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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深山話異事 長空驚魅影 文 / 司馬紫煙

    上面沉吟片刻後,才問道:「沒有死!那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男子以哭聲道:「心還在跳,創口流黑水,毒勢卻沒有蔓延開來,她的人昏過去了,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動都不動……」

    上面又問道:「她被咬在什麼地方?」

    男子連忙道:「在胸口上面一點!」

    上面沉吟片刻才道:「那她半個月之內都不會死,現在你不必急,先把她帶回家去,我自然會到你家去替她醫治,今天可不行?」

    那男子急得要哭道:「老爺子!她還能拖到半個月嗎?」

    上面發出怒聲道:「混帳東西,我說她不會死就不會死!死了由我替她抵命!你難道連我的話都不相信起來了……」

    那男子好似對上面之人十分信服,也十分敬畏,抱起女子又準備離去,跟在後面的林琪與王梅芝卻十分失望。

    因為那人的聲音雖是由上面傳來,卻聽不準他的處身何在,唯一可判斷的是聲音絕非來自峰頂,倒像是在崖壁上發出的。

    那崖壁光滑異常,並無停身之處,這人又藏在那兒呢?

    那男子走了幾步,忽而又停了下去,再度去拉那蔓籐,上面已怒聲罵道:「陳老大,我叫你回去你還嚕嗦什麼,再煩下去,我就不管你的女兒了!」

    那男子以恭敬的口吻道:「老爺子!您要的大腹蛇小的我已抓到了!」

    上面立刻以興奮的聲音道:「真的!可是我指定的那一條!」

    男子應聲道:「一點也不錯!小的遵著您老的吩咐,守准它今天正午離洞出遊,堵在它的歸路上,用雄黃將它迷昏過去,果然得手了……」

    上面又默然片刻,最後由崖壁的草叢中拋出一個大籮筐,筐上繫著麻繩,那男子連忙抱著女兒,坐進籮筐中,籮筐又飛似地向崖壁上升去!

    林琪十分興奮,正想跟蹤而上,卻被王梅芝拉住了!

    林琪被她阻止了行動,只見那籮筐急速上升,隨即隱入草叢中不見了,不禁大是著急,埋怨王梅芝道:「那地方高在十丈外,再好的輕身功夫也縱不上去,你這一來,我們怎麼上去找他呢?」

    王梅芝笑笑道:「你可是打算跟著那兩人坐籮筐上去?」

    林琪一瞪眼道:「除了這個方法外,難道還有別的路?」

    王梅芝笑道:「別的路我還沒有想出來,不過用那個方法是一定上不去的!」

    林琪急道:「你怎麼知道?」

    王梅芝含笑道:「這個道理很簡單,這位高人萬老爺子所以隱居在這樣隱蔽的地方,就是避免外人去打擾,我們找了他這麼久,他也一定知道了,他若是願意見我們,早就自己來找我們了,他目前的這種態度,正是不想見我們,你硬搶在籮筐裡,他發現重量不對,一定不肯往上拉,說不定還在半空中把你扔了下來……」

    林琪一愕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王梅芝神秘地一笑道:「辦法是人想的!只要知道地方,總可以上得去!」

    林琪知道她已胸有成竹,乃急得連連做揖道:「王姑娘,我知你才智絕頂,快把辦法說出來吧!」

    王梅芝這才含笑地用手一指蔓籐道:「這不是登山的梯子嗎,那位萬老爺子當下這根蔓籐原是為著與下面的人通消息的,我們卻大可以用來作為進身之階!」

    林琪如夢初醒,正想過去攀籐而上,王梅芝又攔住他道:「等一下,你這麼一來,他先得了消息一定會出手阻攔我們上去,因此我們必須在不知不覺之間,出其不意而登!」

    林琪又怔住了,搔頭摸耳地道:「又要什麼方法呢?」

    王梅芝笑著道:「當然只有利用那根長籐,而又不牽動它!」

    林琪大感為難地道:「我們身法再輕,多少有點重量,要說不牽動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王梅芝得意地一笑道:「不可能的事,我偏要叫它成為可能,跟我來吧!」

    林琪只得跟在她的身後,來到崖下,王梅芝由腰間摸出兩柄燦銀短匕,遞了一柄給他,然後笑笑道:「這匕首十分堅利,你帶著它,學我的樣子做!」

    林琪傻傻地接過匕首,王梅芝一縱身,拔高丈餘,單手握著匕首,輕輕地刺進山石,將身子吊住了,然後伸出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蔓籐,朝林琪作了一個暗示!

    林琪立刻也明白她的方法,連忙將匕首含在口中,雙手緣蔓而上,因為有王梅芝在上面提著,果然沒有牽動蔓籐。

    到了王梅芝身畔,他不待吩咐,即刻騰出一隻手,將匕首同樣地刺進山石,然後再拍拍自己的肩膀。

    王梅芝會意地一笑,腳尖踩著他的肩膀一借力,又拔高了一丈多,仍舊採用方纔的方法,將林琪接了上去。

    如此輪流替手,片刻工夫後,己經升高了三十幾丈,計算著還有廿十幾丈,就可以到達草叢了,可是大出他們意外的是蔓籐到此已盡,籐根深入崖壁上的一個小洞,那洞不過才拳頭大小,想來是與上面連通的。

    可是這拳頭大的小洞總不能將身子鑽進去,林琪對王梅芝苦笑了一下,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示。

    王梅芝深思片刻,突然對林琪抬了腿,作了一個需要墊腳的表示,意思如此作,林琪大腔的聲音道:「還有廿幾丈,你怎麼跳得上去?」

    王梅芝仍是堅決地作出那個表示,林琪只得屈起一膝,抬起自己的腿,王梅芝只得兩手緊緊握著蔓籐,將它齊根割斷,然後站直身子,舉手再將匕首刺進崖壁,這樣慢慢地謹慎上升,重量頗為可觀,無法再跳了,她的身長加上手長,最多也只有七尺多一點。

    林琪眉頭一皺,心想如此慢下去,恐怕不到頂上,也會把人給累死了,因為蔓籐的重量已有百餘斤,再加上一個人,只憑單手吊住匕首,無論如何是吃不消的!

