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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十 章 文 / 司馬紫煙

    「秦媽,我還沒有你精明,假如你真把酒倒了,我還是得找你的,你可惜還不夠精明,如果你把酒像平常一樣地喝了,然後倒頭大睡,直到今天午後還不起來,雖然很快有人知道酒中放了迷藥,卻懷疑不到你身上去的……」

    烏克明一怔道:「酒中有迷藥?」

    羅奇道:「若非酒中有迷藥,你們三個人怎會喝了半瓶酒就人事不知……」

    烏克明道:「我是覺得昨夜那一覺睡得太熟,只是沒想到酒有問題,秦媽,酒是你下的了?」

    秦媽嚇得臉色變了青,吃吃地道:「不!不是我……」

    羅奇笑笑道:「這倒的確不是她,否則她就不會笨得要換上半瓶酒了,那半瓶殘酒的確是被她倒掉了,因為她怕被我查出來……」

    美美道:「我說過叫她倒掉殘酒的,查不到她身上。」

    羅奇道:「這種酒十分名貴,要好幾兩銀子一斤呢!又甜、又醇、又爽喉,那一個下人會捨得倒掉的?除非她知道酒有問題,不過,她換上了關瓶新酒,實在又太笨,不像是主謀下迷藥的人,秦媽,你說是誰指使你的……」

    「沒……有人,老婦不知道什麼下迷藥……」

    羅奇冷笑道:「你可以賴,可以裝,不過沒有用的,誰把你介紹進將軍府,這倒是很好查的。你通匪有據,本身是死罪,你的介紹人也脫不了關係。」

    美美道:「她是她女婿介紹進來的。」

    秦媽怪叫一聲,撲向美美,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

    人在危急時常會做許多愚蠢的事,老秦媽一撲過去,卻使她女婿的嫌疑更加重了,而羅奇就在一旁,也不可能看她行兇的。

    但羅奇沒有行動,動的是美美,她只不過將身子一閃,底下伸出一條腿,絆著了秦媽,使她向前撞了過去,但是她的身子居然不錯,身子一曲,衝勢變成虎跳,翻了兩個空心跟斗之後,居然穩住了身形,刷的一聲,袖中探出了一柄匕首。

    羅奇微微色變道:「好身手,這一路燕飛十八翻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火候,秦媽,看不出你還是個會家子。將軍,酒中下藥,割發,寄箋的賊徒內應該多半是她了,而且她的女婿也有份,快下令拿人。」

    烏克明這時才恍然初覺地叫道:「秦媽!你果然是賊人一夥的。好大膽子!居然臥底到帥府來了,還不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這位大將軍說的全是廢話,秦媽冷笑一聲道:「姓烏的,你少發狠了,在這帥府中,我們有的是人,隨時隨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還是乖乖的聽候吩咐,叫人把外面的屍體收殮了,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羅奇一笑道:「秦媽,你們這次做得不聰明,給將軍出了個難題,那些匪徒是土爾扈特人殺死了,送到將軍衙門的,他若是聽了你們的話,對土爾扈特如何交代!」

    秦媽叫道:「羅奇,你少管閒事,你自己的問題才大呢,你有兩個女人落在我們手中呢。」

    羅奇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件事做得更笨,琴娜和天娜是哈倫家的女兒,我已經知會她們的哥哥哈倫泰,由他來號召通知全疆的回民們搜索你們這一夥人,這下子你們將要面對整個維吾爾人的敵對了。」

    秦媽一面在說話,一面在打量著退身,但是羅奇卻不給她機會了,身形一飄向前,秦媽忙揮動匕首刺過去,招式居然頗為凌厲,羅奇跟她過了十幾個照面,才突出一掌,劈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匕首劈落在地,跟著一拳,擊中她的腰眼,秦媽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來了,而且痛得滿地亂滾。

    珍珍早就拿了一根繩子,這些在邊疆的女孩子,使用繩索很有技巧,她們在牛羊群中捕捉牲口,都是憑著一根繩索,一個圈子飛出,套住了身子,繩結縮緊,連雙臂都捆在裡面了,上來再繞上十幾道,把雙腿都綁得結結實實的。羅奇冷笑道:「秦媽,這下子你可狠不起來了,該說實話了吧!」

    秦媽看了他一眼,也哼了一聲道:「姓羅的!老奶奶落在你手中是學藝不精,可是你敢動老奶奶一下,你的那兩個女伴就別想有命了。」

    羅奇冷冷地道:「我就不信邪,你別拿那兩個人質來威脅我,姓羅的不吃這一套,不過目前我不會動你,我要把你們一網打盡,將軍,我們找她的女婿女兒去……」

    秦媽急了道:「老奶奶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別把我的家人牽進去!」

    但是羅奇卻沒有理她,拖來烏克明來到外面,秦媽的女婿叫烏進忠,是烏克明帶來的跟隨,現在是府中的總管了。烏克明道:「羅公子,這烏進忠是我家家奴,是我由家鄉帶來的,應該沒問題!」

