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文 / 司馬紫煙
燕青道:「一切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那就是她在那個組織中的地位,她比馬百平更高。」
「何以見得呢?」
「她知道對方的幕後操縱者是三個人,各擁有一股實力為後盾,馬百平卻以為只有一股勢力,就是白福遺下的天魔教,由此可見她知道的比馬百平更多。」
白金鳳怔了,燕青笑笑道:「馬百平以前可以控制她,現在她有了天殘靜訣,就不受馬百平的控制了,而且她可以將天魔教的實力接收過來,與另外三股勢力分庭抗禮,獨霸一方了。」
白金鳳道:「你知道了為什麼不當面揭穿。」
「揭穿了幹嗎?你不把天殘靜訣給她,她就一直在別人的控制中,現在她可以站起來,跟其他三方面一爭上下了。」
白金鳳愕然道:「你是讓她去壯大,在對方造成內亂。」
燕青道:「不錯,當敵人強大得無法力敵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使敵人自己打自己,三十六計中的驅虎吞狼,合縱連橫,遠交近攻,釜底抽薪,都是這種謀略的運用。」
白金鳳搖了搖頭道:「我始終不相信銀鳳有這種本事。」
燕青一歎道:「那你就是太輕視她了,天絕谷的實力強過天殘谷多倍,為什麼你能倖存到現在,沒有別的原因,是對方不讓她併吞掉你,不讓她取得天殘功笈中的靜字訣。」
白金鳳怔怔地聽著,燕青道:「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地來,甚至於不惜犧牲色相,誘惑兩個小孩子上鉤,就是因為她不願意讓人知道她得到了天殘靜訣,她早已計算好了,硬的不行來軟的,你一定會上鉤,如果她存心要採取硬逼的手段,天殘谷中有的是好手,她怎會利用那兩個嫩手呢?」
白金鳳不禁一歎道:「我實在太差了,一點機心都沒有。」
燕青正色道:「幸虧你沒有機心,所以我才相信你,竭力幫助你,否則我會毫不考慮,一劍殺了你。」
白金鳳道:「為什麼?我犯了什麼錯。」
燕青道:「你沒有犯過錯,令妹不過是仗著一身艷骨,就可以顛倒眾生,躋身於幾個巨奸大邪之間獨當一面,你以絕世姿容,只要稍加利用,天下在握也不是難事。」
白金鳳道:「那也罪不致死呀。」
燕青道:「紅顏如果成為禍水,為患之烈,尤甚於毒蛇猛獸,為天下蒼生計,我不得不防患於未然。」
白金鳳笑笑道:「我現在還沒有學會,將來或許有此可能,ˍ你不如先殺了我的好。」
燕青笑道:「你現在開始學壞已經太遲了,一個邪惡的人,除了天賦之外,還有後天的環境,令妹剛好把這兩項都佔全了,你現在性格已經定了型,想改也改不了過來了。」
白金鳳正色道:「不,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淺薄,多薄弱,過去我太信任聾長老了,大信任他建立的那股力量了,聽銀鳳這一說,我才知道這點力量完全是空虛的。」
燕青道:「聾長老當真建立了十八處分舵?」
白金鳳道:「是的,我還以為這是個秘密,除了聾長老之外,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但銀風把數字說得一點不差,可見這些力量早在人家的控制中。」
她顯得很洩氣,軟弱地道:「我以為天殘武學處絕天下,但銀鳳只要了我的天絕靜決,那只是最普通的一篇,用以平息內火,其他的她不要求,可見她根本對此不值一顧。」
燕青不禁同情地道:「天絕武學並不是無雙的,令尊當年仗此稱雄於天下,是他超人的稟賦。」
白金鳳苦笑道:「我可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天殘門能冠絕天下,是靠了這些武功,但盲大師死於胡婆子之手,使我對天殘功為之失去了信心,實力的暴露,使我更覺得灰心,我認為驕傲的東西,一樣都不存在了,我必須重新估計我的力量。」
燕青微笑道:「你準備如何呢?」
白金鳳道:「你提醒了我,紅顏可以成為禍水,我唯一可以拿得出來的,只有我的姿色了,銀鳳能夠靠著它成立一番局面,我為什麼不可以。」
