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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自古聖賢皆寂寞 文 / 司馬紫煙

    船很大,分為前後兩重艙房,為了養息精神,杜青與查子強,趙九洲三人在前艙各佔了一間艙房。

    經過一夜的疲勞,杜青實在很想睡一下,可是躺在床上,心情激奮使他合不上眼,迫不及待地等候夜晚降臨!

    他深愛著謝寒月,在愛中卻帶著一絲敬的成份,他覺得謝寒月就像一尊莊嚴的女神,使他不敢冒瀆她!

    所以上次在金陵的香閨中,小樓錦帳,謝寒月裸身自獻的時候,他反而不敢接受了,事後他的確很後悔!

    尤其是那一夜旖旎的擁抱,雖然沒有經過靈與欲的結合,但那柔滑如水的感覺卻時時在他心頭蕩漾了!

    以後是一連串緊張的搏鬥,那不但是劍鋒上的決鬥,更還是心智上的決鬥,鬥得他心疲力竭,無暇去想其他。

    然後是金陵的三天狂歡,謝寒月想出一個新花樣,把謝家的女孩集中起來,陪他作放浪於形骸的遊樂!

    他對謝寒月簡直是莫測高深了,不知道她內心究竟是想什麼,是對他的情操的考驗呢?

    還是對他人品或定力的考驗?正因為弄不清楚謝寒月的意向,他反而不敢造次,懷擁美姬,口飲香醇,他表現了一個男人的豪放,卻克制住自己的綺念,即使這綺念僅是對謝寒月一個人的,他不敢表露出來,這麼地浪費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直到揚州之行,謝寒月把兩個妹妹遣出來陪他同行,他才明白謝寒月對他的深情中,已經沒有嫉妒!

    她獻出自己的一切能獻出的,目的只在使他快樂,在三天的狂歡中,她隨時都準備獻出自己,卻被他愚昧地放過了,雖然他曾對謝寒月說過,要等一切都平靜下來,要舉行一場隆重無比的迎嫁儀典後,才敢得到她!

    可是在別人眼中,他們已經是夫婦了,而他所嚮往的那一天,可能永遠無法來到,因為他的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

    為什麼還要矯情等待呢?為什麼要在生命中留有遺憾呢?謝寒月已經是他的,他活著不會改變,死也不會改變,他們已互相屬於,她絕不會有第二個男人了,如果不瞭解這一點,他就不配愛謝寒月。

    兩個相愛的人,別人已經把他們連繫在一起,只有他的愚昧,才把兩個人之間硬隔著點距離。

    謝寒月並沒有怨他,爭取到一點機會,立刻又趕來就他,希望他們的生命能真正的結合在一起。

    「這次我絕不再蹉跎了!」

    他在急切的盼望中,等待著夜色的降臨,忽而他埋怨起自己了,這事情應該由自己主動的。

    為什麼要讓謝寒月來主動呢?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雖然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世俗的拘泥了,但應該由他主動的!

    為什麼要等夜晚呢?為什麼不是現在呢?

    他猛地坐起,準備去找寒月,船上人多,他們可以另外找一條船,放流江心,載滿一船的情與愛。

    整頓了一下衣服,他推開了艙門,卻見謝寒月笑吟吟站在門口,雲發蓬鬆,粉臉含丹。

    她不但經過了洗沐,還淡淡地勻上了一點胭脂,這使她的臉更嬌艷,風情更動人。

    她披著一件薄綢的長袍,從肩頭到腳,卻掩不住她動人的體態,杜青心中一蕩,連忙把她拖了進來,掩了艙門!

    謝寒月輕輕一笑道:「你怎麼不睡了?」

    杜青湊在她的耳邊道:「寒月!你知道嗎?我正想去找你!」

    謝寒月低問道:「幹什麼?

    杜青道:「我覺得不必等晚上,一夜的時間太短了,我們應該從現在就開始,因為我們已經虛耗過許多時光!」

    謝寒月低聲一笑道:「我知道你會這樣想的,所以我來了!」

    杜青攬著她道:「你知道我會這樣想?」

    謝寒月道:「是的?我聽見你在床上輾轉反側,就知道你心中想什麼,而且我自己也有這個想法,為了怕你不好意思……」

    杜青一把抱起她的嬌軀,感動地道:「寒月!心有靈犀一點通!我現在才明白它的真諦了,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言語是多餘的……」

    謝寒月嬌慵地道:「抱我上床去吧!我覺得有點冷!」

    隔著薄薄的綢袍,杜青已經可以體會到她肌膚的潤滑,忍不住心底情焰的噴放,抱著她倒向床上。

    揭開綢袍,觸目晶瑩,這是他夢寐不忘美的化身,於是他飛快地脫去自己的衣衫,使兩個生命溶成一體!

    儘管是情慾的奔放,但在杜青心中仍未減其聖潔之感,咬著耳朵,輕舐著她頭上的汗跡道:「寒月,說來也許你不信,如果你不是這樣前來,我仍然不敢碰你,因為我不敢脫你的衣服!」

    謝寒月滿足地擁著他,以夢一樣的聲音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切都準備好了,這不能怪你,是我從前把自己裝扮得太莊嚴;把你嚇著了!」

