沒有?」
張自新頓了一頓又道:「懂是懂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殺了人,齊天老怪會不肯追究呢?」
東門靈鳳笑道:「因為你是天龍的後人,而我們的祖師韓天齊在天龍手中有過敗績,教祖一定要當眾擊敗你,才能雪洗前恥,所以才特別縱容你。」
張自新道:「這更不合理了,齊天老怪既然想擊敗我,為什麼又要縱容我呢?」
東門靈鳳道:「以你從前的成就,教祖要殺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那有什麼意思。所以他一定要等著,等到你的功力有他八成火候時,要跟你驚天動地的鬥一場。
那時擊敗你,可以令天下武林側目,乖乖地臣服在教祖的神威之下,可是照你目前的進境很可能有一天會超過教祖,教祖不肯冒這個險,你就活不成了。」
張自新似懂非懂,頓了一頓才問道:「我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你肯這樣幫我掩飾呢?」
東門靈鳳道:「我有著私人的理由,希望你能勝過教祖,不僅擊敗他,甚至於還要替我殺了他。」
張自新不禁一愕。
東門靈鳳道:「這個私人的理由有很多內情,我不能告訴你,而且希望你也別問,剛才那句話,你就當沒有聽見,這對我們大家都好。」
張自新生平不願探人私隱,於是也不問下去了,想了一下又道:「李大叔在洛陽現在怎麼樣了?」
東門靈鳳道:「誰是你的李大叔?」
張自新道:「濁世三神龍之一人云龍李鐵恨大俠。」
東門靈鳳愕道:「他到洛陽去了?我不知道。」
張自新道:「你殺死了他的兩位兄長,他到洛陽去找你算賬了,你怎麼會不知道?」
東門靈鳳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殺害他的,如果他在洛陽,盡我所能,保障他的安全。」
張自新又奇道:「你為什麼要保護他?」
東門靈鳳道:「這是我私人的事,你不必管。」
張自新再問道:「齊天老怪是否姓強,叫強永猛。」
東門靈鳳愕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道:「李大叔說的。」
東門靈鳳咬咬牙道:「李鐵恨太多話了,他簡直是自找死路,如果被教祖知道了,我們包庇不了他了。」
張自新道:「你們是誰?」
東門靈鳳道:「我與我母親,我們與李鐵恨有點淵源。」
張自新忙問道:「你母親可是叫東門雲娘?」
東門靈鳳臉色一變道:「這又是誰說的!不用說,一定是李鐵恨,他究竟告訴你多少?」
張自新道:「我姥姥是被人殺死的,她死時用血寫了一個強字,李大叔判斷可能是一個叫強永猛的人,而且說認識一個叫東門雲娘的女子,這女子與強永猛有關係,因為齊天教的根據地在洛陽,他判斷齊天教祖即是強永猛。」
東門靈鳳道:「他憑什麼作此判斷呢?」
張自新道:「因為只有齊天老怪才會殺死我姥姥,而且姓強的人又不多,又是同居住在洛陽的。」
東門靈鳳道:「這個判斷很正確,也沒多大關係,至於其他的,他不該說得太多。」
張自新道:「你殺死了華莫兩位老爺子,李大叔認為是出自東門雲娘與強永猛的授意,為了替兄長報仇,他才趕到洛陽去。」
東門靈鳳一歎道:「他太誤解我母親了,殺死劍海游龍與龍門劍客是教祖的意思,與我母親毫無關係,而且我殺死他們倆人也是不得已。
那次是蕭麟與卞京同去的,我不下手,他們也會下手的,可是他們下手時,恐怕連李鐵恨的性命也保不住了,這是教祖故意對我的考驗,李鐵恨如果能往深處想一想,應該明白我的苦心。」
張自新愕然道:「你說什麼?」
東門靈風輕歎道:「不說了,我要快點回去,如果你能再見到李鐵恨,就請你告訴他那些話,他應該明白的。」
說完回頭想走。
張自新連忙喝叫道:「喂!你別走,是你殺了那麼多的人,就想一走了之嗎?」
東門靈鳳回頭一笑道:「你別把我當仇人,我不會是你的仇人,我殺了不少人,這一點我承認,可是我不殺別人也會殺,別人殺死的時候,會比我更狠更辣手,我殺人是不得已,但是對大家都好。」
張自新叫道:「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
東門靈鳳一笑道:「你的腦筋太簡單,我只有這麼告訴你,四大使者目前是我領頭,也幸虧是我領頭,才只死這幾個人,如果換了個人,還會殺得更多,你假如再不懂,就去問問燕青,他也許會明白我的意思。」
說完將身一縱,如夜鳥般地消失了。
張自新正要追,卻見小沙麗由暗中出來,將他拉住了。
張自新急道:「沙麗,你為什麼要放走她?」
小沙麗連忙向他比手示意,意思說東門靈鳳是好人!
