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飛龍稍稍放了點心,有名有姓有根的人好對付,轉轉眼珠:「那個賣唱的小娘們兒呢?摸清楚了沒有?」
「祖孫倆,爺爺又老又聾,替她操琴,唱得不賴,叫小霞!流浪四海!根兒就難刨了,不過沈二老爺子說了,這個妞兒不必多費心思。不會是一片雲,一片雲雖然變幻多端,但到底是個成名的人物,絕不會光著屁股的時候叫毛六那種人摸到她的屋裡去!」
鐵飛龍這才舒了口氣,既然九大天王中的老二不動天王沈君山有了話,那就錯不了太多,在王莊的表面上,哈王爺是頭兒,在私底下,沈君山才是麼丁配二四的至尊。
「現在怎麼樣了,我是問怎麼善的後?」
「李老爺子叫人打了一拳,沈老爺子就出頭了,邀著那個姓秦小子的去賭兩手兒,現在多半還在那兒!」
「好!叫毛六回王府裡耽著,這兩天不許出門,別人問起來,就說被關了起來,你跟馬二侉子還是多留點心,只是要注意,可不能再鬧出毛六那種笑話來!」
兩個漢子答應著離開了,鐵飛龍背著手,悠閒地走在大街上。
街沒有名字,就叫大街,整個王莊也就是這一條街,看著街上的人,鐵飛龍心中很得意,這一片天下雖然不是他一個人的,但是他也有一半兒了,哈王爺跟沈君山掌著另一半兒,可是他們都上了年紀,再有個十年,老的勢力倒下去,就全是他的了,所以對王莊的保護,他比誰都上心,絕不能讓人來毀了去。
跨進宜春院,氣氛有點反常,因為這兒沒有宵禁,沒有人查夜,一年四季,不論颳風下雨,這兒總是鬧哄哄的,今天卻寂靜無聲,進門的大院子裡居然空無一人!
這是怎麼回事?
鐵飛鎮加緊腳步,才要跨進敞廳的石階,裡面忽而哄的一聲,有驚呼,有歎息,像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使他更奇怪了,三腳兩步跨過了台階,轉過屏風。
喝!黑壓壓的,一大堆的人,男女老少,團著靠邊的一張桌子,一層又一層,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著,也有人在交頭竊竊私語,但是說話的聲音細如蠶啃桑葉,沒法兒聽清楚,而且他這位大總管的進來;也沒引起誰的注意,人們似乎都被那張桌子吸引了全部的心情。
鐵飛龍知道桌上一定在進行著一局豪賭,而且賭洋也一定大的空前而驚人,來往出入於王莊的人,雖然不是富甲天下的大財主,但也很少是沒見過世面的窮光蛋。
王莊的東西比別處便宜不錯,但也都是上好的,精細的,普通人化費不起的,一匹錦緞在別處賣二十塊大洋,在王莊只要十五塊,但是跟兩塊錢一匹,能撕十來件大褂兒的粗布比起來,還是少有人穿得起的。
上王莊來的人,不外乎兩個目的。一個是為財,王莊能叫人花錢,但也能叫人賺錢,而且是賺得大的錢,就是那間珠寶古玩鋪了,那兒賣出來的零星珠寶首飾只是做個樣子,熟客人、老主顧,還懂得在珠寶古玩店的後堂有一所庫房,那兒放著的才是他們所要的東西,也是可圖厚利的東西。
當然,他們還是得花錢買,但是轉手之後,多半可得一倍的利潤,這一類客人自然很有錢。
還有一類客人則是來花錢的,宜春院中有上百個姑娘,南國佳麗,北地胭脂固然齊全,妙的是居然還有黃發碧眼的白俄妓女和身穿和服的東洋美人。
到過宜春院的老玩家宣稱此地風情,不遜京城的八大胡同,此外就是賭局,也足以吸引附近幾個縣城的殷實子弟。
這些人都不會是沒見過錢的,百來銀元大洋的賭注,堆在桌上一大疊,卻也沒嚇倒過誰,而三五塊小注子押上去也不見寒酸,一池水裡有魚也有蝦,王莊同樣地歡迎,可是能叫這麼多人都放棄了自己的賭注而作壁上觀,那必然是一場很精彩的大賭局。
不過,這個情形使得鐵飛龍很不高興,王莊的賭局一向根公平,根乾淨,各憑手氣,絕不玩假,但是那老郎中老千在這兒也甭想耍得開,王莊對付那種人別有一套。
有一次,一個大郎中來到王莊吊上了三個豪客,先輸了兩千大洋,最後一次他才大展手法,四個人打麻將,說好八圈就收,那個郎中清了六圈,第七圈上,他連和三付自摸雙辣,又連了九付滿莊,足足贏了十幾萬大洋,三個輸家都冒了汗,鐵飛龍知道了,一聲不響,只叫了三個人上去代三位輸家,郎中坐在西風位子上,前面平牌平過去,到了郎中當家,牌局仍然不出奇,那三個人不吃不碰,砌好牌後一切如舊,只是他們也不看牌,摸什麼張子出什麼張子,目的很簡單、讓莊家連下去。
牌面上是以籌碼計數的,鐵飛龍在第五莊時,叫人送來了三百付籌碼,每個人身後堆了一百付,那就表示這一局牌將毫無限制地延長下去。
到了第九牌時,那個郎中自己認了輸,推牌起身,說是要去方便一下,也沒人攔他,可是這個郎中出了門就收拾行李離開了王莊,走出王莊時,鐵飛龍叫人送了兩千大洋過去!他感激涕零地走了。
在賭局進行時,宜春院毫無異狀,這證明在宜春院巡場的人是多麼沉得住氣,可是現在,鐵飛龍卻發現七八個巡場的弟兄也都擠在桌子邊上,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叫他如何不氣呢?