    杜青仍是虔敬地道:「不!你的莊嚴絕不是扮裝的,你天生就賦有這種氣質,即使到現在,我仍然是如此感覺!」

    謝寒月點點頭道:「我明白!別說是你,即使是我家中的姊妹,他們對我也不敢隨便,我不必對她們凶,他們見了我就怕!」

    杜青道:「不是怕,是敬,一種出於內心的尊敬!」

    忽而俏皮地笑道:「幸虧你屬於我了,如果你嫁給了查子強,我敢擔保洞房之夜,他,連床不敢上,會在床下跪一夜。」

    謝寒月道:「是的!這就是我答應嫁給他的原因,因為我確信嫁他之後,仍能留此完璧以待君,否由我絕不肯嫁給他!」

    杜青怔了一怔道:「你答應嫁他之時,仍然想著我嗎?」

    謝寒月莊容道:「當然了,我心已許你,我身也許你,否由我成了什麼人了,即使嫁,也只嫁個名義!」

    杜青怔了一怔才道:「寒月!你想查子強會答應嗎?他敬你愛你,可以不親近你,但是他那種漢子不肯受這種屈辱的。」

    謝寒月點點頭道:「我知道,可是他不會活著受屈辱,如果他真成了我的丈夫,第二天必死於韓莫愁的劍下!」

    杜青道:「萬一他勝過了韓莫愁呢?」

    寒月笑道:「不可能贏的,我對韓莫愁在外的行為早就有了一點耳聞,任何一個劍術高於他的人,都不會活著進我家的門!」

    杜青默然無語,謝寒月又道:「所以我絕不能叫你接受當時的婚約,娘與王非俠知道你是血魂劍的傳人後,也不敢再利用你送死了,他們怕的是血魂劍前來報仇。」

    杜青道:「如果我被韓莫愁殺死,血魂劍應該去找他報仇呀,這是個借刀殺人之計,你娘為什麼肯放棄呢?」

    謝寒月道:「娘是有這個意思,可是王非俠反對,他對血魂劍較為瞭解,血魂劍行事最講究恩怨分明,知道是謝家把你誆去送死的內情,他怪罪的對象一定是謝家,所以他們絕不敢再害你,甚至有心籠絡你!……」

    杜青一笑道:「他們是想從我身上引血魂劍為臂助,只是沒想到血魂劍與韓莫愁早有仇隙。更沒有想到血魂劍會不是韓莫愁的對手!」

    謝寒月道:「是的!娘與王非俠的確沒想到這一點,他們總以為血魂劍才是宇內第一劍手,所以以後一連串事實的演變,使得王非俠裝死後,不敢再復生了,今後他即使想出現,也一定換個身份了!」

    杜青長歎道:「早知其中有這些曲折,我就不必多事了!」

    謝寒月道:「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你參加進來有一件好處,就是把事情明朗化了,但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把血魂劍引了出來,貶低了血魂劍的價值,如果韓莫愁不是勝過了血魂劍,他絕不敢如此張狂,血魂劍三個字對他仍有莫大的威協!」

    杜青想了一下,忽然笑道:「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我得到了你,為了剛才那一刻的纏綿。我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謝寒月幽幽地歎了一聲道:「我是個女人,女人總是很自私的,我並不以片刻的歡聚為滿足,所以明知很對不起查子強也硬著頭皮想利用他一下,而後換得與你更長的廝守……」

    杜青道:「查子強倒不會難過的,即使只能取得一個名義,他也會在滿足中死去,倒是我們偕老白頭的希望很渺茫。」

    說著又抱住她,謝寒月輕輕一掙道:「杜郎,別再來了……」

    杜青涎著臉道:「寒月!既然知道好合不長,我們便該珍惜每一分時光……」

    謝寒月咬著他的耳朵道:「好人!女人的初夜是得不到幸福的,剛才你猛得像頭老虎,我幾乎是咬著牙齒才忍受你的………」

    杜青將手一鬆道:「我那麼該死嗎?」

    謝寒月笑道:「不過我心裡仍是甜蜜的,你不懂憐香惜玉,正證明你以前守身如玉,所以我很高興!」

    杜青又攬住她道:「第二次我一定盡量溫柔……」

    謝寒月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今天晚上好嗎?我們找一隻船,我先準備好,找一親信的妹妹,叫她盪舟,我們偷偷地劃出去……」

    杜青道:「為什麼要等晚上呢?」

    謝寒月道:「我也許是個天生冷淡的人,儘管我的心裡燃著火焰,可是我的身子卻像一塊濕柴,始終燃不起來了!」

    杜青道:「有什麼方法能把它烤乾呢?」

    謝寒月笑道:「我會想辦法的,喝點酒,或者再用點藥,但是我必須使這疲倦的身體有個充分的休息,等晚上吧!」

    杜青點點頭道:「好吧!可是晚上,你一定要答應我!」

    謝寒月吻了他一下道:「當然了,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聚首了,我必須珍惜這一夜,使我的生命中有著足夠的回憶!」

    說著坐了起來,披上她的綢袍,略略拭了一下松亂的頭髮,丟給他一個嬌媚的笑,輕輕地走了!

    杜青呆呆地目送她離去,床上還留著她體上的餘香,心中還蕩漾著她嬌柔的溫馨,終於歎了一口氣,披衣坐起。

    離開床榻時,他才看見床上的落紅點點,心中感到一絲歉疚,也許自己是太瘋狂了,像一陣狂暴的風雨,摧殘著一朵嬌柔的弱花,愛,不應該是這樣殘忍的,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手巾,珍重地印上了落紅殘跡,又珍重地藏在懷中,自言自語地道:「寒月!我親愛的妻,今夜我一定盡量地輕柔,讓我們共同享受生命的樂趣,然後我會永遠帶著這塊手帕,帶著你的愛,那怕我明天死去,我的生命中也再沒有遺憾了,寒月,讓夜早點降臨吧!」

    滿足地傳著,他竟慢慢地睡著了。

    是謝寒星將他搖醒的,睜眼一看,窗紙上已經黑了!

    他連忙起來道:「天都黑了?」

    謝寒星一笑:「你真能睡,天黑了很久了,外面酒菜都擺好了,就等著你去入席,是我等不及來催你的!」

    杜青搖著頭道:「該死!該死!那真不好意思!……」

    謝寒星又一笑道:「大姊來過了吧!」

    杜青臉上一紅,連忙道:「沒有……」

    謝寒星笑道:「你別騙我,大姐身上有一股特異的芳香,她到過的地方,我一聞就知道,何況你臉上還留著胭脂呢!」

    杜青臉更紅了,連忙用手去擦,謝寒星笑道:「你別擦了,大姐從不抹脂粉的,我是詐一詐你,你做賊心虛,自己招認了,我不懂這有什麼好瞞的,你跟大姊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怕人知道不成,快出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杜青這才紅著臉,跟她來到外面,果然客艙中擺好了一桌盛筵,每個人都坐著等他,他拱手道:「對不起!對不起!害各位久等了!」

