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千條楊柳盡向西 文 / 司馬紫煙
平步雲等人進來時神色很平靜,而且劉宗也跟著他們一起進來,這使謝寒雲略感奇怪,忙問道:「劉大哥,韓家姊妹走了?」
劉宗點頭答道:「走了,屬下一直送她們到大門口!」
謝寒雲問道:「你擔保她們安全離開了嗎?」
平步雲笑道:「小姐下過命令,誰敢不遵!」
謝寒雲微怔道:「平世伯,我放她們走是有原因的!」
平步雲笑道:「那是一定的,她們留下來有原因,小姐留下她們也有原因,最後放她們走必然更有原因!」
謝寒雲道:「世伯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平步雲笑道:「她們平素很通達情理,突然會對二小姐如此蠻橫,當然是有緣故的,老朽想她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告訴小姐,話講完了,小姐自然也應該放她們離開!」
謝寒雲覺得這老傢伙真不簡單,頓了一頓才問道:「世伯何以知道她們有話要告訴我?」
平步雲道:「韓家姊妹人很正直,對乃父的作為極為不滿,她們故意鬧事留下,必然是有機密事情相告!」
謝寒雲想想道:「世伯既知道她們全無惡意,為什麼先前對她們很不客氣呢,而且對我要單獨訊問她們之事很不滿意!」
平步雲笑道:「她們對小姐與杜公子很友善,對此地的人可不見得有好感,老朽如不做作一下,她們未必肯將話說出來!」
謝寒雲道:「看來世伯一切都知道了!」
平步雲連忙道:「不,她們告訴小姐什麼秘密我可不知道!」
謝寒雲道:「她們說此行的目的只是奉了韓莫愁之命,前來刺探虛實,因為韓莫愁對此地的動態有九成瞭解……」
平步雲道:「韓莫愁的用意老朽也想得到。主人在世之日,就發現韓莫愁別有居心,因此暗中佈置了對付他的力量,主人雖死,這個計劃仍然在維持推動著……」
謝寒雲道:「那由誰來主持呢?」
平步雲笑道:「原來是由夫人主持的,自從小姐來到之後,小姐才是名正言順的主持人,所以夫人已經把責任交讓了!」
謝寒雲冷笑道:「娘對我這麼信任嗎?」
平步雲道:「小姐來此才一天,就有極佳的表現,何況還有雄才大略的杜公子從旁協助,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謝寒雲道:「杜大俠來此作客,可不能永遠呆在這裡,而且他本身還有很多事,那能一直替我們效勞!」
平步雲笑道:「杜公子與小姐的情誼非比尋常,小姐的事他怎麼好意思坐視不理,再說杜公子當前急務,無非也是如何對付韓莫愁,敵愾同仇,必然不會推辭的!」
杜青只得笑著接口:「前輩太過獎了!再晚才疏學淺,那裡夠得上幫忙的資格,只怕越幫越忙,反而誤了各位的事!」
平步雲笑道:「杜公子太謙虛了。你在金陵能混進韓家堡,揭穿兩家劍譜之秘,又將韓莫愁戲耍了一番,心智武功,無一不令人欽佩之至。韓莫愁對公子的武功可能還不重視,對公子的心智卻異常忌懼,所以圖謀對公子不利……」
杜青聞言心中一動,深覺自己鋒芒太露,不僅引起了韓莫愁的猜忌,而且這幾個老傢伙看來對自己也不無戒備,今後倒是應該注意收斂一點!
謝寒雲到底年紀小,見人誇獎杜青,比什麼都高興,為了加深大家對杜青的敬意,笑著說:「杜大哥實在是當世獨一無二的英才,我本來是什麼都不懂的,如果有一點表現,全是他的教導之功!」
杜青本來想辯解,因為謝寒雲到此地後,一切行動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自己並未參加意見。可轉念一想,又忍住了,因為謝寒雲畢竟年紀還輕,在別人心中還是個小孩子,人家也必定以自己在後面授意,她才有這些表現,如果拆穿了她本身已有自主的能力,說不定反會引起別人對她的猜忌,不利於她!
事情很明顯,不管王非俠是生是死,謝耐冬絕不肯輕易放棄此間的領導權,所以如此大方,必然也認為謝寒雲只是個傀儡,她隨時都可以取回控制的大權,這種想法對謝寒雲很有利,還是維持下去的好!
謝寒星對情形十分清楚,也看出平步雲等人對杜青已有猜忌之心,那番話也分明是一個警告,因此也笑著說:「小妹,你可不能太倚仗杜大哥了。他自己有家,金陵那邊也需要他,不能老是守在這裡幫你的忙呀!」
平步雲笑道:「這也是實話,不過杜公子無論如何也得辛苦一點,替小姐把局面安頓好再離開。以後再有事,我們三個臭皮匠,勉強也可以湊成個諸葛亮,湊合著替小姐策劃策劃,這個家勉強也能維持下去!」
這番話明裡恭維,暗中卻也表示出來,杜青在此地不能做得太過份,至少不能把他們從這擠走!
謝寒雲也聽出來了,接口道:「我在此地是爹的女兒,在別處仍然姓謝。杜大哥離開時,我也要跟著離開的……」
她唯恐平步雲等人對杜青加深仇意,搶先表明態度,平步雲等人只是笑笑不作聲,劉宗卻急了,說道:「小姐,這裡才是你的家,你怎能輕易離去呢?」
謝寒星冰雪聰明,知道劉宗的意思,他是一心一意效忠謝寒雲的,自然不希望她離去,於是笑著說:「小妹,這裡是你一個人的,金陵的家是我們三個人的,兩地相距不遠,你高興時,可以兩邊跑。王老伯遺下的一份事業。全靠你一肩擔負,你可不能丟開不管,那太辜負大家的心意了!」
劉宗道:「是啊!主人創業維難,好不容易有了這份成就,小姐如果撒手不管,我們這些下屬怎麼辦呢?」
謝寒雲冷笑道:「此地人才濟濟,還怕沒有接替的人嗎?」
劉宗看了三個老人一眼道:「我們是主人一手栽培的,只有小姐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此外誰也不夠資格領導大家!」
平步雲微慍道:「劉宗,你忘了還有夫人!」
劉宗不甘示弱,沉聲道:「平師爺,你我都知道夫人不可能再管事,即使管也沒有幾年,這裡遲早都是小姐的!除了主人,就是小姐,此外誰都別想坐在當家的位子上!」
平步雲沉聲道:「劉宗,你知道主人已經去世了!」
劉宗冷冷地道:「我還以為平師爺忘記了呢!」
兩個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相讓,終於還是平步雲屈服了,輕輕一笑道:「劉宗,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夫人還在世!」
劉宗道:「我自然知道。小姐沒來之前,我對夫人絕對遵從,小姐來了,就該以小姐為主,這是主人的意思!」
謝寒雲笑問道:「爹什麼時候說的?」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主人在世之日就明白地交代過,三位師爺也都是聽見的,我不相信他們這麼快就忘記了!」
龍書錦連忙道:「言猶在耳,我們怎會忘記呢?平兄的意思也不是不尊重小姐,只是認為不能把夫人撇開!」
平步雲接著道:「是啊,反正我不是為自己爭權!」
劉宗將臉一沉,說道:「諒師爺也不敢!」
平步雲臉色也沉下來了,問道:「劉宗,你這是什麼話?」
謝寒雲也覺得到劉宗對平步雲的態度太過份了,忙道:「劉大哥,你怎麼可以對平世伯這樣說話?」
劉宗冷笑一聲道:「小姐!在輩份上屬下雖然比平師爺低,在職務上屬下卻不必謙讓他,因為他們管策劃,屬下負責執行……」
平步雲怒聲道:「你還是得聽我的策劃!」
劉宗道:「不錯!可是師爺策劃後並不能直接下令,必須要通過當家的發佈後,我才遵命執行……」
謝寒雲笑道:「我不明白你們爭的什麼?」
劉宗冷笑道:「平師爺心裡明白!小姐未來之前,夫人凡事都委託他代行。現在小姐當了家,剝奪了他的權利……」
平步雲怒叫:「放屁!你說我跟小姐爭權?」
劉宗道:「平師爺如果沒有這個意思,就不必再把夫人抬出來壓人。我是管事的,一定要把職權交代清楚,潘大姐跪在這裡,就是拜平師爺之賜。我不希望以後再有這種事發生,增加大家的困難!」
平步雲鼓起怒眼,剛要說話,柳群朝他搖搖手,開始說話了:「平兄,劉宗的話很有道理,一個家裡只能有一個主人,因為夫人不出面,凡事都交給我們,而有時三個人的意見不能配合,常令他們困擾,現在一切由小姐作主了,我們自然順從小姐的意思!」
謝寒雲多少也明白他們爭執的原因,於是笑著說:「如果娘要當家,我絕不能越過上一輩……」
龔書錦道:「沒有的事,夫人已明白宣佈不理事了,昨天不是命我們把帳冊、執事名單全都交出來了嗎?」
謝寒雲道:「那就請三位師爺看在先父的份上,多給我支持……」
平步雲沒有話說了,拱拱手道:「小姐吩咐的極是!老朽本來也不是與小姐爭權,只因為劉宗說話太氣人了,老朽才忍不住……」
劉宗道:「私底下我如果有得罪之處,師爺摔我兩個嘴巴我都不會還手,但公事上我必須把職權分清楚!」
平步雲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柳群忙道:「話都交代清楚了,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吧,韓莫愁對此間的情形應該十分瞭解,他還叫人來探聽什麼呢?」
謝寒雲道:「她們的話是說給杜大哥聽的,還是由杜大哥說吧!」
她十分慎重,唯恐把不該透露的事也說了出來,所以乾脆讓杜青來決定該說那些話。杜青沉吟片刻,說道:「首先她們要摸清楚王世伯究意死了沒有?」
眾人俱是一震,平步雲首先叫了起來:「她們真這麼問嗎?」
謝寒星冷冷地道:「我們初來的時候,看見此地的情形,也不相信王老伯死了,怎能不叫別人懷疑呢?」
平步雲遲疑地道:「那是夫人的意思,不許鋪張!」
杜青道:「我看見了墳墓,才確知王世伯是真的死了!」
平步雲吁了一口氣,說道:「杜公子也是這樣告訴她們的嗎?」
杜青道:「我不必告訴,把墳墓指給她們看不就是答案了!」
平步雲道:「主人是在韓家入殮的,韓莫愁居然會懷疑主人沒死!」
杜青一笑道:「他的懷疑不是沒理由,因為王世伯的靈柩抵家多日,此地竟沒有一點居喪的樣子,難免使人起疑,可是看到了真墓,以及廳上的靈堂,再加上寒雲在此地當家,對王老伯的生死總算給了他們一個明白的答案!」
平步雲道:「好極了!好極了!」
謝寒雲沉聲道:「我爹死了,有什麼好?」
平步雲發覺自己失言,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小姐來得好極了,王兄生前是聞名武林的人物,雖然夫人有命不准設靈,可是讓同道中人知道,難免會怪我們太不懂禮,現在小姐出面主持發喪,至少可以讓我們在別人面前有交代了。」
也虧他臨時能扯出這番話來,居然也合情合理,杜青對王非俠未死一事,心中早已明瞭,只不過提出來看一下他們的反應,現在當然更有把握了,但恐引起他們的懷疑,忙又接下去說:「他們第二個目的是利用韓無畏來一試此間的實力。」
平步雲哈哈大笑道:「這下子恰好中了我們的圈套,韓無畏把受挫的情形回去一說,韓莫愁不嚇破膽才怪!」
謝寒雲冷冷地道:「恐怕人家比我們還得意呢?」
平步雲微怔道:「這是怎麼說?」
杜青笑道:「廳前一戰,各位對韓家劍法有多少瞭解?」
平步雲道:「超異卓絕,不同凡響,當然韓莫愁可能還要強一點。可是龔兄的鐵算飛珠,足可令之喪膽……」
謝寒雲冷笑道:「龔老伯後來的兩手如果是真的,也許還能唬人家一下,如果只靠這點本事。一個韓無畏也足夠掃庭犁穴了!」
平步雲微愕道:「韓無畏也許未盡全力,但是我們這邊高手也不算少,像劉宗及五龍一鳳。劍法都是得過主人親傳的!」
謝寒雲道:「我爹的劍法若能勝過韓家,也不會死在韓莫愁手裡了!」
平步雲笑道:「話倒不是這樣說,主人明知韓家劍法高強,所以在授劍時,另創了一套輔助的手法,攻其不備……」
劉宗笑道:「潘大姐制住韓家姊妹,使的就是這種手法!」
謝寒雲道:「韓家姊妹在第二代中也只是中庸之流,比起她們的父叔來,不知差了多少倍,對付那些人,這種手法未必能奏效!」
