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文 / 司馬紫煙
又一支香時間過去了,依然不見船蹤。
哈國興還算沉得住氣,沒講什麼話。
哈瑞雲可就發了嬌嗔:「真是氣死人,這種事兒我是第一次參加,想不到第一次就觸了霉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哈國興等幾個人的心情,是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沉重。
他們那裡知道,二把刀劉彪這時已在海上發生了不平凡的遭遇。
劉彪帶著得力助手王登雲跟兩個船夫,來到近海離岸邊不到二里處,才發出信號,接著他也收到了岸邊礁石上接船人的信號,雙方辨識無誤,自然就該把船駛往礁岸卸貨處。
他們這只走私船,表面看來,只是一隻普通中型漁船,但艙內的各種機器,卻都是從外國購買的最新設備,所以往來日本香港等地,仍能十分安全。
王莊擁有這種船隻,大約不下七八艘之多,因之不論走私販毒,或盜運軍火,連船隻都是自己的,不但方便,更能處處得心應手。
就在連絡過後準備向礁岸行駛,突然一隻小型漁船很快地從斜刺裡駛了過來,接著小船上有人高喊:「劉彪!把船停下來!」
這聲音對劉彪來說,是再熟悉也沒有了。
劉彪立刻命令王登雲進艙通知船夫暫時停止航行。
那隻小漁船迅速地靠近劉彪的走私船,先前那聲音道:「劉彪!快把扶梯搭下來,我先上去看看!」
劉彪依言先丟下一根繫在船頭上的繩子,然後放下扶梯。
小船上那人接住繩子,再固定好,這樣兩條船就靠在一起,不致擺動了。
那人登上走私船,問道:「一共多少箱?」
劉彪道:「二十箱。」
那人再問:「都放在什麼地方?」
劉彪道:「為了防備意外,放得很分散。」
那人道:「另一個是王登雲嗎?」
劉彪道:「不錯!是他。」
那人吩咐道:「叫王登雲和兩個船夫一起動手,把所有的箱子全搬到這裡。」
劉彪道:「為什麼?」
「他媽的!連這點頭腦都沒有,為了爭取時間,卸貨越快越好,當然要先集中起來。」
「好!我馬上通知他們搬上來。」
劉彪說著,也連忙跑下艙去。
原來登上走私船的這人竟是鐵飛龍。
劉彪是二十天前奉命到香港運貨的,鐵飛龍當時仍是大權在握的王府總管。
至於後來發生變故,劉彪自是毫不知情,鐵飛龍這幾年一直是王府的紅人,劉彪做夢也想不到這位紅人此時成了王府的對頭。
劉彪進艙不久,就帶著王登雲和兩個船夫,各自扛著一個大煙箱走了上來。
鐵飛龍依然擺出他的總管口氣,高聲道:「大家辛苦了,還要再辛苦一次,把箱子統統搬上來,回頭王爺定有重賞。」
王登雲搭腔道:「總管也要請客才行啊!」
鐵飛龍笑著罵道:「你這小子是裁縫掉了剪子,就是沒忘了吃(尺),回去以後,本總管不但請客,也照樣重重有賞。」
王登雲笑嘻嘻地道:「那就先謝了!」
鐵飛龍道:「別只管嚷嚷,快點搬你的去吧!」
不大一陣工夫,煙箱已搬了一大堆,每個人都氣喘如牛,雖然深夜裡海風寒意襲人,但他們卻都不斷拭著汗。
「還有沒有?」鐵飛龍問。
劉彪道:「全搬出來了,二十箱一箱也不少!」
鐵飛龍雖然手裡帶著電棒子,卻不便使用,摸黑數了一遞,果然是二十箱。
劉彪道:「鐵總管!一箱不少吧!」
鐵飛龍道:「各位還要辛苦最後一次才行。」
劉彪楞了一下道:「還有什麼辛苦的?」
鐵飛龍道:「再把煙箱搬到小船上。」
劉彪呆了一呆道:「從前好像沒有這種規矩。」
鐵飛龍暗暗一驚,道:「什麼規矩?」
劉彪道:「從前都是直接靠岸,這次怎麼使用起駁船來?」
鐵飛龍笑道:「原來你問的這個,今晚風很大,王爺說直接停靠礁岸,恐怕碰壞船,所以才敢用駁船。」
「駁船照樣也會碰壞啊!」
