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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七 章 隱世雙龍 文 / 司馬紫煙

    哈回回又笑問張自新道:「今天你能夠擊敗長春劍派的掌門人,已經是大大地出了名了,如果一個月後,你能把他的老子再打敗了,那更是一鳴驚人,不管走到哪裡,準保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張自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今天我完全是靠著這柄劍得勝的,論真功夫,可差得太遠了。」

    哈回回笑道:「沒關係,慢慢來,你的年紀還輕,好好練,將來你一定可以靠著真本事出人頭地的。」

    張自新低頭不語。

    小沙麗走過來,牽著他的手,眼淚汪汪地比劃了一陣。

    張自新明白她的意思,輕歎一聲道:「沙麗,我走了你可寂寞了,不過沒關係,我們離得不遠,你可以常來找我玩玩的。」

    哈回回道:「不行,你躲在那裡是很秘密的事,她常來看你,那就很容易把你的行蹤洩露了。」

    沙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哈回回摸摸她的頭歎道:「沙麗,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張大哥有重要的事,不能老陪著你玩。」

    沙麗無限委屈,哭得很傷心。

    哈回回歎息道:「這也難怪,她很少與人投緣,好容易找到一個玩伴,才聚了十幾天,馬上又要分開了。」

    張自新忽然道:「哈掌櫃為什麼不叫小沙麗也跟我們住在一起呢?反正她在家裡也沒什麼事。」

    哈回回道:「那當然可以,只是那位老先生脾氣很古怪,恐怕不會答應。」

    張自新道:「您跟他是好朋友,可以跟他說說。」

    哈回回苦笑道:「我們只是談談天、下下棋的朋友,為了這種事求他,反而會招他看不起的。」

    張自新道:「我跟他說去,如果他不答應,我也不住他那兒了。」

    哈回回連忙道:「這不行,這一個月對你是很重要的關鍵,會影響到你一生的成就,你可不能使性子。」

    張自新道:「我看不出這一個月有什麼了不起,那老頭兒陰陽怪氣的,我跟他在一起,不知怎地有些彆扭。」

    哈回回一歎道:「你不懂。」

    張自新道:「我就是不懂,反正我決定了,如果他不要小沙麗也在一起,我就不去,想到了要足足一個月跟那個怪老頭兒在一起,我都煩死了,如果沒有小沙麗,我說啥也不去。」

    楊青青道:「張兄弟,我也在那兒陪你呢!」

    張自新道:「楊大姊,你只能教我練劍,而小沙麗卻使我感到人情的溫暖。」

    楊青青微愕道:「你們都還是小孩子,感情就這麼深?」

    張自新不懂她話中的真意,坦然地回答道:「真的,我從小就是一個孤零零長大的,自從見到小沙麗後,覺得她像我的小妹妹,一天不見她,我都會想念她的。」

    楊青青怔了一怔!

    哈回回道:「你可以對老先生說說看,但不要勉強,更不能說是我的意思。」

    張自新道:「小沙麗,咱們騎馬去,如果他不答應你留下,我還是上你家住去。」

    說著牽了她的手,到林子裡找到了馬,登鞍飛駛而去。

    這時楊青青與哈回回對望一眼,兩個人都似乎有話要說,但誰都沒開口,默默地上馬,從後追去。

    當哈回回與楊青青兩匹馬到達古玩鋪前面時,張自新與小沙麗的紅馬早到了。古玩鋪的門掩著,他們下馬推門進去。

    後進是一排平房,圍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正中間的那間屋子有燈光射出,窗紙上映出了三個人影,張自新似乎正在對那老頭兒說話。

    楊青青低聲道:「奇怪了,那位老爺子兩條腿比我們騎馬還快呢!」

    哈回回道:「他一定是抄近路了。」

    楊青青笑道:「哈掌櫃的,你也幫著他騙人,我們騎馬過來,走的都是近路,他還有什麼近路可抄,除非他是長著翅膀飛回來的。」

    哈回回一笑道:「那可問不著我……」

    他們在外面說話,裡面已經聽見了。

    張自新首先掀開門簾出來,叫道:「哈掌櫃,老爺子答應了,而且還叫小沙麗跟著一起練劍呢!」

    哈回回笑道:「那可是這孩子的造化了。」

    說著,兩人也進到屋裡。

    老掌櫃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抽著水煙袋,連眼都沒有抬,緩聲道:「哈掌櫃,你也太見外了,這點小事,你吩咐一聲不就得了,何必還讓孩子們自己來說呢!」

