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兄仇難復心慚愧 文 / 司馬紫煙
關山月咬著牙道:「是我父親的棺木嗎?」
白鐵恨黯然道:「我想是不會錯的,因為我在碎木中找到一塊頭骨,上面刻著兩行字,除了劉幼夫,別人不會如此!」
說著摸出一塊頭蓋骨交給他,關山月接在手中一看,那頭蓋骨上用利刃深刻著兩行單書:
「生不能碎汝之屍,故挫骨揚灰以代!」
關山月鐵青著臉道:「這不一定是我父親的骸骨,更不見得是劉幼夫所為!」
白鐵恨長歎道:「我還有一個證據,因為在碎骨中另有一枚摔碎的半圓玉環,與你母親所有的那半枚完全一樣,這是你父母的定情之物,是以我認為絕不會錯!」
關山月神色又是一變,低聲道:「劉幼夫怎知我父親的墳墓所在?」
白鐵恨搖搖頭道:「這我不知道!」
江帆道:「我知道,你師父落在他們手中,他一定是從你師父口中打聽出來的,這傢伙的行為的確太可殺了!」
關山月一聲不響將頭蓋骨放回懷中問道:「白伯伯!您又是怎麼到此來的?」
白鐵恨道:「我發現碎骨之後,認定是劉幼夫所為,將殘骨收拾一下,發誓要找那小子算帳,結果碰到苦海慈航……」
關山月哦了一聲道:「是他告訴您的?」
白鐵恨點點頭道:「不錯!他告訴我說謝靈運與一個姓劉的年青人往西邊去了,我跟著緊追來到此地!……」
關山月道:「他們西入崑崙山,您怎麼會留在此地呢?」
白鐵恨道:「那我可不曉得,我看見他的保母侍觴在此地,以為他也在這裡,於是就留下等著與他算帳!」
關山月沉思有頃,才道:「您什麼時候才見到他?」
白鐵恨道:「今天早上,我為了怕打草驚蛇,一直不敢正面現身,所有的消息都利用那個回回傳遞,他是一個北疆部落的小酋長,曾經受我救命之恩,而且他在此地居留有半年,行動不受人注意,我把劉幼夫的相貌告訴他,叫他看見這個人時,立刻通知我,等了一兩天,劉幼夫雖沒有來,我卻發現他們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高手如雲,而且活動頻繁……」
關山月點一點頭道:「我曉得,他們在忙著對付我!」
白鐵恨道:「我卻不知道,他們聚集是下游一大莊院,我為了不洩露行藏,遂租了這個蒙古包,耐心地等待著,今天早上,那個回回來通知我說劉幼夫在莊院中出現了,我連忙趕了去,發現那裡有人在拚鬥……」
江帆連忙問道:「是不是張姊姊?」
白鐵恨搖搖頭道:「不是的!我失手受傷,張姑娘他們才來到!」
關山月想想道:「那也許是秦子明他們!」
白鐵恨繼續說下去道:「我趁亂直闖進去,找到劉幼夫就跟他幹了起來,這小子不知從哪兒學來的邪門武功,我的一雙肉掌,幾乎制不住他,正當我想施展先天罡氣震死他時,突然駝背上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痛澈肺腑……」
江帆立刻道:「是人蛟!」
關山月一驚道:「你怎麼知道是人蛟呢?」
江帆道:「只有人蛟齒上的劇毒才有這麼厲害,也只有人蛟的劇毒,小白無法解除,必須把它們吐到河裡去……」
關山月不做聲,江帆對白鐵恨道:「白伯伯!請您說下去,您怎麼見到張姊姊的?」
白鐵恨道:「我受傷之後,立刻痛昏在地,當我醒來時,張姑娘與另一位玉芳姑娘已經在我旁邊了!」
關山月急忙問道:「劉幼夫他們呢?」
白鐵恨道:「也在附近,看樣子他們好像讓張姑娘將我救醒,派人送我出來,告訴我用內功將毒液逼在駝背中,等江姑娘的靈蛇來解救……」
關山月忙又問道:「她沒有說別的嗎?」
白鐵恨道:「有的!她算準小白吸毒之後,一定會到河中吐出毒水,她說等毒水將河中的魚都毒死之後,叫我們立刻由水路過去接應她!」
關山月微怔道:「就是這些了?」
白鐵恨想了一下才點頭道:「是的!她告訴我這幾句話時,劉幼夫等人都在旁邊,她是背著人偷偷講的,時間也不允許她多作交代!」
關山月皺著眉頭道:「菁菁跟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暱?」
江帆也想了一下道:「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她的一切安排不會有錯!」
關山月長歎一聲道:「人的變化真是難以想像,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慈良而純潔的小女孩,現在卻充滿了機心……」
江帆輕輕地道:「人總要長大的,從前她依賴父親,後來她倚賴你,到你們都不能倚賴時,她就必須自己站起來了!」
關山月立刻道:「她怎會倚賴我呢?」
江帆道:「我不大會說話,無法找到一個更恰當的詞,我說的倚賴,乃是指一種生存下去的意義與目的……」
關山月張開嘴想說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黑暗中只有白鐵恨划動木漿的輕響,皮筏象箭一般地滑行著!