劉宗不服地說道:「那些人比韓家姊妹又能強出多少去呢?」
杜青不願再浪費口舌了,正容解釋道:「韓家姊妹也沒有認真動手,所以才束手被擒。當然,一來是她們故意如此,二來也是隱蔽韓無畏這次來的真實用心!」
平步雲忙問:「韓無畏有什麼用心?」
杜青道:「掩蔽自己的實力,使此間產生錯覺,鬆弛戒心!」謝寒雲冷笑道:「人家韓無畏連一半的功夫都沒有拿出來呢!」
眾人都是一震,忙問:「這是真的?」
謝寒雲冷笑道:「諸位世伯以弱充強,還在沾沾自喜,人家卻是以強裝弱,真的動起手來,吃虧的又是那一邊呢?」
平步雲怔怔地道:「主人對韓家劍法研究多年,應該不會差這麼遠吧!」
杜青一歎道:「韓莫愁既然知道王世伯的種種準備,自然不會表現真正的實力,所以韓家劍法究竟有多少實力。到現在為止也很難猜測!」
平步雲道:「此言出自韓氏姊妹之口,會不會言過其實!」
杜青道:「我想不會,她們沒有騙人的理由!」
平步雲低頭沉吟,臉色開始沉重了,杜青又道:「關於韓家的劍法,我從側面有點印象,先是在他們家,我與韓方對陣,施展了血魂劍最精妙的一招,也只勉強勝過一籌,然後是在清涼寺中,我、千手神劍查子強、謝家三姊妹,再加上血魂劍華聞笛前輩,六個人齊上,也無法奈何韓莫愁……」
平步雲聞言如被電擊,失聲叫道:「對,對極了!如果血魂劍不是見到韓莫愁劍技難克,斷然不肯束手認輸,放開滅門血仇而不顧!我們先前是太大意了……!」
謝寒雲冷笑道:「幸虧韓家妹妹及時來報警,否則你們大家都還睡在夢裡,恐怕丟了腦袋都不會醒呢!」
她的話說得這麼難聽,居然沒有一個人表示不服,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他們驚異了,這時劉宗說道:「幸虧小姐及時回來主持家政才得到這個消息,如果照師爺的估計,滅門之禍就在眼前了!」
平步雲這次一點都不生氣,拱手道:「老朽判事不明,致有此失,實是罪該萬死,好在得信尚早,大家研究個對策,看要如何應付韓莫愁。」
劉宗道:「帖子已經散出去,各路人馬指日便臨,現在商量對策,恐怕來不及了,尤其是我們公開得罪了韓家……」
平步雲笑道:「小姐將韓家妹妹送走,至少可以搪塞一下,韓莫愁一定要興師問罪,小姐就往老朽身上推好了!」
柳群也道:「目前只好這麼辦,能拖則拖,反正這是我們的家,韓莫愁絕不敢孤身深入,不能拖時再說吧!」
事情似乎就這麼商量定了,平步雲口中雖說要大家想個應付的辦法,三個老人卻沒有提出適當的主意!
杜青知道他們還要向匿避在暗中的王非俠請示,所謂商量,實際是在套自己的口氣,所以裝傻不作聲。
柳群見他不開口,才提出個不著實際的拖字,謝寒雲知道再商量也不會有結果,乾脆點明道:「今天不會再有遠客了,大家歇息一下,三位世伯多費點心,無論如何,明天要有個明確的方法去應付!」
平步雲道:「老朽遵命,等我們研討出新的對策後,再親告小姐!」
說著率先告退了,謝寒雲也陪著杜青與謝寒星回到了後面,四顧無人,才低聲問杜青道:「杜大哥,你看怎麼樣?」
杜青低聲道:「首先可以確定王非俠沒有死!」
謝家雲道:「這個我也有數了,只是他究竟有何用心呢?難道他就此躲起來,一輩子不出頭了嗎?」
杜青道:「我想是這樣了,今後可能由你出頭主持這個家!」
謝寒雲道:「我才不希罕!」
杜青連忙道:「不!目前你必須撐著,甚至於要一直撐下去,今天的情形你已經看清楚了,你母親仍然掌握著大部分的實力!」
謝寒雲道:「我當然明白,平步雲這三個老傢伙都是她的死黨,唯恐我當權了,才會跟劉宗爭起權來!」
杜青道:「劉宗是希望你主掌門戶的,而且他是真正握有實力的人,這裡上下的人手,大部份都由他掌握指揮,所以三個老傢伙對他還有點顧忌,你把握住這個人是上上策,因為他可以保障你的安全……」
謝東雲道:「難道還有人敢暗算我不成?」
杜青道:「目前不至於,因為王非俠也在支持你,將來就難說了,令堂如果見你太專擅,也可能會不利於你!」
謝寒雲輕歎一聲道:「我真不明白,娘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如果她真的想當權,為什麼又要把大權交給我呢?」
杜青笑道:「她起初以為你是個小孩子,由你來當家,可以鬆懈韓莫愁的注意力,再者她這幾天忙於研練劍法,也樂得將家事擺脫一下!」
謝寒雲道:「她左手已殘,還練什麼劍呢?」
杜青道:「自然是叫王世伯練了!不過劍訣在她控制中,每次只拿一部分出來,所以要時時督促王世伯練劍……」
謝寒星不信道:「什麼,娘對老王還會這個樣子?」
杜青道:「以前我還以為劍訣是在他們兩人手中,照這一兩天的情形看來,恐怕劍訣完全由令堂一人把持著!」
謝寒雲也不信地說:「何以見得呢?」
杜青道:「照王世伯對寒雲寵愛的情形,如果他知道劍訣,一定會交給她的,就是因為劍訣不在手邊,才遲疑不決!」
謝寒雲道:「假如這劍訣是從我家保藏的那一份上錄下的,經過這麼久的時間,應該練得差不多了……」
杜青道:「這上下兩冊劍笈要互相配合才有作用的,所以雙方各保管一部,卻沒有多大用處,謝家的一部份,韓莫愁已得其半,劍技較強,可是韓家的這一部分,最多只洩露了十分之四,要想有所成就,必須從韓家劍法中一點一滴地吸取過來,再加以融合貫通……」
謝寒雲想想道:「這倒是與韓家姊妹所說的不謀而合,韓無畏今天只顯露了一半實力,可能是怕我們學了他的劍招去!」
杜青道:「這就對了!我想了半天,覺得韓無畏完全沒有必要掩藏實力,如果他能力夠,大可以把這邊的好手消滅一部分,豈不是更省事?何況韓莫愁已公開表露了要在武林稱霸的企圖,韓無憂在韓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我們這兒受挫,對韓家的威望頗有打擊,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他絕對不肯含辱丟人的!」
謝寒雲想想道:「那麼我們這邊只有我爹一個人練劍嗎?」
杜青道:「自然只有他一人了,這種神奇的絕學怎能透露給第三者知道?令堂把它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呢!」
謝寒雲冷笑道:「我想不見得!在我看來,至少有四五個人都分享到劍法中的奧秘,只是程度上的差異而已!」
杜青一怔道:「四五個人,還有誰呢?」
謝寒雲道:「那三個老傢伙絕對有份,尤其是平步雲,他對劍法的造詣極深,居然棄劍不用,這使我感到很不解……」
杜青眉毛一揚道:「對啊!學劍是一件入迷的事,只會越迷越深,卻從沒有能從裡面跳出來的,我對他們的行為也很感費解!」
謝寒雲笑道:「如果你想通了韓無畏故隱其技的道理,就不會費解了,他們是同一用心,不想讓人學去所會的劍招!」
杜青眉毛一揚叫道:「寒雲你真了不起,你想得比我更透澈!」
謝寒星道:「我也知道另一人是誰了,一定是劉宗!」
謝寒雲道:「是的!所以劉宗一下場,三個老傢伙立刻趕過來插手,他們不是怕他敵不過,而且擔心他把劍法洩露出去,讓韓家人得了好處!」
杜青一歎道:「你們都了不起,我沒想到這一層上去,我總以為令堂把持著劍訣,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傳授,更別說外人了!」
謝寒雲道:「一個具有野心的人,只有死黨才是心腹,兒女親情,都是假的,在娘說來,這幾個女兒反不如外人來得信任!」
謝寒星笑道:「這話不盡然,三個老傢伙的劍法是娘教的,劉宗的劍法卻是老王教的,這是我的看法!」
杜青道:「說說你的理由!」
謝寒星道:「三個老傢伙跟娘是一類人物,正因為他們野心勃勢,使老王深以為憂,才把所知教給劉宗,以為抵制,否則劉宗怎敢跟他們公然衝突,毫不讓步……」
趙寒雲想了一下道:「二姊的分析很有道理。劉宗是效忠我爹的,所以爹才把管家的大權交給他代掌,我來了之後,由於我幾手決斷的處置,使劉宗感覺到我可以繼承爹的事業,所以竭力支持我,這樣才引起三個老傢伙的恐懼……」
杜青歎道:「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韓莫愁的問題已夠頭痛了,這裡又有了爭權的糾紛,演變下去,真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謝寒雲道:「我們的來意,娘與爹都很清楚,爹也許想把劍笈給我們,可是娘堅決反對,而劍笈又在娘的控制中,所以爹在我面前也只好繼續裝死下去,等他劍法獲知更多時,再設法交給我!」
謝寒星道:「你有這個把握嗎?」
謝寒雲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想爹除了這個理由外,沒有再在我面前裝死的必要,他那樣愛我,為什麼不想跟我見面呢?」
謝寒星道:「他把大權交給你,留你下來,就是為了能時時看見你,雖然你看不見他,他卻時時在你身邊的!」
謝寒雲歎道:「我知道!但親子之情,絕不是看看就會滿足的,他一定很想我們能面對面,聽我親口叫他一聲……」
杜青道:「等著吧,會有那一天的!」
三人默然片刻,杜青又道:「今天他們得知韓莫愁的用心後,一定會聚集商討一個結果的,我想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會晤!」
謝寒雲笑道:「我有辦法!」
杜青道:「你有什麼辦法?」
謝寒雲道:「我與二姊藉著巡視為借口,四處走一遍,你在暗中留神看,那裡形跡可疑,你就往那裡去找!」
杜青沉思有頃道:「這不是個最好的辦法,但可以一試,我猜他們要商量,也一定是利用晚上的時間,到時候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們再出去巡視!」
三人商量定了,遂招人送來飲食,用過之後,為了培養精神,以便晚間行事,各自安靜地歇息了
到了晚間,謝家姊妹醒來時,房中已不見了杜青的蹤影,謝寒雲找了一遍,低聲笑道:「杜大哥真神秘,連我們也不通知一聲就走了!」
謝寒星道:「他有他的算盤,如果讓我們知道他的去向,我們很可能會在形色上引起別人的注意,反而會誤事!」
謝寒雲道:「我們也別耽誤了,配合他的行動出發吧!」
姊妹二人整頓了一下,佩好兵器,出園而去,園門有兩名漢子持刀肅立,見到她們後,立刻有一人上前道:「小姐要到那兒去?」
謝寒雲道:「我想四處去看看警戒的情形!」
那漢子道:「這個小姐不必煩心,本宅四周戒備森嚴,如同銅牆鐵壁,任何人都別想越雷池一步!」
謝寒雲道:「我還是要自己看看才放心!」
那漢子道:「屬下為小姐引路!」
謝寒雲道:「不必!我是秘密巡視,看看有沒有人疏忽,如果你們跟著,大家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可巡的!」
那漢子愣了一下,才道:「既如此,小姐得先找劉總管問清通行口令,稍有響動,立即發出口令聯絡,否則潛伏在暗處的射手不明就理,發出了暗器,恐怕會傷了小姐!」
謝寒雲道:「你把口令告訴我就行了!」
那漢子道:「屬下等二人守衛此間,只有一個口令,到了別處就不適用,本宅分為很多區域,每區都有不同的口令!」
謝寒星道:「這麼麻煩幹嗎?」
那漢子道:「這是為了慎重,唯恐有外人進來,探知了口令,豈非通行無阻了?本宅共分多少區,每區的口令是什麼,只有劉總管一人得知,而且口令也是每天更換,守衛的人也每天調動,才策萬全!」
謝寒雲道:「那麼本宅的人也不能自由行動了?」
那漢子道:「是的!入夜以後,本宅人員即各司其職,除了指定的區域內,不准到別的地方去,本宅所以能維持壁壘森嚴,完全是靠著這種特殊的警戒方法!」
謝寒雲聽了心中暗自歎服,覺得劉宗用這個方法,果然高明,難怪韓家人不敢輕犯,說不定以前還吃過不少虧呢!