    哈回回一笑道:「老先生,我可沒這個意思,是這兩個小孩子自己捨不得分開!」

    老掌櫃抬起一雙鷹眼,精光畢射,嘴角含著笑道:「哈掌櫃,大家別裝迷糊了,你以為我不認識你嗎?大漠上第一高手,天底下的一條飛龍……」

    哈回回神色微動,但只是笑笑道:「老先生說笑話了,我這分德性,還配稱什麼『飛龍』嗎?」

    老掌櫃淡淡一笑道:「你再裝也瞞不過我,我們還有過一面之緣呢!雖然那時你蒙著臉,可是你的身形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再瞧瞧這牆上掛著這副軟甲,三十年前如果不是靠著它,我恐怕就送命在鐵沙掌下了。」

    牆上掛著一副軟甲,是用軟革綴著許多小銅片連成的,可是背心上的銅片都掉落了,落下的部分剛好可以並成一隻掌印。

    哈回回看了片刻,突然大笑道:「三十年的謎終於揭曉了,我還以為中原真有鋼筋鐵骨的絕代高手呢,看來我那一劍挨得太冤枉了。」

    老掌櫃微笑道:「不冤枉,一掌一劍,從那一天起,我老頭子再也沒法在江湖上混了,你那一掌雖然有軟甲隔著,也震得我五臟離位,躺在床上一年多才能起來走動,陰天下雨的日子仍然疼得很厲害。」

    哈回回笑道:「我也沒沾到好處,您那一劍挑散了我的氣門,掌是不能再練了,大漠上也混不下去了,只有流落到中原來開這行業混日子。」

    老掌櫃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濁世三龍,我這個龍頭大哥破了功,落得賣古玩過日子,老二被人挑斷了腿筋,當了披髮頭陀,守著一間破廟挨窮,老三最慘,連嘴都被人打歪了,不知道流落在哪方……」

    哈回回笑道:「那倒是真的太抱歉了,我沒想到三位會這樣潦倒。」

    老掌櫃笑道:「沒什麼,江湖人總是這個下場的,我們能活到這把歲數沒叫人宰了,不得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那一掌砸了我們的招牌,使我們及時收手,也許今天會落個屍骨無存了呢。」

    哈回回笑道:「您老先生今天晚上湊這場熱鬧,足見是龍性未馴。」

    老掌櫃笑著道:「你把這小子收留在家裡不也是一樣嗎?有過英雄歲月的人,總不會安於寂寞的,雖老夫老矣,把希望寄托在年輕一輩身上而已。」

    說著兩個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豪情洋溢,使得屋中三個年輕人都怔住了。

    兩人笑了一陣,突然又自動停住,變為異樣地感慨,好像惋惜著自己的英雄歲月已經過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楊青青笑道:「原來你們以前是認識的。」

    哈回回搖搖頭道:「不認識,我們是莫名其妙地碰了頭,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又莫名其妙地分了手……」

    老掌櫃笑道:「莫名其妙的是你,我們三個人是久聞天山飛龍的盛名,專程到塞外討教去的。」

    哈回回先是一怔,繼而笑道:「那是虛名之累了,大概是三位不滿意我飛龍的綽號……」

    老掌櫃道:「那時年輕氣盛,我們以濁世三龍為號,怎麼能容忍上面還壓著一條飛龍,結果是鎩羽而歸,心灰意懶,從此收了山,不過我們對你還是欽佩萬分……」

    哈回回淡然道:「我只是掌功勝了你們,其他功夫,我自承望塵莫及……」

    楊青青道:「濁世三神龍,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老掌櫃道:「江湖是最無情的,新人輩出,舊的人就自然被遺忘了,何況我們在江湖上很少公開現身,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你父親可能還有點印象。」

    楊青青道:「三十年前我爹才剛出道……」

    老掌櫃笑道:「你父親是個很有出息的人,三十年前我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受了點小挫折,埋頭苦練,居然混出這麼大的成就,享名二十年而不倒,在江湖上是很難得的,今天他還認得我,居然還對我很恭敬,不知道我早已是頭紙老虎了。」

    楊青青眼睛一亮道:「我爹敗在您手下過?」

    老掌櫃笑道:「不能算敗,我們根本就沒交手……」

    楊青青道:「您不是說給我爹受過一點教訓嗎?」

    老掌櫃道:「他那時剛學成劍法,目空一切,出門行俠,剛好遇見了我們三個人在太湖邊上練劍,起初他瞧不上眼,想找我們較量較量,結果我們每個人演了一手攻招,問他能夠破解嗎?」

    楊青青忙問道:「他能破嗎?」

    老掌櫃笑道:「能破!你父親絕頂聰明,靠著自己的智慧將三招全破了,可是我們把真正的破解的方法告訴他後,他低下頭就走了。」

    楊青青道:「難道他破得不對?」

    老掌櫃道:「劍法是自然的火候,沒有投機取巧的成分,更不能靠聰明成事,他的破解在行家眼中,幼稚得可笑……」

    這老頭兒說話絲毫不留餘地,使得楊青青十分慚愧。

    可是老掌櫃接著又道:「你父親到底是個很有根器的年輕人,一點教訓使他懂得了含蓄藏拙,劍鋒隱利,終於造就了歷久不衰的盛名,比我們可聰明多了。」

    楊青青道:「老爺子,照你這麼說,您是哈掌櫃那一掌後才退出武林的了?可是您在說起那柄劍的歷史時,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老掌櫃道:「其實也差不多,我那柄劍是從大漠回來後才得到的,仗著這柄劍,我並不知功夫已經散了,輾轉江湖,很出了一點風頭,直到有一天,這柄劍突然失效了,我受了一個仇家刺傷,幸好我的兩個結拜兄弟在側,才留下了性命,從那個時候起,我知道江湖上已沒有我們立足的餘地了……」