行了一陣,白鐵恨忽然低聲道:「快到了!大家準備一下!」
關山月不自而然地握緊了劍把,放眼望去,只見一片大宅院臨水而築,宅前是一片廣場,隱約有巡視的人影出沒!
從那些矯捷的行動來看,足見他們的武功根底極深,也可以看出這所宅院戒備的嚴密!
宅院的後面是河,奇怪的是那些人在陸地上警戒森嚴,唯獨對河上卻十分鬆懈,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皮筏已行至宅後,慢慢向河岸靠去,仍是不見人影。
關山月忍不住道:「這裡對岸上的戒備如此嚴厲,何以單對河面不加設防,會不會是對方故意布下的陷阱。」
白鐵恨也壓低聲音道:「我看著也覺得不對勁,上次我來的時候,他們四面都設防很密,尤其是對於水面更為注意……」
江帆卻道:「我信任張姊姊,她叫我們從這兒來,一定早作了安排!」
關山月歎道:「菁菁不是個最聰明的人,劉幼夫,謝靈運,這些人的心計極深,菁菁要跟他們鬥智恐怕難佔上風!」
白鐵恨沉思片刻道:「我先上岸去看看,等沒有問題時,再通知你們上來!」
關山月正待阻止,他已一按皮筏,像飛鳥般向岸上落去,來回巡視一陣,才對二人招招手。
關山月將皮筏慢慢攏岸,跳上去問道:「白伯伯!您有什麼發現嗎?」
白鐵恨壓低聲音笑道:「小伙子,我要推翻你的話,張姑娘的確是最聰明的人,她為我們的安排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關山月一怔道:「這是怎麼說?」
白鐵恨拖著他指向岸邊道:「你自己看看!」
關山月定神望去,但見水中每隔三四尺即冒出一個人頭,身子全浸在水中,面目黎黑眥牙咧嘴。
他下待拔劍迎敵,白鐵恨拉住他道:「傻小子,他們若是活人,早就先對我們動手了!」
關山月一驚道:「他們都是死人?」
白鐵恨點頭道:「不錯,他們原都是劉幼夫安排在水中的伏椿,不過現在都是死人了,張姑娘叫我們從水路進來,果然大有見地!」
關山月更驚道:「這些人都是菁菁殺死的?」
江帆突然插掃道:「不!他們是小白殺死的,也可以說是人蛟殺死的!」
關山月沒有聽懂她的意思,江帆含笑解釋道:「你記得河裡那些魚嗎?」
關山月猛地一震,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張菁菁叫他們看見河上漂起死魚時才動身前來,就是為著這一點!
小自滿含毒水吐向河中,使得劇毒順流而下,將埋伏在河中的暗椿都毒斃了,難怪他們一路行來如此順利!
眼前能看見的死屍已十幾具,在茫茫的黑暗中,還不知有多少河底的冤魂在不知不覺間喪失了生命!