    羅奇道:「我知道,不過他的老丈母娘有了問題。」

    烏克明歎口氣道:「這小子是兩年前娶了親,他的岳家原來也是做小京宮的,因為犯了事,被發往台站效力,妻女都跟著來了,搭上進忠的關係,老頭兒倒沒吃苦。兩年前秦老頭兒死了,母女倆孤苦無依,就把女兒嫁給進忠,在外面租了屋子住著,接著又把他岳母介紹進來做事……」

    羅奇一歎道:「將軍,那個烏進忠既然做了府中的總管,養個老岳母該沒有問題吧!」

    烏克明道:「那當然,事實上這小子自己家裡也用了兩個僕婦幫忙呢!」

    「這就是了,那個秦媽就沒有出來幫傭的道理。」

    「進忠那小子說,他岳母對我十分感激,為了報恩,情願進府來幫傭,而且她的一手菜燒得很好,所以才讓她進來了,也沒把她當個下人看待,每個月的工錢是五兩,比一般人多出了幾倍,而且我私下請人吃飯小的,還都有個外賞,收入著實可觀呢!」

    羅奇道:「將軍,不是錢多少的問題,你看過那老婆子的身手,那樣的人會為了幾兩銀子屈居下人嗎?」

    烏克明一怔道:「是啊!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羅奇道:「一個武功好手,情願屈身為奴,甚至於還賠上個女兒,你說是為什麼?」

    「我就是不明白,我的眷屬不在,後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不是為錢,將軍往來的私人文件,以及重要的軍情都在身邊放著吧?」

    「這倒是,都由珍珍和美美保管著,她們看不懂中華文字,倒是不怕洩密。」

    羅奇一笑道:「但弄個有心人就不一樣丁……」

    烏克明道:「不過這孔雀教只是一幫匪徒,他們要瞭解我的私人文件幹嘛?」

    羅奇道:「他們只是自稱孔雀教,到底是不是那幫匪徒還不得而知。而且這孔雀教只是最近才興起來的,他們對將軍的注意與臥底,卻是很早以前就開始的。」

    烏克明想想道:「有道理,秦家的那個女兒叫秦玉瑛,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有好幾個營官都想娶她,那知她竟看中了進忠這小子。我就覺得奇怪,原來他們是另有目的的,這麼看來,進忠那小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羅奇道:「這個倒不敢說,但是秦媽母女都有問題,那是毋庸置疑了,所以我們的行動要快……」

    這次烏克明的行動不敢怠慢,點了一標親兵,首先把烏進忠的家包圍了起來。

    然後烏克明和羅奇衝了進去,烏進忠是三十來歲的一個小伙子,他的老婆秦玉瑛才二十三四,長得十分妖媚,兩口子正在吃飯,一個僕婦抱著他們才滿週歲的兒子坐在一邊喂粥,烏克明一進屋子就指揮手下親丁綁人。

    烏進忠臉色嚇得雪白,跪在地下直叫:「大人饒命。」

    不問情由,先叫饒命,可見他是情虛,烏克明見狀更是生氣,上去踹了他兩腳,恨恨地罵道:「該死的東西,喪盡天良的奴才!我待你親如家人,把你提拔至如此地位,你卻是這樣子報答我。」

    烏進忠剛要開口,他的老婆秦玉瑛卻搶先道:「將軍,不管你對進忠如何提拔,他終究也只是個奴才。不但他自己是奴才,連他的子子孫孫都是奴才,你們烏家的奴才,他總要為自己打算一下吧?」

    烏克明的臉色氣得焦黃,怒聲道:「奴才?那家的奴才有這麼好命,你們家裡還用著奴才呢?」

    「那也只是地位高一點的奴才而已,在名義上,他仍然是你們烏家的家奴,所以他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擺脫這種奴才的身份。」

    羅奇冷笑一聲道:「話說得不錯,可惜路子走錯了。跟著一批強盜走,就算不是奴才了,也是個罪犯,那可比奴才都不如了。」

    烏進忠待要開口,卻被他老婆一瞪眼嚇住了,不敢開口。這情形給羅奇看在眼中,也不動聲色。

    當下吩咐把烏進忠一家都捆上了,連同他家的傭人也都捆在一起,只有秦玉瑛仍是蠻橫地道:「烏將軍,你把利害關係想清楚。這些年來,你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證據落在咱們手中,我們若是有個不測,你這將軍也完了。」

    烏克明的臉色十分難看,拔劍又要砍人,但是羅奇把他給拉住了,吩咐把人送到將軍府,嚴加看管。

    然後他跟烏克明進入了密議道:「將軍,相信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你老實告訴我,你可能有什麼把柄會被他們抓在手上的……」

    烏克明紅了臉低聲道:「下官承恩相恭王爺提拔,得以成為一方重寄,忠心效主,那還有什麼大把柄?左右不過是一點銀錢不清而已。我這個將軍年俸一萬二千兩,全部留在京裡,養我那個家都不夠,還得從我這兒寄錢去貼補,我在這兒全無收入……」