張自新怔了一怔,歎了一口氣道:「我實在是太笨了,想不出她好在什麼地方。」
騎聲——,在撲面輕寒的春雨中,張自新與小沙麗到達了汝州,汝州俠楊公久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名武師。
雖然武林中,被齊天教的暗雲罩得不見天日,但是在一般人的眼光中,汝州俠仍是風雲人物。
所以他們很快就問到了楊公久的家宅,馬到了門口,那兒仍是氣派赫赫,門前有著挎刀的家丁。
張自新通名求見後,門上的這少年英雄十分尊敬,一面飛速進去通報,一面將他們迎進了大廳。
沒多久,楊公久領頭,後面跟著楊青青與燕青,很快地進到廳裡。
楊公久還連連拱拱手道:「失迎!失迎!」
張自新惶恐地道:「楊老伯,您這麼客氣,不是太折殺小侄了嗎?」
說著要屈膝行禮。
楊公久連忙托住了道:「不敢當,不敢當,你是天龍大俠的後人,屈尊來到寒舍,已是蓬蓽生輝,怎敢再受大禮!」
楊青青笑道:「爹!您這麼拘俗,反而弄得大家不自在,張兄弟也不是外人,大家免去那番俗套了吧,兄弟,你也別鬧虛文了,作個揖就好了。」
燕青也道:「張兄弟,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跟你也是平起平坐,你如果對楊老伯太客氣,以後跟別人見面,反而大家都不方便,還是隨便一點,大家都好說話。」
張自新只得拱手見禮。
小沙麗也向大家見禮畢後,分別坐下。
楊青青道:「兄弟,這一趟金陵之行,你一定大有收穫,我看你神凝氣舒,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張自新道:「我自己倒不覺得。」
燕青道:「你別騙人,我看得出來,以前你華氣透於眉表,英氣迫人,現在居然返璞歸真藏而不露,別的人不知道,我們卻是最清楚的,快說吧,你在金陵得了什麼好處,也讓我們替你高興一下。」
張自新被他們說得莫名其妙。
楊公久笑道:「以前你走路的時候龍行虎步,現在卻點塵不驚,這證明你的內功涵養已到了化境,尤其是我剛才攔你行禮時,你這麼大的個子,我怕架不住你,用了十成的功力,哪知你既無抗力,也不受我勁力的影響,自然而然地化了開去,這份功夫在別人,怕得要幾十年的修為,你的進境,簡直是使人難以相信。」
張自新被這麼一說,自然也有點奇怪,因為他剛才被楊公久一托,既沒有覺到對方用力,自己也沒有用力。
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現象,於是就把到金陵取得《天龍拳劍精解》的經過說了一遍。
燕青連忙問道:「哈大叔教你練功的口訣是什麼?」
張自新道:「沒有口訣,每三四天換一個姿勢而已,前幾天微感到困難,越到後來就越容易。」
燕青道:「怎麼困難法,又怎麼容易法?」
張自新道:「第一次最難,叫我用單手在地上倒立,後面靠一張椅子,一練就是兩個時辰,第一天累得我全身冒汗,到了第三天才習慣,第四天我居然睡著了。」
三人俱是一震。
楊公久忙問道:「你睡得著?」
張自新訕然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糊里糊塗就睡著了,醒的時候,哈大叔把我的椅子移走了都不知道,他還笑著我呢?」
燕青愕然道:「一開始你就從最艱難的境界上著手,天龍大俠的教授法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兄弟,難道你在練功的時候,心中毫無雜念嗎?」
張自新憨笑道:「哈大叔叫我什麼都不要想,我就什麼都不想,好在我養成了習慣,在練功的時候,一直是不想其他的事。」