    謝寒月笑道:「等你倒不急,可是二妹進去叫你,倒把人等急了,你們在裡面談些什麼體已話,拖了那麼久……」

    謝寒星一急道:「大姐!你怎麼這樣說?」

    謝寒月笑道:「我沒有說錯呀,聽你在裡面又說又笑,一定是很有趣的話題,說出來也讓我們高興一下!」

    謝寒星瞟了她一眼道:「大姐,你再逗我,我就說出來了!」

    杜青連忙紅著臉道:「沒說什麼,我們吃飯吧,我餓了!」

    說著坐了下來,謝寒月笑道:「對不起,今天晚上沒準備飯!」

    杜青微愕道:「不吃飯吃什麼?」

    謝寒月道:「吃酒,吃菜,就是不吃飯,明天在綠楊別莊有一場大決鬥,也許就有人再也見不著了,這是一場離別筵,所以大家必須盡情一醉……」

    查子強歎道:「我贊成,今夜不醉不散!」

    趙九洲道:「暢飲我不反對,可不能過量,明天醉得起不來……」

    查子強笑道:「不會的!真到那個程度,就用根繩子,吊在江水裡泡到天亮,那時酒一定醒了,喝時卻一定要痛快!」

    趙九洲一笑道:「這是你們年青人的豪舉,我這幾根老骨頭可經不起擺佈,也許泡不到天亮,我就回老家了!」

    查子強大笑道:「那豈不更好,大丈夫只有兩個歸宿,不死於劍下,就死於酒中,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寧可酒醉鞭名馬,莫叫醒眼對佳人……」

    說到後來,聲音中意充滿了淒愴的意味,謝寒月與杜青都為之一怔,同時心中也有點慚愧!

    查子強語中有因,一定是他們在艙中的輕笑低語,被他在隔壁聽見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趙九洲覺得他的情態有異,忙笑道:「查老弟還沒喝就醉了!」

    查子強忽而一歎道:「現在還沒醉,可是我真想醉,更想一醉不醒!」

    謝寒月淡淡一笑道:「查大俠快人快語,乾脆換大碗來吧!」

    查子強道:「碗不夠大,拿缸子來吧,咱家喝得才過癮!」

    謝寒月果然叫人開了一缸新酒放在他面前,查子強等各人面前酒都倒滿了,捧起缸子道:「這一缸咱家敬杜兄與謝小姐!」

    杜青正要推辭,謝寒月卻笑問道:「為什麼要獨獨敬我們呢?」

    查子強笑道:「查某此生,唯獨二位是知己,不僅人前,人後亦復如此,查某得友如此,此生何感!」

    杜青連忙道:「查兄!我們……」

    查子強擺手笑道:「杜兄不必說了,查某有自知之明,杜兄照我肝膽,謝小姐知我肺腑,查某對二位除感激之外,別無他念!」

    謝寒月引觥就唇,一飲而盡道:「話說此就夠了,我相信查大俠不是諷刺!」

    查子強大笑道:「查某是粗人,口中言即心中事,絕不會拐彎抹角!」

    杜青也幹了一大碗道:「那麼兄弟先乾為敬了!」

    查子強捧著酒缸,一口氣灌了下去,幸好這是江南名釀女兒紅,酒味醇而不烈,而且謝寒月是從金陵自己帶來的,酒缸是白瓷所制,精緻小巧,每缸不過五斤左右,查子強幹了一缸,面不改色,放下缸子叫道:「好酒!再來一缸!」

    謝寒星一面欣賞他的酒量,一面也替他耽心道:「酒有的是,慢慢喝不好嗎?」

    查子強笑道:「喝酒要痛快,慢了沒意思!」

    藍素雲忙又奉上一缸,謝寒星又問道:「這一缸敬誰?」

    查子道:「不敬了!值得查強敬酒的只有兩個人,已經敬過了?!」

    謝寒月笑著捧起碗道:「為仙遊的血魂劍華老爺子干一缸!」

    查子強連忙道:「不錯!這位老前輩也值得我敬他一缸!」

    說著又干了下去,趙九洲卻將面前的酒推開窗子,倒進江中,眾人都是一怔,杜青道:

    「趙老對華前輩還不能諒解?」

    趙九洲肅容道:「不是的,兩個逆子死於血魂劍下,華聞笛給我一張紙條說明他們的罪狀,我雖未查證,卻相信絕不會錯,因此我不但不恨他,相反的還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出手懲奸,我受了蒙蔽,也許會縱容他們做出更事的壞事……」

    杜青問道:「那趙老為何將酒倒人江中?」

    趙九洲長歎道:「斯人已逝,欲謝無用,那杯酒是我謝他的,為示敬意,我也干一缸!」

    連番豪飲,查子強首先便酒醉如泥,趙九洲也趴在桌上不能動了,只有杜青不敢多喝,唯恐誤卻佳期!

    謝寒月則拚命灌謝寒星的酒。

    謝寒星有著七分酒意笑道:「大姐,我知道你想把我灌醉了,你跟杜大哥好溜出去密會,那又何必呢,我絕不會礙事的!」

    說得杜青很不好意思,謝寒月卻笑道:「小鬼,滿口胡說八道,我是為你好!」

    謝寒星一怔道:「為我好?」

    謝寒月道:「不錯!今夜不醉,你將會遺憾終身!」

    謝寒星又征了,謝寒月含笑道:「喝!喝下去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謝寒星糊里糊塗地被灌了幾大碗,謝寒月也陪了幾杯,兩個人都醉態十足,只是謝寒月還撐得住!杜青微愕道:「寒月!你這是幹嗎?」

    謝寒月推推謝寒星,見她不動了才道:「二妹一直在暗戀著你,如果她不醉,今夜將是她最難堪的一夜,你總不忍心如此吧!」

    杜青低頭無語,謝寒月道:「我跟素雲把她送回艙去,你把另兩個人也送回艙去!」

    杜青點頭答應了,謝寒月道:「回頭我叫素雲來約你!」

    杜青望了藍素雲,有點不好意思,謝寒月道:「是我最親信的妹妹,任何事都不瞞她,今夜還要她操舟呢!你該敬她一杯,表示謝意!」

    杜青忙端起酒杯,藍素雲微笑道:「杜大哥!這一杯我當之無愧,明天你才知道你該多感謝我,更該多感謝大姐,人間艷福,你享盡了……」

    謝寒月連忙啐道:「鬼丫頭,你少胡說八道……」

    藍素雲笑了一笑,與寒月二人挾著寒星到後艙去了。杜青把查子強與趙九洲二人也一一扶人艙房!