    羅奇笑道:「邊帥吃空缺已經成了慣例,連大小營宮,偏帥牙將都有份,朝廷不會對這種事過份認真的。」

    烏克明道:「是的,這一份是明的,但也不能太多。新疆的兵是真正戍邊用的,必須維持相當的足額,我們報十萬人,至少也得有個八萬,那兩萬人的空缺有上上下下好幾個人吃呢!分到手的也有限,我們的另一項財源是胡人王公的饋贈與一些地方官的孝敬……」

    羅奇笑道:「只是這些了?」

    「不過就是這些了,下官不敢說一清似水,卻也不是專為發財到邊疆的。做將軍的不會鬧窮,但絕不可能只靠國家的俸祿,相信皇上也清楚的。」

    「那你還擔心什麼?」

    烏克明道:「朝廷可以默許將軍弄點錢,卻也不能承認這是公開合理的。如果有人舉出證據,由御史向上一奏就完了,朝廷也掩不住了。」

    羅奇笑道:「通常這種奏折只到軍機處為止,就會留中不發了。除非情節十分重大,那才會交辦,軍機處有恭王爺主掌,將軍的地位還穩得很。將來即使軍機處換了人,只要將軍會做人,地位也不會受影響的……」

    烏克明擦擦頭上的汗道:「是!是!羅公子好像對官情熟得很。」

    羅奇道:「我只是因緣湊巧,跟裕貝勒交上了朋友。承他不棄,又把一些朝中的事務拿來問問我這個正一品布衣老百姓的意見,所以我才比別人多知道一點。恭王爺手中,那樣的奏章多得很,都沒有交下去。假如將軍擔心的只是這一些,倒是不必擔心!」

    烏克明道:「除此以外,下官再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其實那些情形,恩相也有私函來告誡下官,叫下官諸事小心,多為國事操心,莫負朝廷聖恩……」

    羅奇道:「假如將軍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倒是勸將軍下定決心,跟這些匪徒周旋一下了。

    如果將軍因此而低了頭,那才是真的辜負了恭王爺的一番栽培了。」

    烏克明只有連連稱是。他發現羅奇十分厲害,他早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京中的恭王父子,把自己也扣得死死的,自己的三目一行,早就有人報到京師去了,說不定也早有人具章彈劾了。只在恭王的手中被壓了下來,看來自己如果不死心塌地的為恭親王效忠,已經沒有第二條路走了。

    羅奇倒是夠狠的,他在當天的下午,就把秦媽母女倆個人提出來,在帥府門口,以通匪的罪名,判了個斬立決。

    事情當然還是由烏克明主持的,可是烏克明實在作不了多大的主,連行刑時都要羅奇在一旁點頭示可。

    他心中的確是不願如此決裂的干法,因為得罪了一批亡命之徒,報復起來必然很可觀,而報復的對象,也一定是他這迪化將軍。

    可是他也不敢反對,羅奇與恭王的關係不去說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中為匪徒侵入,他如果再不努力治匪,那就有通匪的嫌疑了。

    羅奇在街市口當眾斬了秦氏母女,將首級跟那些教匪們一起號令示眾,然後從牢中調出了烏進忠,先叫他看了行刑的經過,回到衙內後,再將他推過來,羅奇沉下臉道:「烏進忠,你已經看見了,被斬首的的確是你的妻子和岳母,你以為她們的勢力龐大,可是將軍沒放在心上,仍然當眾明正典刑了……」

    烏進忠臉色如土,只有叩頭的份兒了。羅奇沉聲道:「你也許以為她們的後台很硬,可以胡作非為了。可是將軍在市內公開執行斬刑,卻沒有人敢出來有所行動,這就證明她們的後台只是紙老虎,並沒有真正的實力。」

    烏進忠只有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羅奇冷笑道:「以你的行為的確該死,可是將軍念你跟了他一場,畢竟不太忍心,有意開脫你,但是你究竟值不值得饒恕,還要看你自己。」

    「是,是,小人一定肝腦塗地,以報將軍不殺之恩!」

    「好,你現在該說實話了,你老婆的後台究竟是誰?」

    「她們是忠親王和索倫貝子的手下,是朝廷的密探。」

    烏克明聽得十分震驚,差點沒跳起來,厲聲叫道:「你胡說,怎麼會是這個背景?」

    烏進忠道:「是真的。索倫貝子進駐此間時,秦玉瑛曾經帶小的秘密晉見過,他當面許下小的一名參將前程。」

    烏克明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一名參將有什麼好神氣的?大營裡的參將,誰見了你不是稱兄道弟,誰不是站著跟你說話?逢年過節,他們還得向你行人情……」

    烏進忠道:「將軍,那只是沾著您的光,您要是不幹這個將軍了,小的立刻什麼都不是了。參將的官也不小了,實授三品武官缺,可以領兵數千人……」

    「那是要由正統的路子上爬上來的,你行嗎?」

    「索倫貝子說他可以保舉就沒有問題,事實上也是如此。在忠王爺手中提拔起兩個將軍,當年也是干親隨出身的,密探這個部門可以不經由正統的路子行事的。」

    這倒也是事實,烏克明道:「羅公子,你看這件事可信的程度如何?」

    羅奇笑道:「應該不會假,將軍看秦媽母女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了,她們若是真正的盜匪,見到事機敗露,那還有如此凶悍的?她們分明是有恃無恐……」