    因此他在升到王梅芝身邊時,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先不忙著上去,只用雙腿夾著籐身,支持住身子,用匕首在崖上挖了一個尺餘深的小洞,再將籐身割斷,取了丈餘長的一段,余籐就插進那個小洞去,由它吊在那裡!

    天梅芝也輕輕微笑道:「我正在擔心力量不夠,也動了割籐的主意,只是怕斷籐掉下去,驚動了上面的人,你這一手可比我高明多了……」

    林琪微微一笑,擺好肩頭好讓她踏著借力。

    因為重量減輕很多,上升也省力迅速多了,片刻工夫後,已經到達那草叢附近,這次林琪為了慎重與安全,搶在王梅芝的前面攀了上去,卻見此處竟是一條剛可容人的小谷道。

    谷口有長草遮住,又是居臨在峭壁之上,自然不會被下面發現,若不是由人帶路的話,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峭壁的孤峰上還有人跡!

    那載人的籮筐與麻繩都在谷口的草後,林琪等王梅芝上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順著谷道,慢慢向前走去!

    谷道越走越寬,終至豁然開朗,入眼一片平曠。

    原來這一柱孤峰,中間卻是空的凹下一塊盆底似的平原,四面還圍著桶壁似的山石,真正的插入雲層之內。

    此時已是午後,日影偏西,谷地中陰森森的,寒意沁人,由山壁上反射下來的日光,可以看見正中建著十幾間石屋,四下種滿了奇奇怪怪的花草!

    來到此處之後,林琪再也不怕被人趕下去了,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此處還別有天地!」

    王梅芝卻省現一下地上的草道:「這位萬老爺子,果真是岐黃聖手,這些藥草藥花,無一不是人間珍品,難為他怎麼搜羅得來的!」

    林琪笑笑道:「王姑娘對此道好像也大有研究!」

    王梅芝淡笑道:「我不過是略懂得一點,還是幼年時跟著先父學的,先父治學頗廣,只可惜死得太早,否則我還可以多得到一些教訓!」

    說著眼睛就紅了,林琪倒沒想到這隨便的一句話,會引起她的傷感,連忙笑著勸慰道:「其實以王姑娘此刻之才智,舉世之間,能及上的也沒幾人,尤其是姑娘適才登山之策,見景生機,令在下佩服之至!」

    王梅芝知道他的用意,心中不免也有點感動,淡笑一下道:「謬讚愧不敢當,我只顧替先父捧場,忘了尊大人也是一位濁世奇才,身懷絕技,宦隱數十年,韜光自守,假若不是侯行夫這一鬧,恐怕他老人家還是不肯出頭的……再者小妹有一件事,尚悶在心裡,不知林兄可肯明示一下!」

    林琪微愕道:「王姑娘有何事下問?」

    王梅芝盈盈一笑道:「尊大人與苗疆段金花有著什麼關係?」

    林琪神色一動道:「王姑娘怎麼想起這個問題的?」

    王梅芝笑笑道:「這也許是小妹多管閒事,先前小妹不知那蒙面奇客就是尊大人,對他單獨救走段金花之事還不覺奇怪,及至在林兄口中得知尊大人底細後,覺得段金花與尊大人的關係一定非比尋常!」

    林琪連忙問道:「何以見得呢?」

    王梅芝神秘地一笑道:「被困的兩個女子中,那年輕的一個聽說還是林兄的紅妝膩友,尊大人捨下她而單單救段金花出困,此中情由不問而知!」

    林琪尷尬地道:「這個在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家父在年輕時曾見過段前輩一面,究竟有什麼事情,他們都未對我說過!」

    王梅芝笑道:「由林兄風標,就知道尊大人當年是個翩翩佳客,段金花倩絕不減,當年更是美艷照人,英雄美人,自不免相惜相許……林兄可覺得小妹這話說得太唐突嗎?」

    林琪從段金花的一番談話中,對當年之事多少也有點影子,王梅芝的觀察猜測與他所想的不謀而合,可是這是他父親的少年韻事,做兒子的承認也不好,否認也不好,只得紅著臉,窘笑無語。

    幸好王梅芝也不再追問下去,指著石屋道:「我們雖不知尊大人等是否來過,但這位萬老爺於,一定是他們要找的人,還是趕快去找他問吧!」

    林琪自是恨不得早些知道父親的行蹤,連忙飛身循著花園間的小徑,向石屋衝去,王梅芝亦步亦趨地跟著,來到石屋之前,二人不禁一怔。

    因為這石屋雖有十幾間,卻是形式一致,距離丈餘,由一道石頭的甬道相連起來,最奇怪的是這些石屋上,竟沒有門窗可入!

    而且這十幾間石屋,也只有在外表上粗具屋形,屋頂捨牆,竟像是用整塊的大石雕成,連一點漏縫都沒有!