    把一切都安妥當,藍素雲過來笑道:「杜大哥,請上小船來吧。我這情海使者,一篙送你上天台,明天可別忘記我謝我呀!」

    杜青只好紅著臉問道:「寒月呢!」

    藍素雲笑道:「大姊醉了,先上船去了!」

    杜青走到船後,果見一隻小船,只有一間船艙,四面垂簾深至,卻是漆黑無火,藍素雲道:「是大姐吩咐不點燈的,因為韓莫愁可能會派人跟蹤著,萬一被他們摸上船,那多煞風景。」

    杜青縱身上了小船。藍素雲又道:「大姐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子,一身火樣的熱,剛才又吃了一包不知什麼藥,你快進去吧!」

    杜青也不多說,掀帶進艙,那裡只鋪著一條被褥,微光中只見一條玉白似的人影,趕情她將衣衫都褪除了。

    杜青連忙將簾子放下,摸索中觸手柔滑,果然是像火一般的熱,酒香,夾著一股醉人的甜香,使他心頭大跳!

    船身輕搖,藍素雲已經摧舟出發了,杜青卻禁不住心底的情焰,抱著那火樣的胴體,不知身在何處矣!

    他盡量輕柔,懷中的人卻像火樣的熱,兩條胳臂緊摟著他,像是要將兩個身體合成一個似的!

    又是一度繾綣,低微的喘息,動情咿喃,使得杜青體驗到從未所有樂趣,而且懷中的玉人似乎變成一頭飢渴的餓獸,有著難以滿足的渴求。

    像一團火,熱熱地灼著他,像一團泥,膩膩地貼著他,經過一陣陣如狂風暴雨般的纏綿,終於他們都累了。

    就這麼相擁著睡了,而識趣的藍素雲也把船停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杜青被一陣燭亮照著眼睛驚醒了。

    耳邊聽得輕鈴似的笑語,那是寒月的聲音!

    「可以醒了,再不回大船,見人就不好意思了!」

    杜青連眼不想睜,將懷中的人攬得便緊道:「不!寒月,再躺一下,昨夜你真熱情,差點把我熔化了!」

    忽然他覺得不對,謝寒月是在他右臂中擁著的,怎麼所音從左耳邊傳來呢?連忙睜眼一看,差點沒跳起來!

    懷中人仍在,那是謝寒星,玉肌深潤,綣態猶慵,而謝寒月卻滿臉笑容地彎腰蹲在右邊。他忍不住叫道:「寒月,你……」

    這一叫,謝寒星也醒了,謝寒月笑道:「你們真能睡,我不來叫,恐怕要等太陽來叫醒你們呢?」

    謝寒星首先搶起一件短衫,遮住自己的上身,可是當她發覺到杜青赤裸裸地靠在旁邊,忙又罩住了頭!

    寒月笑著捏了一下她的胸前道:「妮子!別裝腔作勢了,蒙住了頭有什麼用?瞧你這一身玉肌。我見猶憐,難怪杜大哥要魂消神飛了!」

    謝寒星雙腿亂蹬叫道:「大姐!昨夜你把我灌醉了,原來是跟杜大哥合計擺弄我!你們還不出去,我穿好衣服再來找你們算帳!」

    謝寒月笑著道:「別蹬,你的腿一動就更美了,小心杜大哥吃了你!」

    謝寒星果然不敢再動,將身縮成一團,仍是蒙著頭,謝寒月朝杜青看了一眼,笑著道:

    「你夢裡叫著杜大哥,走路念著杜大哥,心裡想著杜大哥。現在杜大哥在你身邊,怎麼又害羞了!」

    謝寒星蒙頭大叫道:「大姐!你再說我就要惱了!」

    謝寒月笑道:「要惱也得惱杜大哥,我走了,你們上大船來吧!」

    說著果然掀簾而出,卻把蠟燭留下了。

    杜青正要吹熄它,謝寒星忽然放下蒙頭的短衫叫道:「別吹熄它,杜大哥,我要看著你說話!」

    杜青輕輕一歎道:「有什麼好說的呢?」

    謝寒星目中含著淚水,沉聲問道:「我要弄清楚,這是誰的意思?是大姐的還是你的?」

    杜青道:「自然是你大姐的!」

    謝寒星臉色一變,赤著身子跳了起來,杜青忙抱住她道:「你要幹嗎?」

    謝寒星道:「我找大姊拚命去,她不能這樣侮辱我!」

    杜青一怔道:「這怎麼會是侮辱你呢?」

    謝寒星沉聲道:「我喜歡你,尊敬你,暗戀你,這都是事實,但她沒有權利把我這樣給你,我不會這麼賤!」

    杜青知道她的性情決烈,連忙道:「假如是我的意思呢?」

    謝寒星冷冷地道:「你不必勉強,我知道這絕不會是你的意思!」

    杜青只得端正臉色道:「不!你錯了,這是我的意思,而是出乎我的請求!」

    謝寒星看了他片刻才道:「你騙人,剛才你還說是大姐的意思?」

    杜青靈機一轉道:「是她的意思,但出之於我的請求!」

    謝寒星怔了一怔才道:「為什麼呢?杜大哥我是愛你的,只要你開口,我會答應你任何要求,為什麼你要去求大姊呢?」

    杜青道:「寒月是你們的一家之主,我當然要先問她,而且我與她也有婚約在先,情理上也該問她!」

    謝寒星想想道:「可是你沒問我!」

    杜青道:「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謝寒星道:「我當然不會,可是你們又何必把我灌醉!而且大姐還給我服了春藥,對昨夜的事,我隱約還記得……」

    杜青只得道:「我跟寒月說過,如果我能逃過今天這一關不死,一定好好陪你們姊妹渡一段悠遊歲月,否則就不敢累你們,寒月愛我很深,她怕我活不過今天,昨天在大船上,她把自己先給了我,然後又把……」

    謝寒星道:「又把我塞給你!」

    杜青連忙道:「不能這麼說,她只暗中幫助我提早達成願望,使我能毫無遺憾去赴今天的戰鬥,當然她知道你也願意這麼做的……」

    謝寒星道:「那麼你是不願意的了!」

    杜青道:「不錯!我不願意這麼早就得到你,也不願意這麼早就得到她,君子愛人以德,我不能以一夕之生命來玷辱你們……」

    謝寒星沉聲問道:「你認為這是玷辱嗎?」

    杜青道:「我必須有這種想法,如果我不能伴你們偕老而佔有你們,那是我太自私,你不能逼我做自私的人!」

    謝寒星道:「你認為佔有我們是自私,我們卻認為能彌補你的遺憾是表示愛的虔誠,這是各人的觀感……」

    杜青苦笑一聲道:「不錯!現在是你們勝利了,我只好做個自私的人!」

    謝寒星道:「可是你與大姐是兩情相合,我卻是……」

    杜青連忙道:「你別誤會,我拒絕你並不是不喜歡你,事實上我覺得累了寒月已經很不安了,再拖上一個你,我心中的負擔就更深了,可是寒月不肯饒我,一定要如此,我也沒辦法,這就是我心中的想法,如果你不愛我,你應該殺了我,因為我向寒月表示過對你的感情,她才如此做的,如果你愛我,那就該我去埋怨寒月了,她使我心裡的歉疚又深了一層!」

