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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尋生機與熊搏鬥 文 / 司馬紫煙

    老人含笑退走了,這時四周的人已經圍成一個大圓圈,高聲用維語喊著同一的語句,情緒很是激奮!

    孔文紀不解道:「他們叫的是什麼?」

    關山月皺眉道:「照字面來說是雪峰上的太陽,真正的含意我也不懂!」

    叫聲變為歡呼,一個蒙面的少女從一所高大的帳篷中裊裊地走了出來,在她的手上,牽著一根銀鏈!

    銀鏈上卻繫著一頭碩大無朋的巨熊,四肢著地,也有一人多高,周體銀毛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巨熊彷彿也十分興奮,張開血盆大口,頻頻低吼,鮮紅的長舌不住地伸縮著,粗如屋柱的四肢落地十分輕捷!

    關山月與孔文紀自然不會被這頭巨熊嚇倒了,雖然覺得這頭熊猙獰得異常,卻仍十分從容!

    關山月還抬手將一個女郎叫來問道:「到底哪一個是雪峰上的太陽?」

    他的手指著那蒙面的女郎,也指著巨熊,語氣中還帶著開玩笑的意思,那少女卻十分隆重地道:「兩個都是!」

    關山月不禁一怔道:「兩個都是!那我們是向誰挑戰呢?」

    女郎笑道:「自然是對大熊,不過你放心好了,它不會傷人的,只要你能搶下它頭上的花冠,就算贏了!」

    關山月奇道:「它頭上沒有花冠呀?」

    女郎笑道:「花冠現在藏在另一個太陽的衣襟下,等比武開始的時候,就會藏到巨熊頭上,那時你就可以去參加爭奪了!」

    關山月道:「既然巨熊不會傷人,大家帶武器幹什麼?」

    女郎笑道:「為著保護你自己呀!這頭大熊的力氣大得很,它一掌拍下來,可以將你壓得粉碎,可是它的肉掌比較軟弱,見到你手中拿著武器,恐怕傷了自己,不敢用太大的勁力,這樣你才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關山月哈哈一笑道:「這太荒謬了,人與畜生斗的是智慧,又不是斗蠻力,我就不帶武器,去搶它的花冠試試看!」

    孔文紀連忙碰他一下道:「老弟!你一定是喝醉了!」

    關山月笑道:「孔兄!你不要替我掩飾,塞外的人們最講究誠實,在這兒沒有虛偽,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他們的談話已經驚動了所有的人,連那蒙面的女郎也移過頭來,面紗上一對清亮的眸子中,射出寒光,冷冰冰地道:「你要空手來搶太陽頭上的花冠?」

    關山月趁著幾分酒意,豪氣大發道:「我要徒手打倒它之後,再從它頭上取下花冠!」

    蒙面女郎的身子微微一震,依然冷冰冰地道:「我聽過你的唱歌,你唱的很好,可是好聽的歌喉並不能表現出一個男人的驕傲與勇氣!」

    關山月有點受激怒地叫道:「我並沒有表現驕傲或勇氣!」

    蒙面女郎冷冷一笑道:「那麼你確信自己能打倒它了?」

    關山月毫不考慮地道:「能!」

    蒙面女郎冷冷地道:「也許你能!可是一個聰明的人絕不會這麼早就確定自己的能力,因為你只知道自己有多少本領,還不知道我的熊有多大本事,你為什麼不看看別人的嘗試後再作決定呢?一個勇士在決鬥之前,應該先瞭解敵人……」

    關山月還要開口,孔文紀已搶著道:「這位姑娘說得對,老弟!我們看看別人再說吧!」

    關山片忍住氣不開口了,那女郎又冷冷地道:「大家聽好,你們相信有人能徒手打倒雪峰上的太陽嗎?」

    那些回族青年齊聲道:「不信!」

    女郎沉聲道:「我也不信,可是這位漢家哥兒說他能做得到,我也不能認為他是說謊,因此這必須要等事實來證明……」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更冷了,彷彿是一陣寒風,摩裟著那頭巨熊道:「以前每次比武時,我總是盡量壓制著它,不讓他發揮真正的力量,今天就不同了,我若再這樣做,便是欺侮了別人,使別人低估了它的能力,所以我必須警告你們,今天的花冠,不像往年那樣容易取得了,你們手中的武器,不能夠確實地保護你們了,我勸你們不要輕易地嘗試呢!」