    語下十分感慨,含著歲月不留人之意。

    楊青青問道:「老爺子,既然您也是江湖上的前輩,多少總應該將您的名號見告了吧?」

    老掌櫃想了一下才道:「告訴你們可以,但不能說出去,因為我現在只是個做買賣的老頭子,實在不想多惹麻煩,何況我們當年的仇家很多,說不定還有些沒殺完的,找上門來,我可有點受不了。」

    大家似乎都默表同意了。

    老掌櫃又低聲道:「我叫華樹仁綽號是別人取的,稱為劍海游龍,我二弟是龍門劍客莫客非,三弟叫人云龍李鐵恨,我們三人都是龍為號,不期而遇,義結金蘭,所以才被稱為濁世三神龍!」

    楊青青道:「原來濁世三神龍就是您三位!」

    華樹仁微怔道:「難道你以前就聽過我們?」

    楊青青道:「沒有,只是那位人云龍李鐵恨,似乎聽人說過,十幾年前還很活躍,最近倒沒……」

    華樹仁一歎道:「不錯,我退出江湖最早,李老三還在外面闖了一段時間,當他得意時還時來看看我,他們失風後,反倒避不見面,有關他們的動態,還是另一個故人告訴我的,我倒差不多有二十年沒見到他們了。」

    哈回回笑道:「武林中人都有一副傲骨,受了挫折後,如果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們寧可躲起來,對認識的人,離開越遠越好。」

    華樹仁黯然道:「是的,對得意的故人,我們受不了別人的慰藉,一句同情的話,反而會被認為是諷刺,我那兩個兄弟來探訪我時,經常鬧得很不愉快,他們也失了風時,自然瞭解到我的心情,為了避免重提舊事的感傷,也乾脆不見面了。」

    楊青青笑道:「華老爺子,您說您散了功,我看倒不見得,剛才在城西,您走路回來,比我們騎馬還快呢!」

    華樹仁苦笑道:「那是一點輕身功夫,算不了什麼,而且我的確老了,氣力血性,都不堪再稱雄江湖了。」

    楊青青道:「您的精神還挺旺健的,幹嗎自暴自棄說這種洩氣的話呢?」

    華樹仁歎道:「經過幾十年的潛修默養,我的功力可能是恢復了一部分,尋常角色,我還能料理得下來,可是稱雄賭狠,我已經失去了那份心情了。」

    哈回回笑道:「英雄沒有一個服老的,您把寶劍懸在店中求沽,就證明您的雄心未歇。」

    華樹仁微笑一笑道:「哈掌櫃的,你是個過來人,我的心情自然騙不了你,我學了這一身本事,如果說甘心就此默默以終,那實在是騙人的,不過我自己也真是無力振作,只想找個有根器的年輕人,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上面,所以今天我才出頭包攬了這檔閒事。」

    哈回回興奮地道:「不錯,我也有這種想法,所以見到張兄弟後,認為是武林一塊瑰寶。」

    華樹仁望向張自新,搖頭歎道:「張自新是塊好材料,但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選,他的天分極高,學什麼都行,但是進步太快,永遠也難以深入。老實說,我起初看中的是這位楊小姐。

    「她的成就僅止於劍,我可以培育她專一於劍,只是已經學了家傳的劍法,無法從我的途徑由本上開始,恐怕難以達到我期望的境界。」

    楊青青雖然感到有點意外,卻也相當得意。

    可是華樹仁繼續道:「今天我見到你的小女兒,覺得十分中意,她的年紀還小,塑造比較容易,而且由於天生的殘疾,可以心無旁騖,對我的劍術路子更為適合,即使你不提出,我也想從你那兒把她借過來。」

    哈回回笑道:「那就請老先生多加教誨了,這孩子本質還不錯,但不是我這一門的材料,我也不敢教她。」

    華樹仁道:「這才是行家的看法,因才而施教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把硬功夫教給她,那是糟蹋了她。」

    哈回回一拱手道:「老先生多費心,小女得蒙成全,我自然很感激,可是張兄弟……」

    華樹仁笑道:「你放心!在這一個月內,我對他們三個人一視同仁,而且我施教的時間也只有這一個月,以後就看他們自己的努力了,不過我可以斷言,一個月中,張自新的成就會最大,以後,楊小姐會超過他,但是最後,你的女兒的成就將是最高的一人。」