謝寒雲想想又問道:「所有的口令只有劉總管一人知道嗎?」
那漢子道:「是的!連三位師爺與五龍一鳳六位管事,也得向劉總管問明之後,才能離開自己的地方!」
謝寒雲道:「好吧,那裡可以找到劉總管?」
那漢子道:「劉總管這時在廳旁的小書房,小姐過去,遇見第一道暗卡,可以用吉祥兩字發問,對方答如意後,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再問他們如何通行的口令!」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好吧,你們辛苦了!杜公子還在裡面安息,你們小心點,別讓人去驚吵他。如果他問起來,就請他到廳上去找我們!」
那兩人躬聲應是,然後退入樹影中繼續守衛,謝寒雲走出了一段路,才低聲對謝寒星道:「此地警備如此嚴密,杜大哥怎麼能行動呢?」
謝寒星笑:「杜大哥有的是辦法,韓家堡的戒備何嘗不嚴,他仍然混了進去,此地也未必能難住他!」
謝寒雲道:「那次是有我幫忙!」
謝寒星道:「今天也有你幫忙,別替他擔心了,他偷偷地離開了園子,門口的人並未發覺,可見仍有疏漏之處!」
謝寒雲童心未泯,忽發奇想道:「二姊,咱們不找劉宗,也來闖一下好不好?」
謝寒星笑道:「你又要淘氣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挨了暗箭,白送了一條小命,那多冤枉!」
謝寒雲道:「知道有暗箭,咱們可以提防一下,而且我穿著素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很明顯,他們看見是我,就不敢放箭了!」
謝寒星道:「可是鬧了起來,有什麼好處呢?」
謝寒雲道:「自然有好處,如果他們在暗中聚會,一定是很秘密的地方,戒備也特別嚴,有了響動,杜大哥才可以乘虛而入!」
謝寒星笑道:「想想你現在的身份,讓人抓住了多不好意思!」
謝寒星道:「正因為我現在是主人的身份,讓人發現了,也有個正當的理由,誰敢說我的巡視是錯的!」
謝寒星道:「剛才已經有人告訴你了,要巡視可以找劉宗!」
謝寒雲道:「我偏不找他,這是突擊巡視,我可以說是試探一下本宅的警覺程度,你有沒有興趣?」
謝寒星笑道:「老實說,我可沒有興趣陪你胡鬧,我在此地只是客人,不過你為了方便杜大哥,我能不奉陪嗎?」
謝寒雲笑道:「誰不是為了杜大哥,否則我在金陵多舒服,何苦來此地受罪,穿著這套喪氣的衣服……」
謝寒星道:「老王終究是你的生身父親……」
謝寒雲黯然道:「我沒有不認他,是他自己不敢認我,我在金陵時就隱約有感覺,因為他始終不敢正面告訴我,我才賭氣不理他。到了這兒,他又裝死裝活……」
謝寒星默然片刻才道:「我們白天不是商討過了嗎?他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算了,不去談他了,你準備怎麼辦?」
謝寒雲道:「走著瞧,先試試第一關!」
二人慢慢地前行,走了一陣,突然有人低喝:「什麼人?」
謝寒雲故意不作聲,從牆邊閃去,立刻嗖嗖射來幾枝冷箭,兩人用劍揮架,卻還幾乎中箭,忙叫道:「吉祥!」
遠處答道:「如意!既是自己人,為什麼剛才不問口令?」
說著有人挑了燈籠撲了過來,仍然持刀作著戒備之勢。
謝寒雲怒道:「混帳!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那人是個瘦削的中年漢子,照清謝寒雲的面貌後,立刻舉手朝後面招了一下,停止放箭,然後恭身道:「原來是小姐,請恕屬下無狀!」
謝寒雲用劍一比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負責這一區的嗎?」
那人恭身道:「小的叫尤大海,負責擔任本區警衛,小姐有何指示?」
謝寒雲道:「你很不錯,可是那幾個射手太差勁,幾枝箭射出來全無勁道,如果碰上了高手,一點用都沒有!」
尤大海笑道:「這幾枝箭只是試探性質,因為小姐是從後面來的,後方未曾示警,屬於外敵的成份不多,如果是從前面過來,二十張伏弩齊發,那怕再強的敵人也會成刺蝟的……」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混帳,你對我說話也敢如此放肆!」
尤大海惶恐地道:「是,屬下該死,屬下只是形容本區防守之密,並不敢唐突小姐,萬望小姐恕罪……」
謝寒雲哼了一聲又問道:「為什麼對從後面來的人就不認真戒備,難道敵人就不可能從後面翻進來嗎?你憑什麼作此推斷呢?」
尤大海恭身暗笑道:「後園是本宅防備最密的地方,除了本宅的人員外,外人絕對無法侵入,所以屬下才先行試探一下!」
謝寒雲道:「為什麼後園的防備嚴密呢?是誰告訴你的?」
尤大海道:「是劉總管交代的,他說凡是從後面來的人,即使答不出令,也得試探確實後才行動!」
謝寒星道:「可是我來的時候,你並沒有試探就發箭了!」
尤大海笑道:「那幾枝箭就是試探,凡是本宅的人,絕對不會被那幾枝箭傷著的,那只是一個警告而已。」
謝寒雲道:「如果發現不是本宅的人,又是什麼對付方法呢?」
尤大海道:「那就發伏弩了,這是用機括控制的,每弩十枝強箭,由六個不同的方向發出,十丈之內,可穿金透甲!」
謝寒雲道:「我要試放一次看看是否有這麼大的威力?」
尤大海道:「這伏弩發射後,裝填很麻煩……」
謝寒雲怒聲道:「我的話說出來就是命令,不容許打折扣!」
尤大海連忙道:「是!那就請小姐離開一點,最好躲在門洞中,免為勁弩所傷,屬下立刻就去準備!」
謝寒雲道:「試試還要準備?如果敵人侵入了,是否還要先跟人家商量一下,等你準備好了再發動?」
尤大海笑道:「對付外敵自然不須準備,可是小姐要試驗它的威力,就必須要準備一些目的物,以見其效!」
謝寒雲這才道:「快去!我沒有空多等!」
尤大海道:「馬上就好!」
說著走去,沒多久,捧了一籠飛鴿過來,放在空地中央,打開了竹籠,將鴿子都趕得飛了起來!
然後迅速退到她們身邊,謝寒雲道:「怎麼還不發射,鴿子都快飛走了!」
尤大海笑道:「飛不了,一隻都逃不了!」
這時有的鴿子已飛得比屋頂還高,眼看著即將衝出院牆之外,尤大海猛喝一聲:「放弩!」喝聲完了之後,又停了一停,然後只聽見一陣嗖嗖急響,不知箭從何方來,也不知射向何方去,但見天上飛的,低空繞的,以及停在地下呆的,約摸十幾頭飛鴿,全部墮了下來,無一倖免!
尤大海出去撿了一隻呈上道:「小姐請看伏弩的成績!」
謝寒雲道:「我只聽見聲響,卻沒看見一枝箭!」
尤大海道:「本宅所用的伏弩異乎尋常,它們通體都是純鋼的,每支長短不一,說它是細針應更恰當一點!因為它沒有箭鏃,也沒有箭羽,在各個不同方向射出,組成一片箭網,每支所行的路線也是固定的,在黑暗中,肉眼不辨,所以要躲過它們是不可能的!」
謝寒雲拿起鴿屍一看,只有尾部穿透了一個豆粒大的小孔,流出的血卻呈黑色,愕然問道:「箭上還有毒?」
尤大海笑道:「是的!毒性不重,殺死一隻鴿子是夠了,刺在人身上卻只能使人受傷昏迷,用解藥可以解救……」
謝寒雲道:「既然餵了毒,幹嗎不厲害一點呢?」
尤大海道:「那是怕萬一自己人受了傷,還有個挽救餘地,這種解方只有劉總管一人知道,如果外人中了箭,就等於是劇毒一樣,所以並不損卻它的威力!」
謝寒雲想想又道:「你說有二十把弩弓,每把可射十枝,總共才兩百支箭,能把這條過道都管住了嗎?」
尤大海道:「豈僅是過道,連四面牆上屋頂都在箭網之中;這兩百箭的距離射向都經過精密計算,連一隻鴿子都逃不了,更別說是人了!」
謝寒雲又問道:「那些箭呢?」
尤大海道:「飛到一定的部位去了,因為鋼箭鑄造很麻煩,必須要收起來,備作下次再用,效果仍然如舊!」
謝寒雲問道:「每支弩箭的穿透力有多強?」
尤大海道:「可以穿透一寸厚的鐵板,因此萬無可避之策,除了來人穿著一寸以上的厚甲,而且連頭帶腳全包起來,才可以不受傷害,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星咋舌道:「這套玩意兒真厲害,我回到金陵,也要設法弄上兩套,就再也不怕有人來偷襲了……」
尤大海笑道:「這只是一種而已,因為弩弓只能用一次,本宅比這厲害的防衛設施還多著呢!小姐可以到別處看看!」
謝寒雲問道:「還有些什麼設施?」
尤大海道:「這個屬下不知道,屬下只管這一部門,本宅的規矩是一人司一職,不准互相談討……」
謝寒雲點點頭道:「這是對的!每個人只知道一但外人入侵時,即使挾制一兩個人,也無法問知別處的虛實!」
尤大海笑道:「劉總管就是這個意思,才能使本宅如同銅牆鐵壁,小姐要到前面去,通行口令是逢凶化吉!」
謝寒雲點點頭道:「好了!你快把弩箭裝好了,繼續守衛吧!」
說著走了,又行了一程,果然暗中有人喝問:「來人止步,報出口令!」
謝寒星搶著道:「逢凶!」
對方答道:「化吉,是哪兩位!」
接著有人過來,看見是她們,立刻行禮後道:「原來是小姐,小姐要到前廳去嗎?」
謝寒雲點點頭,那人道:「屬下通知劉總管去!」
謝寒雲道:「不必!我是巡查防務的,要一路查查過去!」
那人道:「那小姐請一直過去,口令是萍水相逢!」
謝寒雲交代了幾句,就一直走過去,估計還有一關就可以到達前廳了,她卻換了另一條路。
那是通向另一邊平房的,走了一段,算計著快要遇見伏椿時,卻先隱身在暗中,拾起一塊石子拋向路面,只見後簷下立刻閃出兩道人影,前去探視!