    那些青年不自主地震悚了一下,一個青年立即挺身道:「不!我們絕不放棄!」

    蒙面女郎沉聲道:「你知道這一次的搏鬥不再是遊戲而是生死之爭!」

    那青年倔強地道:「我還是不肯放棄,為了揭開你神秘的面紗,為了重聞你醉人的歌聲,我認為被殺死了也是值得的!」

    女郎冷笑一聲道:「維吾爾勇士的血,應該為保護全族的弱小者而流!」

    那青年豪聲道:「男人的血也可以為心愛的女子而流,美麗的狄蘭娜,也許我不配資格愛你,可是我盼望著我的血能將沙地滋濕柔潤,讓你的小腳踏過去時,可以感到舒適,我的身體無法接觸你,我的血卻盼望著能吻過你美麗的腳尖!」

    女郎冷冷地道:「好吧!假如這是你的希望,我怎能使你失望呢?」

    那青年見她答應了,感到異常興奮,手舞匕首,發出一陣野性的呼喊,咚咚的鼓聲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在鼓聲中,那女郎掀開衣襟,取出一個圓形的花冠,那是用無數的寶石鑲在黃金上鑄成的,冠上還附著一條細金鏈,她將花冠戴在巨熊的頭上,用金鏈繫好,卻將巨熊項下的銀鏈解開了!

    四周嘩然發出一聲驚呼,似乎感到意外!

    女郎手持銀鏈冷冷地道:「你們都看見了,我已經將銀鏈解開了,這表示我不再限制它的行動,你們願意一試的都上前發動攻擊吧!」

    其餘的人都不自而然的又退了一步,連那個挺身而出的青年也感到有點怯意,可是他的話已經說了出來,不能再收回了!

    巨熊脫去桎梏之後,立即人立而起,張開大口,發出一聲野性的咆哮,然後搖搖擺擺地朝那青年走去!

    青年先被逼退了幾步,最後,猛地一低頭,反朝巨熊的懷中撞去,緊貼著它的肚腹,伸手去攫花冠!

    巨熊身子一抖,已將那青年摔開,然後一掌橫摑,擊在他的肩頭上,青年的身子朝外一滾,肩上印出幾條血痕。

    那是巨熊的利爪劃傷的,旁觀的孔文紀卻哦了一聲,神情上現得有點愕然,朝身旁的關山月道:「關老弟!你說他們不會武功?」

    關山月笑笑道:「我沒有這樣說,可是他們的武功並非用於搏鬥,也不是用來傷人,跟我們對武功的解釋不同!」

    孔文紀道:「不管作何解釋,剛才那人所用的身法就是一種高深的武學,他是在熊掌觸身之際,才利用對方的勁力彈開身子,雖然行動略遲受一點傷,可是要練到這種火候,至少也有十年八年的努力!」

    關山月笑笑道:「大漠上的男兒從小就練習與猛獸格鬥,這種身法都是無師自通而經驗中得來的,雖然與我們的內家的借力功夫相類似,卻不算得什麼了不起,差不多每個人都有這點能耐,所以我說武功招式對他們沒有用!」

    孔文紀點點頭道:「不錯!只要把這種功夫練熟,無論內外掌力達到他們身上,都傷不了他們,看來塞外的武學竟另有一套!」

    關山月道:「精采的你還沒有看到呢!這些大漠上的壯士若是到了中原,每個人都可以列為一流的好手!」

    孔文紀沉默不語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人獸決鬥的情形,因為那青年又準備作第二度的進撲了!

    這次他比較慎重,不再想直接去攫奪花冠,而且準備充分地使用他手中地武器,低吼一聲,奮力進撲!