燕青道:「要做到她那個程度並不容易,你必須下很大的犧牲。」
白金鳳道:「我不必,她要以色身去籠絡人,我只要笑一笑,說幾句好話,就可以叫人為我賣命了。」
燕青笑道:「你有這個把握嗎?」
白金鳳道:「有,以前我是不屑為之,現在知道我很薄弱,我就得改變一下方針來充實我自己。」
燕青輕輕一歎道:「你會失敗得很慘。」
白金鳳道:「為什麼?這是你說的,你說過紅顏禍水,尤甚於毒蛇猛獸,你還為此要殺我呢。」
燕青道:「不錯,我說過,但我沒有殺你,因為你不是那塊材料,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梅花之美在於肯驕傲,蘭花之貴在於品高,如果她們堆在桃李叢中去爭顏色,失去她們原有的品調,反倒不如桃李了。」
白金鳳一怔道:「你是說我比不上銀鳳。」
燕青道:「在這些地方你是不如她,你的美在於高貴,使人不敢仰望,不敢生冒讀之心,使人肅然起敬,天絕谷中的人,像陶立楊猛他們,都是為了這種心情,才對你忠心不二,如果你失去了令人尊敬的風格,反倒一無可取了,不但得不到你沒有的,連己有的都要失去。」
白金鳳咬著牙齒,臉色變得很難看。
燕青覺得自己的那些話太傷了她的尊嚴,不禁又有點歉疚,輕歎一聲道:「其實你並沒有不如人的地方,雖然你的實力暴露了,但他們仍然是你的實力,沒有人能併吞了去,這才是你值得驕傲的地方,天殘門中人力雖孤弱,卻個個都可以信任,沒有一個叛徒,這是誰都比不上的。」
「天殘門中,每一個人都可以為你而死,你妹妹卻連一個丈夫都保不了,你已經比她幸福多了,為什麼還要不滿足去學她呢?」
白金鳳終於放鬆了臉色笑了,握住他的手道:「謝謝你,浪子,你教了我太多。」
被握住手的燕青心中不禁一蕩,這是從所未有的現象,他自從放棄了華山世家的身份後,帶著一顆破碎的心,一份冰凍的感情,以各種的身份遊戲人間,也接觸過不知多少的女子,從來就沒有動過心。
可是,現在,他居然有動心的感覺。
「是為她絕世的姿容所眩惑了?」
「還是我真的愛上了這個女郎了?」
燕青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此他只好淡淡地一笑,抽回了手道:「金鳳,彌勒佛在看著你呢?」
白金鳳有點迷們地道:「他要看就看呀,又怎麼樣呢?」
燕青道:「不怎麼樣,他只是在訴苦,他肚子裡梗著一個活人,消化不了,難受得很。」
白金鳳這才想起風火頭陀還被塞在那兒,不禁臉上一紅,燕青卻已經到了佛像背後,由空洞中提出一個老頭陀來,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老頭陀穴道被解後,拖著兩條僵硬的腿,倒身下拜道:「門ACq主,屬下無能,屬下該死……」
白金鳳溫婉地道:「這不能怪你,是怎麼回事?」
風火頭陀望著地下的兩具屍體道:「屬下沒想到這兩個孽障竟然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行逕,實在萬死莫贖,門主讓他們這樣死去太便宜池們了。」
燕青微笑道:「這位老師父剛才被閉住了昏睡穴,不但什麼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還在拼撐面子,怕你下不了台,金鳳,你就老實告訴他吧。」
白金鳳一笑道:「我知道我那個不成材的妹妹來過,勾上了你的兩個徒弟,暗算了你。」
風火頭陀臉色一變,撲地又拜了下來,連連叩頭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白金鳳含笑扶住了他道:「算了,大師,我說過不能怪你,但我要聽實話。」
風火頭陀頓了一頓才道:「這兩個孽障雖是屬下所收容的孤兒,而且是從小扶養長大,可是心性不定,生性下流—…-」
白金鳳說道:「我知道,所以你沒有把他們推介入門。」
風火頭陀羞慚地道:「是的,屬下知道他們人品不佳,唯恐貽羞門戶,不但不敢引薦入門,而且門戶中事也不讓他們知道,只是讓他們侍奉屬下起居。」
白金鳳道:「他們在兩年前已經為天絕谷買通了,你可知道。」