謝寒星跟在後面,搶先發聲問:「來人報上口令!」
對方怔了一怔才道:「春草!」
謝寒星接口道:「秋萍!你們退回去好了,不許緊張,我們是前來查巡的,今天晚上有什麼異動沒有?」
守衛的人員已看出是謝家姐妹,忙道:「上稟小姐,此地很平靜,沒有異動情況!」
謝寒星嗯了一聲道:「那就好,多加小心,不許疏忽!」
說著與謝寒雲傲然行過,走出一程,謝寒雲低笑道:「二姊,你怎麼知道口令的?」
謝寒星笑道:「劉宗到底是個粗人,他這連環防守雖密,依然有缺點,各處關卡的口令末一字必定為後面口令的前一字,而且是用成語,只要稍加注意,立刻就發現其中關係了,現在我有把握通行無阻了!」
謝寒雲笑道:「這倒不能怪他,他每天要更換一次口令。又不能預先用筆記下,以防洩漏,自然要採用相連的字句!」
謝寒星道:「如果有外人進來,豈不是很易被人測知?」
謝寒雲笑道:「那倒不見得,我們是連過三關,才測知其中奧秘,外人不可能有這種機會,而且他限制大家在夜間走動,也是怕人測知口令的相互關係,再說我們用投石問路,先讓他們叫出上半句,才可以根據下半句的末一字做出判斷,外人進來,不會知道下半句的末一字,用同一字的成語很多,要銜接正確並不容易!」
謝寒星笑:「話雖如此說,到底有不妥之處!」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程,謝寒雲遠遠發現一棟孤樓,形如危堡,樓口微有燈光,忙如法泡製,用石將人引出來,然後喝問道:「口令!」
那出來的人開口道:「孤月!」
謝寒雲怔住了,因為上段口令首一字是春,這裡口令末一字應該也是春才對,然而孤月與春字如何銜接呢?」
謝寒星搶著叫道:「寒星!」
那人不答,嗖地衝過來掄劍就砍,謝寒星連忙用劍招架,卻被震得退後一步,那人正待繼續進招,謝寒雲已經看出那人正是劉宗,忙喊道:「劉大哥,是我啊!」
劉宗這才住手,愕然問道:「小姐,二小姐,你們怎麼來的?」
謝寒雲冷笑道:「我們是走過來的!」
劉宗道:「小姐既然走過來,為什麼不問清口令?」
謝寒雲冷笑道:「前面兩三處我是問了,後面的不用問,我猜都猜得到,你用成語首尾兩字銜接作口令,很容易被人識破!」
劉宗笑道:「小姐見責極是,不過屬下並非每條都如此,只有在不重要的地方才利用那個方法,到了這裡,不就變了嗎?」
謝寒雲道:「我怎麼知道呢?你孤月下面接什麼?」
劉宗笑道:「重要地方採用重複口令孤月下面還是孤月,屬下識字不多,要想出那麼多的四字成語很困難,不得不採用首尾連字的方法,以便記憶,而且限令宅中的人,除了本身的區域,不准任意離開,這樣大家就不容易知道其中的關連了!」
謝寒雲道:「可是我連過了三道防區、就摸出了其中的關係,後來幾個地方,都是我揣摩出來的!」
劉宗笑道:「小姐冰雪聰明,這點小玩意兒自然難不倒小姐了!」
謝寒雲道:「外人也不見得能難住,只要能獲知一兩處的口令略加揣摩,就可以在宅內通行無阻了!」
劉宗含笑道:「不錯!屬下已經防備到這一點,所以在重要的地方,口令又有了變化,像剛才那孤月二字,只有幾個人得知,幸虧小姐沒有亂答,否則埋伏在暗處的伏椿早已發動了,這裡的口令由屬下一人籌劃,外人絕對無法獲知;如果是本宅的人要找屬下回事,也不用口令答覆,只須自報姓名,屬下自會出來接洽;如果是允許進入之人,必然會知道通行口令,始得通過,如果來人報出錯誤口令,必系外敵無疑,這樣安排,大概不會出岔子了!」
謝寒雲想想道:「防備是夠周密的了,不過有幾個人是允許進入這個地方的呢?這裡又是什麼所在的呢?」
劉宗道:「這裡是議事密室,目前只有三位師爺與五龍一鳳允許進入,此外還有十六飛衛……」
謝寒雲問道:「誰是十六飛衛?我在名冊上沒見過呀?」
劉宗道:「十六飛衛是主人親手訓練的十六名弟子,男女各佔一半,他們的工作便是擔任密室的守衛,這十六人在本宅也是秘密,從不與外人見面,所以未列入名冊!」
謝寒雲笑了一聲道:「聽起來這好像是一個龐大的組織!」
劉宗慶容道:「是的!主人的事業遍及天下,雖未正式開宗立派,卻並不比目前武林中那些宗派遜色,甚至尤有過之,將來這些事業是小姐的,屬下相信在小姐的領導下,一定能比主人更做得有聲有色!」
謝寒雲道:「韓莫愁的目的在獨霸武林,我爹難道也……」
劉宗道:「主人生性淡泊,無意於此,否則以所有的實力,認真幹起來,早就達到那個地位了!」
謝寒雲一皺眉道:「我爹既然沒那個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多人呢?」
劉宗道:「主人雖無意獨霸武林,卻要防備別人有此企圖,是以廣植心腹,遍設耳目。多個年來,武林中能維持和平,都是主人的努力,所以屬下希望小姐能將這個任務繼續下去。屬下一定率領所部,誓死效忠!」
謝寒云:「我不一定有這個興趣!」
劉宗急道:「小姐,你千萬不能這麼說!」
謝寒雲道:「人各有志,這是不能勉強的!」
劉宗歎了一口氣道:「小姐即使沒有興趣。也要勉強撐下去,主人網羅的這些人是武功健者,而且大部分雄心勃勃,主人生前也曾有過解散之心,可是怕他們被別人網羅去了,勢必造成大患,不得已才勉力維持住……」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我爹向你這麼透露過嗎?」
劉宗道:「是的!屬下是主人唯一信任的人,主人有什麼話,都對屬下說,他這番意思連三位師爺都不知道……」
謝寒雲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他們是娘的死黨,娘的野心不遜於韓莫愁,所以想借用爹的實力有所圖……」
劉宗低歎一聲道:「小姐能明白就最好了。屬下本來想說的,只是語觸夫人,實有所不便,因此屬下希望小姐……」
謝寒雲道:「我只是個小孩子……」
劉宗興奮地道:「小姐來此二日,所作所為,實出屬下意外,所以屬下死心塌地,擁戴小姐,主人留下的這點基業,如果被韓莫愁接了去,自然不堪設想,即使落在別人手中,亦非武林之福,小姐千萬要三思而作,勉力為之……」
謝寒雲沉吟片刻道:「那不是跟娘作對嗎?」
劉宗低聲道:「這倒不必耽心,夫人目前所控制的只有三位師爺,基層人員,都在屬下控制中,小姐此後廣樹威望,大權在握,夫人只好知難而退了。至於三位師爺,也並不是真心歸附夫人,只因為夫人與他們的心思一樣,他們才全力為輔,只要小姐雄心不下於夫人,他們很可能會倒向小姐這邊,剛才已經有這種趨勢了……」
謝寒雲忙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劉宗低道:「平步雲認為小姐擁權太重,勸夫人出來接手,屬下自然反對,而柳群居然附合屬下的意思,認為你智慧過人,將來大有所為,如能善加輔導,成就必在夫人之上,所以小姐今後對他們多加籠絡……」
謝寒星卻道:「這樣做不太妥當吧,那三個都是老猾頭,小妹如果太借重他們,將來反而會受他們挾……制!」
劉宗道:「等到韓莫愁的勢力解除後,小姐如果有意稱霸,他們一定樂於為助,如果無意於此,就乾脆了結!」
說著用手做了個殺的姿勢,謝寒雲皺皺眉,謝寒星卻道:「不錯!他們都是慣於興風作浪的傢伙,如果不能滿足他們,就必須徹底解決他們,以免後患!」
劉宗道:「二小姐的話很有道理,主人暗中也作過這個指示!」
劉宗雲道:「我爹什麼時候說的?」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主人生前曾作這個指示,那時他還在謝家,卻已為小姐作好以後的安排,打算把這裡的基業交給小姐,不過他對小姐的心向知之極明,知道小姐是不會有野心的人,唯恐他們居間作怪,所以才作了這等指示!」
謝寒雲想想道:「劉大哥,你心裡究竟希望我怎麼做呢?」
劉宗道:「屬下身受主人知遇栽培,只知報恩,不問其他,否則主人也不會把這種事對屬下說了……」
謝寒雲忙道:「好,謝謝劉大哥的支持,別的話我不必說了,屋裡在開會嗎?討論些什麼?有那些人在?」
劉宗低聲道:「潘金鳳在廳上輪值,其餘的都在裡面商討明天應付韓家的事,小姐最好不要過問!」
謝寒雲道:「為什麼我不能過問呢?」
劉宗道:「因為夫人在裡面,她目前不想與小姐見面,小姐進去,勢必要害得她避開,以屬下愚見,目前還是不要去刺激夫人為佳,反正有什麼決定,屬下明天也會向小姐報告的,小姐以為如何?」
謝寒星輕扯了謝寒雲一下,她立刻會意道:「那我就不去了,別的地方我還想去看看!」
劉宗道:「防守的人是不敢鬆懈的,小姐儘管放心好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從明天起,大家會更忙呢!」
謝寒雲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回去了!」
劉宗送她們到第一道關口處,叫一個人在前開路,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暗號,居然沒有人出來查問口令,謝寒雲愕然問道:「你用什麼方法跟人聯絡的?」
那人道:「請小姐諒解,屬下是專司緊急聯絡的,所以有特殊的手勢免去查詢的麻煩,這個手勢除了劉總管外,只有屬下一人知道,為求保密起見,最好小姐也不必知道,這是劉總管規定的!」
謝寒雲笑笑也不再問了,回到草堂後不久,杜青像一頭狸貓似的也悄悄地進來了,朝她們一笑道:「你們的收穫不小呀!」
謝寒雲一看見他,立刻就叫道:「杜大哥,你真壞,走時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謝寒星卻笑著道:「杜大哥,你說我們收穫不小,你的收穫恐怕更大呢!」
杜青笑笑道:「不錯,我的收穫比你們多一點,不過拜你們之賜,多謝你們替我開了路!」
謝寒雲一怔道:「我們替你開的路?難道你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杜青道:「不,當你們出門時,我是在後面,到你們試驗伏弩時,我就走到你們前面去了!」
謝寒雲道:「你也弄清了那口令的關鍵嗎?」
杜青笑笑道:「我沒有興趣去傷這個腦筋,這口令是唬外人的,即使弄清了口令,也走不到有機密的地方!」
謝寒雲不信道:「你不用口令如何能通行的呢?」
杜青道:「我不但通行無阻,而且連你們走不到的地方也走到了,你們看不到的事情也看到了!」
謝寒雲仍是不信道:「那不可能,除非你會隱身法!」
杜青笑道:「不用隱身法,你們回來時,那個帶路的人不是也沒用口令嗎?何以大家連問都不問呢?」
謝寒雲一怔道:「你知道了那通行的暗號嗎?」
杜青點點頭,寒星道:「杜大哥!你真了不起,我一直在注意,那傢伙並沒有打什麼手勢,更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暗號!」
杜青笑道:「什麼暗號都沒有,只是在手心上塗了一點磷,走路時攤開手掌,給暗中的伏樁看見就成了!」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怎麼會發現的呢?」
杜青道:「我想這重重口令佈防雖密,時日一久也不太方便,如果有什麼緊急事故要通知前面時,一道道口令傳過去,豈不是要誤事?以此地佈防設想之周密,必然還有另一種緊急通行的辦法,剛好你們要求試驗伏騖,那傢伙不敢作主,先去請示後,才敢試驗,我綴著那個去請示的傢伙,終於發現了通行的秘密,而且這秘密還真行,一路上走過去,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謝寒雲道:「你身上那來的磷呢?」