    張自新聽知小沙麗有這種機會,心中非常高興。

    楊青青則不動聲色。

    哈回回怕張自新灰心,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別洩氣,華老爺子的劍術冠絕一世,你能學到了,已經是不世奇遇,何況你的成就不在這一方面,目前只是充實你自衛的能力將來你自然會再有機緣,另投明師,在另一項上出人頭地。」

    張自新笑道:「我無所謂,只是替小沙麗高興。」

    華樹仁笑道:「哈掌櫃,你別太自謙了,你才是他最佳的良師,因為你的鐵沙掌獨步人寰,而他的本質也是學硬功的材料。」

    哈回回正色道:「我對於他的期望高,不想用一種功夫去限死他的發展,所以我沒有教他練掌,而且也不想讓他知道了我會武功,今天如果不是你說開了,我就準備永遠都不告訴他了。」

    華樹仁怔了一怔才道:「你準備要他成為怎麼樣的人?」

    哈回回笑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反正回回有一雙識寶的眼睛,我相信我不會看錯。」

    華樹仁微怔道:「那是我看錯了。」

    哈回回笑道:「老先生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他看法絕對正確,咱們別為這件事抬槓,反正他是個天生奇才,我們都承認了,只要盡到自己的力量去培育他,咱們的責任已了,別人如何教他,我們都不必過問。」

    華樹仁含有深意地又望了他們兩人一眼,道:「哈掌櫃,我沒有即時認出你就是當時的大漠飛龍,足見眼力已大大地退步了,也許有很多我要向你請教呢!」

    哈回回笑道:「老先生太客氣了,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您就是三十年前的敵人,還是您先提起,我才想到的,足見您的眼力比我高明,今天大家都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您這兒住著方便嗎?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華樹仁道:「沒什麼不方便的,房子現成,被褥我也經常找人洗曬,兩間空屋子,時時準備有人住,張自新住一間,兩個女孩子住一間,就是吃東西要自己料理!」

    哈回回笑道:「那可以交給小沙麗包辦,她是個好廚子,燒的菜很不錯。」

    華樹仁道:「我這兒不興你們回教規矩!」

    哈回回道:「這一點您放心,我是習俗難移,沙麗可是百無禁忌,因為她聽不見,我也沒有讓她人教,人鄉隨俗,照您的方式教她料理好了。」

    華樹仁愕道:「她不是回回嗎?」

    哈回回道:「她出生在回教的圈子裡,並不一定就是天生的回回,因為宗教是一種信仰,要你自動去信才有力量,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明白回教經文的要義,我哪能替她安排該認什麼呢?」

    華樹仁道:「我以為回回的女子應該也是回回。」

    哈回回道:「在我的老家是這種情形,因為我們在生活中沒別的方式,可是在回回的圈子裡,她顯得格格不入,我才帶她遷居到,京師。」

    華樹仁道:「難道她將來也不回去了?」

    哈回回道:「如果可能,我希望她別回去,草原上馳馬縱歌,一個啞女在回族的天地中,生活是很可憐的,不能以美妙的歌喉去吸引少男們的注意,一生將充滿了寂寞的,而且沙漠上的生活使女人衰老得快,我希望我的女兒能永遠年輕美麗。」

    語音中充滿了慈祥,使人很感動。

    張自新忍不住慷慨地道:「哈掌櫃,我會永遠照顧她的!」

    哈回回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葉落歸根,我常嚮往年輕時的生活天地,就是為了她,我才不能回去,有你照顧她,我就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華樹仁與楊青青對望一眼,作了個會心的微笑。

    哈回回笑笑又道:「老先生,大家都還沒用晚飯,今天我想打擾您一餐,此後有一個月,我都不能來看您呢!」

    華樹仁笑道:「今天我燉了一鍋好牛肉,就是為了招待你這個回回,跑到騾馬行,原為了邀你來喝兩杯的,那曉得包攬了一樁閒事,引來了三個不速之客,好在我準備得還充分,五個人也夠吃的!」

    哈回回道:「您可別把話說得太滿,光是張兄弟一個人,就可以包下三斤牛肉,十個大饅頭了。」

    張自新有點不好意思。

    哈回回親暱地拍拍他道:「兄弟,別害臊,年輕人能吃是一件好事。」

    華樹仁也笑道:「這一點你們不用操心,我雖然是一個人生活,每餐至少要準備四五個人的食物。」

    張自新問道:「老爺子,這是為什麼呢?」

    華樹仁黯然道:「那兩個義弟雖然不肯來看我,我這個做大哥的總是準備著他們臨時前來,所以多少年來,我永遠為他們留著兩間隨時能住的空房,永遠為他們準備著足夠充飢的食物,以備……」