    匕首對準巨熊的胸前,巨熊揮掌直落,拍在匕首上,立刻將匕首盪開,另一隻前爪卻握住了青年的胳臂,將他舉了起來,那青年兩腳騰空,飛起猛踢,剛好踢中巨熊的肋下柔軟之處,同時反過手臂,揮匕逕刺巨熊的眼睛!

    巨熊的肋下受擊,身子朝後一晃,匕尖又自刺到,連忙張開血盆大口,對準匕首上咬去。

    由於雙方的勢子都很急,匕首竟刺進了巨熊的嘴裡,巨熊雙齒一合,連他的手都咬斷了下來!

    可能匕尖也刺傷了它的舌頭,獸性忽發,哮咆一聲,雙掌一抱,竟將那青年牢牢地抱住!

    蒙面女郎忙喝道:「不可以!快放開!」

    巨熊雙臂一鬆,雖然將那青年丟了下來,可是在它的神力之下,那青年已經軟成一團,再加上斷腕處流血如泉,可見活不成了!

    四下的人齊鼓噪起來,可見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然而那蒙面女郎凜然一立,馬上又將鼓噪聲—壓了下去!然後只聽她冷冷地道:「我很為死去的兄弟感到難過,可是在事前我已經聲明過這不是遊戲,任何一個下場的人,生命都有危險,現在還有人要下場嗎?」

    四無應聲,關山月正想挺身而出,孔文紀卻搶在他前面,手持匕首衝了出去!

    靜默中的維族勇土們因為孔文紀的突然出場又爆出一陣吹呼,他們的心地是坦誠的,毫無種族領域之分。

    巨熊輕而易舉地殺死了一個人,曾經使他們氣沮,現在又有人敢對死亡挑戰,他們為人類的勇敢而驕傲!

    有一個青年還大聲用漢語叫道:「狄蘭娜!死亡的威脅嚇不退男人的!」

    那個被叫狄蘭娜的蒙面女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應該感到羞恥,雪峰上的勇士從不把死亡讓給外來的客人,雪峰上的祖先們的靈魂會在地下哭泣!」

    那青年羞慚地低下了頭,這時那老人卻過來道:「狄蘭娜!

    你不應該說這種話的,我知道你的美麗使你驕傲,使你看不起族中的男子漢,但是你不能謀殺他們!」

    狄蘭娜怒聲道:「阿巴旺!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謀殺?」

    那老人阿巴旺也大聲道:「你明知道這頭熊的勇力無倫,卻放鬆了對它的禁制,這不是謀殺是什麼,尤其是你剛才講的話……」

    狄蘭娜顯然有點不耐煩地道:「阿巴旺!你的年紀太大了,所以才有這種怯懦的看法,我在決鬥之前,已經聲明過了,而且還特別慎重在提出警告,有人不怕死,怎麼能怪我呢,至於我剛才的話,只是為著激勵一下維吾爾民族的靈魂……」

    老人大叫道:「你是不是希望全族的青年都死在熊爪之下才感到高興,別忘了你也是個維吾爾人,這些人全是你的兄弟!……」

    狄蘭娜冷冷道:「我沒有忘,恐怕是你忘了,因此有人能夠徒手擊敗雪峰上的太陽時,你居然能夠忍得住!」

    老人正待說話,她卻搶得更快地接著說道:「還有這批人,他們見到一個漢人出來挑戰時,竟會為他歡呼,是為他的死亡而歡呼,還是希望他勝利而歡呼?」

    老人一怔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狄蘭娜冷笑道:「我也不明白,不過我認為他們的歡呼只有這兩個意義,兩個意思我都不喜歡,假如他們為著那人的死亡而歡呼,則證明他們已經殘忍得沒有人性,假如他們是為著希望他勝利而歡呼,則證明他們忘記了自己是什麼人了!」