鐵飛龍冷冷地過去,拍了拍那個郝長腿的肩膀,他是巡場的領班,可是郝長腿卻連頭都不回,而且還以不耐煩的語氣輕哼道:「別攪和,老實點看著。」
鐵飛龍更火了,可是他卻沉住了氣。「對不起,郝爺,您的長腿,往後站站,讓我也看看,您擋住了我看不見!」
郝長腿火得想揍人,回頭就是一瞪眼:「媽的!你不會叫你老娘多喂點草料也長高一點,我讓你誰讓我?」
突然看見是鐵飛龍,他的臉色才變了,連忙挪開了身於,低下了頭去:「對……對不起,鐵爺!我不知道是您!」
「現在知道是我了,你又怎麼個打算呢?」
郝長腿這才知道事情不對了,不但臉色發了白,而且兩條腿也開始抖了起來,剛才那番話雖是衝口而出,但是他也不是胡亂不長眼睛亂罵人的,主要的固然是被人打斷了他的高興但,也由於那個人拍了他的肩膀,在王莊的規矩極嚴,上下尊卑之間分得很清楚,絕沒有輕苟言笑的事發生,這是哈王爺的規定,王莊要維持王府的氣派,因此,拍他肩膀的人,身份地位絕不會比他高,不是他的同夥,就是院裡其他不相干的人,那當然也是他可以罵罵的,更何況那個人還犯了他的忌諱!
郝長腿是他的名字不錯,他的腿也比別人長,只是那兩條腿不是血肉的腿,早年他在家鄉犯了事,叫人砍掉了兩隻小腿,膝蓋以下,他裝的是兩條木腿,而且也因此練了一身功夫,投奔到王莊來。
他的功夫就在那一對木腿上,跟人動手時,他動的是腿,木腿上裝著尖銳的狼牙刺,掃中對方一下,就是一片空窟洞,所以那兩條木腿特別長?
別人叫他那長腿沒關係,但是要說他的腿長,那是存心揭他的短,因為他的腿斷得很不光彩,那時他在一個地主家裡做長工,有天掂著腳尖,抓在窗戶上,偷看少奶奶洗澡叫人發現了,被大少爺給砍了下來的。
他真要敢跳進窗子去,污了那位少奶奶,就是砍了腦袋,倒還光彩些,因為在江湖黑道圈子裡,誰都不是好人,做奸犯科不打緊,講究的是轟轟烈烈,他這兩條腿,只是為了那麼一丁點兒小事情被砍,那才叫笑人。
那人犯了他的忌諱,無怪乎他要一肚子火。
但,那個人是鐵飛龍,他不僅火不起來,而且還忍了下去,牙關都打了顫:「小的該死,鐵爺!小的一時失了神!」
「很好,郝長腿,你總算知道了你該死的地方,罵我兩聲沒關係,誰的背後都沒長眼睛,可你的眼睛卻沒有看對地方,你的腿也沒站對地方,王莊是請你來瞧熱鬧的?」
鐵飛龍的聲音還是很冷,但冷得沒一點火氣,郝長腿的木頭腳卻在地上發出了得得的聲音。
「鐵飛龍,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這是一個脆俏俏的聲音,脆得像搖銀鈴,但是也像銀鈴一樣冷冰冰的,使得鐵飛龍為之一怔。
他當然認得出這是誰的聲音,在整個王莊,只有一個人敢克丙直呼其名,只有一個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也只有一個人有這樣好聽的聲音。
「喔!三格格也在這兒,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鐵飛龍,連我也要盤問了,是怪我回來的時候沒向鐵大總管駕前去報到。」
冰冷的聲音一點都沒給他留餘地,這固然使得鐵飛龍很難堪,可是他居然受下了,連忙低頭彎了彎腰,他還沒看見人,因為還有一大圈的人把他跟說話的人隔開著,裡面的人當然也看不見他的彎腰行禮,那是他下意識的一種行動,也可見他對於這位口中的三格格是打心裡的恭敬!
「格格言重,格格言重,我那兒敢,我只是問問……」
「不敢就好,少在我面前發威,擺你大總管的譜?」——
孤劍生掃瞄,bbmmOCR,舊雨樓&闖蕩江湖聯合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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