    這下子連楊青青也透著不解,問道:「老爺子,您知道他們準會來嗎?」

    華樹仁歎道:「如果他們心中擺不脫江湖人的傲氣,我相信他們不會來,可是這很難,以我而言,潛身韜晦幾十年了,也只是做到了外表的平靜,在我的心裡,永遠還是燃燒著激騰的熱焰,以至於到了形將就木的暮年,仍然不甘寂寞,管了這趟閒事。」

    楊青青道:「那您又何必留著這些空屋子呢?」

    華樹仁道:「為了排遣寂寞,為了希望,一個孤老頭子,總該有幾個可以盼望的人,來打發迢迢的時日。」

    楊青青道:「您可以成家呀!」

    華樹仁白了她一眼,道:「我何嘗不想成家,可是我不敢,像我們這種江湖人,隨時都可以送命,孤兒寡婦,就會成為別人報復的對象。」

    楊青青道:「哪有這種事,江湖人難道就不成家了?像我爹…….」

    華樹仁道:「你爹是聞名江湖的劍客,沒有人敢找他的麻煩,自然不必擔心。」

    楊青青道:「可是我爹的劍術造詣還不如您!」

    華樹仁輕咳道:「你怎麼曉得?」

    楊青青笑道:「那還不簡單,爹聽說您肯教我們練劍,滿口答應了,就是一個明證,何況他今天對您的態度,也看得出來,武林道中他的朋友很多,有的年紀比您還大,爹對他們從沒有如此過。」

    華樹仁道:「我雖然答應叫你們躲在這兒練劍,並沒有說要教你們練劍。」

    楊青青微笑道:「那還不是一樣的,多少您會指點一下,否則何必非要住在你這兒不可?」

    華樹仁輕輕一笑道:「鬼丫頭太精靈,老頭子這幾手教給了你,對你並不是好事,樹大招風,盛名遭忌……」

    楊青青笑道:「那些放著不談,你還沒有說出為什麼不能成家的道理。」

    華樹仁道:「你爹是個聰明人,多一步不肯走,所以才能安享盛名,我就不同了,年輕的時候,鋒芒太露,處處不留人餘地,爭勝鬥狠,結果仇人滿天下,即使隱姓埋名,也是整天提心吊膽的,怕人找上門來,我還敢成家嗎?」

    楊青青道:「我簡直想不透,您既然有如此深厚的劍術造詣,為什麼還是怕人家來找麻煩呢?」

    華樹仁莊容道:「劍法,武功,都不足以構成天下無敵的條件,武功越高,劍法越精,被殺死的機會也越多,善泳者必溺於水,這是武林中百顛不破的真理。」

    哈回回這才笑道:「華老哥,這批年輕人都還沒有歷身江湖,您就給他們洩氣了。」

    華樹仁歎一口氣道:「我是給他們一點忠告,使他們明白了立身江湖之道,以後才不會吃虧。」

    哈回回笑道:「您的話固然不錯,但是太消極了,立身江湖,對人全在一個『誠』字,行事全在一個『仁』字,把握住這兩點自然會蒙上天之佑,無往而不利。」

    華樹仁怔怔地道:「這話也對,我的名字是先師賜的,他老人家就是要我樹仁行誠,只是我未能領略立名深意,現在追悔也來不及了。」

    哈回回笑道:「老哥,再扯下去我的肚子可實在忍不住了,咱們吃晚飯行不行?」

    華樹仁輕輕一笑,蹣跚地走到後面。

    哈回回道:「您只要告訴一聲廚房在哪裡,叫小孩子去料理吧!」

    華樹仁回頭一笑道:「哈掌櫃,我這間屋子有多少角落,恐怕你都知道的,更不知道您光臨過幾回了。」

    哈回回先是一怔,繼而也笑道:「老哥真厲害,我還以為偷偷來拜訪能瞞過您呢。」

    華樹仁笑道:「年紀大的人,夜裡清醒的時候多,一點響動都不會逃過的,要不是你那矯捷的身法,我真還不敢斷定你就是當年大漠的敵人呢!」

    哈回回爽朗地一笑道:「好說,好說!京師是個臥虎藏龍之地,我雖然知道您不會是個普通的買賣人,萬想不到您就是當年名懾江湖的劍海游龍,否則我怎敢前來捋龍鬚呢?也幸虧您寬宏大量,沒把我當小偷給拿住了。」

