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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文 / 司馬紫煙

    長谷一夫默思片刻,才歎了一聲道:「說起來可太長了,瞎子不妨長話短說吧,聽風流劍派原來並不限於僅傳盲人,而且在扶桑島執劍道第一把交椅,所向無敵,當時能與敝派一爭上下的有無影流劍派,可是他始終屬於敝派聽風兩大絕招之下,百年前,敝派掌人丸下祖師正值英年,榮稱全國第一劍手之譽,又娶得扶桑第一美女為妻,可是十年後再度論劍,丸下祖帥竟然敗於無影一字流新起年青劍手兵衛榮一郎之手……」

    陳劍征然道:「兵衛榮一郎,那不是……」

    長谷一夫苦笑道:「兵衛榮一郎就是此次敝國派來兵衛領班的祖父,而敝派丸下祖師所娶的妻子正是兵衛榮一郎的妹妹,他化名宮間美子下嫁丸下祖師,目地就是刺探敝派的聽風兩大絕招,透露給她的哥哥……」

    陳劍訝然地道:「難道貴派一無所知嗎?」

    長谷一夫歎道:「那女子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她裝做完全不解劍術,與丸下祖師生活了十年,丸下祖師練劍的時候,她也在旁邊侍候著,經過十年的揣摩,她終於得了敝派的劍術精招,使敝派屈居於次……」

    陳劍呆了半天才道:「聽說貴國女子是最尊敬丈夫的……」

    長谷一夫歎道:「是的,可是宮間美子是為了她家族的名譽而嫁過來的,她在達到目的後,為了懲罰對自己丈夫的不忠、剖腹自殺了,丸下祖師在憤慨之餘,用劍刺瞎了自己的雙目,立下誓效,聽風流劍派從此只傳盲人,以免再受美色之惑。」

    瞎子將本門這段不光榮的醜聞公之於大俠之前,就是為了給大俠一個借鏡。

    陳劍怔怔地道:「可是拙荊與我並無利害之爭……」

    長谷一大凜然道:「女入心、海底針!瞎子實在不敢相信他們。」

    陳劍想了一下才毅然地道:「不!我相信我的妻子,因此我不能發誓,我以為夫婦之間絕不該有秘密。」

    長谷一夫的臉上泛起了一層失望之色,默思片刻才輕輕地道:「大俠對尊夫人如此情深,瞎子不好再說什麼,可是瞎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無法再去找別人了,只有請大俠答應將這個秘密保守半年。」

    陳劍連忙道:「只要半年?」

    長谷一夫點點頭道:「是的!只要半年,過了半年,大俠即可不受誓言約束。」

    陳劍不信道:「半年約束有什麼用呢?」

    長谷一大詭異地一笑道:「半年之後,大俠恐怕再無餘間,那秘密對尊夫人也沒有什麼用了。」

    陳劍開始考慮是否該接受他的條件,長谷一夫卻似已猜到他的為難之處,笑了一下道:

    「這半年中,大俠無須與尊夫人分開,只要遵照瞎子的方法,也不怕尊夫人將秘密探悉。」

    陳劍擔心就是這件事,一件就是怕與雲天鳳分開,另一件就是怕雲天鳳探問,自己無法守得住秘密,聽他這一說,問題全解決了,逐然慨然道:「好!我接受你的條件。」

    長谷一夫慰然一笑道:「陳大俠慎重起誓!」

    陳劍肅容凝神,手擎長劍郎聲道:「皇天在上,陳劍對劍立誓,今日與長谷先生相約之事,在半年內若妄告一人,當受亂劍穿心之懲。」

    長谷一夫也肅然起立道:「好!瞎子相信陳大俠當非輕易毀譽之人,請大俠受瞎子一拜。」

    說完他恭身拜了一拜了,陳劍連忙將他扶住道:「先生不必如此,現情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好吧……」

    話沒說完,他的臉色忽的一驚,因為他發現長谷一夫的身子突然變得異常的軟,他扶著長谷一夫的胳膊,可以體會到他的顫動,連忙問道:「先生,你怎麼了?」

    長谷一夫虛弱地推開他的手道:「瞎子的毒藥發作了,剛才說了那麼多不相干的話,浪費了許多時間……」

    陳劍大驚道:「什麼,你中毒了……」

    長谷一夫慘然微笑道:「不是中毒,是瞎子自己服下慢性的毒藥,這是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瞎子受南宮城主知遇之恩,無以為報……」