    老人呆了一呆道:「這個我也無法回答了,康巴爾罕還是你說吧!」

    先前那說話的青年抬起頭來道:「自然希望他勝利,這熊已經殺死一個弟兄了!」

    狄蘭娜目射寒光道:「一個漢人擊敗了我們勇敢的象徵,這是你的希望?」

    那青年大聲道:「我不承認這頭熊是我們勇敢的象徵,我只知道它是一頭野獸,它殺死了我們的弟兄,一個活生生的弟兄!」

    狄蘭娜冷冷一笑道:「好啊!阿巴旺!這是你教育的好子弟,我父親把族人交給你帶領,你把他們教得連神都忘了!」

    老人阿巴旺經過一陣思索後,才莊重地道:「狄蘭娜!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使你明白,我們是維吾爾人,我們的神祇有一個,那就是阿拉真主!她不但是我們一個部落的尊神也是所有維吾爾人的尊神,你父親的思想是瘋狂的,我不能把大家都變成瘋子!」

    狄蘭娜厲聲道:「這是你說的話?」

    阿巴旺也正容道:「是的,即使你父親在這裡,我也會這樣告訴他!」

    狄蘭娜冷冷地道:「很好!我父親過幾天就要來了,你可似再告訴他一遍,像剛才所說的那樣,一個字都不許改變!」

    阿巴旺大聲道:「當然了,我是當著全族弟兄面前說的話,絕對不會改變什麼?你說你父親過幾天會來?」

    狄蘭娜冷冷地道:「是的!今年是維吾爾十年一次的大聚會,我父親要來告訴所有的人,阿拉真主是個虛無的神,只有雪峰上的太陽才是勇與力的象徵,那是真正的神……」

    阿巴旺變色尖叫道:「你瘋了,你的父親也瘋了……」

    狄蘭娜怒道:「住口!你敢這樣侮辱我們!」

    阿巴旺也怒叫道:「你們才是侮辱真神,多少年來我們一直在蒙真主的保佑,你們居然敢在大會上提出那那種瀆神的逆舉……」

    狄蘭娜冷冷道:「我父親不但會提出那個建議,而且也會帶來事實的證明,他在雪峰上又找到三頭大熊,比這一頭更大更強更兇猛,用來改變大家對阿拉的尊敬,看看那些得到真神保佑的人是否能在神的幫助下勝過它們!」

    阿巴旺呆了半天才叫道:「我一定要阻止這瘋狂的舉動!」

    狄蘭娜冷笑道:「可以,你不妨先從這一頭開始!」

    說著用手一指大熊,它立刻人立咆哮,露出森森的利齒與血盆大口,咆哮的聲音將大地都震動!

    阿巴旺抽腰刀叫道:「我要為著真主而戰!」

    關山月連忙將他拉住了道:「等一下,這位孔大哥已經出去挑戰了!」

    阿巴旺急了道:「兄弟!現在的問題不是遊戲比武了,你們不要管!」

    關山月沉著地道:「既然你叫我們為弟兄,我們也可以管!」

    阿巴旺搖了搖頭道:「不行!你們不是真主的信徒!」

    關山月笑道:「真神的恩寵並不僅僅賜給她的信徒,凡是知道他神聖名字的人都得到了她的保佑,因此我們也可以為她盡力!」

    阿巴旺怔然道:「兄弟!你是草原上的子民嗎?」

    關山月笑道:「我雖是漢人,卻是在草原上長大的,也可以算我是草原的子民,對於草原上的傳統,我願意盡一份保持的責任!」

    說著對孔文紀點點頭道:「孔大哥!希望你勝利成功!」

    孔文紀也點點頭,卻在關山月的微笑中得到了指示,知道這一場戰鬥已經改變了意義,他可以不限方法手段去從事這場戰鬥,更可以使用任何武器來殺死這頭惡獸!

    狄蘭娜也知道事態有了改變,在巨熊的耳畔低語幾句,同時把它頭上的花冠也取了下來!

    巨熊似乎聽得懂她的話,發出一連串震耳的嘯聲,神情現得很興奮,目中精光畢射,充分的暴露出被壓抑的野性!

    見了它那猙獰的樣子,四周的回族青年都不自而然地退了幾步,但是他們並無畏縮的表示,手中的匕首也握得更緊了,準備萬一孔文紀不敵時,他們要獻身為信仰一戰,為尊祟的真主一戰!

    孔文紀的步子很沉穩,功力凝聚在手中的匕首,另一隻手卻取出了內藏毒針的鋼骨摺扇!