    烏克明道:「儘管她們有密探的身份,可是她們是以盜賊的名義行事,誰也不敢為她們出頭的。」

    羅奇笑道:「只可惜他們不知道,他們只以為有了忠王爺父子撐腰,對封疆大吏,可以不放在眼中了,所以我才要堅持砍掉她們的腦袋,叫其他人明白一下,索倫貝子雖然主管密探,權限還是有限的。」

    烏克明歎息著道:「那麼這次在土爾扈特的突擊擄人事件,還是索倫貝子在主持了?」

    「這倒不是。索倫貝子奉旨調回京裡銷差認罰,他不敢抗旨不回去的。不過這次事件,明顯的是他們那個圈子的人攪出來的。」

    「我不懂了,他們要攪這一套幹嘛?」

    羅奇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跟將軍過不去,想頂掉你這個缺叫他們在土爾扈特來上這一手,等土爾扈待把匪徒屍體交給將軍後,他們又來上這一手,只要將軍一個處理不當,其過失又豈僅是丟官而已。」

    烏克明這才嚇出一身冷汗,如果沒有羅奇在一邊頂著,他很可能會屈服,把那些屍體收殮了送還去的。對方真是盜賊,這件事不會張揚,對方是密探,那就糟了。搜齊證據,一本告到京裡,革職查辦是幸運的,那時恭王也無法為之翼護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咬牙道:「下官與忠王爺無冤無仇,他幹嘛要如此陷害下官呢?」

    「將軍說這話就太幼稚了。宦門恩怨,以利害為上,何必需要什麼真正的怨仇?你不是他那一黨的,他自然要打擊你,擴充他自己的勢力。」

    「下官總是一方重鎮,封疆大吏,朝廷該為下官作主的,不能聽由他們陷害。」

    羅奇一笑道:「朝廷沒有不管呀!索倫貝子在這兒鬧得太不像話時,不是立刻就換掉他嗎?替官家做事,你不能犯大錯,否則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其實將軍做官也有多年了,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下官愚昧,行伍出身,靠著恩相提拔,才爬到今天的地位,談到為官之道,實在一竅不通,請公子多指教。裕貝勒臨去時,也曾一再吩咐,說有麻煩,要多向公子請教,貝勒爺對公子推崇備至,敬如師保……」

    羅奇一笑道:「現在這些盜匪的底細都清楚了,將軍也沒什麼為難的了。」

    烏克明為難地道:「正因為明白了底細,下官才十分為難,光憑烏進忠一個人的口供,是不足成為證據的,用這個去告忠王爺也是沒用的。」

    羅奇道:「當然沒用,就算你把秦媽母女倆送進京去,也還是作不了證據,忠王爺父子倆可以來個矢口否認。他們密探的人事是絕頂秘密,一本帳全在他們手中,連皇帝都不能加以干預。」

    「是啊!所以下宮才十分困擾,不知將何以對付。」

    羅奇一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將軍也樂得裝糊塗,把他們當作盜匪,雷霆霹靂,來一陣痛剿,不但逼得他們在境內安不了身,也逼得忠王爺向你低頭打招呼……」

    「他……會嗎?」

    「那要看將軍給他的打擊有多大了。如果只是幾個人,他自然不在乎!如果多到動搖他的根本,他就會恐慌了,自然會向將軍低頭了。」

    烏克明吶吶地道:「那不是更要得罪他了?」

    羅奇冷笑道:「將軍怎麼到現在還想腳踩兩條船呢?你是恭王爺提拔起來的人,卻又想搭上忠王爺的路子,有時候居朝立官是應該兩不得罪,但不適合你,因為人家一開始就認定你的立場了,你就是想靠過去人家也不會接受。」

    烏克明這才想到自己的態度又不夠積極了,如果再把恭王這一頭給斷了,那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他連忙一正神色道:「下宮愚昧,下官只知道領兵打仗,對於如何為官實在不懂,請公子多指教,下官無不遵命。該是如何,公子吩咐就是。」

    羅奇也不跟他客氣了,他看出這個將軍實在是草包,虧他自己還吹噓,說只會領兵打仗,其實他只會做個現成太平將軍,真到要打仗時,准又是手忙腳亂了。

    所以羅奇乾脆自己下達口令,把幾員副將都召了來,明白地告訴他們,多年前在回疆一帶頗為猖獗的邪教孔雀教,又在邊疆有死灰復燃的現象。

    前一段日子,突擊土爾扈特的就是那一批人,這批盜匪徒膽大妄為,居然派了奸細,打進將軍衙門,僕婦秦媽和烏進忠的妻子秦玉瑛都是教匪的內奸,被將軍查覺了,故予斬立決。

    想到教匪可能在各位將軍身邊派得有人,要大家多加小心,發現有教匪同黨,可立予處決,若有受其脅迫或蠱惑者,應立予舉發,否則與教匪同罪。

    這個宣佈使好幾個人都變了顏色,頓時言行有點不自然起來,這情形看在羅奇眼中,只是點頭冷笑,但看在烏克明眼中,卻感到心驚了。忠王父子做他的工作很積極,他的幾個得力部下都好像有問題,幸虧這次的事件把它給引了出來,否則後果將更嚴重了。