杜青笑道:「闖江湖的人身邊都有百寶囊,裝著一切必須的東西,我身邊正好準備了這一種!」
謝寒雲道:「你一直跟到密室裡嗎?」
杜青道:「是的,我到了有一會兒工夫,你們才過來,而且你們沒進去,我卻摸到附近,偷聽了一陣!」
謝寒雲忙問道:「你聽見了什麼?」
杜青道:「大致跟劉宗告訴你們的差不多,平步雲跟他幾乎吵了起來,結果還是令堂開了口,總算壓住了!」
謝寒星也急急地問道:「我娘說什麼?」
杜青道:「令堂說寒雲這兩天的表現很出她意外,如果寒雲真能挑起這付擔子,她情願退讓。因為寒雲畢竟是王世伯的女兒,出來主持大局,在名義上也好聽一點,她與王世伯的婚姻並沒有公開宣告,多少有點不雅!」
謝寒雲道:「我是王非俠的女兒,也沒有公開宣佈過呀!」
杜青笑道:「清涼寺發喪,你以孝女的身份答禮,等於是公告於眾了,何況王世伯以前就跟很多人說起過他收了個養女,目前寄養在金陵,一旦百年之後,就把全部家業遺留給那個養女,雖然沒有說出是誰,大家自然會想到是你!」
謝寒雲低頭道:「他怎麼從來沒跟我說起過呢?」
杜青道:「或許是時間還沒有到吧,因為金陵那次比劍,原定不該是他參加的,使他來不及告訴你!」
謝寒雲道:「說一句話的時間怎會來不及!」
杜青搖頭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這件事他很慎重,一定想找個適當的時機才告訴你。以免你太受刺激!」
謝寒雲默然了片刻才道:「你的收穫就是偷聽到這些談話嗎?」
杜青笑道:「不!我知道他們在密室中不是僅為了商談,他門在那裡主要是為了練劍,練謝家秘譜上的劍法!」
謝家姐妹精神都為之一振,謝寒星忙問道:「是左手劍式嗎?」
杜青點頭道:「是的,不過那些練劍的人並不知道,他們都用右手在練,令堂可能還不相信,沒有說破這個秘密!」
謝寒雲道:「左手的劍招用右手來施展,那怎麼行呢?」
杜青道:「不過是方向相反而已,為什麼不行呢?」
謝寒雲道:「至少在威力上要打了折扣!」
杜青笑道:「那要看情形了,這套劍式我已看出端倪了,並不一定要限用那隻手,雖是左右配合,威力會大得多,但一人專用右手式,一人用右手施左手式,配合起來,威力仍是不受影響、而他們現在就是採用這個方式!」
謝寒雲道:「那他們是兩人一組,配合作戰了?」
杜青道:「不,劉宗與三個老傢伙是兩種都練,只有十六飛衛才是男女分組,男司左,女司右!」
謝寒雲奇道:「這是為什麼呢?」
杜青道:「據我的判斷,這十六飛衛才是真正的主力,他們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男女,由五龍一鳳各率領一組,劉宗率領一組,三個老傢伙率領一組,大家都親自負責對自己那一組進行訓練,將來作戰時,也是各率一組,分頭迎敵!」
謝寒星問道:「各人的造詣深淺不一,配屬人員程度的深淺也不同,這樣還能整齊嗎?他們是怎麼教的?」
杜青道:「他們是分別在八間小屋中施教的,程度深淺,只有在中間監督的人才知道,互相之間並不清楚!」
謝寒雲問道:「那一組較強呢?」
謝寒星搶著道:「那還用問嗎?自然是三個老傢伙那一組最強了,他們合三人之力,專司訓練一組,一定高出別人許多!」
杜青搖頭笑道:「這下子你可猜錯了,五龍的實力在伯仲間,相去不大,潘金鳳的那一組由於她今夜司值,我不太清楚,劉宗的那一組最強,三個老傢伙的那一組最差!」
謝寒雲愕然道:「怎麼可能呢?他們三人的武功造詣都高出別人!」
杜青道:「我想是他們三人之間都在隱瞞實力,互相也不信任,教的時候自然也不肯賣力,怎麼強得起來呢?」
謝寒星道:「那不是糟蹋別人的時間嗎?我真替那一組的人叫屈!」
杜青笑道:「我想他們都存著靠自己的打算,並不想倚重配屬的人員,所以才會這樣,再說這一組的人要配合三個人,由於三個人習性、劍路都不同,配合者捉摸不定,也是妨礙進步的原因!」
謝寒雲道:「在中間監督的人是娘了?」
杜青道:「除了令堂之外,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蒙著臉,坐在那裡,不聲不響,各人都對他十分恭敬!」
謝寒星叫道:「那一定是老王了!」
杜青皺著眉頭道:「我不敢確定,因為我無法證實,但猜測起來,可能就是他,如果是別人,就沒有蒙面的必要!」
謝寒雲卻道:「我看不可能,那屋中的人都是參與機密的人,我爹沒有死,他們都知道,用不著蒙面!」
謝寒星道:「還有那十六飛衛,老王的事不難給他們知道呀!」
謝寒雲道:「這十六人的存在,連本宅的人都不知道,不讓他們與外人接觸,就是怕機密洩露,又何必要瞞住他們呢?」
杜青點點頭道:「嗯,也有道理!那麼這個人可能只是一個幌子,用來作王世伯的替身,造成別人錯誤的印象!」
謝寒星道:「把替身放在密室中有什麼用?」
杜青笑道:「你想吧,韓莫愁已經在懷疑王世伯沒死,我們也看出王世伯確是尚在人間,這就可見王世伯偽裝身死的漏洞頗多,這是唯一彌補的方法,如果韓莫愁在宅中派有耳目眼線的話,一定會十分注意這間密室,自然也會注意到這個人,如果把這人當作王世伯進一步去探究,或者有所行動時,此人必然首當其衝……」
謝寒星道:「他身處秘室之中,還怕什麼?」
杜青笑道:「天下沒有真正的秘密,越是隱密的所在,越容易為人發覺,王世伯老於江湖,深諳欲蓋彌彰的道理,所以才擺上這一個傀儡,如果不是寒雲細心,我差一點也被哄過了,可見這一套還真有用!」
謝寒星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老王本人呢?」
杜青笑道:「他的身材高矮像王世伯,身形胖瘦也像,一切都太像了,反而變成不像了,尤其是別人對他的態度……」
謝寒星道:「老王是此間真正的主人,大家自然要對他恭敬,如果他只是個傀儡替身,又何必如此呢?」
杜青道:「態度恭敬是做給人看的,用以加強效果!」
謝寒星道:「他知道有人在偷看嗎?」
杜青道:「不知道,但是不管有沒有人偷看,大家都把他當作王世伯,才更使人相信,這就是所謂假戲真做的手法!」
謝寒星仍是堅持已見道:「這只是猜測之詞,我相信他們或許準備了一個替身,但老王何嘗不可以真作假,蒙面前去參加,連他們自己人也弄不清真假!這樣才使大家態度上不敢怠慢,如果確知他是替身的話,矯事做作總是會有點勉強的!」
杜青笑道:「你說的也有可能,王世伯心計極工,說不定會用上這一手,但我今天看見的絕不會是他本人,因為劉宗與平步雲在為權屬而爭執時,他坐在一邊保持緘默,不表示一點意見,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星固執地道:「這並不能證明什麼,如果他是假的,自然不夠資格發言,如果是真的,在這種情形下也不便發言!」
杜青到了最後,才苦笑道:「你們姊妹倆各執一詞,都有相當的理由,我也不知道誰是誰非了,但這一點無關緊要,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今天我研究他們新練的劃招,頗有心得,如果能多看幾次,說不定就能摸出個大概了!」
謝寒星道:「那我們明天再出去一趟,給你造個機會吧!」
杜青道:「只怕明天韓莫愁率眾前來,機會就不多了!」
謝寒星道:「照今天他們所練的程度,能應付韓莫愁嗎?」
杜青沉思片刻道:「這很難說,因為韓莫愁的劍術精到什麼程度,我並不清楚,他以前並沒有完全顯示自己的實力。」
謝寒星道:「這邊也是一樣,娘把她那些劍訣,也是一點一滴地拿出來,如果不是今天白天韓家姊妹示警,她不會想到教大家新招的,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跟韓莫愁再起一次衝突,讓韓莫愁多露一點,娘為了抵制他,才肯洩露多一點!」
杜青一歎道:「這很難,他們雙方各懷戒心,不拚則已,一拚就必須作個了斷,看來我想從中取得制止雙方的劍招的機會是不多了,但急也沒用,只有走著瞧了,夜很深了,我們養養神吧,等明天再說,也許明天就會遭遇到一場大廝殺了!」
謝寒雲道:「杜大哥,有一句話很不中聽,但是我必須提出懇求,而且還要你答應,那就是萬一發生爭端時,我希望你盡量避免介入,一切都先讓王家的人去應付,除非事情找到你頭上,無可推卻時,你再看情形……」
杜青笑道:「這一點你放心,我在此地是客,能忍則忍,絕不會過份招搖的,不但是我,連寒星也收斂多了,你瞧她今天面對韓家姊妹那樣挑逗,都無動於衷。」
謝寒星微笑道:「以我從前的脾氣,早就跟她們到外面拚命了,自從在杜大哥手中受了一次教訓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把目空一切的毛病改掉了,守愚才是藏拙之道,我已失去了與人爭勝的雄心,只想守住本份就夠了!」
杜青讚道:「寒星,你真了不起,守愚唯藏拙,其實並不是表示自己差,大智若愚,這是一個劍手最難得的修養,以你的年歲能做到這一點,實在很不容易!」
謝寒星苦笑一聲道:「可是娘對我失望也是為了這一點,如果不是為了我的改變,娘可能不會考慮到自己出來擔重負,挑大樑的,因此對我的改變,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謝寒雲一笑道:「杜大哥說好一定是好的,只是你改變得太快一點,如果等娘把一切都交給你後,再改變過來豈不更省事?至少不必為了這冊劍笈而費這麼大的精神!」
杜青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說,我認為寒星的改變已經是近乎懸崖勒馬了,如果再陷得深一點,很可能無法自拔!」
謝寒雲一笑道:「那也要怪杜大哥,二姊是受了你的影響而改變的,如果你早點來,二姊很可能會變得更溫馴了!」
謝寒星白了她一眼,隨即又望著杜青,期待著他的反應,杜青覺得很為難,他知道此刻應該有所表示,可是如何表示才能得體而不引起波折,這必須相當慎重,沉吟片刻後他才笑嘻嘻地道:「我以為寒星此刻已經是天下最溫柔的女孩子了,不會有人比她更好,更完美,更像個女孩子了!」
謝寒星很高興,但也有點失望,因為杜青只表示了對她的看法,而且她也知道這多少是屬於恭維性的。
因此她眼珠一轉道:「杜大哥,你說得太客氣,我覺得我比大姐差多了!」
杜青微笑道:「這不是比較的問題,寒月天性是屬於柔和的,而你卻是由剛轉柔的,給人的印象自然特別深刻!」
謝寒星輕輕一歎,她明白在杜青心中,寒月是一個女性至美的象徵,那是任何人無法比擬的。
在杜青口中,對自己能有這樣的評語,已經是最難得的了,也不應該有更多的奢求了!」
謝寒雲看看情形,也知道此時不應該為二姊作更多的要求,何況在她的心目中,大姊始終比二姊佔著較重的份量。
於是笑著說:「好了,大家睡吧,明天將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在金陵的那些人,明天都可能到來,我們要打點精神去應付!」
杜青也道:「是的,明天大家聚齊後,在韓莫愁與此地之間,大家都要作一個明確的抉擇,可能會有很多事發生!」
大家互道晚安後,謝家妹妹回到裡面休息,杜青躺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安息,想到這兩天內所發生的一切,想到未來情勢的發展,他簡直無法合眼。最後,他爬起來就著燈火,取出韓萍萍轉交給他的那個布包,裡面是血魂劍華聞笛遺留下來的劍笈,也是華聞笛認為可以克制韓莫愁的劍式!