    陳劍更驚道:「南宮一雄跟先生又有什麼關係?」

    長谷一夫在片刻之間,變為更為頹弱,他額上汗水直滴,臉上肌肉也不住地顫動,軟弱地道:「大俠別問這麼多,瞎子此刻的生命已危在旦夕,但願我能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才了,在瞎子說話的時候,請大俠不要打岔……」

    兩個時辰之後,陳劍帶著一臉的淚容,將最後的一把土堆在對面的新墳上,然後用劍砍下一段桑樹,植在土墳前面,小心冀冀地刻下幾個字,「海外扶桑園聽風流劍士長谷一夫之墓」

    然後他又以淒慘的聲音輕視道:「先生!以一個異國劍士的身份,卻為中原武林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敬意與感激,但願我能達到你的願望,以不負您的犧牲,事成之日,我將把你的英骸歸葬故土……萬一不能如願,您在此地也不會寂寞的,凡是中原為正義而獻身的英靈都會是您泉下知己……」

    在一個深長的歎息後,他作了最後的一瞥。

    當他轉過桑林,但見雲天風像瘋一般,拿著長劍在四處亂劈,地下到處都是斷枝殘葉。

    直到看見他之後,她才住了手,飛似地撲過叫道:「劍!你是怎麼了?那個瞎子呢?」

    陳劍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歎道:「天鳳!別那麼說,長谷先生是個很值得尊敬的人?」

    雲天鳳奪回手怒道:「那點值得尊敬!我非要砍他兩劍才消得心頭之恨!他把我困在這裡頭,心裡又惦記著你,幾乎都要急瘋了……」

    陳劍見他在這等情形之下,猶不忘自己的安全,心中也十分感動,忙擁著她的肩膀道:

    「天鳳!這不怪你會著急的,可是你總不會去記恨一個已死的人吧!」

    雲天鳳一驚道:「什麼!你是說他已經死了!」

    陳劍慘然點頭道:「是的!他死了,身死異鄉難為鬼,心存俠義照人間,你應該原諒他……」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說些什麼?你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陳劍沉吟片刻才道:「他早已服下了毒藥,在告訴我幾句重要的話後,又傳了我幾手劍法就死去了!」

    雲天鳳呆呆地望著他道:「他告訴你一些什麼話?」

    陳劍肅容道:「他說中原武林將有一場空前的巨劫!」

    雲天鳳連忙問道:「什麼巨劫?」

    陳劍搖搖頭道:「不知道!他來不及告訴我詳細的情形,因為他那時已危在呼吸之間,只能對我作一回劫運的指示!反正我們總會遇上的……」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奇怪!南宮一雄這樣說過,南宮玉梅在臨走也說過……」

    陳劍道:「目前知道詳情的,恐怕只他們父女兩人,長谷一夫是聽南宮一雄說的,可是他來不及告訴我就死了,不過我想南宮父女絕不會胡說……」

    雲天鳳道:「南宮一雄是找不到了,我們應該到宮中去問問南宮玉梅,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好作個準備!」

    陳劍搖搖頭道。「目前我們沒有空,我們要到一個地方!」

    雲天鳳一眨眼道:「到那裡去?去做什麼?」

    陳劍道:「那地方就在附近,我們必須在那兒潛居半年,將長谷一夫傳給我的幾手劍法練熟,在異日挽回武林劫運時,這幾手到法大有用處!」

    雲天風不信道:「長谷一夫還有什麼高明的劍法?」

    陳劍正色道:「天鳳!你不要看不起長谷先生,他傳我的這幾手劍術可說是冠絕古今,奧妙無匹……」

    雲天鳳哼了一聲道:「他既能傳給你,為什麼自己不練好呢?」

    陳劍一歎道:「他是個瞎子,這幾手劍法卻非用眼睛不可,所以他自己無法學成!」

    經他這一說,雲天鳳才有點相信了,想想道:「我能學嗎?」

    陳劍望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浮著一層希冀之色,心中暗暗一歎,覺得長谷一夫的顧慮的確是對。

    雲天風也覺察了他的臉色有異,連忙一笑道:「我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我想長谷一夫一定是不准我學,所以才把我撇開上一邊……」

    陳劍微歎一聲道:「長谷先生的確是不想你學,因為他覺得你太聰明,學起來的進境一定會比我快,他不願意一個女人比她的丈夫強。」

    雲天鳳笑笑道:「為什麼?他怕我會欺負你?」

    陳劍點點頭,雲天風卻換了一付誠懇的神態道:「你想我會嗎?」

    陳劍搖搖頭道:「不會的,他不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深。」

    雲天鳳慰然笑道:「這就對了,他不明白我,你該知道我!其實他不讓我學,恐怕還不是這個意思!」

    陳劍微驚道:「他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雲天鳳笑道:「他是個東瀛人,據說東洋人最看不起女人,所以他才不願我強過你。」