    二人繞著屋子轉了一圈,乃是不得其門而入,林琪不禁奇怪道:「這屋子裡會有人嗎?」

    王梅芝道:「怎麼會沒人呢!除了原有的人外,剛才我們還親見那個捕蛇人帶著他的女兒上來,此地除了這一片石屋外,別無藏身之處!」

    林琪不懂道:「那他們從哪裡進去的呢?」

    王梅芝道:「有屋子就有出入口,只是我們沒找到而已!」

    說著開始用手去叩石屋的牆壁,又在上面細心地摸著,想從此找到一點線索,林琪見她忙了半天仍無一點頭緒,不禁苦笑道:「這屋子四無通道,除非是從地下挖個洞進去!」

    他只是隨口說一句,不想王梅芝神色一動道:「一點也不錯,這屋子定然另外利用地道出入!」

    說著離開石牆,改向四面地下搜索,此時日光已淡,谷中更是黑暗異常,連四周景物都模糊不辨了,王梅芝只得拾起一塊石頭,在地下四處叩擊著。

    聲音很大,屋中卻全無一絲動群,林琪不得頭緒,只好也學她的樣子!

    王梅芝敲了一下,忽作歡聲道:「在這裡了!」

    林琪趕快去,只見王梅芝已在地上掀起一塊方石蓋,露出一個深洞。

    石蓋的反面,有幾個字,略約可辨!

    「暗無天日之門!」

    林琪不覺失聲道:「這門戶可真怪!」

    玉梅芝連忙止住他輕聲道:「這位萬老爺子住這麼一個怪地方,性情自然異於常人,林兄最好不要隨便說話批評,以免引起人的不快!」

    林琪臉上一紅,深感後悔,忙也低聲道:「我們是否下去?」

    王梅芝故意將聲音放大道:「當然了!主人分明已經知道我們來此,卻閉戶不納,顯然是不願意見我們,可是我們又非見他不可,只有失禮自行闖進去了!」

    林琪知道她是在給裡面的人打招呼,遂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洞中仍然沒有回音,按捺不住,率先跳下洞去。

    洞底是一條甬道,黑漆漆地不見五指,林琪只得摸出身上的明珠,藉著珠上的光輝照著,慢慢地向前走去。

    洞中是人工鑿出的石級,慢慢升高,方向對著石屋,走了片刻之後,已經到達第一間石屋之中。

    屋裡密不通風,只有一根竹管透氣,室裡四尋,空無一物,只有許多長著白毛的蝙蝠,受了珠光的騷擾,在他們的頭上呼呼急飛!

    王梅芝失聲驚叫道:「林兄注意,別碰著這些蝙蝠!」

    林琪也有些駭然,因為那些蝙蝠毛色怪異,身軀碩大,尖嘴利齒,形相十分猙獰,忙問道:「這些蝙蝠會吃人嗎?」

    王梅芝悸然道:「豈僅會吃人,還會吸血,身上含著劇毒,沾人即死。這白無常原來產於西域沙漠之中,怎麼會到這兒來?」

    林琪也驚道:「它們叫白無常?」

    王梅芝點頭道:「那是沙漠中旅客給它們取的別名,就是形容它們歹毒異常,見者即死,如同無常迫命一般!」

    林琪不解地道:「那位蒙面老先生既是醫中聖手,為何要養著這些害人的東西!」

    王梅芝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它們在醫道上別有用途吧!世上許多害人的東西,常有著特異的性質,善用這些性質,未始不能作為救人良藥!」

    林琪一歎道:「我對醫道一竅不通,也不明白你說的這些道理,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為了防備蝙蝠的襲擊,二人走得都十分小心,可是那些白蝙蝠好似十分畏懼光亮,紛紛地躲著他們。

    提心吊膽地穿過一條甬道,又到了第二間石室中,裡面的情形卻更令人驚怖了!

    這間石室與前面一般無二,只是多了一張木床,床上有一個女子全身赤裸,許多白無常停聚在她身上,吮吸她的血液。

    那女子分明是王梅芝在山下故意用指點傷,又用蛇咬過的村女阿金,王梅芝的用意是想借這個為由,引出這一位隱居太行的醫道高人的落腳之所。

    這個目的雖然是達到了,可是那女子卻受了如此的殘害!

    玉梅芝一見之下,目中怒火直冒,厲聲叫道:「那老賊若是落在我手中,我一定要剝他的皮……」

    林琪不禁大感愕然,可是他比較冷靜,連忙拉住她道:「王姑娘!也許這是替她療傷的方法呢?」

    王梅芝怒沖沖地道:「胡說!我只點了她的穴道,卻封住蛇毒內浸,解救的方法很簡單,只必解開穴道,再以內力幫她退出蛇毒就行了……」

    林琪一聽也呆了,對這個未曾謀面的老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從山中的居人對他那種尊敬的情形來看,他應該是個仁心濟世的歧黃高手,然而從他對這女子的行為來看,則又與那些殘暴不仁的凶人無異!

    想了片刻後,他才對王梅芝道:「王姑娘!你過去看看她到底死了沒有?」

    王梅芝沉吟片刻後,才摸出兩柄短匕,信手一揚,呼呼兩聲,有兩頭蝙蝠吃匕首刺中,翻倒在地下掙扎。

    其餘的蝙蝠一哄而起,吱吱的怪叫聲中,朝著兩人撲來,林琪早有準備,單手一揮,掌力湧出。

    那群蝙蝠遭受重擊,紛紛撞在石牆上,斷頭折翅,屍橫當地,只有少數幾頭,逃過掌風,穿過甬道,逃到前面去了!

    王梅芝見蝙蝠都被趕走了,這才移趟到床邊,但見那女子遍體都是傷口,血跡斑斑,伸手一探她的脈息,不禁更為憤怒,大聲叫道:「好狠毒的老賊……」

    林琪黯然長歎,不用問也知道那結果了!