楊公久一歎道:「只有你這種超人的稟賦,才能從事這種非凡的鍛煉,也幸虧令祖母培養得法,再加上李大俠後來細心的調理,才沒有糟蹋你這塊好料……」
楊青青笑道:「你記得爹曾經答應要教你劍法,可是過了一夜又變卦了嗎?那天晚上爹得了一張字條警告,說是不准教你武功,是濁世三神龍具的名,爹惹不起這三位高人,所以才變了卦,那一定是李大俠留的字條。」
楊公久道:「濁世三神龍中,我只認識華大俠,對他是傾慕之至,所以才不敢違命。」
楊青青道:「我不知內情,居然情不自禁教你劍法,不巧又住在龍門俠寄身的店裡,龍門劍客一定是怕我糟蹋了你這塊好材料,才把華老爺子邀了出來,教了你那套唯心劍法,李大俠受你姥姥的托付,對你早有一套完整的教育計劃,只可惜被劉奎那混蛋給攪亂了,否則你的成就還會更深一層呢!」
提起劉奎,張自新就一肚子火,怒聲道:「這混賬東西投到齊天教中了。」
楊公久忙問道:「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把路遇白少夫與蕭麟的事說了一遍,又說出了東門靈鳳在店中夜襲的經過,眾人更為驚奇。
楊青青笑著握住小沙麗的手道:「小妹妹,你真了不起,居然把齊天教下的玉麟使者給摔倒了。」
燕青卻笑道:「哈大俠料事如神,把白少夫安插進齊天教,取代蕭麟的地位,的確是一手妙著,這傢伙城府很深,老怪物將來會吃他的虧的。」
張自新卻道:「那些事情不去管他,我不解的是東門靈鳳的話,她說燕大哥會明白的,燕大哥,你說說她是怎麼回事呢?東門靈鳳果真是好人嗎?」
燕青想了一下道:「這個問題頗令人費解,我弄不清他與李大俠的關係,不過我相信她的確沒有敵意。」
話剛說完,門口忽有人接口道:「小子,你又自作聰明了,你怎麼知道她沒有敵意呢?」
眾人愕然驚顧。
門口進來了一人,身材軒昂,氣度雍容,穿著一襲道袍,領下長髯飄拂,楊公久正待開口動問。
燕青已跪下來叩頭道:「師父,您老人家終於來了。」
眾人一聽燕青的稱呼,才知道這中年道人是燕青的師尊藥師道長。
楊公久連忙起立致揖道:「仙長鶴駕降蒞,楊某未能遠迎,失禮之至。」
藥師哈哈一笑道:「楊大俠太客氣了。」
接著張自新等人也一一向藥師道人行禮。
藥道人很客氣地一一回禮,卻對小沙麗特別注意,拉住她的手,看了半天才笑著道:
「小姑娘,你聽得見我說話的聲音嗎?」
小沙麗茫然地望著他。
燕青道:「師父,她是啞子。」
藥道人慍怒地道:「燕青,別人可以這麼說,你做了我多年的徒弟,至少不該說這種話,我的醫術雖然沒全部傳給你,但聾與啞你總能分得清楚。」
燕青低下頭,赫然道:「是的,師父,沙麗姑娘只是聾,並沒有啞,她不但能發聲,而且還能唱歌呢。」
藥道人笑道:「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啞子,只是聾而已,因為聾了,無法聽見別人的說話才不會說話,被人誤為啞子是錯誤的,能呀呀發音的都不是啞子。」
燕青道:「沙麗姑娘就是聾而成啞。」
藥道人笑道:「不見得,我相信她聽得見一點!」
張自新連忙道:「是的,她並不全聾,某些聲音是能聽見的,比如說叫她的名字,她就能聽見。」
藥道人又說:「除了她的名字外,她還能夠聽更多的話,只是你們不懂得如何跟她說話而已!」
說完攝口作哨,發出一連串的鳥叫嗚嗚聲。
小沙麗眉飛色舞,居然也發出一連串的嗚嗚聲。
於是二人唧唧啾啾,對叫個不已,把其他人都弄糊塗了,等他們叫了一陣,藥道人才含笑朝別人道:「我說的如何,我們不是能對談嗎?」
張自新愕然道:「藥師長,你能跟沙麗談話?」
藥道人點頭笑道:「不錯!我們只是不用人類的語言!」
楊公久大感詫異,忙問道:「仙長用的是什麼語音?」
藥道人笑道:「雀語!」
幾個人都怔住了!