「他媽的,怎麼腦筋這樣死,駁船可以駛向沙岸,駁船上早預備好了長繩,岸上的人一拉,不就可以靠岸了嗎?」
「可是剛才燈號連絡時,他們接貨的人,明明都在礁岸上等著。」
「劉彪!我看你快要變成石灰腦袋了,他們當然要在那裡跟你連絡。」
劉彪尷尬地乾笑著道:「總管!您別發脾氣,出發前王爺親自交代過,要在礁岸上卸貨,根本沒提到駁船的事。」
「話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王爺就不能臨時改變主意?」
「這………」
「別這個那個的了,你連我也不相信?王爺一切都相信我,你他媽的還要跟我拿蹺?」
「話不能這樣說,兄弟說句實話,出發前王爺曾交代過,這趟買賣沒讓您知道,所以,您現在來接貨,兄弟才感到有點兒奇怪!」
「我是王府總管,王爺什麼事兒瞞過我來?難道你是想在我面前挑撥是非?就是我垮了,這總管也輪不到你幹!」
劉彪大感為難,道:「這樣吧!這事兒大概沈二爺知道,他老人家每次接貨都親自出馬,他如果在駁船上,最好請他出來證明一下。」
「沈二爺就在礁岸上,這麼遠,怎能請他老人家來?」
「那您把王爺的令符拿出來看看也可以。」
劉彪說的令符,其實只是哈國興的證明字條,上面蓋有哈國興的圖章。
這一來倒把鐵飛龍難住了,原因是他可以事先找人模仿哈國興的筆跡寫張便條,但那圖章卻無法假造,因為哈國興的圖章有幾十個,他在每次派人外出辦事前,必先蓋好一個圖章交給那人秘藏,卸貨時再寫張便條,依然蓋上同一顆圖章,出外工作的人接過條子,必須先查對兩個圖章是否相符,否則便是假冒。鐵飛龍自然不知哈國興這次用的是那顆圖章。
劉彪見鐵飛龍拿不出令符,只好乾笑一聲道:「鐵總管!對不起,這貨還是等靠岸再卸的好,兄弟責任重大,只有請您多多包涵了!」
鐵飛龍道:「我當然有王爺的令符。」
說著,探手在懷裡亂摸一陣,接著「啊」了一聲道:「糟糕!可能是掉了!」
「掉了?這就難辦了!」
鐵飛龍冷笑道:「劉彪!你早這樣小心,王爺當初就該選你干總管了,把我鐵飛龍當成外人,說不定再過幾天,連王爺也不相信你了!」
劉彪連忙陪笑道:「兄弟是有重大任務在身,待會兒下船後,兄弟再給您賠罪好不好?」
「奸吧!」鐵飛龍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我請出一個人來,看你敢不敢再講歪理!」
他的話剛剛說完,小船上響起一個嬌脆無比的聲音:「劉彪!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連鐵總管的話都不相信,看看我是誰?」
夜晚雖看不清面貌,但聽聲音也使劉彪大大吃驚。
從小船船艙中出來的人,赫然竟是七姨太櫻花兒。
劉彪自然知道七姨太是哈國興九房姨太太中最得寵的一個,連忙哈著腰兒恭恭敬敬地說道:「原來是七娘娘!」
七姨太嬌滴滴的聲音道:「劉彪!你這樣認真辦事兒,可見王爺的眼光不差,鐵總管方纔的話不假,今晚風浪大,你就吩咐他們把東西搬到小船上來吧!」
「可是,七娘娘,王爺曾………」
「王爺當初交代過你不假,今晚他老人家本想親自來接船,因為這兩天受了點兒風寒,身子不舒服,所以才派我來,你連我也不相信?」
劉彪總算放下了心,轉頭向王登雲等三人道:「你們還不快些搬!」
七姨太道:「風浪大,上下扶梯不方便,萬一掉到海裡去不是好玩的,你們最好捆起煙箱,只要放下來,我這裡有人接應。」
她說著,向船艙叫道:「你們都上來!」
船艙內應聲出來三條高大的人影。
劉彪打量了一下,問道:「七娘娘!他們是誰?」
「當然是我帶來的人了!」
「奸像沒見過?」
「府裡的人那麼多,你見過幾個?」