    忠王把自己擠走,可能連接班的人都安排了。在自己原有的部屬中提拔人上來,朝廷多半會立刻照準的,於是自己的這部份勢力,就轉到忠王的手中了。

    羅奇接下來的宣佈卻使每個人都直了眼,「現在將軍給大家十二個時辰,讓大家把身邊的人清查一遍,若是有問題的,立刻拘捕呈報……」

    總算有個人壯起膽子問道:「將軍,卑職實在不知道身邊的人有沒有問題,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抓人呀!」

    烏克明有點火了道:「這是給你們一次自清的機會,自信身邊沒問題的,可以放心不理。

    但是等本官自己查到了,你們就得吃上連坐的官司……」

    「這不是太冤枉了嗎?」

    烏克明冷笑道:「軍中的連坐法頒自朝廷,你覺得冤枉,大可以向朝廷申述去。十二個時辰後,你們再到帥府來報告,就是決定你們命運的時候了!解散!」

    一個口令,把一群神色惶然的參將副帥們趕出了師府,每個人的神色都是倉惶不安的。

    但是羅奇做事卻更徹底,他早就在每一個人的公館附近安下了一批人。這批人都是帥府的親丁,由一些靠得住的家將們率領著,他們對這些同僚的家人眷屬,親朋故舊都很清楚,把每一個人都盯得緊緊的。

    這些盯梢被證明不是徒勞,有兩個人在離開副帥李慕和的公館後,正想悄悄地離開迪化城。他們是晚上走的,而且還帶了李慕和的放行手諭,以便他們通過哨的警戒,可是他們才通過哨位不到百丈,就被一隊人攔住了。

    那是帥府的親兵所組的巡邏隊,這兩個人先還不在乎,照樣出示了李慕和的手諭,但是手諭被那名隊長一手藏進了兜兒裡,他們才發覺不對,對方已經先發動了,首先是腿彎上被紮了兩槍,然後就是幾枝弩箭,射在他們的手上,肩上,讓他們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這都是羅奇的事前指示,因為他瞭解到對方可能頗有些身手不凡的好手在內,所以才下這個命令,不動聲色,暴起發難,一下子就制住了他們的行動。

    這兩名漢子身手的確不凡,他們的名義是李慕和的家人,由山西大同的老家前來投奔,想在邊站弄個出身。

    李慕和一時無法安插,暫時留在軍中幫幫忙,訓練一下士兵們的戰技。因為這兩個人的武功不錯,算是軍中的教習,等過些時候,有機會再為他們正式申請投效行伍。

    這所謂機會,大概是指李慕和取代了烏克明的將軍地位。李慕和雖是山西人,早年就投身綠營,隸屬漢軍旗,資格上是差一點,但是如果有特殊的保護,實授將軍倒也不是絕無可能。

    一個大漢叫了起來道:「我們是李副帥的貼身侍衛,奉命去執行秘密公務,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刑拷打,看你們對李副帥如何交代?」

    那個領隊卻冷笑道:「將軍衙門沒有副帥這個職稱,李慕和只不過是留守偏將而已,不過這次他可弄砸了,很快他就會什麼都不是了。」

    另一個親兵卻笑道:「那倒不至於,他會變成牢裡的囚犯,或者是懸首示眾的屍體。」

    兩名漢子被捆了起來,塞上了車子,悄悄地送回了迪化城。

    這只是一部份而已。別的地方,居然也有類似的斬獲,消息一波波地傳到帥府來,也使烏克明的臉色急變。

    他沒想到他手下不穩的人,竟有這麼多,倒是羅奇很沉著地道:「將軍,看來牽連太大,已經不是你能擔負的了。你把這些事實,連同證據,秘密派人送到軍機處,向王爺報個備……」

    「是,是,下官立刻就辦,可是眼前又該如何處理呢?」

    「很簡單,通敵有據,把他們全關起來。」

    「這……罪名恐怕不夠,他們只是跟一些密探來往,那也是屬於朝廷的人員……」

    羅奇冷笑道:「朝廷設置密探,只是為了考察將帥們的忠貞,可不是用來打擊邊帥的。

    忠王爺這次是用錯了方法,我想他的差使快保不住了,用我的方法,轟轟烈烈的幹,恭王爺可以為你作主的……」

    烏克明還在猶豫,羅奇明白他的顧忌,笑笑道:「他們這次最笨的是打出了孔雀教的名義,在土爾扈特來上那一手,硬把自己弄成盜匪了。將軍根本不提密探的事,就在教匪的身上做文章好了。」