    謝寒星這才轉顏笑道:「杜大哥!如果事情是如此,還請你原諒我們姊妹吧,在使人感到自私這一點上,我們是一個心意的!」

    謝寒月在門外叫道:「新郎新娘快出洞房吧,天要亮了!」

    謝寒星羞怯地看了杜青一眼,兩人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謝寒月端了一個小蓋碗,笑吟吟地遞給杜青道:「喝下去!」

    杜青接在手裡道:「什麼東西?」

    謝寒月道:「參湯,補補元氣,昨天你真是不要命,幸虧二妹的身子比我結實,否則會給你折磨死……」

    杜青很不好意思,謝寒星卻驕羞萬分地道:「大姐!你壞死了!」

    謝寒月笑道:「我們姊妹的帳慢慢再算,倒是杜大哥可不可能再耽誤了,快把參湯喝下去,還可以有一個時辰休息,這關係很重大,因為他必須有充分的體力去接受一場苦戰,否則我們倆真要守寡!」

    謝寒星道:「我是不守的!」

    謝寒月笑道:「你還想再嫁不成?」

    謝寒星急了道:「大姐,你今天怎麼了,盡說氣人的話,如果杜大哥活不過今天,我也沒有明天了!」

    謝寒月笑向杜青道:「你聽見了,為了二妹,你也該活下去!我本來不想死的,可是一天之內既失了丈夫,又失了妹妹,我也活不下去了!」

    話雖是開玩笑,卻透著她心中的沉重,杜青也不再猶豫了,將一碗參湯喝了下去,謝寒月道:「到我們的艙房裡去躺著吧,我給你推拿,二妹給你按摩,我們要利用這一個時辰,恢復你的元氣!」

    三人來到後艙房,謝寒月早已準備妥當,讓杜青躺在一床鴨褥墊上,舒坦四肢放鬆百骸。

    謝寒月用雙掌在他的每處大穴上輕推著,掌心灼熱,謝寒星則搓著他的筋肉,使他在極端的舒暢中睡著了。

    當他鼻中發出均勻的呼吸時,謝寒月朝謝寒星悄悄地打了一個手勢,那是他們謝家特有的傳語手勢。

    謝寒星滿臉愕色,但立刻起身在壁上摘了一枝劍,在門後肅穆地戒備著,眼睛半瞟進艙中。

    便見謝寒月輕掀起一角船板,居然由底下爬出一個人,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作著普通的舟子打扮。

    不過從他的身形上判斷,此人很可能就是在迎月樓中神奇失蹤的主人,他走到杜青身邊,端詳片刻。

    謝寒月道:「完全照前輩的吩咐做了!」

    那人點點笑道:「你很好,居然想到個李代桃僵的計劃!」

    謝寒月臉上微紅道:「我沒辦法,杜郎的精力太充沛了,午間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無法使他達到前輩所指定的境界!」

    那人點點頭道:「是的!我也有這個顧慮,此子陽氣太剛,如果不完全抵消,吾技無以為用,所以才給你那包藥,當然用兩個人來更好,只是我不好意思提議,沒想到你這麼大方,居然自動地完成了我的理想需求。」

    謝寒月一笑:「我們姊妹都很喜歡他,能為他做點事,大家都會願意的,何況這也解決了我的難題!」

    那人一笑道:「是的,如果他肯按我先前的辦法,不知要省多少事,就是他太固執,使我增加了許多困擾!以後……」

    謝寒月道:「前輩放心好了,以後我當竭盡所能,再作安排,我們謝家有的是姊妹,絕不會有問題的!」

    那人笑道:「正因為他具有這些條件,又跟府上有這重淵源,我才選中了他,否則具有他這樣的條件的人還不少,如他這種福緣的卻舉世難求,當然靠人力也可以安排的,但是我不肯勉強行事,這太傷私德了!」

    謝寒月笑道:「前輩仁心為懷,晚輩十分欽佩!」

    那人笑道:「逆天行事,非吾所欲,我也要為後世積點德,過去的遭遇,未嘗不是天意在懲罰我……」

    剛說到這,他見謝寒月神色頗為驚奇,忙道:「這以後再說,本來我怕他的情況只能發揮一式之需,所以只定了一個時辰,現在你多找了個幫手,我可以多作成他一點,時間寶貴,我不能再浪費了,現在請你在旁邊護法,我行功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人前來驚擾!」

    謝寒月道:「前輩放心好了,我安排好了!」

    那人點點頭,立即坐在杜青身畔,雙手按在杜青三焦之處,片刻後,他與杜青的頭的上冒出絲絲白氣!

    由璇璣,走章台,過天柱,叩精促,他把杜青三十六處大穴都按遍了,最後才俯身在杜青耳畔唸唸有詞!

    那聲音卻很低,只有昏迷中的杜青一人能聽見。

    如此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收手起立道:「行了!下次我再與你連絡,安排下一步行動!」

    褥上的杜青已一身汗水,連身下的絨墊都是透濕的。

    那人微笑道:「我走後,給他洗個熱水澡,最好還是偏勞賢姊妹,因為這時候他自己連行動的能力都沒有,又容易感風寒!」

    謝寒月道:「我知道,一切安排好了!」

    那人掀開艙板,又隱身退下不見,謝寒月才招手道:「素雲把東西拿進來!」

    藍素雲與另一個女郎抬進一盆熱水,與各種洗用具,放在艙中後,朝謝寒星笑了一下道:「二姐!恭喜你了!」

    謝寒星滿臉飛紅,作勢欲打,可是她倆飛快地退走了!