    他知道這頭巨熊皮堅肉厚,光憑武功恐怕不容易取勝,必要時他準備借重摺扇中的暗器!

    巨熊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直撲過來,動作異常迅速,與剛才游鬥那回族青年時大不相同。

    孔之紀自然也預作了準備,身形輕輕一閃,躲開了巨熊的撲擊,然後閃電似的轉身,匕首猛插而下!

    他所取的部位是巨熊的頸窩,那是通往心臟的要脈,也是動物的最易致命之處,一般的獵人們對付巨獸時,多半是在這種部位下手,才可以一矢中的,若是射錯了別的部位,猛獸受了傷而不致命,反而更形危險!

    以孔文紀的身手自然不會取錯了目標,可是他一匕首扎上去時,匕首齊柄沒入,巨熊的身子連動都沒動!

    四周的回族青年以為他已經得手了,轟雷似地發出歡呼,只有孔文紀自己知道不對勁!

    因為那一匕首進去得太容易了,刃尖刺透外皮如割輕革,只有一點點的阻力就順利地深入。

    因此他第一個反應趕快撤退,手握匕首順勢一絞就往後縱去,身形才動,一隻巨掌已橫掃而至!

    孔文紀本來可以避開的,可是他在撤退時還想拔出匕首,誰知一拔之下,那柄匕首卻像生了根似的牢不可拔,就為了這剎那間的耽誤,熊爪已猛拍而至,孔文紀總算眼明手快,放鬆了匕首,橫臂迎了上去。

    巨熊本是拍他的頭頂,被他橫伸手一格,變成兩掌相交,拍的一聲,一股無比的巨力湧至。

    孔文紀先覺得掌上熱辣辣地火燙,那是猛擊的原故,接著整個身子像石塊般地被彈了出去!

    巨熊人立依舊,嘻開大嘴,發出一陣得意的咆哮,然後伸掌一撈,將頸窩處的匕首拔了出來一拗兩段!

    眾人嘩然驚呼,他們驚奇的不是巨熊擊飛了孔文紀,那是意料中事,也不是巨熊輕輕地拗動了匕首!

    那情形他們見多了,他們驚的是巨熊要害處中刃,居然一點都不受影響,也沒有受傷痛楚樣子。

    尤其是拔出的匕首,沒有一點血漬,被匕首刺透的皮毛上,看不見一點傷痕,連個傷口都沒有留下!

    這實在是太神奇了,幾乎有幾個人要相信它真是神聖的化身了,因為血肉之軀上,絕不可能有這種奇跡發生!

    狄蘭娜把握機會連忙高聲道:「你們都看見了吧,只有雪峰上的太陽才能有這種神奇的力量,刀劍武器都不能傷害它!……」

    阿巴旺立刻大聲叫道:「大家不要相信,這是邪術,異教徒的邪術!」

    狄蘭娜寒著聲音道:「你再說一遍看看!」

    阿巴旺叫道:「一千遍一萬遍我都敢說,這是邪術,我們以前看過天方的僧侶,也看過喇嘛僧人表演過吞劍走火,這都是邪術!」

    關山月卻沉聲道:「不!這不是邪術!」

    阿巴旺一怔道:「什麼?那麼你也以為這是神跡嗎?」

    關山月笑道:「我也不認為是神跡,這只是一項平凡的事實而已!」

    狄蘭娜道:「胡說!平凡的事實,你給我刺一下看看!」

    關山月笑笑道:「我不行,人怎麼能跟野獸比,尤其是這麼龐大的野獸,它身上的皮已經有一寸多厚,再加上皮下的油脂,最少有半尺多,三寸多長的匕首自然無法刺傷它,尤其是這頭熊身上的油脂,它是流動的!……」

    給他這一解釋,大家都明白了,原來長在這雪峰上的雪熊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它身上的油脂是流動的!

    不但油脂是流動的,連油脂浸潤的皮膚也變成油潤無比,只是這團油脂面積不大,只有尺許方圓,是熊身上最滋養的部分,熊在休眠期間動輒數月不食,就是靠這一團油脂維持生命!