劉彪不再說什麼,立刻指揮著王登雲等幾人找出繩子,把二十隻煙箱,邊捆邊往下放鐵飛龍也搶著幫忙。
劉彪看著,反而過意不去,道:「鐵爺!我們自己來就成了,您何必也跟著辛苦!」
鐵飛龍笑道:「大家一起來,爭取時間要緊。」
很快的,二十箱鴉片全被搬到小船上。
劉彪道:「鐵總管!您是否坐大船跟咱們回去?」
鐵飛龍道:「貨在小船上,我當然要幫著七娘娘照顧小船要緊。」
「我們呢?」
「你們還是要駛向礁岸,沈二爺在那裡等著你們呢!」
劉彪眼看鐵飛龍從扶梯下到小船,道:「鐵總管!這趟貨運來不容易,你們還是要小心!」
鐵飛龍解開繫在小船上的繩子,道:「你們走了幾千里路都沒事兒,我總不能臨到家再出漏子吧!」
七姨太也向劉彪等揮揮手道:「你們辛苦了,回府後等著領賞吧!」
蒼茫夜色中,小船很快便在大海中消逝。
劉彪拭一下額角上的汗水,望了兩個船夫一眼道:「你們進艙準備開船。」
王登雲也拭著汗水道:「二把刀!咱們這趙差事總算圓滿完成了!」
「可不是嘛!回頭要好奸休息休息才成。」
王登雲笑道:「宜春院的金蓮等著你呢!」
「對!等王爺犒賞下來,我要找金蓮好好痛快痛快,你也別說我,珍珠還不照樣在等著你。」
「要不要再跟岸上連絡一下?」
「我倒忘了,當然要再連絡一次。」
劉彪掏出了手電筒。
岸邊的哈國興等人,這時當真已望眼欲穿,他們只以為船開錯了方向,但又不知開到什麼地方。
兩個馬車伕,乾脆打起盹來。
忽然,海面上又打出信號,李再興叫道:「大家看,又發出信號來了!」
李敬元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們好像還在老地方。」
李再興也打出信號,之後,幾個人納悶的等著。
漸漸,巳看到船的黑影。
哈國興吩咐兩個車伕道:「你們回到樹林準備把車駕過來。」
不到幾分鐘時間,船已駛近礁岸邊,速度也放緩下來。
船靠礁岸後,拋下錨,劉彪剛要跳上岸來,卻聽李敬元道:「劉彪!你們怎麼搞的,在海面上停那麼久,連絡也連絡不上。」
劉彪楞了一下道:「李大爺!您也來了!」
李敬元沒好氣地道:「我不能來嗎?」
「不是說沈二爺來接船嗎?」
「你沈二爺到西天去了!」
劉彪以為這老傢伙在開玩笑,跳上礁巖道:「還有誰來了?」
只聽哈國興道:「你們辛苦了!」
劉彪呆了一呆道:「王爺也來了,您老人家不是病了嗎?」
李敬元喝道:「你這小子怎麼一下來就胡說八道,你想咒王爺?」
哈國興倒未發脾氣,問道:「貨到齊了嗎?」
劉彪道:「到齊了!」
哈國興又問:「一路上可有風險?」
「托王爺的福,總算沒出岔子!」
「那就趕緊卸貨。」
「卸貨?」劉彪頓了一頓:「不是已經卸了嗎?」
李敬元一跺腳,罵道:「你這小子好像發了神經病,跑了一趟香島,說話就顛三倒四的,船沒靠岸,怎麼就卸貨了?」
王登雲搶著叫道:「李大爺!貨真的卸了,難道您還不知道?」
李敬元火氣越來越大,狠狠罵道:「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剛才跟王爺開玩笑,現在又跟我開玩笑,你們把貨卸到海裡不成?」
劉彪和王登雲辛苦立了一場大功,方才見到哈國興跟李敬元在岸上,心想他們一定要先說幾句好話,聊表慰問之意,沒料到一見面就惹來李敬元一頓臭罵,心裡不是味兒,自然說話也就顧不得禮貌。
當下,劉彪高聲道:「李大爺!開玩笑的是您,剛才我們在海上停了那麼久,就是在卸貨,你來接船,就該清楚,既然清楚,就不該拿我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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