    謝寒月這才笑道:「二妹!你身上也不舒服吧!」

    謝寒星飛了一眼道:「還說呢!我渾身又酸又疲,不是味道極了!」

    謝寒月笑道:「女人總要經過這一天的,現在你陪杜大哥洗個澡!」

    謝寒星一怔道:「我陪他?」

    謝寒月道:「是呀!我特別找了這一口大澡盆,足夠容納兩個人!」

    謝寒星滿臉嬌羞地道:「我不來了,為什麼你不陪他!」

    謝寒月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筆,我的工作比你重要,杜大哥現在不能動,必須一個人抱他坐著,一個人替他洗抹,而且洗時還有許多應該注意的事項你做不來的,所以我才把這件輕鬆的工作交給你,快,沒時間了!」

    謝寒星這才不敢執拗,先替杜青除去衣物,臉紅紅地抱起來,放進澡盆中,然後和衣正待跨人。

    謝寒月道:「不!脫了衣服!」

    謝寒星又是一怔,謝寒月莊容道:「你們已有過肌膚之親,還怕什麼呢?如非事實必須,我絕不找你麻煩。好妹妹,別蹩扭了!」

    謝寒星羞答答地除去衣服,在杜青背後坐好,依照寒月的指示托住他,寒月蹲下身子開始替他們洗抹!

    那是件很難的工作,由腳背開始,順而上,一面洗一面抹乾,叫寒星用腿架在盆緣上,不再沾水。

    直待全身洗抹完畢,她連帶替謝寒星也洗了一遍,然後才叫她抱著杜青站了起來,笑道:「我要點醒他了!」

    說著在杜青印堂穴上輕戳一指,杜青倏然驚醒。

    張開眼睛,見自己被謝寒星抱持著,不禁驚問道:「你們又在幹什麼?」

    謝寒月笑道:「天都快亮了,你還沉睡不醒,我們只好替你先打扮了!」

    杜青道:「你們可以叫醒我呀!」

    謝寒月道:「叫得醒嗎?你在水裡泡著都沒有醒!」

    杜青見盆中的水半渾,知道自己洗過澡了,不禁奇道:「睡得這麼沉嗎?那是不可能的事!」

    謝寒月一笑道:「我在參湯裡加了點安神劑,為了要使你充分休息,不再胡思亂想,現在你感覺如何?」

    杜青掙脫了謝寒星的懷抱,伸展一下腳道:「我好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舒服極了!」

    謝寒月道:「那要感謝二妹,剛才她在替你洗澡時,不辭辛苦,在澡盆裡又替你按摩了一遍,你瞧她累成什麼樣子了!」

    杜青見謝寒星的眼圈都黑了,不禁歉然道:「寒星,真辛苦你了!」

    在他的灼灼的目光下,謝寒星才發現自己寸褸不著,嬌呼一聲,連忙背過身子去,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

    謝寒月一面把準備好的衣服交給杜青,一面笑道:「我看二妹的背形,腰細臂豐,不但是大貴之相,而且多子宜男,將來匡夫添丁全靠著她呢!」

    謝寒星胡亂穿上衣服,逃出艙外叫道:「大姐,你是天下最壞的一個人!」

    謝寒月一面笑,一面侍候杜青穿好衣服,低聲笑道:「你感謝我嗎?」

    杜青瞅了她一眼,不忍心太令她難堪,只輕輕一歎道:「寒月,我不怪你已經算好了!」

    謝寒月怔了一怔,美麗的大眼睛裡被淚水充滿了!

    這是一個陰而多霧的清晨,查子強一個人悶聲不響地打頭陣,杜青與趙九洲居中,謝寒月與寒星又落後一步。

    金陵十二釵走在最後,大家向著綠楊別莊走去,因為王非俠的喪期仍在七中,他們的穿著都很樸實,而且染上了天氣的沉鬱,每個人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只有謝家姊妹不住地交耳低語。

    謝寒星一肚子的問題,恨不得立刻取得答案,可是現在才有機會與寒月在一起,所以立刻問道:「大姊!今天凌晨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寒月微笑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謝寒昨:「不過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說……」

    謝寒月笑道:「比如說那個人是誰?」

    謝寒星笑道:「那倒不必問,我知道他一定是修文水!」

    謝寒月神秘一笑道:「可以算對,也可以算不對,因為他曾經是修文水,以前是誰,以後又將是誰,這個問題頗堪玩味?」

    謝寒星一怔道:「以後修文水可能會易容改名,換個身份出現,但以前並無此必要,難道修文水還是假的嗎?」

    謝寒月道:「修文水不假,但他既然能用別的身份再出現,自然也能用別的身份先出現,我說可堪玩味之處就在此!」

    謝寒星道:「他以前是誰呢?」

    謝寒月道:「我是從他給杜大哥施術叩穴的手法上,才突然起的這個疑,修文水說他自己不會武功,但你看他手法之熟練,用力的穩重,豈僅是會武而已,舉世之間,也難以找到幾個這樣的高手!」

    謝寒星想想道:「他可能就是血魂劍!」

    謝寒月微笑道:「你也想到了!」

    謝寒星道:「我只是隨便猜測,大姊,你有什麼根據呢?」

    謝寒月道:「我打聽了一下,修文水接掌迎月樓在二十年前,也是血魂劍掛劍之始,這就是第一個可疑之處!」

    謝寒星道:「還有呢?」

    謝寒月笑道:「修文水以前只是偶爾來此小住,最近幾年才正式懸壺治病,計算時間,正是血魂劍被韓莫愁滅門之後!」

    謝寒星道:「這種證明的方法太牽強了!」

    謝寒月道:「韓莫愁在江湖間活動很久,耳目遍及天下,血魂劍要躲過他的追蹤很不容易,除非是另以一種身份出現!」

    謝寒墾:「那不見得能瞞過人呀!」

    謝寒月一笑道:「這就是他的成功之處,他早就用過兩種身份出現於人前,甚至於故佈疑陣,放出消息使人對修文水引起注意,然後再拋去血魂劍的身份,以修文水出現人間,誰也不會去懷疑他了,此所謂狡兔三窟之策……」

    謝寒星道:「以前血魂劍也來看過修文水……」

    謝寒月笑道:「這點障眼法還不容易,我也打聽清楚了,血魂劍在金陵的時候,修文水那幾天就休診……」

    謝寒星道:「清涼寺的老和尚說華聞笛在那裡住了兩三年!」

    謝寒月道:「不錯!金陵與淮揚不過一日水程,朝發而夕至,他大可以兩邊來往,總之這個構想絕不會錯,血魂劍不是個肯認輸的人,卻肯為韓莫愁一言而被逼自殺,這就是個漏洞,除非他能用另一個方法活下去!」