    陳劍這才放下了心,輕輕一笑道:「你說得也許有道理,不過我決定不理他的話。」

    雲天鳳高興地道。「那你肯讓我一起學了。」

    陳劍輕點頭道:「自然了。我們是夫婦,夫婦之間,應該以誠相見,不應該藏有任何秘密。」

    他究竟是個老實人,說這幾句違心話時,臉上都紅了。

    雲天鳳只道他是為了違背長谷一夫的吩咐而感到心中不安,連忙寬慰他道:「劍,別理那個臭瞎子的話……」

    陳劍一皺眉道:「天鳳!你別再那樣叫他。」

    雲天鳳一笑道:「好吧!我也叫他一聲長谷先生,這位長谷先生心中存有男人第一的成見,所以才不願我比你強,其實我們夫婦一心,我學會了那幾手劍法,對你只有幫助,我一心一意就想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陳劍不敢再說下去了,一怕自己會再受她深情的感動,而將長谷一夫的話和盤托出,連忙岔開話題道:「我們趕快到那個地方去吧!那是一個隱僻的石洞,就在這桑林外面。」

    雲天鳳一怔道:「就在外面?」

    陳劍點頭道:「那是南宮一雄本人外,恐怕只有我們知道……」

    雲天風不禁有點疑道:「是南宮一雄要我們到那兒去的嗎?」

    陳劍點頭道:「不錯!因為那地方十分隱僻,絕不會被人發現。」

    雲天鳳仍是不放心道:「南宮一雄不會有其他用心嗎?他與我們之間還有過節未了……」

    陳劍一笑道:「你太多心了,南宮一族開罪天下武林道別有苦心,這一點我們不久就會明白,至於他要我們躲在那個秘密洞中的意思,長谷先生倒是說過了,他說那場武林劫運馬上就要開始,江湖上即將出現一股從未有的邪惡勢力,他的劍城中除了少數一、二個人外,其餘的早就在那邪惡勢力的控制中……」

    雲天鳳點頭道:「這倒可以相信的,我們在離開劍城時,那康希文,南光,卜錚等人的態度就十分可疑……」

    陳劍點頭道:「所以只要那個隱伏的魔頭一公開露臉,我們絕對不會逃過他的注意……」

    雲天鳳詫然道:「隱伏的巨頭是誰?」

    陳劍搖搖頭道:「不曉得,我所知道只有這麼多,不過南宮一雄認為我們只有躲在那個秘窟中,才不會被人發覺,等我們把劍法練成之後,就不必再怕他們了。」

    雲天鳳想了一下才道:「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我們只好一試了,你認得出路了,我在這兒轉了半天,幾乎要把所有的樹都砍光了,還是鬧不出去……」

    陳劍一笑道:「你一輩子也砍不光的,這是九宮迷陣,若不得其妙,你會活活困死在裡面,現在跟我走吧!」

    說著牽了她的手,開始在密集的桑林中穿行,有時還停下來,數數桑樹的左右排列,約莫經過半個時辰,他們已轉出桑林。

    然後踏著高可及腰的荒草,摸索到一座小山之前,登上山峰後,已是月麗中天,星光閃搖的深夜了!

    陳劍在峰頂上轉了一下,最後認定方向,筆直向一個佈滿蔓籐的山壁走去,掀開蔓籐後,果然看見一個小洞。

    洞很小,必須伏下身子,匍匐爬著進去,他立刻毫不考慮地彎下腰,雲天鳳把拉住他道:「劍!我還是不放心……」

    陳劍輕笑一聲道:「我相信南宮一雄不會害人的!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你還是先別進洞,等我去看一下再說。」

    說完不待她同意,就向洞中爬去,雲天鳳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是走到洞口,她還是停住了。

    因為這個洞太窄了。若是在洞中遇到什麼危險或襲擊,連退出來都不容易,更別說是抵抗應付。

    是以她覺得還是留在外面,萬一有個風吹草動,策應起來也方便一點。

    撥出了長劍,徘徊不過片刻。

    陳劍已帶著一臉笑意;在洞口伸出頭來叫道:「天鳳!快進來吧,那裡面大得很,一切都準備得很充分,足夠我們半年之需,進來吧,把洞口的草掩上,我們便與這個世界整個地隔離了。」

    雲天鳳聽他招呼後,逐也彎著腰,先將洞口的籐蔓拖過來,重新將山洞掩蓋好,然後進了洞。

    開始的三、四丈需要低頭匍匐,到了後來,路越來越窄,簡直是扁過身子作蛇行了!