    王梅芝淒然地從身上脫下黑綢外衣,蓋在那女子身上,哽咽地道:「雖然你不是我殺死的,可是對你的死,我還是要負一半責任,你放心地安息吧!我一定要使你死得瞑目!」

    林琪也是一聲長歎道:「這姓萬的老頭子真不知是個怎麼樣的怪人?」

    王梅芝含淚憤叫道:「什麼怪人,簡直是個瘋子,等一下我一定要給他好看!」

    林琪什麼話都不能說,默然片刻後,才低低地進:「走吧!我們還是要找那個老頭子,不過經此一來,我們要改變一下態度了,原來我們是不懷敵意的,現在卻要小心戒備了!」

    王梅芝含淚無語,默然離開石室,穿進甬道,又到達另一間石室,那裡面卻是空空的不見一物,他們再繼續前進。

    卻不料接連五六間石室都是空的,直到第八間上才有所見,然而見到的卻又是一幕血淋淋的慘象。

    這間石室的正中放著一張椅子。椅上坐定一人,正是那捕蛇人陳老大,他的手腳都被綁在扶手與椅腿上。

    胸前的衣服被扯破了,胸前空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那顆人心被活生生摘走了!

    雖然由於前一幕流血的慘劇,使他們對這位神秘的老人起了反感,然而這一幕的慘象更使他們發指。

    林琪怒吼一聲道:「我要捉到這老賊,一定要叫他嘗嘗開胸裂膛的痛苦……」

    王梅芝一言不發,搶先進入甬道,繼續向前搜索,林琪也跟在後面,此刻他將要打聽父親下落的目的整個地拋開了,一心只想找到那手段殘忍的老者,問問他這些喪心病狂的舉動,究竟是何居心。

    第九間石室中陳設著許多藥瓶藥罐,牆上還掛著一些風乾的草藥,就是不見人跡,他們匆匆地通過,來到第十間石室!

    這簡直是一副慘絕人寰的冥間獄相!

    在石室的周圍放著五六口大缸,中間是一張木製方桌,桌上放著一些木盆,這些器皿並無甚出奇之處,令人驚心動魄的是器皿中所盛之物!

    在一口缸中,不知用什麼液體泡著許多人肢,手腳俱全,顏色栩栩如生。

    另一口缸中則是人臉的五官、耳、鼻、眼睛,再過去一口則是大大小小,許多副不同人腦……再一口則是內臟……

    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桌上的磁皿,裡面赫然放著一顆人心,血跡猶新,還在不住地跳動著!

    王梅芝身子一陣寒顫,忍不住往林琪身上靠,口中驚叫道:「嚇死我了……」

    林琪心中何嘗不駭,但他究竟是個男人,膽氣略壯,一面支持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一面迅速移步,拖著她離開那所石屋!

    王梅芝驚魂稍定,才用手按著心房,顫著聲音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怕人的景象……」

    林琪怒聲道:「這老賊難怪要住得如此隱秘,原來他做的竟是這種不見天日的惡事!」

    一言甫畢,忽然前面傳來一陣冷笑聲道:「在暗無天日之門內,當然都是些不見天日之事!」

    林琪聞言一驚,急忙欺身向前一間石屋撲去,乍一進門,遂見一條人影,對他衝了過來,林琪無法多作考慮,迎面劈出一拳。

    那人的來勢很急,林琪這一拳發得也快,恰好打個正著,蓬的一聲,將那人打得向後急退,猛撞在石牆上。

    而林琪的手骨卻感到奇痛澈心,那人的身子竟是像鋼鐵鑄成一般,堅硬無比,將石牆懂得碎屑紛飛,他卻全無感覺,馬上又撲了過來!

    這次林琪有了戒心,不再以血肉之軀與他硬碰,驀地騰起一腳,踢在那人的小腹上,而且用的陰勁!

    那人連連幾個翻滾之後,又爬了起來,口中咕咕發出怪聲,沒有再撲過來,林琪也才有餘暇,藉著手心的珠光,仔細打量著他!

    這一看之下,不禁使他又心驚不已,在他的本意中,以為這空擊之人,必是那姓萬的神秘老人無疑!

    誰知珠光的照耀下,這人竟是年歲不大,而且是他認識的。

    面目犁黑,虯鬚盤頷,不是那陰險反覆,數次暗害他的羅仙客,又是誰呢?

    林琪怒火中燒,根本不問他何以會出現在此地,以及他的功力何以會如此大進,只是怒叫道:「羅仙客!還有臉見我!」

    羅仙客一聲不響,雙目呆滯,插開雙手,又想過來撲他,林琪卻大驚失色,因為羅仙客的一身皮膚都是又粗又黑,此刻伸出的雙手卻是又細又白,根本不像是他的手!

    羅仙客似乎已經不認識他了,兩臂一張,逕直又撲了過來,林琪怒叫一聲:「背義寡信的匹夫,當年我瞎了眼睛,才把你當作好人……」

    口中說是說,手下可沒有放鬆,一掌斜削,砍向他的肩頭,因為心中恨透了他,所以掌下也運足了全力。

    羅仙客的雙臂不如他的長,抓勢未及,掌已臨肩,林琪雖然掌上感到疼痛無比,他那洶湧的掌勁也把羅仙客打得向下一跨,兩手都抓空了。

    林琪雖然一掌得利,心中卻又是一驚,覺得羅仙客不僅手上的膚色變了,連身材也彷彿矮了不少。

    因為羅仙客原來是個魁梧的高個子,林琪雖然身材不算矮,但比他還要差大半個頭,怎麼現在不如他高呢?