    謝寒星又道:「那他不是自食其言了嗎?」

    謝寒月笑道:「不能算,血魂劍是死了,他是以修文水的身份活下去,誰也沒說修文水也要死,只要血魂劍不再出現人世,他就不算食言,也唯有這種解釋才能符合血魂劍的條件,否則他縱橫江湖一世,豈能落個默默以終!」

    謝寒星道:「可是他為什麼又要在杜大哥面前再死一次呢?」

    謝寒月道:「韓莫愁可能被騙過了,綠楊別莊的人對修文水的行蹤卻一直在注意中,他再死一次,連修文水的身份也放棄了,正可以籍劉宗之口,將消息傳到綠楊別莊,以去他人之疑,而且杜大哥對修文水一度造訪後,修文水這個名字已在大家的注意之中,也勢非放棄不可……」

    謝寒星道:「他是不是血魂劍都不去管他了,他對杜大哥做了些什麼呢?他什麼時候又跟你連絡上的呢?」

    謝寒月道:「我跟杜大哥去找他時,他留了一包藥給我,在包藥的紙上他給了我指示,說無敵劍式的消息很難瞞住人,他不得已才玩了那一手,其實只有兩式有用,如果杜大哥能識破其中玄妙,將那兩式公開出來,合於他的計劃他才肯將另四式相授,而杜大哥果然貫徹了他的計劃……」

    謝寒星忙問道:「他有什麼計劃?」

    謝寒月笑道:「他不承認自己是血魂劍,只說老友一家死於非命,他一定要替老友報仇,無敵六式僅是陽剛之式,殺性太重,如無陰柔之式為之調和,劍式一發,勢必損及自身,無敵後四式即為陰柔之式,然習者必須以陰氣與陽性為調和後,始能克竟全功,韓莫愁不知其中之理,一定會上當的!」

    謝寒星哦了一道:「所謂陰陽調和,就是……」

    謝寒月紅著臉道:「是的!這是他指示的方法,我先試了一次,才發現杜大哥的陽氣太足了,我稟賦太弱,實在無法配合他,才找到你,你也承認這是事實!如果要我一個人來擔任,我非送命不可!」

    謝寒星紅著臉道:「你還好意思說呢!我現在還痛得很……」

    謝寒月笑道:「好妹妹,偏勞一下,我擔保下次不會那麼狠了,杜大哥的稟賦特異,他的體質絕不是一個人能抗禁的,也因為他這種特異的稟賦,才被選為無敵六式的傳人,否則就無法達到劍式上的那種陽剛之性的要求!」

    謝寒星又問道:「可是他並沒有把劍式傳給杜大哥!」

    謝寒月道:「劍式的圖形杜大哥早已過目了,就是運用不得其奧,才等閒視之,剛才他以神授之法,趁杜大哥在昏睡之際,暗注於杜大哥的意識之內,在適當的時機下,杜大哥自然會用出來的,只是不能告訴他而已!」

    謝寒星道:「為什麼呢?」

    謝寒月道:「因為最厲害的劍式必須發於不知不覺之間,才能制敵意料之外,這是一種最高深的玄理!」

    謝寒星道:「總應該有個解釋吧!」

    謝寒月笑道:「那是很難解釋的,我打個比喻好了,每個人都知道老虎會吃人,所以每個人都怕老虎,可是一個母親見自己的愛子將傷於虎口之下,奮不顧身前去搶奪,居然把老虎趕跑了,這個故事你總聽過……」

    謝寒星道:「聽過,但是與劍式有什麼關係呢?」

    謝寒月道:「最巨大的力量蘊於無形之中,發於無知之時,那個母親如果想到老虎會吃人,就不敢前去搶救了,所以這些劍式也必須在無知無覺之下自然施為,否則就不能稱之為無敵了,惟無知才能無所畏,無畏而能無敵……」

    謝寒星道:「我明白了,那杜大哥今天不會有危險了!」

    謝寒月道:「是的,修文水原只有打算先授一式,因為有你的幫助,使杜大哥更進了一步,他授了兩式,今天他不但沒有危險,也沒有人能強得過他,可是我擔心另一個人,今天他的精神很可慮!」

    謝寒星笑了一下道:「是不是查子強!」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是的!昨天我跟杜大哥私底下談到他,雖然沒有說他壞活,但是傷了他的心,他今天好像生趣很淡……」

    謝寒星道:「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謝寒月莊嚴道:「不能這樣說,人雖存一死報知己之心,我卻不能眼看他送死,否則我會內疚終生,他是個可敬的人,而且他對我並沒有存著奢望……」

    謝寒星想想道:「我是很同情地的,以前我跟他是處在同一種心情之下,明知我配不上杜大哥,但仍然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幸虧我有個好姊姊,總算達成了我這一片癡心,但是我不能幫助他,我不能叫你也去愛他呀……」

    謝寒月哼道:「你又胡說八道了!」

    謝寒星笑道:「這是事實,除了你能給他一絲柔情,任何事都提不起他的生趣,而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月想了一下道:「你代我轉告他,我希望他活下去!」

    謝寒星道:「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告訴他呢?那更有效呀!」

    謝寒月道:「我不能,如果我告訴他,他不會相信,即使相信了,他覺得有愧負對杜大哥,說不定死意更堅,只有你側面去告訴他,暗示說這是我的希望,他體諒我的苦心,說不定還有點效果!」

    謝寒星道:「好吧,我找機會跟他說!」

    謝寒月道:「語氣必須婉轉,絕不能讓他知道是我的授意!」

    謝寒星笑道:「我曉得,這點事我辦得了!」

    說著遠遠已見綠楊別莊在望,那兒的氣氛特別嚴肅,戒備森嚴,每個人都是一身縞素,長劍出鞘,勁弓控矢。

    來到莊前,迎門安著王非俠的靈桌,謝寒雲一身素衣,背後站著平步雲,柳書錦二位師爺,再後面則是五龍一鳳,而且將密室中授技的十八少年也擺了出來,男女各九人,分成兩列站好!