可是裡面只有一方索絹,題著幾句似詩似謎的詩句:煙花三月下揚州,直入冥府探九幽。
覓得黃泉路上客,敢把單劍誇風流。
攀月摘星翻雲雨,天上仙姝人間求。
乘龍躍登燕歸口,五湖四海屬溫柔!」
杜青看得直搖頭,萬想不到華聞笛慎重交付,竟是這麼一篇玩意兒,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7
想了半天,他慢慢地懂了,可是一生氣之下,他把素絹撕得粉碎,點著燭火燒了,當素絹看火之後,居然又現出一些零碎的字跡!他才知道素絹上別有內容,連忙撲熄火卻已摸不到頭緒,因為那素絹已被他撕成無數碎條,現在拼湊起來,也只有幾個字隱約可辨,其餘都化成了黑灰。
順著次序,他看看那些字,只能湊成一些不完整的斷簡殘篇,要想讀通全篇,已經很難了。
那些字是這樣的「春……不……意,應……閬苑謀……言我…………鶴去……始……坤求,沽取……紅紅點滴……喉,自可見分曉,劍出天下愁!」
看來這又是一首五言律詩,因為這幾句話是分為兩行排列的,照字裡行間之意,似乎別有一番指示,指示他到一個地方去覓取真正的劍式,不過原句不全,其中的意思已很難猜測。
照韻腳看,謀、求、喉、愁四個字是押韻的,照殘缺的字面上,看第一句少了二四兩個字,第二句少了第二個字,第三句少的一第三個字,第四句少了二三兩字,第五六句都少了三四兩個字,第七八兩句倒是全的,卻只是一個結論對全詩關係不大。
杜青一面後悔自己孟浪,一面拚命想把殘缺的字補起來,可是很困難,萬分無奈中,他只有先從明裡的八句字謎上求解,這倒不難,他的文學根底很好,略略思索就得到答案。
那幾句七言律詩指示如何取得劍笈,華聞笛一定知道謝耐冬將家藏的劍訣偷看過了,也知道那些劍譜可以制服韓莫愁,更知道王非俠的死是偽裝的,所以第一句「煙花三月下揚州」是叫他到揚州來;第二三句「直入冥府探九幽,覓取黃泉路上客。」則分明是說王非俠沒有死,要找到他;第四句「敢把單劍誇風流,沒多大意思,是叫他利用風流的手腕謀取;第五句「攀月摘星翻雲雨」把謝家三姊妹的名字都嵌了過去,同時也叫他取得三個女孩子的芳心,一箭三雕,所以第六句才說是「天上仙姝人間求」;第七句「乘龍躍登燕歸日」有些費解,但仔細想想,乘龍是招做女婿的意思,燕歸是下嫁之意,而且運曲人化,王非俠姓王,寒雲是他的女兒,但也姓謝,古詩上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之句,意思是他做了王謝兩家的女婿,得三女並嫁之日,王非俠一定會將劍式相授;最後一句「五湖四海屬溫柔」則是說得到那劍式之後,五湖四海,一劍獨尊,然而這地位必須由溫柔鄉中取得!
謝寒月已經是他的妻子,謝寒星對他有意,謝寒雲更是喜歡他,假如他真這個意思,倒也並不困難,可是他對謝寒月情有獨鍾,對謝寒星只是愛屋及烏,謝寒雲在他心中更只是個小妹妹!
他到揚州來是為了求取劍式,這與華聞笛的意思不謀而合,可是華聞笛指示的手段,實在叫他生氣,所以一氣之下,才把素絹給撕了,放在火上燒。
直到素絹上又出現字跡,他才知道另外還有安排,因為第一個方法只限於他,而華聞笛說過,如果這布包無法交到他手中,就由那轉交之人承受,換言之就是將由韓萍萍取得,而韓萍萍總不會能由娶謝家姊妹而得到劍式。
因此那劍式一定是有的,而且就藏在後面八句詩中,現在只有從已有的字句中示推敲了。
華聞笛以血魂劍成名,而血魂劍式又以狠毒見長,那他遺留的劍式一定較血魂劍更凶毒,所以最後一句才說是「劍出天下愁」,為此華聞笛才希望他用第一個方法去求得王非俠的劍式為上策,最好是不必動用到他遺留下來的凶招。
想到這裡,他對華聞笛的用心又諒解了一點,至少那出發點是善良的,但是要解答第二首隱藏詩之謎,又應該從上一首詩中去推敲!
如果要動用到第二首暗詩,必是第一個並娶三女的計劃未能實施,或是不願實施,華聞笛對他瞭解頗深,也應該想得到他未必會同意那個辦法。由此往下推想,把那第一句詩中所缺的字補上,可能是「春風不得意」,或者是「春風不如意」,用以說明不諧。
他寫下了第一句,又開始想第二句,那只缺一個字,在應字之下,很可能是一個「向」字,「應向閬苑謀」,這說明了謀取的地方,閬苑又是什麼地方呢?閬苑是花園的意思,可又是那一個花園呢?」
思索良久,他只得暫時放下,繼續推究下去,第三句少了一個字,這倒好猜,華聞笛已經死了,那一句必是「言我騎鶴去。」騎字也可能是跨字,但意思差不多,這是說到閬苑找一個人,說華聞笛已死,然後接下去第四句,坤字讓面必是一個干字,「始……乾坤求,這空缺的一個字,很可能是一個「將」字,「始將乾坤求」這樣才解得通,不過問題又來了,乾坤是什麼呢?
乾坤者,天地也,這乾坤二字很可能是劍式的名稱,也可能代表一個別的東西,只得先暫時擱下;
第五句少了兩個字,但前兩字是沽取,那是打酒的意思,最後一個字是「紅」,一定是酒的名稱。江南最有名的酒是女兒紅,第五句姑且算是「沽取女兒紅」。第六句最難捉摸,點滴下面可能是莫入喉,也可是盡入喉,一個是不喝,一個是喝光,這無法決定,要看那時的情形再說;
第七八句是完整的,他試著將八句詩連起來:春風不得意,應向閬菀謀。
言我跨鶴去,始將乾坤求。
沽取女兒紅,點滴……喉。
自可見分曉,劍出天下愁。」
大致上可以解得通了,而且也沒有更好的填補方法了,除了酒名可能有變更,以及第六句是否要喝光尚待斟酌外,全詩可能就是這個樣子了。問題在有些字句含意不明,「閬苑」指何處?乾坤又是什麼?這是最重要的關鍵,必須要弄清楚。
想了半天,他總算將乾坤兩個字想了出來,因為下句是沽酒,又有喝、不喝的意思,乾坤必非劍式之名,而是指載錄劍式之處,所謂劍笈,只是一些圖式說明文字,那只能寫下來,或是刻在什麼東西上!
再由字面上看,不管是寫也好,刻也好,必定與酒有關,而且是指一種叫什麼紅的酒。
那乾坤,必是盛酒之物,「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這乾坤二字,必是指酒壺而言,也許是一個盛酒的葫蘆,而且葫蘆的可能性較大,因為葫蘆是道家的法寶,老子煉丹的葫蘆據說可以裝載天地,與乾坤並壽!
他想通了,要到閬苑去找一個人,此人必是華聞笛的故交,告訴他華聞笛的死訊,然後向他索取一個裝酒的葫蘆裝滿一種叫什麼紅的酒,或者是喝完它,或者是一滴不飲,然後自見分曉,就得到了那「一劍出鞘,天下皆愁」的神奇劍法!
推敲到這兒,他相信已經差不多了,就只差閬苑兩個字未解,那只有慢慢再摸索吧!