    同時林琪還為羅仙客的皮堅肉厚,也感到心驚不已,他已經挨了一拳一腳一掌,除了像孫冬那樣有反擊神功護體外,任何人都經不起一下子。

    現在他連受三下重擊又依然若無其事,在地下一長身,又立了起來,出手如風,扼向他的咽喉!

    林琪與他三次硬拚,都吃了一點暗虧,見他又撲過來,心中戒備更深,單手一迎一送,改用劈空掌力攻了出去!

    這次他可是打錯了主意,那威力無儔的掌力對羅仙客好似完全沒有作用,雙手像鐵箍似的,依然扼了上來!

    百忙中他只得縮頭矮身,避過他的雙掌,摒指如刃,點向羅仙客的腳下。

    羅仙客的衝勢很猛,舉動十分遲鈍,完全不知躲避,當然又被點上了。

    可是林琪只覺得指頭彷彿戳在一塊硬鐵上,痛得指骨都幾乎要斷了,情急之下,改點為抓,提起羅仙客的衣襟,將他擲了出去。

    嘩啦一聲裂帛震響。

    羅仙客的身子又被丟到了牆上,胸前的衣服被撕破了一大塊。

    林琪卻震驚得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因為羅仙客的胸前不僅露出一片白肉,還露出一對渾圓的豪乳,分明是個女子的身體……

    這一來頓叫林琪張口結舌,不信人間會有此奇事!

    眼前這人只是長得像羅仙客,卻絕不是羅仙客,因為羅仙客絕不會是個女人!

    可是世界上又會有這樣子的女人嗎?

    思疑未定,羅仙客再度撲至,面對著這樣一個無法傷害的鐵人,他已感到疲於應付,因此也不知道該如何出手阻擋。

    斜裡穿過王梅芝,迎著羅仙客的來勢,纖纖玉手輕輕一托,立刻把他舉了起來,羅仙客的手腳不住舞動,口中喝喝直叫,卻是全無辦法。

    林琪見她將羅仙客只是舉起不放,不禁出聲道:「王姑娘,你幹嗎不把他扔出去!」

    王梅芝沉聲道:「扔了有什麼用,掌力傷不了他,兵刃也未必殺得死他,一直糾纏個沒完,到最後反而被他殺死了!」

    林琪想想也是實情,不禁急道:「那該怎麼辦?你總不能永遠舉著他呀?」

    王梅芝想了一想才道:「林兄!我身上有一個小瓶,那裡裝著專化屍體用的無形散,你拿出來往他身上彈一點,立刻可以把他化得無影無蹤!」

    林琪聽得將信將疑,經不起她連聲催促,只得走上前來,在她身上掏出一個小瓶,打開瓶口,只見裡面裝的是治療火毒的冰雪丸。

    王梅芝卻大聲道:「就是這東西,你使用的時候可要小心,自己別沾上了!」

    林琪莫名其妙,不知她所說是真是假,不過她身上只有一個小瓶,只得姑且試上一下。

    驀地石屋的另一邊門中,疾風似的撲進另一條人影,王梅芝大喝一聲,將手中的羅仙客朝那條人影擲過去。

    一撞之下,雙雙翻倒在地,然後又爬了起來,飛快的朝門外退去。

    王梅芝一把搶過林琪手中的小瓶歎道:「真可惜,你動作慢了一步,否則定然不讓他逃出手去!」

    林琪仍是莫名其妙,王梅芝卻笑笑道:「方纔那個人可是林兄的舊識!」

    林琪詫然點頭道:「不錯,那臉長得像極了羅仙客……」

    王梅芝點頭道:「我也見過此人,他曾經跟侯行夫一起到過我家裡!」

    林琪恨道:「這賊子本來是我的朋友,可是他後來竟出賣了我……不過剛才那人卻不太像,羅仙客是個男人……」

    王梅芝笑笑道:「一點也沒有錯,剛才的確是羅仙客,只不過安上個女人的身子!」

    林琪大驚道:「這怎麼可能呢?」

    王梅芝正容道:「世事每在不可能之中出現可能,眼前之事,我若非親見,也不會相信有此可能的,然而經我的判斷,此事斷無可疑,我們在前一間石屋中所見的那些斷肢殘體,一定是那老傢伙用來拼合人體,方纔那羅仙客就是他拼成的成品!」

    林琪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王梅芝見了他的神情,不禁一笑道:「林兄可是不相信我的話?」

    林琪一歎道:「我實在不敢相信,卻又無法不相信!」

    王梅芝也輕輕一歎道:「事實俱在,不由你不信,這是醫學手術上的一項奇跡,我若不是看見那羅仙客的頸下肉色有異,結合之處,有一絲線縫的痕跡,也不會想到這上面來的……」

    林琪駭然歎道:「如此說來,那姓萬的老傢伙已經到了通天貫地之能,竟然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生死的奧秘了!」

    王梅芝淡淡地一笑道:「那倒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書載三國時華陀就有換心易腦之創舉,這姓萬的也不過可以跟上先賢的腳步而已!」

    林琪一歎道:「華陀扁鵲,雖是古時醫中聖手,他們所創的奇跡,不過是無據的記載,目前卻是我們親眼見的事實!」

    王梅芝不以為然地道:「他再有多大神通,也無法救得自己不死,縱然他可以將人的頭肢移植,可是你看看剛才羅仙客,除了能行動之外,全無思想,與行屍走肉何異!」

    一言甫畢,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一聲嗤笑道:「女娃兒懂得倒還不少,老夫真正的能耐,你還沒見過,等到你完全領略過老夫的手段後,就知道老夫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這次倒是他們先前所聽到的他個姓萬的老者的聲音,林琪又想追過去,王梅芝將他一拉輕聲道:「林兄小心點,這老傢伙鬼計多端,注意別著了他的道兒!」