    這頭巨熊也總算有點神通,居然將那團油脂轉移到頸窩之處,把身上的唯一要害遮掩住了!

    孔文紀的匕首穿透皮膚,刺在油脂中,所以對熊體全無損害,那粗糙熊皮也被油脂泡柔了,迎刃無力,刃出縫合。這最柔軟的部分,恰恰也成了最不易傷害的部分,因而造下了驚人的神跡!

    狄蘭娜聽關山月說穿了秘密,不禁更為震怒,厲聲喝叫道:「殺!殺!」

    巨熊又是一聲咆哮,迅速向孔文紀衝去,動作更快了,急如勁風,雙掌飛舞,打算一下將他拍得粉碎!

    孔文紀對了一掌後,試出這傢伙的厲害,已非人力所能控制,摺扇一探,對準熊掌上敲去。

    這本來是一手虛招,因為這巨熊連刀劍尚且不懼,對於一柄摺扇自然更不在乎了,可是他裝做出來勢洶洶之狀。

    巨熊雖通靈性,畢竟是頭畜生,基於自衛的本能,使它略略一頓,橫裡伸掌想將摺扇撥開!

    孔文紀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看準了目標,手心一緊,觸動機簧,錚錚兩聲,兩支細針由扇尖上射了出去!

    這兩枝針取的是巨熊的雙目,也只有這兩處所在是最軟弱的部位,針勁既疾,針身又細!

    照理說巨熊應該是絕對無法躲避的,可是這畜生的確有兩下子,緊急時居然將雙目一閉,用粗厚的眼面將針擋住了,雖然尖利的細針仍是釘在眼面上,看情形只刺透了浮皮,給了它一點輕微痛楚。

    巨熊受痛性發,勢子更猛,急衝而前,一下子撲到孔文紀的面前,雙掌拍落他的肩頭上!

    光是這兩擊之力,也不下於數千斤,孔文紀總算功力深厚,居然還能撐得住,沒被它壓倒下去。

    可是他兩邊肩膀上又麻又痛,至少有一邊肩胛骨被擊碎了,手中的摺扇也啪嗒一聲,落在地下!

    巨熊見兩掌未能將孔文紀撲倒,野性大發,雙掌一合,捏緊孔文紀脖子,打算將他的頸骨捏碎!

    孔文紀見事態危險,顧不得肩上的疼痛,單手握拳,對準熊的小腹就是一下,這一拳用出了全身勁力!

    巨熊雖說是鋼筋鐵骨,挨上這一拳也有點受不了,厲吼一聲,將孔文紀提了起來,往地下猛摔。

    這一摔更是力重,不下萬斤以上,孔文紀沒有被摔扁,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人已昏過去!

    巨熊見孔文紀還沒有死,提起一隻腳,對準他肚子踩下去,關山月也不能坐視了。

    像飛鳥一般地撲上去,抱住它的那隻腳,往旁邊一拖,總算將勢力拖偏了,使它一腳踩了空。

    可是巨熊野性已發,非要將孔文紀置死地不可,居然不理關山月,舉腳再度踩向孔文紀!

    關山月被逼無奈,只得搶先出手,一腳橫撩,點在孔文紀的腰眼上,將他的身子踢了開去!

    同時那一腳的力量也用得恰到好處,觸在孔文紀腰間的穴脈上,將他由昏迷中痛醒了過來!

    巨熊還要去追擊孔文紀,關山月卻死命地纏住它,不與它正面交鋒,專門在它的旁邊手推腳撩!

    巨熊每次的行動都受到關山月的干擾,不是腿彎上挨一腳,就是腰眼上挨一拳,而且都是側面受力!

    雖然不至於受傷,卻也無法控制身上的平衡,往往被關山月用它本身的衝力而就勢借勁,連摔了好幾交!

    野性愈發愈狂,吼聲震天,轉把目標移到關山月身上來了,孔文紀神智已清,連忙大聲叫道:「關老弟,這畜生厲害,用長劍對付它吧!」

    說著嗆然一聲,抽出了腰間的紫郢劍,準備衝上來,由於劍身上暗紫色的光華有異,狄蘭娜也看出厲害了。

    厲嘯一聲,制止了巨熊向關山月的纏鬥,同時更將它召回到身邊,比手劃腳加以指示!