藥道人笑道:「她的耳膜構造較為特殊,雖然不能辨識人言,卻能聽見雀語、蜂語、蟻語以及許多的鳥語獸語,只可惜我只會雀語,無法用別的語言與她交談!」
張自新怔然道:「我真不信有這回事!」
藥道人道:「世上有許多的事是吾人所不能盡知的,有些連我們親自看見了也無法相信,不過我的確沒有騙人,她的確是有這種稟賦,我本來是想替她診治一下的,現在倒有點不忍心了。」
張自新驚喜萬分地道:「藥師長,你能治好她的聾?」
藥道人笑道:「她並不聾。」
張自新忙道:「我的意思是藥師長能使她接受人類的語言,那實在太好了,請師長救救她吧!」
藥道人輕輕一歎道:「我以閒雲野鶴之身,從不想涉足人世,我知道你們遭遇了很大的麻煩,更知道燕青這孽畜想把我拖進去……」
燕青連忙道:「師父,弟子的作為當然瞞不過你的,弟子跟你學了一身本事,總不能老死荒山,更不能老留在窮鄉僻野,當一輩子劫徑的強盜頭,難得有這個機會力爭上游,做些武林行俠的事,你一定不會反對的。」
藥道人冷哼道:「你幹你的,為什麼把我拖進來?」
燕青道:「弟子絕不敢如此,是崑崙的朱掌門人想要借重你,弟子明知道你老人家不一定肯答應,只是姑且妄試之……」
楊公久截口接道:「除暴安良,乃我輩之責,仙長也不用客氣,了,還請費心替沙麗姑娘治療聾疾吧!」
楊青青許久沒有說話,此刻忽然道:「治好沙麗的聾疾固然最好,不過仙長要知道,沙麗因為聽不見外來的語音,不知世道的險惡,等於生活在另一個理想的境界裡,如果突然復聰,是否承受得了外來的干擾,還請仙長三思。」
藥道人沉思片刻才道:「楊小姐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我是想問問她本人的意思。」
說完又對小沙麗啾啾鳥語一聲。小沙麗歡動顏色,也唧唧地回了一陣。
藥道人又一歎道:「癡心的孩子,你為了這個原因,而要求瞭解人語,這叫我怎麼忍心拒絕你呢!」
張自新忙問道:「她說些什麼?」
藥道人正容道:「她說她有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告訴你,她要我快點替她動手術,好學會人語來告訴你。」
張自新不禁怔住了。
藥道人又道:「她知道自己有缺陷,怕有一天你會討厭她而不理她,所以她要成為一個正常的人,自新!我要你答應一件事,才替她施手術。」
張自新忙道:「什麼事?」
藥道人道:「你答應永遠不拋棄她,如果她能聽懂你的話,而你對她說出了絕情的話,她會傷心而死,那就等於是我害死了她。」
張自新莊容道:「師長請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做那種事,就算她永遠不能說話,我也不會負棄她的。」
藥道人點點頭道:「好!我相信你的誠意,回頭我就把她帶走,一個月後,再帶回來交給你。」
張自新愕然道:「為什麼帶她走呢?」
藥道人笑道:「那是她自己的請求,她學會人的語言必須要有一段時間,她希望能再見你時,能直接與你交談。」
張自新道:「我也可以教她呀!」
藥道人搖搖頭道:「不行!她說她父親交代過,今後的一個月,對你是最重要的時光,你必須把握住每一分一刻的時間,她不願在此地分你的心!」
張自新道:「別人也可以教她呀!」
藥道人道:「這是不行,她學會幾句話,忍不住就想告訴你,那就會分你的心,她一定要離得你遠遠的!」
楊青青道:「張兄弟!這是對的,你練功正在緊要關頭,她不肯在這兒打擾你,足見她對你期望之深,用心之苦,這一個月的別離,對她是很大的犧牲,你成全她吧!」