    烏克明究竟不笨,知道這次得罪忠王爺定了,只有把事情鬧大開來,抓住題目做文章,使得忠王爺措手不及,無力招架,才能保住自己。

    既然逼得只有豁出來干了,烏克明倒是不再猶豫。

    第二天,在帥府中,他把所有的部將再度召集,還好,居然有幾個被他嚇住了,有的逮住了自己的親戚,有的送來了家中的帳房,向烏克明坦承,他們是索倫貝子手下的密探,派在邊疆刺探主帥動靜的。

    這些將領有的是恭王父子手上的關係,有的是烏克明自己的親信。他們在受到遊說時,就對索倫貝子這條路線缺乏信心,只是不敢揭露而已。被烏克明一逼,看到烏克明對付秦媽母女的手段,他們知道該作所選擇了。

    羅奇對這些人溫言慰藉,著實嘉許了一番。

    另外還有幾個人交了白卷,然而他們確實沒問題。羅奇對他們更是嘉勉有加,說他們平時就居事謹慎,以至於賊人無所用其極。

    只有對李慕和等幾個人,羅奇連問都不問,吩咐親兵上前,一個個遞除了袍服,當場上了撩拷。

    李慕和還大聲地反問:「羅公子,末將犯了何罪?」

    羅奇的回答很簡單:「私通教匪,包庇盜賊。」

    李慕和道:「這要有證據的,不能平白入人之罪!」

    羅奇道:「我當然不會冤枉你們,我已經抓住了你們的同黨,取得口供在此。李將軍,那兩個人身上還帶著你派他們辦事的手諭,因此可別推說不認識他們,而且別人也可以證明他們常在你家裡出入……」

    李慕和怔住了,這時候他也知道無可抵賴,苦著臉道:「羅公子,你既然提到了他們,也取得了口供,當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

    羅奇冷笑道:「我知道他們有很多身份,但其中最糟糕的一種就是孔雀教徒。前一陣子在土爾扈特的殺人擄劫事件,他們都有份,而且李將軍也知道此事的。」

    連烏克明都瞪大了眼睛叫道:「什麼?慕和,你知道那批人全部底細?」

    李慕和低下了頭,羅奇冷笑道:「人家是預定要接你這個將軍缺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李慕和叫道:「別的都不說了,反正通匪的事,你們不能亂妄加在我頭上。」

    羅奇冷冷地道:「我不會亂加罪名,只會搜集證據,一起呈報京中,那要看你背後的主子是否肯為你出頭說明了。假如他絕口否認,李將軍,你這個通匪的罪名就無可推脫了,只怪自己認人不明吧!」

    李慕和臉色如土,低下了頭,他也明白,忠王爺為他出頭解說是不可能的,因為在土爾扈特打起孔雀教徒名義,殺人擄國的罪名是無以輕恕的,牽上了準倒霉,連忠王爺自己都擔待不起,此舉原為整垮烏克明的,計劃也是在他家中訂定的,原本是十分機密,萬無一失的一條好計謀,照烏克明的平素習性,也一定會上當的。

    只是半路上殺出一個羅奇,這傢伙太精明,一下子把什麼都查清楚了,這下子恐怕忠王爺自己都要完蛋了。

    李慕和那批人都下了獄,迪化城中又殺了一批孔雀教匪,使得人人膽為之裂。

    烏克明把一切證據都搜齊了,連同奏章,都派遣急走,秘密地送到了京裡。

    羅奇自己卻帶了沙漠鼠沙老五,胡狼郝方,悄然地來到了博克達山下,那兒離迪化只有一百多里路,附近只有一個較大的城鎮,叫做遠板城。

    李慕和的軍隊就負責駐守此間,而且還設了個流站,把為數近千的流犯放在此做苦工,蓋碉堡。

    那是很苦的工作,每天從博克達山上把大石塊鑿成較小的石塊,用驢馬馱下山,再用車子運到遠板城中來,建造碉堡。

    流犯是在內地犯了重罪的,充軍到邊站來做善後,每人的刑期十年八年不等。那比監禁還苦,烈日、風沙,從早到晚,不得休息,很多人死在邊疆不得回,所以古詩上有西出陽關無故人之句,就是指此而言。

    但是也要看各人的境遇而定,有些犯人原本是做官的,因貪污案發被判了流罪,本身既有幾個錢,同時也有一些戚黨朋友人情照顧,到這兒來雖也是吃苦,卻比別的人舒服多了,他們可以擔任監工或是文書繕寫的工作,不必冒日曬吹風之苦,有人還從內地帶了家眷,住在大營附近,每月總有那麼幾天,可以回去跟家人相聚,這當然要花點錢,也是營官和士卒們的外快收入,不合法,但習之已久,也沒有人去多管,這究竟是做好事。

    這些有家屬的人,多少還會為同營的難友們帶點吃的東西去打打牙祭,或是分一兩件穿不完的寒衣給他們……

    對方要烏克明將死者的棺木送到博克達山,這使羅奇很感興趣,博克達山上一片荒涼,沒有地方可住人,只有監工的幾個營寮,由兵卒們輪流戍守。

    賊人的巢穴不會設在山上,那就一定是在不遠的遠板城中,那個寨子裡人流複雜,有漢人,有旗丁,有流犯的家人,有維吾爾人,高薩克人,甚至於還有蒙古人,西藏的土蕃人,和西康的康巴人。大部份人在這兒做生意,也有些人則是莫名其妙地生活在這兒,不知道為什麼?