    雲天鳳不禁怨道:「你不是說裡面大得很嗎?我怎麼越走越小呢?」

    陳劍在前面曲身領路,笑道回答她退:「別急,別急,好景自在後面,包你別有洞天。」

    雲天風將信將疑地再向前進行一陣,終於通過了狹窄的通道,不但身上一鬆,眼前也出現了一片無法相信的奇景。

    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在那片巖壁之後,會有這樣一處洞天福地,翠木蔥龍,清溪曲繞。比她在武當山後面的那個長恨園美麗多了。

    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她對於開闢這一片谷地的人,不禁從內心生出由衷的欽佩。

    除了入口一尺巖壁阻掩外,另一邊是絕獄深谷,其餘的兩面都是密密的叢林,排列方法十分奇妙,想來一定是另有一種深奧的陣圖布設,所以中間這一片空地與外景可以說是完全隔絕的……

    在近水之濱有一幢精製的小木樓,樓前的空場可供練功之用。

    步入小樓,底下是起居室,貯藏室與廚房,樓上則是臥室與靜修室及書房,書房中準備著琴、棋、書、畫、魚具等,足供住的人在無事時調情情性之用。

    雲天鳳看了一處贊一處,最後才歎道:「太好了,在這裡面一輩子不出去,我也願意的……」

    陳劍也微微一笑道:「這裡雖是南宮一雄設計的,他自己可是一天都沒有呆過,現在可是我們的產業了,將來我倦游江湖之後,就借隱此處,永遠廝守不出去了。」

    默然片刻後,她才輕輕地問道:「劍,你怎麼對江湖上事突然關心起來了?」

    陳劍輕輕一歎道:「是的!從前我只想能擊敗南宮家,重振師門聲譽就夠了,可是現在我的責任已不是那麼簡單了!」

    雲天鳳怔了一下道:「這是怎麼說呢?」

    陳劍道:「這是南宮一雄交給我的任務,他不但交給我一個沉重的任務,而且亦將劍皇的頭銜交給我,你不是想成為劍後嗎?現在已經是了!」

    雲天鳳更感愕然道:「我?」

    陳劍點點頭,忽而又轉為嚴肅道:「你現在只能應一個虛銜,必須要等六個月之後,我的劍法真正學成之後,你才可以名止言順地承當劍後之銜……」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道:「就憑長谷一夫傳給你的幾手劍法嗎?」

    陳劍連忙道。「不!那劍法實在是南宮一雄的,長谷一夫只應他之請轉授給我而已!」

    雲天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陳劍知她還不明白,乃歎道;「南宮一雄與長谷一夫之爭,實際上南宮一雄勝了,他只用了一招就將長谷一夫的劍擊脫了手,他們在裡面那麼久,實際上是南宮一雄將劍決說給長谷一夫聽,再要他轉授給我……」

    雲天鳳詫然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陳劍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他是個很可敬的人,照我的想法,他這一切的舉措都為了掩人耳目的,唯有這樣,才可以避免別人對我們的注意,使我們能安心在此練劍。」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這也許有道理,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他自己會這些劍法嗎?」

    陳劍搖頭道:「不會,這當然不是他自己不能練。而是他受著一種約束不准練……」

    雲天鳳連忙問道:「什麼約束?」

    陳劍道:「這個他也沒說,長谷一夫也沒問,他在比劍失敗之後,已服下了預藏的毒藥,他們聽風流劍派門下的劍士有個嚴格的限制,一生不准有一次失敗,南宮一雄為了對他有所要求,所以才不殺他,可是長谷一夫卻無法原諒自己……」

    雲天鳳默思片刻,才低聲道:「奇怪!奇怪!」

    陳劍連忙道:「又有什麼奇怪的?」

    雲天鳳微笑道:「我在奇怪南宮一雄為什麼將劍帝之銜贈給你,而不留給他的兒子……」

    陳劍想想才道:「這句若是別人問起來,我定然不肯回答,因為我們是夫婦……」

    雲天鳳趕緊道:「是啊,你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呢?」

    陳劍低低地道:「南宮少雄不是他的兒子,只有南宮玉梅才是親生骨肉,可是那幾招限於天賦,不適合女子,他只好選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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