想到這裡他不禁惻然長歎道:「菁菁這一手太狠毒了,她該想想這是多少條人命!」
白鐵恨立刻道:「這些人助紂為虐,都是十惡不赦之輩!」
關山月卻莊重地道:「不!這些人只是從惡,真正的作惡者還是謝靈運等人,她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太過份了!」
不知不覺間,他的聲音大了起來,黑暗中立刻有一個聲音回答他道:「厲魔山莊中包括秦子明在內十名高手,全都慘死無遺,叫這些人抵命並不過份,關大俠!你怎麼現在才來!」
關山月不禁一怔,黑暗中一個人衝了過來,披頭散髮,面目極為猙獰可怖,關山月仔細一看,才認出那是玉芳。
他連忙急問道:「玉芳!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玉芳行近他們身邊厲聲道:「這都是你那個異父同母的兄弟的賞賜!」
關山月見她不但在臉上佈滿了焦黑的烙痕,兩條胳膊也被人齊肩砍去,用黑布緊緊地裹住,不禁駭然問道:「是劉幼夫下的手?」
玉芳點點頭道:「不錯!是他下的手!」
關山月不禁默然了,江帆卻顫聲問道:「他為什麼要對你這樣子呢?」
玉芳厲聲一笑道:「為了報復我在崑崙山用霹靂神功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也為了我不肯說出霹靂神拳的練功秘訣!」
關山月憤然道:「這賊子如此狠毒,我必不饒他!」
玉芳搖搖頭道:「不!我請求你把他留給我自己來報仇,兩條胳臂我要換他的四肢,一處烙痕我要換成十處……」
關山月仍是不作聲,江帆卻問道:「你已經成了殘廢,還有什麼方法報復!」
玉芳獰笑道:「若是比手段,厲魔山莊出來的人絕不輸於他們,我自然有我的方法,目前只求關大俠不要去找他……」
關山月這時才問:「菁菁呢?他們的人呢?」
玉芳道:「走了!都不在此地了!」
關山月又是一怔道:「走了!上哪兒去的?」
玉芳冷冷地道:「不曉得!」
關山月對她凝視片刻,才沉聲道:「你一定曉得!」
玉芳默思片刻才道:「我是曉得,可是我不能說,我說了出來,你一定會找了去,那就破壞我報仇的計劃了!」
關山月大為著急,連忙道:「玉芳!你要知道這不僅是你一個人的私怨……」
玉芳冷冷地道:「我知道,還有張菁菁的安全,你放心好了,張菁菁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她是絕對安全的!」
關山月還想開口,玉芳又道:「張雲竹是她父親,劉幼夫是她最癡心的崇拜者,有這兩個人在,她不會受到傷害的!」
江帆一怔道:「你好像對張姊姊很不滿!」
玉芳冷笑道:「厲魔山莊十條人命,我這一身傷殘,都是她賣弄聰明的結果,我們死的死,傷的傷,只有她一個人安全無恙,你叫我怎麼能夠對她滿意!」
江帆也是一呆道:「你也許對她誤解了,張姊姊一定有說不出的苦衷!」
玉芳哼了一聲道:「她的苦衷就是設法嫁給關大俠,她的目的就是,如何設法爭取關大俠,她的心裡只有一個關大俠……」
關山月聽得很刺耳,連忙道:「玉芳!你對菁菁的確是誤解了!」
江帆也道:「玉芳!你的確不瞭解張姊姊,假如她要嫁給關大哥,任何人也無法跟她爭,更不會輪到你們田莊主……」
玉芳冷哼一聲,掉頭逕行,關山月追上去道:「你上哪兒去?」
玉芳淡淡地道:「到我該去的地方去!」
關山月愕然道:「你該去的地方?是不是回厲魔山莊?」
玉芳哼聲道:「那是你該去的地方,我現在這份模樣,只能找個不見人的地方躲起來,等我的傷養好了,再出來報仇。」
說完又走了,江帆想去拉她,白鐵恨伸手攔住道:「讓她走吧,她受的刺激很大,逼急了反而不好……」
江帆道:「可是我們必須知道張姊姊下落!」
白鐵恨道:「另外找別的人問也是一樣!」
玉芳忽然回頭道:「我勸你們也由原路離開這裡,不要去找人,謝靈運與劉幼夫雖然走了,這裡卻留下了天羅地網,你們犯不著冒險!」
關山月朗聲道:「我一生行事光明,就是不怕人家使用陰謀,管它是什麼天羅地網,我偏要闖一闖!」
說著昂然前進,江帆連忙跟了上去,白鐵恨望望玉芳的背影,以為她會回頭跟來的,誰知她如同未覺,沿著河邊頭也不回地走去,他呆了一呆,只好也追在關山月後面趕上去!