    完後又對門外朗聲道:「我不需要多知道你的鬼門道,但憑你所制的那些活屍,我就可以斷定你是個殘暴不仁的兇徒!」

    門外又傳來一聲冷笑,卻也帶著一聲低低的歎息。

    由於這一聲歎息,倒使林琪為之一怔,緩緩地對王梅芝道:「王姑娘,那老兒被你這一罵,像是還有點悔意,看來他的天良未全泯……」

    王梅芝只沉重地搖搖頭,與林琪慢慢地向前走去,又進到一間石屋。

    室中陳列著一具銅槍,棺上蓋著一方水晶的蓋子,因此可以看清楚棺中的情形。

    只見棺底鋪著絲綢為襯,躺著一個年輕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顏十分美麗,使人一見即心不由主地生出愛慕之意,只是膚色蒼白的不類活人,像是用白玉雕就的一般。

    而且這石室中也不像其他石室那樣地黑暗,四周嵌著許多雀卵大小的明珠,耀眼光輝,倒使得林琪手中的那顆珠子,看來比較黯淡了。

    那具銅棺的四周,也嵌著許多明珠寶石,然而這些價值不菲的珠寶,都不如那女子胸前所佩的一塊玉玦來得寶貴。

    那塊玉玦狀如梅花,萼瓣分明,雕飾別見匠心,尤其是玉上發現的潔白光輝,照透了那女郎胸前的白綢衣服,照澈了她晶瑩的肌膚,使她的經絡心臟骨骼,都一一清晰可見。

    二人進入石室之後,見到那女郎臉上所含的淺淺的微笑,不知怎的,心中竟感到無比的安詳,原來的洶湧殺意消化無蹤了。

    王梅芝首先驚呼道:「那老傢伙有了這塊寶玉,能夠燭照人體,明察腹中變化,無怪他的醫道會如此高明了!」

    林琪卻似為棺中女郎的美麗迷惑了,呆呆地凝視著她一言不發。

    王梅芝輕輕觸了一下道:「林兄!你怎麼了?」

    林琪這才驚醒過來,長歎一聲道:「在下一生中也曾見過幾個絕色女子,然與這棺中女郎相比,則又有雲泥之別矣!這種絕世姿容,人間簡直無一詞可為形容……」

    王梅芝雖然也承認這女郎美艷無匹,可是聽見林琪的話語後,心中不自而然地萌起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意!

    沉默片刻後,她才淡淡一笑道:「美則美矣,可惜只是個冰塑美人,沒有生命的點綴,總是美中不足之事……」

    林琪默不作聲,室外又傳來一陣蒼老的冷笑道:「你們真是有眼無珠,連生死都看不出來!」

    二人聞言一怔,仔細地望去,卻見這女郎果真未死,在玉光的照耀下,她淡藍色的心臟還在作著極微的跳動!

    林琪不禁大吃一驚叫道:「她既然還沒有死,你怎可將她活埋在棺中!」

    雖然那老者不在室中,可是這句話卻是對著他而發,遂聞暗中又傳來一聲歎息,低微幾乎不可聞。

    林琪大是激怒道:「我不見則已,既然看見了,斷不能叫這樣純美的一個女郎,受著你的迫害,我現在就要救她出來!」

    說著運掌對準那棺蓋的邊緣上劈去,門外傳來一聲急呼道:「不可……」

    可是那叫聲遲了一步,林琪的掌緣已將邊緣上封口的寶石震飛了很多了,現出一道裂紋,林琪更不敢怠慢,舉手就去掀棺蓋!

    門外飄進一縷灰影,伸手就朝林琪的臂彎上戳去。

    王梅芝伸出一臂,手上正好握著一柄短匕,又去削那灰影人的手指。

    這三個人的動作都是迅速異常,幾乎合為一致,王梅芝的匕上寒芒沾了略長的光,仍以毫釐之差先削中了那人的手指。

    「噹!」

    一聲輕響,那人的手指堅如精鋼,將王梅芝的短匕格飛出去,然而這一阻之勢,他的點勢略緩。

    林琪奮起神力,將晶制的棺蓋掀了起來,推過去。

    那灰衣人頓足一聲長歎道:「完了!完了!老夫多年心血,被你們兩個無知小輩毀於一旦!」

    林琪與王梅芝這時才仔細去打量那老者,發現他竟是一個善目的老年人,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個凶殘無比的人。

    那灰衣老人雙目注視著棺中的女郎,竟然滴下了眼淚,口中喃喃地道:「我沒有想到你們這兩個娃娃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居然能毀卻我干方百計精心製作的晶棺,唉!只怪我太托大了!」

    林琪不明白他何以會如此哀傷,然而想到他那些令人髮指的行為,不禁怒從心起,厲聲大喝道:「呸!你這老賊可是姓萬!」

    灰衣老人怒聲相問道:「老夫萬象新,江湖上多少成名高手,見了老夫都是畢恭畢敬的,你這小子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林琪冷笑道:「以你那種行為,叫你老賊還是客氣的!」