    二人相對大笑,哈回回也不再偽飾了。

    華樹仁帶著大家一起來到後面,那是一所很寬敞的堂屋,一半廚房,一半隔成當做飯廳,十分雅潔。

    哈回回笑道:「華老哥,你雖然自己一個人,這整幢屋子卻收拾得一塵不染,可真是不容易。」,

    華樹仁苦笑道:「整日無所事事,閒著怕骨頭僵硬了,只有找點事來活動。」

    飯廳中原就點著一支蠟燭,華樹仁又添上兩支,照得更亮了。

    然後,又在碗櫥中拿出幾樣菜餚,多半是現成的,鹿脯、醬鵝、鹽滷鵝掌、肫肝等放在桌上。華樹仁道:「今天原是專為招待你這個回回的,所以完全沒有豬肉。」

    哈回回笑著幫忙擺好碗筷。

    華樹仁則將灶上燉的牛肉與蒸的熱饅頭擺了上來道:「這是家常便餐,大家隨便,愛吃愛喝自己動手。」

    張自新早已餓了,見大家坐定了,立刻動手,風捲殘雲,一口氣就塞了四五個大饅頭,這樣吃相倒是贏得大家一致的羨慕。

    華樹仁也笑著道:「小伙子,這才是生龍活虎的男子漢作風,老頭子雖然比不上你的豪勁兒,但瞧著也怪舒服的。」

    小沙麗不喝酒,楊青青用個小杯陪著,華樹仁與哈回回似乎都被張自新的猛咽引起了豪興,大碗地對幹著罐裝的烈高燒。

    等到哈回回嘗嘗沙鍋裡的燉牛肉時,忍不住咋舌道:「華老哥,有你的,我從娘胎裡墮地就吃牛,卻沒有想到牛肉還能燒出這個味兒來,哪天我得學學……」

    華樹仁得意地道:「這可是不傳之秘,我是從三弟那兒學來的,據說是御廚秘譜,可不能讓你這關外蠻子偷學了去。」

    張自新道:「用小黃牛肉加酒糖先燉,等牛肉散出香味時再加作料,上好豆醬,嫩蒜葉,一斤小牛肉兩碗水,水干為度,不能過久,也不能過火候……」

    華樹仁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道:「在鏢局裡住著時,李大叔就是這樣燉牛肉的,我吃著跟您的完全一樣!」

    華樹仁忙問道:「李大叔是誰?」

    哈回回道:「通達鏢行一個掌廚的大師傅,人家都叫他李歪嘴。」

    華樹仁忙問道:「他還在那裡嗎?」

    楊青青道:「不在了,半個月前被劉奎打了一頓,他負氣跑了,您問他幹嗎?」

    華樹仁道:「我怕他就是我的三弟人云龍李鐵恨!」

    楊青青道:「不會吧!這位李大叔我聽人說過,是個風度軒朗的大俠客……」

    華樹仁道:「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後來不知道被誰用劍在臉頰上割裂了一條縫,劍傷平復後,就成了個歪嘴,我想一定是他。」

    楊青青道:「那怎麼可能呢?那天我也在場,他被劉奎用鞭子抽得連手都不敢回,如果不是張兄弟救了他,他一定會活活被人打死的,若真的是一個聞名四海的大俠客,豈肯受這種凌辱而不還手的?」

    華樹仁想想道:「三弟的性子最烈,但是受過一番挫折,也許已把火氣磨掉了,我想一定是他。」

    楊青青愕然道:「你怎麼能這樣肯定呢?」

    華樹仁道:「姓李,嘴歪了,不是他是誰?」

    楊青青道:「天下同樣的人多得很。」

    華樹仁道:「能燒出一鍋這樣的燉牛肉的,只有我三弟李鐵恨,奇怪了,我知道他失意江湖,屈身為人掌廚隱名,沒想到就在京師……」

    哈回回道:「那位李師傅以前我們常見,人挺和氣的,可看不出他是什麼來歷,不過張老弟住進鏢局後,他就有點不同了,但看他訓練張老弟的方法,就知道是名家手法,也許就是那位隱跡人間的人云龍。」

    華樹仁問:「他是怎麼訓練?」

    張自新道:「天不亮就起床,挑滿六缸水……」

    華樹仁一拍桌子道:「那一定是他,他的武功是少林派的,小時候在少林寺中當小沙彌,就是受的這種訓練,長大後才蓄髮還俗,因為從小受夠了寺廟中清苦的生活,所以他就特別講究吃……」

    語畢又感慨萬分地道:「我們近在咫尺,我不知道他的行蹤,他可知道我的落腳,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哈回回笑道:「華老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們都是叱吒一世的風雲人物,又是天生的一副傲骨,快意相聚,豪興飛揚,自然是其樂無窮,一旦落魄到那種情況,相對唏噓,又有什麼意思呢?」

    華樹仁喟然低歎道:「真沒想到三弟會潦倒成那個樣子,他走後又到哪裡去了呢?」

    張自新道:「這可不知道!」

    華樹仁黯然道:「也許我們永遠都見不到面了。」

    哈回回道:「那倒不一定,我知道你們幾位都是不甘久居人下的,大家都在等候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濁世三神龍既然以您老哥為首,自然也應該由您老哥做個開始,龍頭重現,龍腰與龍尾一定會繼之而來的。」

    華樹仁道:「你要我怎麼樣呢?」

    哈回回一笑道:「目前就有個機會,一個月後,長春劍派不是邀約武林人士大會京師嗎?