將詩句牢記在心,又將剩餘的素絹點在火上燒成灰煙,抹去桌上的字跡,天色已經大亮了!謝家姊妹在裡間低聲談話,可能已經起來半天了。他連忙問道:「寒雲、寒星,你們起身了嗎?」
謝寒雲笑著出來道:「早就起身了,因為你在外面做詩,我們不敢打擾,杜大哥,你興趣真高,又是七言,又是五言……」
杜青想起那八句七言律詩如果給她們聽見了,的確很糟糕,急得臉都紅了,連忙問道:「你們都聽見了?」
謝寒星笑道:「沒聽全,因為你念得很含糊,我們怕打斷你的詩興,不敢出來,現在能夠把大作給我們瞧瞧嗎?」
杜青連忙道:「我燒掉了!」
謝寒星見地上一堆殘灰,惋惜地說:「好好的詩,費了一夜的心思才吟成,幹嘛燒了呢?一定是怕我們偷學了你的佳句!」
謝寒雲道:「是啊,我聽見一兩句,說什麼「單劍誇風流」,那一定是豪情萬丈,更兼綺妮的絕佳好句……」杜青臉更紅了,吶吶地道:「沒……沒有什麼,那都是胡說八道的!」
謝寒星道:「詩本來就是胡說的多,李白有白髮三千丈之句,更是荒唐,誰有那麼長的頭髮呢?杜大哥,你臉紅什麼呀!」
杜青尷尬地笑道:「因為是胡說人道,我怕你們聽見了笑話……」
謝寒雲道:「我們根本沒聽清楚,有什麼可笑的呢?恐怕是你做賊心虛,心裡有鬼,所以才急得臉紅了!」
杜青急急問道:「寒雲,你究竟聽見了多少?」
謝寒雲道:「就聽見了一句,瞧你急成這個樣子!我知道你是在想大姊,偷偷地做詩寄懷,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杜青見她纏到這個方向上去,心中放鬆了,訕然地笑了,卻不再辯白了。謝寒雲道:「我相信大姊今天一定會趕來了,我們也不敢聽你的相思情話了,等她來後念給她聽吧!」
謝寒星見杜青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就笑著說:「小妹,別胡鬧了!」
謝寒雲道:「不是胡鬧,我兩天沒見大姊,很想念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杜大哥當然更想了吧!」
謝寒星拉著她道:「天亮很久了,叫人送水來,我們洗了,吃過早點,就該出去了,看看昨夜他們商量了什麼對策!」
杜青忙道:「是啊,我的肚子餓了很久了!」
謝寒雲立刻出去叫人送進洗臉水,並吩咐快點送早點來。三個人洗過臉,正在吃麵的時候劉宗進來了。由於謝寒雲正在用面,他不敢驚動,垂手站立在一旁。
謝寒雲放下筷子問道:「劉大哥,什麼事?」
劉宗垂手道:「等小姐用過早點,屬下再稟報吧!」
謝寒雲道:「你說好了,事情一定很急,否則你也不會趕著來了,你這樣子,我反而吃不下去,到底是什麼事?」
劉宗道:「凌晨五更左右,在金陵韓家做客的人都乘船到了揚州,連韓莫愁也來了,此刻正在游廿四橋陳跡……」
謝寒雲一愕道:「他也來了,我們得準備一下!」
劉宗臉色微變道:「屬下聽說他們並非前來致唁,而是來玩的,今天是他妻子的生日,他們在迎月樓定下了酒席準備祝壽呢!」
謝寒雲臉色微變道:「豈有此理,他敢如此欺負人!」
杜青卻忽地一拍桌子叫道:「是了,一點都不錯,迎月樓!」
三人都為之一怔,瞧著他,杜青忙問道:「聽說迎月樓有一幅對聯,提的是「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還是宋代趙孟俯的真跡,對嗎?」
劉宗道:「不錯!迎月樓是揚州城最大的一所酒樓,開設幾百年了,這一對聯一直在那兒,杜公子怎麼問起這個了呢?」
杜青頓了一頓又問:「那酒樓的主人是誰?」
劉宗想想道:「迎月樓數易其主,現在的主人姓修,叫修文水,醫道很精,有賽華陀之稱。他經營迎月樓以來,用藥泡製了一種藥,叫做滿堂紅,那怕是大黑臉,喝了一杯之後,臉也會變紅,酒味特佳,千里聞名……」
杜青喃喃地道:「不錯,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再加上滿堂紅,一定是這地方,一切迎刃而解了。」
謝寒雲忙問道:「杜大哥,你是怎麼了?」
杜青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笑著說:「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一點小事,與你們沒關係,韓莫愁接到訃聞,攜眾前來,卻在酒樓為他夫人祝壽,這分明是跟你們過不去!」
劉宗道:「是的,他故意跑到揚州來慶壽,就是存心挑釁。屬下特來請示小姐,該如何應付!」
謝寒雲問道:「那些客人作何表示?」
劉宗道:「沒有得到韓莫愁的允許,恐怕不敢前來!」
謝寒雲沉下臉道:「你們看該如何應付呢!」
劉宗道:「三位師爺的意思是等一天,如果明天他們不來就是存心藐視主人,準備叫他們一個也回不去!」
杜青冷笑道:「他妻子的生日,難道比王世伯的喪事還重要,這欺人太甚了,劉兄意思如何?」
劉宗道:「在下沒有意見,悉聽小姐指示,不過三位師爺說,只要再等一天,我們就有對付韓莫愁的辦法了!」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韓莫愁是有備而來,謀定而動,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過他,當然只好忍受一天,不過明天……」
劉過道:「屬下想明天一定有辦法對付得了他。」
謝寒雲望望杜青,杜青一笑道:「那就等明天吧,不過今天我們可以先去向他賀個壽,先把道理站住,明天要對付他也就有借口了!」
謝寒雲叫了起來道:「什麼,我們還要向他去賀壽?」
劉宗卻道:「三位師爺也考慮到這一點,這是唯一穩住他今天不向我們尋事的辦法,到了明天就不怕他了。」
謝寒雲道:「一天之內能有這麼大的變化嗎?」
劉宗閃避她的眼光,似乎想避免作答,但是謝寒雲的眼睛緊盯住他,他只好嚥了一口唾沫道:「三位師爺這麼說的!」
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相信他們的話嗎?」
劉宗道:「屬下不能說絕對相信,但多等一天對我們總是有利無害的,小姐,這是件很屈辱的事,但屬下希望你能忍耐一下!」
謝寒雲冷冷一笑道:「看來我必須接受了!」
劉宗十分痛苦,頓了一頓,才毅然地道:「小姐是一宅之主,雖然三位師爺作此籌劃,但是小姐可以不聽他們的;如果小姐另有決定,在下一定竭誠支持!」
謝寒雲道:「不能忍就得拚,還有什麼別的決定呢?」
劉宗道:「拚是難免的,只差今天與明天的關鍵。明天再拼雖然對我們有利,但即使能擊敗韓莫愁,我們今後在江湖上也難以抬頭。」
謝寒雲道:「劉大哥是主張一拼了!」
劉宗道:「屬下不敢決定什麼。但屬下可以提供小姐一點,宅中九成的人小姐都可以自由調用,只要一個命令,他們必捨命以赴,雖死無怨!」
謝寒雲道:「這麼說還有一成的人我是指揮不動了?」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三位師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必要時他們可能會抬出夫人來作擋箭牌,當然他們還有幾個心腹,但是這些人去了也沒多大用,屬下所能調用的人員,都是武功較佳的門人,小姐如果有意一拼,要不要他們都行!」
謝寒雲忽然笑道:「我看還是忍一忍吧,這樣一來,那三個老家儀可能會大失所望,但是我不喜歡被人利用,更不願拿許多忠誠的弟兄去流血拚命,造成別人的機會!」
劉宗一怔道:「小姐這話是怎麼說?」
謝寒雲道:「這個老傢伙嘴裡勸我忍耐,實際上他們知道我絕不肯忍耐,定會憤然一拼,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劉宗道:「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謝寒雲道:「他們三個人對劍法都很在行。雖然他們都不用劍了,但是他們一直在全心全意研究韓家劍法,昨天聽說韓無畏的劍法只顯露了一半他們才緊張了,想對韓家的劍法有個萬全之策!」
劉宗道:「是的!我們在密室中聚會,商量事情的時間不多,主要的還是琢磨劍法,想法子去破他的劍式!」
謝寒雲笑道:「這就是了,所以他們今天故意提出這個屈辱的法子,以為我一定不肯接受,率眾前去拚鬥,以本宅現有的人手實力,韓莫愁即使想勝過我們,也得拿出精神,我們在分析研究對方的虛實後,明天自然有相當的把握取勝了!」
劉宗恍然道:「難怪他們只提議忍耐,卻要小姐作最後的決定,這三個老傢伙的用心太陰險了……」
謝寒雲道:「用心不能說陰險,但是他們手段太卑劣,想叫我去負責任,要我來作惡人,拿門下子弟血肉去餵敵人的劍鋒!」
劉宗歎道:「小姐不明白,其中還有內情,他們是忠於夫人的,卻因為宅中大部分人手都聽屬下的,而屬下又對小姐誓死效忠,才引起他們的不快,如果小姐今天因一時之忿,率眾前去拚鬥,傷亡定然慘重,以後……」
謝寒雲笑道:「以後就該他們神氣了!」
劉宗憤然道:「正是如此,屬下一時不察,竟著了他們的道兒,幸而小姐明察秋毫,才沒有上他們的當!」
謝寒雲道:「我對爭權奪利並不太熱衷,只是為門中子弟著想,不願意拿他們去作無謂的犧牲而已!」
劉宗感動地道:「小姐如此體察關懷屬下,相信他們更會擁戴小姐了!」
謝寒雲道:「我可以忍一天,但也不會無恥得去給韓家人賀壽,你去轉告那三個老傢伙叫他們另外再想對付之策!」
杜青卻笑道:「如果今天不去闖一下,不把韓莫愁的底細摸清楚一點,他們仍然是無法對付明天的事!」
謝寒雲愕然道:「杜大哥,難道你主張我們該去拼一下嗎?」
杜青笑著點點頭,說道:「不錯!拼是要拼一下的,但是去的人不宜太多,有四五個就夠了,這樣既不至動搖實力,又可以達到目的!」
劉宗道:「杜公子的話雖然不錯,但韓莫愁率眾而來,目的也很明顯,如果去的人少了,他可以驅使別人出手……」
杜青道:「我們先以賀壽為名,他不好意思破臉,到了開席時,再故意找他麻煩。這樣他就無法找別人來墊底了!」
謝寒雲道:「但要我去給他賀壽,說什麼我也不幹!」
杜青微笑道:「你當然不能去,你是孝家的身份,絕沒有出去應酬的道理,我跟寒星以作客的身份去一趟就是沒妨礙的。」
謝籌雲愕然道:「你跟二姊去,只有兩個人行嗎?」杜青笑道:「當然多兩個更好,可是勻不出人來,也只好算了!」
劉宗忙道:「杜公子和二小姐前去,屬下可以派兩個人跟去。」
杜青搖頭道:「不,要跟韓莫愁動手,人手太差等於白去。」
劉宗道:「屬下可以和潘金鳳二人護衛兩位前去。」
謝寒雲道:「不行!你跟潘大姐都是本宅的得力人物,如果你們去給韓莫愁的老婆賀壽,跟我去有什麼區別?」劉宗道:「我們可以略事易容,裝成僕從,與本宅就沒有關係了,到了那裡,必要時也可以給兩位掠陣。」杜青想了一下,說道:「能得二位相助自然很理想,只是太委屈你們了。」劉宗慨然道:「杜公子別這麼說,我們是應該的,韓莫愁如此欺人,我們不給他一點教訓,心中實在難平這口氣!」杜青笑道:「既然如此,二位快去準備一下,我們先到迎月樓去,把環境摸熟,肚裡也好有個打點。」劉宗道:「迎月樓的環境我很熟,韓莫愁要到中午才開宴呢!我們先去了,不是反而招他生疑嗎?」杜青笑道:「今天去找韓莫愁的晦氣只是給他一點顏色,並不是找他拚死活,我想鬧得查不多時就抽身退去,自然要把四周的環境先弄清楚。」
劉宗欽佩地道:「杜公子是經過大場面的,凡事都預留退步,無怪出道未久,盛名遠著,這樣在下就去通知潘金鳳準備了!」
杜青道:「二位準備好了,就在大門口等候,這件事秘密一點,本宅的人也不宜洩露,免得多惹麻煩!」
劉宗點頭答應著先走了,謝寒雲很不放心地說:「杜大哥,你真要前去涉險!」
杜青笑道:「是的!韓莫愁這樣做法實在大悖人情,我一定要給他點教訓,叫他丟丟臉,打擊一下他的聲望。」
謝寒雲憂慮地道:「萬一你脫不了身怎麼辦?」
杜青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做事很有分寸,再說此去不一定會衝突,也許我罵他幾句就完了,只要我不先動手,他為了身份,總不好意思先找我動手吧?」
謝寒雲雖然還是不放心,但她知道杜青一旦決定之後,很難更改的,只好輕輕地一歎道:「但願你能平安無事回來,否則我會孤注一擲,起用這兒所有的人手,跟他拚個死活!」
杜青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
三人又談了一會,杜青與謝寒星二人整裝佩劍,來到大門口,劉宗與潘金鳳果然已在等候了,二人都穿上了僕人的衣服,劉宗還化妝成個老蒼頭的模樣,四人相視一笑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了很遠後,杜青才問道:「二位出來時,沒幾個人知道吧?」
劉宗道:「是的,門上的人都是我最信任的弟兄,我已經關照了,任何人問起,都不准洩露行藏!」
杜青笑道:「那就好,我們上迎月樓去吧!」
邁步走了一陣,謝寒星發現街上一個老婦人向他走過來,手挽一藍白蘭花,操著揚州話兜賣!