    萬象新目中怒光微逼,大聲叫道:「混帳小子,以老夫當年脾氣,若不將你碎屍手段,誓不為人!」

    林琪更是大聲冷笑道:「老賊!以你現在心狠手辣的行為,並不比從前好多少!」

    萬象新氣得長髯直飄道:「小子!你誤我心狠手辣,有什麼根據?」

    林琪怒聲道:「那還要說,我自從進入石屋以後,所見的一切,哪一件不是血淋淋的慘劇……」

    萬象新哼了一聲道:「你是指陳老大父女倆?」

    林琪憤聲道:「那只是一部份而已,你在缸中所貯的那些斷肢殘臂中,不知犯下了多少殺孽?」

    萬象新哼哼怒笑道:「你小子懂個屁,陳老大父女是因為替我捉到了一條百年腹蛇,我想還報他們一點好處,多延長他們一點壽命,阿金的血中已含蛇毒,我特地讓白無常替她吸盡殘血,另注新血,陳老大則是患心臟病,我準備替他換上一心!」

    林琪大聲叫道:「你滿口胡言……」

    萬象新怒目一瞪道:「以老夫之能,難道做不到這一點!」

    林琪不覺一怔,遲疑片刻才道:「就算你強詞奪理能掩過那兩樁罪惡,那缸中的人體又當何論?」

    萬象新輕輕一哼道:「你愛信不信,那都是從死人身上割下來的,老夫設法保存其生機,以為救濟活人之用!」

    林琪心中不信,可也找不出正當的理由可以駁斥他的話,因為他見這羅仙客易頭之事,對這老人的能力,倒是無法懷疑。

    想了一下乃又道:「那麼方纔你遣來攻擊我們的活屍,總是你新殺的人了?」

    萬象新搖頭道:「老夫二十年來從來殺過一個活人,那個人頭是我的一個朋友帶來的!」

    林琪心中一動忙道:「你的朋友是誰?」

    萬象新怒目一鼓道:「小子你多管閒事,連我的朋友都必須要告訴你嗎?」

    林琪的詞色略見緩和道:「你只要說出你朋友是誰,他為什麼要殺羅仙客,我就可以決定你是正邪了!」

    萬象新憤然地道:「老夫行事但求心安,還用不著你來決定正邪!」

    林琪連忙道:「你若是心中無鬼,有什麼事不敢對人說的?」

    萬象新哼了一聲才道:「那只是我的一個多年知交,彼此心交,從未論及姓名,他帶了一個女人到老夫這裡來求醫,同時也帶來這個人頭,說是一個不忠不義的叛徒……」

    林琪失聲道:「那麼我父親來過了,他現在在哪裡?」

    萬象新神色一動道:「誰是你的父親!你是說玉面郎君?」

    林琪怔了一怔道:「家父林世輝,帶著苗疆段金花前輩來此醫治化骨散之毒,我倒不知道他老人家外號叫做玉面郎君?」

    萬象新將林琪再打量一下,才訝然道:「看你的樣子的確有幾分像我的那位故人,只是我當年與玉面郎君論交,並不知他的名字叫林世輝!」

    林琪的心中此刻不知是何滋味,傻傻地道:「假若您老所治的那個女子是段前輩,則玉面郎君必是家父無疑!」

    萬象新哼了一聲才道:「玉面郎君有了你這麼一個兒子,倒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林琪見他的臉上充滿了怒色,連忙把神情轉為恭敬道:「小侄不知道萬老伯與家父故交,請老伯多多原諒?」

    萬象新仍是冷冷地道:「你還懷疑我是個凶殘之人嗎?」

    林琪呆了一呆道:「以老伯的行為,若沒有明白的解釋,小侄心中實在不能釋疑!」

    萬象新臉色又是一動,半晌之後才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倒跟你老子是一對,當年我與他初次論交之時,他也誤會了我的行事要殺我以除害,經我多方解釋後,才算叫他明白過來,想不到一別幾十年,他的兒子又跟我來這一手,小子,我要怎麼樣才能使你相信?」

    林琪不禁也難住了,倒是王梅芝提醒他道:「林兄!你見到尊大人後,自然就明白了!」

    林琪聞言剛想動問,萬象新卻一歎著「那老夫可要沉冤莫白了……」

    林琪一驚道:「怎麼!家父此刻到哪兒去了?」

    萬象新笑了一下道:「老夫此時百藥齊全,可就是無法解得化骨散,為了搜集藥引,玉面郎君又動身上崑崙去採取冰山雪蓮寶……」

    林琪驚道:「那段前輩呢?」

    萬象新笑笑道:「段金花行動不便,此刻留在我這兒,不知道她的解釋是否有同樣效果?」

    林琪訕訕地道:「段前輩與小侄關係頗切,而且小侄對家父行蹤頗為關切,希望能見她問一下家父的情形……」

    萬象新大笑道:「說來說去,你對老夫還是不放心,不過段金花此刻正在安息靜調,你要見她也得等四個時辰之後,你假若再不信老夫,老夫只有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了!」

    林琪此刻對萬象新已經全無介意,忙面帶愧色地道:「老伯既然與家父是故人好友,小侄再無懷疑老伯之理……」

    王梅芝也笑著湊趣道:「老爺子醫道通神,就是把心挖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萬象新哈哈大笑,所有的芥蒂都在片刻間消除無存。

    這時棺中的那女郎忽然發出一陣呻吟,大家驚然回顧,只見她的臉色已漸漸地轉為紅色,長長的睫毛不住的眨動,呼吸也漸漸恢復了。

    萬象新臉色一變,急忙伸揭去點她的肋下,用手奇重,林琪見狀大驚,連忙用手一格擋住道:「老伯!這是幹嗎?」

    萬象新的鐵指如針,一下子刺穿了林琪的手背,點點的鮮血,滴在那女郎的胸口上,然而萬象新的手,卻被擋住了。

    那女郎忽地坐了起來,眼瞼睜開,美麗的眼睛中射出了迷人的光芒。

    萬象新抽手回來,正待再度發招,忽然接觸到那女郎的目光,不禁呆了一呆。

    那女郎驀而發出一聲輕笑,聲若銀鈴,十分動聽悅耳。

    接著她雙臂一振,像一頭白鴿似的沖天飛起。

    她美麗的頭髮觸到的石頂,竟有著意想不到的威力,砰的一聲,撞開了一個大洞,接著白衣一閃,就從洞口消失不見了!