    巨熊目視孔文紀手中的長劍,厲吼不已!

    關山月也拔出了青索劍,虛空一揮,然後將劍鋒指向不遠處的一塊小石墩,劍芒所及,還有兩尺的距離。

    那塊子石墩已為劍氣掃裂成四五片,然後一笑道:「你既然把這頭熊視為神聖的化身,是否敢叫它來一試我神劍的鋒芒,只要它能擋得住,我就承認它是神……」

    狄蘭娜凝視片刻才冷笑道:「我記得你說過要空手搏熊的!」

    阿巴旺立刻道:「兄弟!這不是比功遊戲的時候了,你可以不必遵守先前的誓言,千萬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誰知關山月哈哈一笑,連劍鞘都解了下來,丟過一邊道:「大漠上男子漢的誓言,就像是塔里木河流的流水,水流進沙裡就不再回頭了,話說出口後也收不回來了!」

    四周的維族青年又是一陣歡呼,為關山月的豪情激動了!

    狄蘭娜眼睛一亮道:「你當真要維持誓言?」

    關山月豪笑道:「當然了,只有女人才把誓言當作夏天的輕風!」

    他的每一句話都引用草原上的諺語,充分地表現了牧野兒的豪情,也引起了四周如雷的歡呼!

    狄蘭娜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異常的神色,輕輕地道:「漢郎,我尊敬你的言行,這才是一個英雄本色,我不忍心見你死在熊爪牙之下,因此……」

    關山月不等她說完就擺手道:「不必!你若是叫我就此罷手,那是侮辱我!」

    狄蘭娜似乎一怔,半晌才道:「好吧!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

    關山月笑道:「我希望你能勸勸你的父親,中止他那瘋狂的計劃!」

    「這不行!我父親為這件事已經準備很久了,而且這是我們整個部落的光榮,我不能改變他!」

    阿巴旺立刻叫道:「什麼?這種瀆神的行為,還是我們部落的光榮!」

    狄蘭娜冷冷地道:「是的!維吾爾人每十年一次大聚會,主要的是為了什麼?」

    阿巴旺道:「那當然是為了選舉一個新的盟長,重新分配牧地!」

    狄蘭娜道:「對了!根據可蘭經的指示,一向是由年紀最老的族長當選,我父親的年紀不大,自然不可能入選,而且我們這一族的人普遍壽命都短,從來也沒有當選過,因此我們一向分不到較好的牧地,逼得在雪峰下去討生活……」

    阿巴旺低頭道:「這雖是一個事實,可是真主並沒有虧待我們,艱苦的生活把我們青年磨練得比任何一族都強壯!」

    狄蘭娜厲聲道:「你錯了,阿拉若是公平正直的,他應該給我們同樣享受好牧地的機會,我們的青年若是比別族更強壯,我們就應該得到更好的生活,我們的牛羊應該得到更豐足的水草,我們的馬匹應該有著放轡馳聘的原野……」

    這番話頗有煽動性,部分青年似乎有傾動的意向。

    阿巴旺連忙道:「胡說!真主是大公無私的,他給了我們過人的強壯,就是要我們能夠去適合困苦的環境,不是叫我們去掠奪弟兄的財產,侵佔弟兄的牧地!」

    狄蘭娜冷笑道:「你真會說話,可是你有沒有發現,別的部族人口越來越多,我們卻越來越少,為什麼我們的老人不能長壽,為什麼我們的嬰兒易於死亡,那都是為了寒冷,為了雪峰上艱苦的生活,假如我們一直困守在那裡,總有一天,會完全絕種!」

    說到這兒她的聲色一厲,遊目四顧道:「你們難道願意在精力衰退的時候,就被雪峰上的寒風凍死嗎!你們眼看著大漠上成群的牛羊,豐美的水草就只是羨慕別人的幸福嗎?這些財富我們應該有權享受一份的,就為了那一條不合理的規定而要我們永遠受苦嗎?」

    天馬掃瞄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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