謝寒星一面揀花,一面低聲道:「杜大哥,大姐也到揚州來了,聽候你的指示!」
杜青一怔道:「在那裡?」
那老婦人低聲道:「大姐化裝來的,帶了金陵十二釵姊妹,此刻藏身在運河的船上,杜大哥有什麼指示沒有?」
杜青一怔道:「這是……」
謝寒星笑道:「素雲,我們謝家特有的易容術,除了我們自己人外,誰都認不出來,你有什麼話要帶去嗎?」
杜青想想道:「那好,這一來人手更足了,現在我不去找她,叫她中午以本來面目,到迎月樓為韓夫人祝壽!」
老婦裝束的素雲點點頭,謝寒星挑了兩朵花別在襟上,然後丟下一枚零錢,素雲道著謝走了!
杜青低歎道:「你們家真有兩下子,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是素雲,形貌變了不說,怎麼連聲音都變了!」
謝寒星笑道:「大姊無所不通,無所不能,她們這次出來,韓家沒一個人知道,還以為她們留在金陵呢!」
劉宗低聲道:「我在金陵也派了很多精明的眼線,專門打聽各家的動靜,居然不知道謝大小姐動身的消息,這實在太神奇了!」
杜青道:「我們快上迎月樓去吧!」四人轉到迎月樓前,果然好大氣派,尤其是宋代名家趙孟俯的那首名聯,鐵筆銀鉤,十分蒼勁有力。
杜青欣賞了一會,便跨步人內,這時有一名堂倌上前道:「客官,對不起!今天小店全被人包下了……」
杜青回頭對劉宗道:「劉宗,你去和主人疏通一下,我們只要一間小屋子,略事休息,不會耽擱很久的!」
劉宗上前在堂倌耳邊低語了兩句,那堂倌連忙恭身道:「請,請!」接著將他們一直引到一間雅室中坐下,杜青笑道:「到底是劉管家面子大!」
劉宗陪笑道:「揚州城只要說是瘦西湖王家的客人,絕不敢怠慢!」
杜青笑道:「既是如此,麻煩劉管家將此間主人請來一敘!」
劉宗不知道杜青為什麼,但是他習慣了不多問,答應一聲就去了,不多時,陪著一個老年人進來道:「杜公子,這是此間主人修文水老先生!」修文水一派斯文打扮,拱手道:「公子見召,有何賜示?」
杜青道:「再晚有一點私事請教!」
說著朝謝寒星看了一眼,她會意地說:「杜大哥,你在這兒坐坐,我出去看看!」劉宗與潘金鳳自然不便留下,伺候著謝寒星離開了。
杜青等他們都走了,才低聲道:「修老先生,在下有一故人存有一樣東西在這裡,遺命在下來此取回,請老先生拿出來吧。」修文水愕然道:「公子那位故人叫什麼名字?留下了什麼東西?」
杜青心中沉吟,華聞笛的留詩中被自己燒掉的那部分雖然自己斟酌著補上了,但不知道是否真的正確,因此一時不知如何答覆。修文水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說話,就笑著說:「此地往來客人很多,經常有東西留下,老朽都保管起來了,只要公子說出是什麼東西,老朽自可取出奉還。」
杜青只有把自己猜測的答案試著說出來了:「是一個盛酒的葫蘆!」
修文水臉色微動,說道:「一個盛酒的葫蘆?這倒是沒有,公子別是記錯了!」
杜青心中十分失望,但是他見修文水的臉色動過一下,知道其間必有隱情,也許是華聞笛交代過有什麼隱語,必須說對了才肯交付,可是華聞笛的詩上並沒有交代什麼隱語呀,他正在躊躇,修文水已笑道:「一個酒葫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小店裡多得很,公子隨便選一個去好了……」
杜青著急道:「那不是個普通的葫蘆!」
修文水笑道:「裝酒的葫蘆還有什麼特殊的呢?除非是像這壁上所畫的那一個,那可是仙人的寶貝!」
說著用手一指,杜青抬頭一看,原來壁間懸著一幅立軸,畫著是黃鶴樓上仙鶴送酒的故事。
那是一個神話,說武昌黃鶴樓的主人,因為免費款待了一個乞丐喝酒,那乞丐是仙人所化,臨走時在壁上畫了一隻仙鶴,鶴嘴銜著一把酒壺,以後每逢有客人前來,畫中的仙鶴會飛出來敬酒,一時聲名大噪,那主人也因此發了財,後來過了幾年,那仙人又來了,用手一招,仙鶴飛了下來,他騎著鶴衝霄而去,黃鶴樓也因此而得名!
這圖上也畫著一隻鶴,鶴嘴裡卻銜著一個酒葫蘆。
杜青看了心中一動道:「這幅畫是誰畫的?」
修文水笑道:「是老朽一個朋友畫的,只可惜沒有黃鶴樓的那頭鶴靈異,既不會飛,也沒有斟不完的酒在葫蘆裡!」
杜青道:「貴友丹青之技已臻化境,這一頭鶴畫得栩栩如生,只是沒有題跋,也沒有落款,未免太遺憾了……」
修文水道:「敝友說過了,他只會畫不會書,所以留下了空白,期待他日能有哪一位大書家經過,就請題跋一下!」
杜青道:「在下書法拙劣,不揣冒昧,倒是想塗鴉一番……」
修文水道:「好極了,公子覺得題什麼好呢?」
杜青想了一下道:「斯人已化黃鶴去!」
修文水臉色一變,聲音已哽咽道:「很好!很好!老朽將那位朋友找來,叫他先落下款,再請公子大筆為題,這付畫當生色不少!」
杜青輕輕地道:「斯人已化黃鶴去,他不會再來落款了!」
修文水淚水盈眶,問道:「是真的嗎?」
杜青黯然道:「自然是真的,老先生應該早有所聞了!」
修文水淚水直滴,唏噓著道:「聽說是一會事,可是沒有公子那句隱語,老朽再也不相信故人會先我而去,如此說來他是真的仙逝了。」
杜青點點頭道:「否則也不會由再晚來取遺物了。」
修文水黯然片刻,出門而去,一會拿了一個朱紅色的小葫蘆進來,放在桌上,然後用手摩挲著道:「故人遺物在此,公子請拿去吧!」
杜青道:「就是這一個嗎?」
修文水點點頭,杜青在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修文水見狀,裝作不解地用手推開道:「老朽為故人保存遺物,怎麼能收酬勞呢?」
杜青道:「這是向老丈沽酒的!」
修文水道:「公子說笑話了,公子既是敝友的故人,又是王府上的佳客,一點水酒、小店理應招待……」
杜青道:「不,這葫蘆的酒錢一定要付,請老丈將寶號的滿堂紅灌滿一壺,再晚要帶走,銀子請老丈收下!」修文水想了想,終於收起銀子道:「公子是現在喝呢,還是回家喝?「杜青愣住了,這正是他無法解決的問題,因為那首詩上的兩個字被燒掉了,他不知道是喝還是不喝。
遲疑片刻才道:「等酒裝進去再作決定!」
修文水這才慎重地道:「公子一切都答對了,足見是那老友遣來之人無疑,不過為公子計,最好還是改天再來吧!」
杜青道:「為什麼今天不行?」
修文水道:「今天中午小店有人請客!」
杜青道:「我知道,我就是來赴宴的。」
修文水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杜青道:「所以我才急急地要向老丈求教!」
修文水的臉上浮起一層古怪的神色道:「老友之死確係樓下宴客之人所為嗎?」
杜青搖頭道:「不,他是自裁的!」
修文水道:「老朽聽人傳言也是如此,但老朽實難相信,以我那故友平素為人之心性行事,斷無自殺之可能!」
杜青道:「這點再晚可以證實,絕無訛誤。不過他的死並非出之自願,至少他不是為了對生命厭倦而自殺!」
修文水道:「這就對了,那位老友曾經說過,假如他一旦身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被人殺死,而殺死他的人,一定在劍術上超過了他!」
杜青道:「可以這麼說,他發現有人的劍術已超過他,遲早必死於該人之手,與其為人所殺,不如自求了斷!」
修文水點頭道:「這才像老友的為人!杜公子,請恕老朽囉嗦,因為這事情關係巨大,老朽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作決定!」
杜青道:「這是應該的,華老前輩處理這件事也非常慎重,雖然事前已有指令,卻還經過多次的考驗!」
修文水沉吟片刻才問道:「也許是老朽多嘴,公子經過些什麼考驗?」
杜青用最簡單的言辭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修文水道:「老友的確費煞苦心,但也幸虧公子才智過人,否則那第二首藏詩中遺漏的字眼很難憑想像補充得如此周全!」
杜青道:「焚絹之後,再晚才發現有暗詩內藏,頗為自悔孟浪,那些字句雖是憑猜測填補,到底還有些地方難以明瞭,是以才向老丈求教!」
修文水道:「公子覺得那些字句未能瞭然?」
杜青道:「第六句點滴之下二字,在下難以決定不知道是應該將酒完全喝下去呢,還是一滴都不飲!」
修文水道:「老朽也是難以決定,因為這關係太重大了,還是由公子去決定好了,因為喝不喝酒,對公子將來的成就,有莫大的影響!」
杜青道:「喝酒與取得劍式有關係嗎?」
修文水道:「沒有關係,卻與劍式之練成有關。這葫蘆裡別無他物,只藏有一顆丸藥,與滿堂紅酒發生作用後,飲之能立增功力,頃刻之間,即可練成劍式,成為天下第一人,如果不喝酒,恐怕要十年的時間,才能將劍式運用自如!」
杜青道:「那恐怕來不及了,十年之後,韓莫愁橫行武林,氣候已成,將不知有多少正人俠士受其荼毒!」
修文水道:「那倒不至於,這劍式頗為簡易,以公子現在的造詣,經過個把時辰的揣摩,即可運用,克制韓莫愁大概沒問題,只是還必須苦練十年,才能窺其堂奧,成為天下無雙的高手!」
杜青道:「只要能制止韓莫愁不再為惡,再晚愚願已足,對於成為天下第一人,再晚根本不作此想!」
修文水道:「可是喝下酒之後,神功立成,一舉而成名,豈不更為簡便,公子為什麼要捨近而求遠呢?」
杜青正色道:「華老前輩所遺劍招大多凶狠絕倫,縱然能因之而技震天下,卻需造下大量的殺孽,再晚志在謀求武林安寧,捨此別無他念,因此還是守本份的好!」
修文水點點頭,拿起那個葫蘆道:「那麼老朽毀了這東西,免得落人別人之手……」
杜青道:「可以,這是最好的辦法!」
修文水將葫蘆的蓋子打開,傾出一顆藥丸,用手捏得粉碎,散到窗外,然後才慎重地摸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道:「這是無敵劍式六大變招精解,公子在此細心研究一下,記熟招式後,立即毀了,以後朝夕勤練就是了!」
杜青接過來翻了一下,隨手就撕碎了。修文水愕然道:「公子這麼快就記熟了?」
杜青搖頭道:「不,我只記了前面兩式!」
修文水道:「這怎麼行,厲害的全在後面四式!」
杜青道:「我知道,可是只有前面兩式是我所需要的,後面四式太過凶殘,已經超出了劍道的範圍……」
修文水道:「劍無止境,那裡有範圍啊?」
杜青正色道:「劍道即仁道,學劍的目的不在殺戳,前面兩式一為自保,一為退敵,得此已足,如果非要將對手殺死而後止,就違背劍道的本旨了!」
修文水默然片刻,才取出另一幅薄絹冊道:「這才是真正的無敵六大式,公子受之無愧,盼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