風火頭陀道:「屬下略有知聞,但不敢立作懲誡,因為如此一來,對方有了警覺,另外派人前來窺探,屬下反而不易控制了,倒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留在這兒,刺探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白金鳳道:「可是你有許多事如何能避過他們的耳目呢?」
風火頭陀道:「屬下雖然不良於行,但並非完全不能行動,許多重要事項,都是屬下自行出去連繫,瞞過他們的耳目。」
白金鳳道:「這麼一說,他們對你這兒的秘密,並不知道。」
風火頭陀道:「是的,屬下身份已明,倒是無須再為隱瞞,對方只知道屬下是個分舵的連絡人,還不知道屬下是外堂堂主,本門十八處分舵的位置與所在地,雖為對方偵悉,但只是知道一個空架子而已,真正的主持人與實力,對方卻完全弄錯了,這完全是利用這兩個孽障傳出去的假消息。」
白金鳳神色一怔道:「是真的?」
風火頭陀正色道:「屬下對門主怎敢有虛言,十八處分舵,雖然都有一個較為知名的武林人出頭主持,實際上只是一名執事人員而已,這是聾師兄與屬下商定的計劃,故意造成這個局面使對方對本門的實力做出錯誤的估計。」
白金鳳道:「本門真正的實力如何?」
風火頭陀道:「這十八處分舵為本門復興的主力所繫,聾師兄擇人十分謹慎,十八位分舵主的功力,約與聾盲二位護法不分上下,一千二百多個門人,公開的只有二百餘人,不到本門的十分之一而已…-」
白金鳳笑道:「難怪銀鳳對我們的力量認為不值一顧,原來她是根據這個估計,這麼說來,我們尚可一為了。」
風火頭陀道:「是的,本門實力足可與天絕谷一抗,只是對天絕谷的情形還不瞭解,不敢輕舉妄動。」
白金鳳朝燕青得意地一笑道:「浪子,這一點你沒想到吧。」
燕青笑笑道:「你們連天絕谷都瞞過了,我又怎麼知道呢?」
白金鳳又道:「銀鳳說她只用了三招就把你制服了,有這事嗎?」
風火頭陀道:「有的,不過屬下不知道她是為了要對付門主,。只以為她想從屬下口中逼問本門的機密,屬下不敢盡展所學,故意失手,使她疏於戒備,如若屬下認真為抗,也許不見得會輸給她。」
白金鳳笑笑道:「那你對她的估計也錯了,她的武功已經高出馬百平,更在我之上。」
風火頭陀怔了一怔才道:「那屬下倒是走眼了,不過無論如何,屬下都不會認真抗拒的,為了隱藏實力,屬下與聾師兄下了多年心血,豈能因一時之不忍而洩了底。」
白金鳳道:「不過你這樣太冒險了,萬一我們不來呢……」
風火頭陀道:「屬下根本不知門主要來,否則拚死也不會受制的,門主為一門希望之所寄,若為屬下之故而受了暗算,屬下就百死莫贖了。」
白金鳳感動地道:「大師不必如此說,你還是應該以本身的安危為上,本門今後對你的借重之處正多。」
風火頭陀道:「屬下故意示弱被制,一則是為驕敵之志,二則也是為了自保,對方見屬下既是殘廢,又武功平平,才不會太重視,才可以倖存至今,否則對方早對屬下下手了,聾師兄前天路過,發出了通知,說天魔會主白福已死,正是本門復興之時機,他已經出去集中人力……」
燕青道:「他走得太匆忙,局勢已有變化,大師迅速跟他取得聯繫,說天殘谷中已有變故,盲大師被殺,門主已率餘眾逃出天殘谷,另行覓地安頓。」
風火頭陀一震道:「什麼,竟有這種事。」
燕青歎道:「貴門隱藏實力的工作做得很好,但在敵情瞭解上太欠缺,不過這也難怪,你們不能公開活動,自隱唯恐不密,當然不能惹人注意,現在大師盡最快的方法,追上聾老,叫他把門下的弟子迅速遣散,靜候待命,然後再將門中各重要執事人員,化整為零,於半月內,集中在蕪湖高原客棧內,等候門主的召見。」
風火頭陀一怔道:「這位是……」
燕青笑道:「在下浪子燕青。」
風火頭陀失聲道:「原來是隻身獨劍,擊漬天魔教的燕大俠。」
燕青苦笑道:「那只是因人成事,在別人安排下的一個成局而已,在下可不敢居功。」
白金鳳道:「燕大俠已經受聘本門客座總監,協助本門共禦時艱,他的權限與我相等,他的話就是我的話,全門上下,一體遵從,你同時把我這個指令也發出去。」
燕青不禁一怔道:「金鳳,你——」
白金鳳道:「浪子,我知道你不屬任何門派,所以只委你為客座總監,只為方便行事,你隨時都可離開,而且連我這個門歸在內,都無權拘束你的行動,就像在金陵兄弟縹局擔任的總鏢頭一樣。」