    劉宗先過來迎接,謝寒雲也趕了上來招呼他們。

    杜青握著她的手道:「寒雲!對不起,我擅作主張,把韓莫愁約了來!」

    謝寒雲笑笑道:「沒關係,杜哥,我的一切你都可以自由動用,別說是這個地方,這兒的人也全部歸你指揮!」

    杜青道:「那倒用不著,我自己有能力對付他!」

    謝寒雲道:「除非韓莫愁先把這裡的人都殺光了,否則別想傷到你!」

    杜青連忙道:「寒雲你這麼做,我就不領情了,我絕不是求你保護的,假如你一定要幫忙,我只有另約地方!」

    謝寒雲笑道:「我不幫忙了,你又何必著急呢!請進去吧,劉大哥,你負責招待,我要在這兒等韓莫愁……」

    劉宗將他們引了進去。卻在廳前的空場上設了一圈座位。留出中間一片空地,大概是作決鬥之用!

    幾個人才坐下,喝了兩口茶,門外韓莫愁也率眾趕到了。

    老遠就有人高聲叫道:「韓莊主前來赴約!」

    劉宗趕到門口,迎著韓莫愁道:「韓莊主帶幾個人前來赴約?」

    韓莫愁道:「韓某就是一人,另外舍弟帶著本家幾個子弟,前來跟謝家解決一下昨天的過節……」

    謝寒雲道:「既然是找杜大哥與大姊的,就請各位進去吧!」

    韓莫愁與韓無憂率領本家子進了莊門,其餘的人剛要進門,劉宗突然用手一攔,沉言道:「各位請等一下,先做一件事!」

    韓莫愁道:「這些朋友都是來捧場的!」

    劉宗冷道:「捧場是另一件事,為家主人之死,敝莊曾經發出訃告,各位要進門,至少得先盡了禮數!」

    韓莫愁道:「他們不是來弔唁的!」

    劉宗冷笑道:「綠楊別莊只容兩種人進門,一種是朋友,一種是敵人,他們表明了身份立場,敝莊才好接待!」

    韓莫愁道:「朋友與敵人的接待方法有什麼差別呢?」

    劉宗道:「朋友是應該先為弔唁來遲而致歉,在主人靈行三跪九叩大禮,敞莊待如上賓,是敵人,則一定是上門尋仇的,必須得拿兩手出來,證明有資格進門!」

    韓莫愁怒道:「這不是欺人太甚了!」

    劉宗道:「這是敝莊的規矩,韓莊主如果不是與杜公子有約,敝莊不便計較外,否則也需要照規矩進門!」

    韓莫愁笑一聲道:「假如不肯行禮,將要如何考較呢?」

    劉宗用手一指那十八名少年道:「這是主人生前遺下的一批書僮侍女,勉強會幾手武功,只要打倒其中一人,就有資格上門尋仇了!」

    韓莫愁微怔道:「只要打倒一個就行了!」

    劉宗道:「是的!他們只是些小孩子,全部是十六歲,實在不能說是考較,但如果連他們都勝不過,那自己也不好意思進門了!韓莊主高見如何?」

    韓莫愁被他問住了,同來之人,多少在江湖上也有點名氣,要說勝不了一個小孩子,那實在說不過去!

    可是他也知道綠楊別莊定出這一條規矩,定然不會太輕易通過,卻苦在不知虛實如何,頓了一頓,才向外道:「韓某請各位前來捧場理應替諸位負責,但是主人所定的條件並不難,韓某如果強替各位出頭,倒是太輕視各位了,因此韓某由各位自決……」

    一個中年漢子道:「韓莊主!我們自己進來好了!」

    劉宗一口就叫出那人的名號道:「南韶三才劍凌九峰名重一方,自然不成問題,凌大俠是準備硬闖了!」

    那漢子正是凌九峰,冷冷一笑道:「鷹爪王望重武林,在他靈前行個禮本來是應該的,可是貴莊規定要行三跪九拜大禮:那是逼人翻臉了!」

    劉宗沉聲道:「敝莊本來不敢托大,可是各位在應該來的時候沒有來,今天就必須如此,閣下請隨便挑一個……」

    凌九峰道:「先把靈桌搬開!」

    劉宗道:「靈桌搬開就不再擺回來了,先讓朋友表示意思!」

    凌九峰怒道:「這種規定,沒有一個人肯認朋友的!」

    劉宗等了一下,見無人上前,乃冷冷地道:「好!各位都存心反友為仇了,那主人也不希罕這種趨炎附勢,甘作小人的朋友,即使有所得罪,敝莊也問心無愧!」

    說著單手擎住靈桌的一隻腳將它搬到一邊,眾人被他那番話,都激起怒色幾乎全部要湧上來,有三四十之多,劉宗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各位別急,一個個地來也行,一起上也行,但是最好是十八位一組,便於查明,否則混亂了,豈不是顯得各位存心混水摸魚,各位都是知名之士。傳說出去,對各位的名聲可大有妨礙!」

    被他這一說,眾人才不好意思,凌九峰為了想人前逞能,連劍都不拔,空手就往前行去,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孩子突然挺劍前刺尖聲喝道:「拔劍!」

    凌九峰伸手外托,以為可將那女孩子的劍奪下來的,誰知手才伸出,劍尖已抵住他的咽喉,觸肌生涼!

    很明顯的,那女孩子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他早已咽喉洞穿,一命嗚呼了,不禁臉上色變!

    韓莫愁也覺得暗自心驚,連忙道:「凌兄!綠楊別莊內無弱手,連三尺童子都不可輕視,你也不必大客氣了,還是拔劍再來吧!」

    凌九峰退後一步,撤出腰間長劍,迎面抖了個劍花,往那女孩子攻去,那女孩輕哼一聲,長劍微揚。

    只聽見嚓的一響,凌九峰的劍劈了個空,自己的一隻耳朵卻被削了下來,眾人都嘩然驚呼!

    三才劍凌九峰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了,居然連人家一招都擋不過,看來這些小孩子都是身懷絕技了!

    凌九峰十分慚愧,也不顧耳上血流如注,將手中劍一拋,回身急奔而去,劉宗微笑道:

    「三才劍想是愧對先主人之遺靈,才不好意思硬闖,你這個臭丫頭怎麼不知高低,隨便就傷人呢?」

    那女孩冷笑道:「正因為他出手不想傷人,我才取他一耳為誡,如果他出招凶一點,我就割下他那顆狗頭!」

    這番話實在太狂了,也太氣人了,有五六個人聽不下去,怒吼一聲,同時擺兵刃硬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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