    這個寨子的人口還真多,聚集了不下上萬人,當然,將近五千名駐軍和千餘名流犯還不計在內。

    人多,族繁,各有各的規矩,各有各的風俗,此地的治安也就很亂,邊疆的蠻夷之人是不會守法律的,何況他們又都是好勇逞狠已慣。

    人數最多的是漢人,但漢人最不團結,最怕事。

    雖有駐軍,但是駐軍只管鎮壓犯人,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非事情特別重大,否則切忌插手民間料紛。

    所以這個地方,也成了沒有王法的地方。

    但也不是全無法治,儘管打架的事常有發生,偶而也會有殺人的事件,但是只要薛大爺出來說一句話,天大的事也會平伏下來。

    薛大爺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更不是什麼大俠客,他在遠板城中只是一個混世面的土流氓,他包賭,包娼,凡是賺錢的生意,他都插上了一腳。

    不過,他有一項好處,就是待人處事絕對公平,包括對他自己的手下在內,兩造起了糾紛,他一定問明曲直,然後作個公平的處置,假如理屈的是他的手下,他也一定公正地施以處分。

    所以,他的手下在遠板城中都是規規矩矩的,他開設賭場,但絕不玩兒假,不設局騙人,他手中有幾個好角色的頭號郎中,但他不用這些郎中來騙人,只是用來防止別的江湖騙徒在此坑人。

    他開設娼館,絕不逼良為娼,也不會剝削那些可憐人,他還開了兩家當鋪,再貴的東西,他們也收得下,但是窮人拿件不值錢的東西上門,也能周轉個幾錢銀子救個急。薛大爺在遠板城做的不是好事,但也不幹壞事,所以在遠板城提起他來,倒是敬他的人多,恨他的人少。

    薛大爺大名叫薛交,有個外號叫九頭獅子,他本人長得倒像是頭獅子,不過只有一個腦袋。

    這麼一號人物,當然也是羅奇注意的對象。

    以前他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薛交在遠板城能夠立足真是奇跡,遠板城是以台站為主,是因為軍隊在此監管流犯才成立的市鎮,照理該是軍隊在此作主才是,怎麼會讓薛交這樣的人坐大一方呢?

    直到主管此間的副帥李慕和出了問題,羅奇心中多少也有了個底子。

    所以,他也來到了遠板城,沙漠鼠和郝方則早來了三天,他們都住在城中的一家集成客棧。

    這家客棧也是薛交開的,設備很不錯,不但房屋高大整潔,而且還附設有酒樓,燒的菜不比內地差,只是價格貴得驚人,不過也難怪,除了牛羊肉之外,豬隻雞鴨菜蔬魚,都得從內地運來,加上了運費,貴也是應該的。

    羅奇卻不怕貴,他們三個人住了三間上房,還帶個小小的院子,叫了一桌酒菜,在羅奇的屋子裡。

    沙漠鼠首先報告道:「頭兒,博克達山上住了幾個老兵,和幾十個無眷的流犯,白天鑿石頭,晚上在山洞裡睡覺,沒什麼可疑的……」

    羅奇道:「是合在一處住著嗎?」

    「不,分成了五六處,因為一處取不出那麼多的石頭,哦!對了,還有十來個石匠也住在山上。」

    「每一處你都去過嗎?」

    「我藉著找朋友為借口,每個地方都去轉了一下,結果卻找不到什麼可疑的地方。」

    「山上沒有其他的居民了嗎?像獵戶什麼的!」

    「據說是沒有?」

    「怎麼講是據說呢?」

    「山太大了,我無法入山去找,只能向山上的流犯和老兵們打聽,他們沒看見有別的居民了。」

    羅奇回頭向郝方問道:「老郝,你打聽薛交,又有什麼線索呢?」

    胡狼郝方大口喝了碗酒,然後才吐氣道:「這王八蛋看來滿身是破綻,卻又拿不著一處真正的破綻。」

    「他的破綻在那兒?」

    「他那個地方養了幾十個人,有的是有名的人物,有的是無名的高手,這些人個個都足以成為一流好手,卻會窩在這個地方,捧著他當皇帝。」

    「還有呢?」

    「還有就是他的勢力了。照理說,他在這兒打天下,大營中的營官們絕不敢得罪的,可是他就是不吃這一套,有五六個營官在他的賭場裡欠了賭帳,他毫不客氣地要他們寫下欠據,按月討利息,一分銀子都不肯少。那些旗丁們在內地都是張牙舞爪,無法無天,只有在此地,一個個規矩得像孫子一樣。」