燕青心中不禁一動道:「對了,莫氏兄弟與連潔心是隸屬於哪一邊的?」
白金鳳道:「他們是白福的私人班底,不在天殘門屬下。」
燕青拍手道:「他們也不屬於白福的手下,白福是以天殘門為後盾,你們竟不知道。可見他們是另一個體系的,令妹說天魔教的背後是四大勢力的匯合,這話倒是可信,現在已經知道其中三了。」
白金鳳忙道:「是哪三股?」
燕青道:『以天絕谷為底的天殘門是一股,那是以白福為主,現在雖然轉入馬氏父子手中,恐怕很快又會為令妹取奪回去,另一股是莫氏兄弟與連潔心的部份,還有一股是鐵騎盟,只不知道那第四股是什麼?」
說完又朝風頭陀道:「白銀鳳剛來過,這次她是秘密前來,連馬百平都不知道,因此一定會將天絕谷的耳目調開以利行動,趁著這個機會,大師也迅速離開可以不受注意,這個地方就放棄了,記住,趕到蕪湖的日期一定不能延誤,因為這半個月內,江湖必將有一次大的變化,除了應事的主要人員,不得洩漏此事,現在大師請行動吧。」
風火頭陀道:「屬下恭送門主與總監離開後,立刻行動。」
燕青說道:「不必了,我們的行蹤已明,應該以掩護你秘密離開為主,大師請便,我們相距百丈送你十里。」
風火頭陀又彎腰行體告別,雙臂一撐,取了藏在暗處的一對鋼拐,縱跳如飛而去。」
燕青道:「金鳳,你在後面跟著,我先走一步。」
白金鳳愕然道:「你要上那兒去?」
燕青笑道:「我既然應任了客座總監,自然要露兩手給他看了,增其信服之心,免得你的部屬說你用人不明。」
說完話,他電疾似的搖身而逝。
白金鳳懷著滿腔疑惑隨後追了出去,在夜色中她還看見風火頭陀的影子如星丸跳落疾行,卻已看不見燕青。
一凝氣,她也拔腿追了下去,追了七八里,漸近荒郊,在一片亂崗中忽而撲出了兩條人影,攔住了風火頭陀。
似乎沒有答話,早已認定了風火頭陀,立刻展開了攻擊,這兩人都是使劍的,而且功夫很高。
兩支劍上下交擊,風火頭陀的兩枝鋼拐,必須要有一支用來支持住身子,只有一支能用於格敵,因此在劍夾擊之下,危機百出。
白金鳳追到面前時,風火頭陀已經被逼在下風了,忽而暗中又撲起一條人影,劍光搖曳,凌空下擊,只用得一招,就把兩個襲擊者刺倒在地。
風火頭陀認清來援手的是燕青,連忙恭身道:「總監神勇無匹,屬下心折。」
燕青笑笑道:「大師也不錯,這兩個傢伙劍術犀利毒辣,不在一流高手之下,大師居然能應付下來,已經不容易了。」
風火頭陀俯下頭道:「說來慚愧,座下已盡全力,仍然無法擺脫他們,若非總監來援,屬下幾將不免……」
燕青揮揮手道:「去吧,前面大概不會有阻礙了,路上小心點,從這兩人的身手,你對天絕谷的實力應該有所瞭解了。」
風火頭陀再度恭身而退。
白金鳳這才上前道:「浪子,現在我才看到了你的真才實學,在天絕谷你狙殺胡婆子她們時,似乎還留了一手。」
燕青笑道:「我知道你會出手的,何必太過費勁呢。」
白金鳳瞪了他一眼,似乎有點著惱,但很快就收斂了下去,笑了一笑道:「這兩個傢伙不知是誰的手下,武功高得出奇。」
燕青笑笑上前,拍開用劍氣閉住了穴道,在兩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腳,厲聲喝道:「滾吧,告訴白銀鳳,別再動天殘功笈的腦筋,如果她再糾纏不清,可別怪我們不講交情了。」
那兩個青年,狼狽不堪地拾起了劍,一言不發地去了。
白金鳳愕然道:「這兩個是銀鳳的人。」
燕青道:「天絕谷中只有他們兩口子在朗爭暗鬥,馬百平此間衷心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不會搗我們的蛋,只有令妹,怕她來到此地的事洩了出去,才會狙殺風火頭陀,那兩個小的死了,風頭陀是唯一知道她來過的人!」
白金鳳說道:「你是說,她的目的只在殺死風火頭陀?」
「不錯,也許她也有殺我們的意思,但目前她還不會,因為他沒有把握把我們一起殺死,她就不會冒這個險。」
「殺死風火頭陀有什麼用呢?」
「防止洩漏她來過的事。」
「我們也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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