張自新道:「師長要帶她上哪兒去?」
藥道人道:「到洛陽,齊天教的總壇去。」
燕青一怔道:「那兒有很多人認識她!」
藥道人道:「沒關係的,認識她的人只有白少夫、東門靈鳳與劉奎,前面兩個人不會拆穿她,至於劉奎,只在外壇任事,沒機會見到她!」
楊公久道:「齊天教的總壇很大嗎?」
藥道人道:「大得很,簡直就像個小城市,可是壁壘分明,像劉奎那種腳色,連第二道門都不准進,帶她住在第九重門院裡,根本就不可能與外人見面。」
燕青道:「師父,您在齊天教中地位很高了?」
藥道人笑道:「不錯,我們有幾個人,算是教祖的親信智囊,連他門下的四大使者,地位都不如我們,不過東門靈鳳是例外的,她是強永猛的女兒!」
眾人又是一怔。
藥道人道:「這裡談話不便,雖然齊天教不一定會派人來窺探,但是還是謹慎一點的好,此地有更隱秘一點的地方嗎?」
楊公久把大家領到一間密室中。
藥道人鄭重地道:「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絕大的秘密,東門雲娘原來是李鐵恨的妻子,而東門靈鳳實際上就是李鐵恨的女兒,強永猛佔奪東門雲娘時,腹中已懷著兩個月的身孕,她為了保全這個孩子,才不得已忍辱偷生,實際上她並未變節,實未忘情李鐵恨。」
眾人都為這個消息驚呆了。
燕青忙問道:「李大俠與強永猛知道內情嗎?」
藥道人道:「李鐵恨還不知道,強永猛卻有點懷疑,所以得知濁世三神龍重現人間,居京師邱府時,故意叫東門靈鳳去殺死三人。
東門雲娘知道了,十分著急,如果不從命不僅濁世三神龍性命難保,連她們母女性命也保不住了,偷偷向我問計,是我主張叫東門靈鳳殺死龍門劍客與劍海游龍以祛其疑,所以你們不能怪她……」
張自新忍不住道:「為什麼要殺死華老爺子他們呢?」
藥道人道:「同行的有蕭麟、卞京二人,東門靈鳳不下手,他們也會下手,濁世三神龍無一能免,而我們這些人的武功比強永猛差得太遠。
欲抗無力,只能犧牲一兩個人了,連少林與峨嵋兩家掌門也是如此情形下被殺死的,因為四家掌門人中,只有朱掌門還有點心計,故而不殺死他,在各人武力無法與齊天教一抗時,只有靠鬥智才能維持下去,否則徒事犧牲,毫無俾益。」
張自新道:「齊天教下四名使者我都見過了,他們的武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藥道人輕歎道:「你斬斷陳揚一臂完全是靠運氣,比真功夫你差得遠呢,如果我不在強永猛面前鼓動他的傲性叫他留下你的性命,你早就死了……」
張自新道:「在黃鶴樓畔我們遇見了蕭麟,沙麗跟哈大叔就將他摔得倒地不起。」
藥道人搖搖頭道:「那是白少夫弄的鬼,事前在飲食中給他服了散功的藥,動手的時候,剛好藥性發作了,你們才能得手。
否則憑他一身氣功,摔跤的手法再精,也制不住他的,再告訴你一句,白少夫的藥是我給的,我原來的意思是讓蕭麟死在你手下的,沒想到哈家父女倆替你出了手,又沒有結果,他白少夫只得自己動手了。」
燕青笑道:「師父,您說不管事,其實您暗中已經下了不少功夫了。」
藥道人一歎道:「我也是沒辦法,強永猛心狠手辣,本來想將他幾年所網羅的奇技異能之士,盡數派出,將武林中異己者來個大掃蕩,可是被我一力阻止了。
可是總要殺幾個人才能滿足他的野心,我指定了少林的靈虛上人與峨嵋的滌凡神尼作為犧牲者,是萬不得已之舉,他們是佛門弟子,本著慈悲人地獄的胸懷捨命以濟世,相信他們會原諒我的。」——
無名氏掃瞄,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