    您老哥可以借這個機會重人江湖,公開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劍海游龍重振聲威,龍門劍客與人云龍豈甘雌伏,自然聞風而至……」

    華樹仁長眉一揚,繼之一聲輕歎道:「哈掌櫃……不,現在我乾脆托大稱你一聲老弟吧,該不……」

    哈回回笑道:「您早就該如此了,自從您表白當年在大漠上一段交情後,我不是已經改口稱您老哥了嗎?」

    華樹仁輕歎道:「老弟!不瞞你說,我雄心未已,精力卻不如從前了,在劍法的造詣上或許比以前深入,但只能指點一下別人,真正動手,卻不是那回事了。」

    哈回回笑道:「沒有的事,高手較技,就是那麼兩三下子,您只要露上一兩手驚人的妙著就足以鎮服群雄了。」

    華樹仁苦笑道:「老弟,你是在說外行話,那天到場的都是劍道中的行家,露一兩手雖然可以叫他們吃上一驚,但不足以使他們服氣,動手較量,我的體力只能應付個十來招,過了那一陣,勁力不加,反而戮穿紙老虎……」

    哈回回笑道:「您只要露上一兩手,哪怕是表演性質的,動手過招可以由張小弟代勞,年輕人體力壯,生龍活虎一般,即使是車輪戰也難不倒他。」

    華樹仁道:「這是什麼話,要他去替我爭面子。」

    哈回回道:「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應該的。」

    華樹仁搖頭道:「那不行,我可沒打算收他做弟子!」

    哈回回一笑道:「您對他有授技之德,那位李大俠更給他打下了練功的基礎,你們也可以算是他的師父。」

    華樹仁還要反對,哈回回又道:「這不是我的意思,完全是李大俠的托付,你如果還想跟老弟兄碰頭,就應該接受這番托付!」

    華樹仁怔道:「怎麼?是老三托付你的?」

    哈回回道:「我實說了吧,那位李大爺在離開鏢局後,曾經偷偷上我的騾馬行來,叫我照顧這位小兄弟……」

    張自新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哈回回笑道:「那時我可不知道他就是名滿江湖的李鐵恨大俠呀!」

    華樹仁道:「老三的眼光比我准,也許他早就認出了你就是大漠飛龍了,他是怎麼托付你的?」

    哈回回道:「他只說京師有一位隱名武林高人,如果事態緊急,可以把張兄弟送到您這兒來,否則京師的刀劍鋪那麼多,我怎麼上您的古玩鋪裡來挑古董呢?」

    華樹仁神情一動道:「這麼說老三並沒有忘記我?」

    哈回回笑道:「你們是生死交情,誰也忘不了誰,他的意思是把張兄弟這塊美玉送上您這兒來,激發你的雄心。」

    華樹仁想想道:「張自新可以說是一塊奇才,但不是我這個匠手所能琢磨的。」

    哈回回道:「我明白,你們三個老兄弟雖然都是劍道高手,但是各人的路數不同,李大俠可能是去找您的另一位義弟龍門劍客去了,合你們三個之力來造就他,必定能培育出一顆武林奇葩。」

    華樹仁道:「我的劍法側重柔勁,老三是陽剛的路子,老二的大龍門劍則是招式的變化,三個人根本不同道。」

    哈回回道:「您沒有看過張兄弟的身手,他是個全才,各種不同的武功在他身上熔合一爐,李大俠是個好教師,他只打下底子,不立即教他招式,就是怕亂了他的發展方向,因為由柔轉剛易,由剛返柔難。

    這像煉鋼一樣,鐵可以煉鋼,鋼卻不能變鐵,李大俠的意思讓他先學會您的劍法,再去練他的武功,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華樹仁點點頭,又看了張自新一眼,慢慢地道:「假如這樣能使我們老兄弟重新聚首,我自然無可推托……」

    哈回回道:「一定能,李大俠是想在這小伙子身上重振你們三老英風,那是百年樹人的功業,可能會慢一點,如果您老人家公開現身,打起舊日的招牌,那兩位老兄弟不好意思拆您的台只得提前跟您聚頭了。」

    華樹仁想想道:「哈老弟!你算是把我說動了,真想不到你們回回還有一張利嘴!」

    哈回回笑道:「我們回教的信徒是不動嘴的,聽著真主穆罕默德在宣揚教義時,一手執經一手執劍,對無法說服的人,就是一劍,我光靠嘴皮子成事,大概很沒出息,所以才被趕到京師來,不能在大漠存身。」