    羅奇一笑道:「他只要搭上了李慕和的關係,就可以做到這些了,這也不出奇。」

    「問題是他連李慕和的帳也不肯賣,李慕和的姨太太的兄弟,在寨裡鬧事,叫他派人抓了去,李慕和派了個副官去講情,他也是不講面子,硬把人家打了四十鞭,抽得遍體鱗傷,才將人抬回大營……」

    「他有權利私刑打人嗎?」

    「雖是私刑,卻很公平。原因是那傢伙仗著李慕和的勢力,在地方上橫行不法,平時抓不住證據,倒也無可奈何他,那天他當街調戲一個良家婦女,叫薛交碰上了,那一頓鞭子打得大快人心,李慕和雖然生氣,卻也沒法子。」

    羅奇點頭道:「這麼說來,這傢伙好像頗有來頭了?」

    「應該是如此吧?否則不可能把李慕和吃得死死的,但是薛交這王八蛋卻又不像干密探的。」

    「何以見得不像呢?」

    「他手下的那些人大部份都是在別處鬧了事的,好幾個都是鼎鼎大名的江湖人,他收容那些人已經跡近招搖了,還能夠辦事嗎?」

    羅奇道:「事實上人家辦得很秘密呀!要不是你仔細去打聽,我們連這麼一號人物窩在這兒都不知道。」

    郝方道:「頭兒是打算要動他了?」

    「那倒不一定,要看他是否惹上我了。」

    「頭兒,要動他可不簡單,他本人的高低不知道,但是他手下的那批人,聲勢也頗為驚人。有人估計過,祁連山中最大的黑道垛子,鷹愁澗大寨,實力也未必及得上薛交,在遠板城,要跟薛大爺作對,等於跟全城的人作對,人人都會咬你一塊肉。」

    「薛交在此地如此得人望嗎?」

    「頭兒,是真的,大家確實很擁戴他,在這兒賺錢容易,不繳糧、不納稅,人人守規矩,沒人受欺負,不管在外地犯了多大的罪,只要來到此地之後不犯事,沒有官人會上此來抓人,城裡有好幾戶,都是在內地背著巨案的積年大盜,在此地落了腳,居然都置業成家起來了……」

    「在這個鬼地方,有什麼業好置的?」

    「在這兒可以把髒物正大光明地賣掉,薛交在此地開的當鋪就專做這種生意,他們估價很公平,差不多可以給足到兩成的價格……」

    沙漠鼠叫道:「什麼?給到兩成價格還算是公平?」

    郝方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沙,你沒幹過這一道,不曉得行情,一般收髒都是出一成的價,他們給兩成,已經是高出一倍了,反正這些貨物都是不要本錢的,賣多了多賺,賣得再少也不虧本。薛交在這兒以高一倍的價格,敞開門戶收髒,而且還能保護他們在此地安居……」

    「住在這兒也算不上安居!」

    「不,不一定要住在此地。薛交的利厚當鋪中,付的都是常厚銀號的票子,不管走到內地那一個大都邑,只要有常厚分號的地方,都保證十足兌現,所以這九頭獅子在綠林道中的人緣極佳,很多大寨子都跟他有連繫,他們有了什麼燙手貨,都派人送到此地來銷出去……」

    羅奇臉上閃過一絲得色,笑笑道:「老郝,你實在了不起,居然探得這麼多!」

    郝方訕然道:「頭兒,我當年也是幹這一行的,而且有個磕頭弟兄就在城裡安身,一切都是聽他說的。他也勸我,別把九頭獅子給弄垮了,否則所有的綠林道都會恨上咱們的。」

    羅奇一笑道:「我曉得了,這九頭獅子既然如此神通廣大,倒是好辦了,他一定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我跟他套套交情去!」

    用過了酒飯,羅奇吩咐道:「飯後我們碰碰手氣去,這是你的拿手本行,可別叫人給殺得片甲不留。」

    沙老五眼光一亮道:「賭錢?頭兒,這可不是我吹牛,我從天下第一賭王千手如來學過賭術……」

    羅奇道:「老五,在薛交的賭場中可不作興玩兒假的,人家賭的是真功夫和運氣!」

    沙漠鼠笑道:「頭兒,只有完全不懂手法的人才賭運氣,也只有些不入流的郎中才玩假骰子換牌,真正的賭徒賭的全是真功夫!」

    郝方道:「這一套我又外行了,但是所謂真功夫又是什麼呢?難道有天眼通,能看透牌去?」

    沙老五道:「看透牌是不可能的,但是憑腦筋和記憶,把三十二張牌全記住,看莊家把牌如何砌,如何分配,再計算一下打出的骰子,決定押那一門……這裡面學問大了,告訴你也沒用,你一面看,一面學吧!」

    三個人來到賭場裡,那兒正熱鬧,他們來到牌九的攤子上,沙老五先看了兩把後,然後在天門的位置下了五十兩,這不是最大的注子,而且是最霉的一家,他們看的那兩副,已經連吃了兩注。

    但是沙老五的注子押下去後,牌運就改了,壓住莊家一點,而勝了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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