    這突發事件使得林琪與王梅芝都呆了!

    只有萬象新頓足長歎道:「壞了……壞了……小子……你闖下大鍋了……」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老伯!小侄怎麼會闖禍了?」

    萬象新神色如死道:「你替人間放了一條毒龍……」

    林琪仍是不解,萬象新卻神色匆匆地道:「我們快出去看一下,但願這飛天魔女還沒有走的太遠去,我拼著這條老命,也要把她給截下來,免得人間流毒無法……」

    說完立刻也從洞裡竄了出生。

    林琪與王梅芝對望一眼,不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然而從洞口裡不住傳來吆喝嘶喊之聲,好像十分激烈!

    王梅芝連忙道:「我們也出去看著!」

    身形一提,由洞中穿了進去,林琪跟著出來後,只見平野的花田中,黑沉沉的一片,有一地白光在不住地閃爍。

    那是那女郎胸前的梅花玉珮,他連忙趕過去,只見那女郎與三條人影,激戰不止。

    她的身法輕雲美妙,就像月宮裡的嫦娥降下凡塵,在盈盈起舞玉花照耀下,她容顏艷麗動人。

    與她正面對手的萬象新,鬚髮飛舞,神情威猛,不住地探指急戳,好像要將那女郎一指刺穿!

    另外的兩人分別是男頭女身的羅仙客與一個青衣的中年人,舉動呆滯,一味地舉臂猛撲,像是要將那女郎生生扼死!

    林琪慢慢地移步過去,不禁被這一場生動的打鬥吸引得呆住了!

    萬象新出聲猛喝道:「小子!你還不快上來幫忙,只有你或許能制住她!」

    林琪遲疑了片刻,不知是否該出手,卻見那女郎雙臂揮舞,羅袖飄拂,是羅仙客首當其衝,他那如銅似鐵的身子被震得四分五裂,接著那個青衣中年人,也遭到同一命運。這時女郎又直擊萬象新的胸前了,萬象新連阻擋都忘了。林琪再無可忍,大喝一聲,舉手發掌猛推,那女郎好像對他的掌勢有點顧慮,放過萬象新飄身飛了起來。

    在漆黑的天空中,她帶著玉珮上耀眼的銀光,如流星般地飛向天際,再將那如桶壁立的山崖穿破了一個大洞,就消失在世界之外了!

    萬象新神色如死,對著那山壁上的缺口,頓足長歎道:「壞了!壞了!我一生濟世救人,卻想不到臨老會替人間留這一樁禍害,小子,你可坑死我了!」

    林琪依然莫名其妙地道:「萬老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萬象新長歎不止,口中還是連連地說道:「壞了……壞了……」

    林琪實在按捺不住地問道:「萬老伯,難道小侄犯了什麼大錯嗎?」

    萬象新忽然生氣起來,怒聲罵道:「這個錯誤太大了,混帳小子,你不問問清楚,只知道一味假仁假義,你這一次的錯誤可能會斷送掉幾百餘人命,而且連補救的方法都沒有!」

    林琪不覺大驚,嚇得連問話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是王梅芝接問道:「萬老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只見萬象新歎口氣道:「說來話長了……」

    ……

    林琪怔怔地道:「那女郎美得出奇……」

    萬象新哼了一聲道:「豈僅是美得出奇,連她身上一切的特質都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假若不遇上我,她也活不到現在,唉……」

    林琪聽他說了半天,仍是沒有道出頭緒,忍不住催問道:「萬老伯,您還是快點說清楚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象新沉思片刻,這才說出一番驚心動魄的情由。

    十五年前,他正以一個串方郎中的身份,一面施醫治病濟世,一面採藥,結果在一個偏僻的村落裡,被一家富戶請去治療一個女童的怪病。

    那女童才只五歲,長得十分美貌逗人喜愛,可是也十分怪異,一向非常孱弱,而且還有著癲狂的痼疾,當她發起狂症的時候,會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十幾個壯漢也拉她不住,一直要等她筋疲力盡之後,狂症消失了,神奇的力量也消失了。

    我被請去治病的時候,她正在發狂,她的父母用粗大的繩子綁住她,直到狂症過後才安靜下來。後來經她父母同意,由我把她帶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專心研究她的生理組織。

    同時為了徹底瞭解她的體內情況,我更千方百計,覓得一塊萬年晶玉玦,這塊玉玦雕作梅花形,卻有一種特異功效,玉上的晶光,可以照透人體……

    藉著晶玉之功,我慢慢地對這女孩的體質明白了,她癲狂時,體力產生一種不可知的力量,促使血液倒流,同時心跳的力量也更為加強,可以將人體的潛能充分地發揮出來……

    這女孩若是正常的話,可以成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可是她偏偏又有著先天的狂症,這種狂症無藥可治,因此我幾次都想將她殺死,以免一旦無法控制時,反而成為人間的大害,可是我是個學醫的人,一個醫生最大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殺人,因此我遲遲未忍不手,而且決心要與她的狂症作一番挑戰。

    於是我竭盡最大的盡力,探究她的病因,同時也利用我已有的知識,盡力使她的病症潛伏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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