    華樹仁哈哈大笑道:「老弟!你也別裝蒜了,大漠太小了,容不下你這條飛龍,所以你才到中原來闖天下……」

    哈回回道:「沒有的事,中原奇人輩出,高手如雲,哪有我這個化外蠻子混的餘地!」

    華樹仁笑道:「你別心口不一了,牆上這副軟甲還留著你的掌印,也是您擊敗濁世三龍的標記,敗在你手裡,我們是口服心服……」

    哈回回解開了上衣,指著肋下的一塊劍疤道:「老哥!這道劍疤該是我光榮勝得的標記了囉!」

    華樹仁哈哈大笑道:「哈老弟!咱們誰也別客氣,好在當年大漠一戰,並沒有打出仇恨,反而打出交情了,一個月後的大會,你也算上一份,讓我們四條老龍公開列名,向天下豪傑作一次轟轟烈烈的挑戰!」

    哈回回連忙道:「老大哥,您這是拿我開胃了,自從我被您一劍挑散了功,鐵沙掌是全廢了,憑什麼跟各位並駕齊驅,而且我說句不知進退的話,真正論逞強鬥勝,我們都老了,英雄出少年……」

    張自新這時對哈回回也另換了一種看法,那含著肅然起敬的意味,連稱呼也改了,道:

    「哈大叔,您沒有老,而且江湖也是老一輩的天下,像八步趕月劉金泰老爺子、汝州俠楊老伯,不都是名震天下的武林人物嗎?您的歲數並不比他們大!」

    哈回回搖搖頭道:「我不能跟他們比,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他們日日不懈,功夫正在巔峰狀態。」

    華樹仁笑道:「老弟,我不相信你會把功夫擱下。」

    哈回回輕歎道:「我也練,可是心情不同,我現在所練的功夫只為了活動一下筋骨,失去了奮發爭進的鬥志,幾十年來毫無進步,武功像逆水行舟,不能進就是退!」

    華樹仁莊嚴地道:「哈老弟,老三先找上了你,我相信他的眼光不會錯,既然要我出頭,你一個人也別想閒著。」

    哈回回道:「栽培張老弟這件事,我沒有推托,鐵沙掌的功夫是純陽剛勁,目前我不敢教他,是怕限制了他以後的發展,這跟李大俠是同樣的心思,等他在別方面有點成就後,我這一手玩意兒絕不藏私。」

    華樹仁道:「別把事情往後推,目前你就得負責!」

    哈回回笑道:「目前我也沒躲避,我已經把回回的看家功夫摔跤教給他了。」

    華樹仁道:「那有什麼用?」

    哈回回正色道:「老哥!您別小看了這門功夫,雖然它不登大雅之堂,但是用來練練筋骨與防身自衛,卻有意想不到之功,張老弟如果不靠了這兩手,第一次在遛馬時,就無法應付劉奎的近身迫擊……」

    楊青青從旁證實道:「哈大叔的話不錯,劉奎被張兄弟摔得臉青鼻子腫,我在旁邊瞧著直納悶,想不透這是什麼手法?」

    華樹仁笑道:「我不是瞧不起摔跤手法,我知道那是回子的不傳秘技,手法中有著許多奧秘的變化,三十年前大漠之戰,我仗著劍鬥你的空手,不就是被你逼得連招式都發不出去了嗎?我只是覺得這種手法變化太多,一時不容易學會……」

    哈回回笑道:「這個您別擔心,張老弟才學半個月,成就已經很可觀了,除非是遇上了您這種高手,換個經驗差一點的,即使拿著兵器,也未必能勝過他一雙空手。」

    華樹仁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他是青出於藍了?」

    哈回回道:「假以時日,未始無此可能,這門功夫看重於經驗,手法變化雖繁,卻只有幾個基本的姿勢,如何迎合情勢,加以適當的應變,一半是靠心思,一半是靠經驗,張老弟的心思是沒問題的,現在只差火候……」

    華樹仁一笑道:「所以我要把你拖下水,因為這小子的經驗不夠,萬一失了手為人所乘你我都沒面子。」

    哈回回怔了一怔才道:「這下子老兄弟把我牽上了!」

    華樹仁大笑道:「別說得這麼難聽,濁世三龍要想重新出山,勢必將當年大漠失風的往事抖出來,因為我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分道揚鑣的,要介紹那段經過,就勢必抬出你這條大漠飛龍,你如果不露兩手絕招,我們三個人不是顯得太膿包了嗎?」

    哈回回凝重地道:「老哥!我可以湊湊熱鬧,但是不能提出往事,更不能翻出我大漠飛龍的舊賬。」

    華樹仁一怔道:「為什麼?這件事並不丟人!」

    哈回回苦笑道:「我那一族在大漠上是最貧的,人少、牛馬也少,牧地也分不到好的,不得已,我才打著大漠飛龍的招牌,在大漠上向行商收取一些利潤,作為不侵犯的代價,用以改善人們清苦的生活。」

    華樹仁道:「我知道,你的代價取得很公平,你抽取十分之一的利潤,卻保護行商的安全,大漠上的盜賊絕跡,都是你的功勞。那些商旅對你只有感激。」——

    無名氏掃瞄,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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