雖然明知道謝靈運劉幼夫等主惡全不在這裡,雖然張菁菁被擄也不在這裡,雖然玉芳說過這兒布下了專為對付他而設的陷阱,俠義心腸的關山月仍是毫無懼縮地準備闖一下,他並不是自恃武功而膽大,也不是不怕死!
他只想找個人問出張菁菁的下落,把她給救出來。
再者,他是個心胸磊落的人,平生最反對陰謀陷害,謝靈運劉幼夫與他的仇恨已深不可解了!
他很想與他們徹底解決一下,大家憑著真本事一決生死,這才是解決仇恨的正途,使弄陰謀絕對無法成事!
他銳身涉險就是為著證明這一點,藉以使他們覺醒,不要再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弄鬼。
結果沒有害到他,反而牽連了許多無辜的人!像李塞鴻,像被毀容殘肢的玉芳,以及厲魔山莊慘遭殺害的人們……
穿過庭院之後,來到一排高屋前面,屋門是閉著的,窗紙透出亮光,映著裡面幢幢人影,為數頗多!
在屋中聚了這麼多的人,而門口卻一個都沒有,這不是疏忽便是陷阱,然而關山月不理這些,毅然地抬步跨上石階,便想推門而入。
江帆本來是跟在他後面的,這時又不放心了,搶前一步,走到他的前面,伸手推門道:
「關大哥!讓我走在前面!」
關山月笑了一下道:「誰在前面都是一樣,謝靈運害了我多少次,沒有成功,他們的方法一定進步多了,絕不會一開始就發作的!」
江帆道:「話不是這樣說,我身邊帶著小白,它的警覺性比人類敏銳,萬一有什麼警兆,它會先知道的!」
關山月點點頭道:「好吧!看看他們在屋中搗的什麼鬼?」
江帆舉手輕拍,勁力暗達,觸門無聲,立刻收回了手道:「他們真不知在裡面搗什麼鬼,這一道門上至少加了三道鐵閂,我推上去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關山月笑了笑,道:「這也難不住我們!瞧我的吧!」
江帆沉靜地道:「你準備怎麼樣?」
關山月一揚手中的黃蝶劍道:「就是十道鐵門,也擋不住我神劍一揮!」
江帆輕笑道:「那似乎太費事了!」
關山月皺眉道:「重門深鎖,不破門如何能進去呢?」
江帆抬頭向後面的白鐵恨道:「白老爺子,您的金沙掌力已臻化境……」
白鐵恨笑道:「江姑娘太看得起老駝子了,我的金沙掌功是外門剛勁,碎石裂木可能勉強還行,可是這兩扇門外包鋼葉……」
江帆連忙道:「您用不著出太大的勁,只須五成功力就行了!」
白鐵恨惑然不解,江帆放低聲音道:「他們把重點放在門上,一定有點古怪,我試了一下之後,不敢用太大的勁,可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說著,把白鐵恨拖到身邊,附著他的耳朵低捂片刻!
白鐵恨大笑道:「真有你的!這樣老駝子或可一試!」
語畢跨步上前,雙手抵緊門縫處,猛喝一聲:「開!」
那兩扇門並不是由中間打開的,而是被白鐵恨震斷了抵牆的木簡,把兩扇門都舉了起來!
室中的情形立刻一覽無遺,有十幾個人都躲得遠遠的,面上現出驚恨之色,呆呆地注視著他們!雖然那些人個個都帶著武器,可是並沒有拿在手中,顯而易見他們並沒有作打鬥的準備!
白鐵恨將木門高舉過頂,跨前一步,那些人立刻退後一步,關山月認出這些人中有兩個是見過面的!
一個是他母親廣寒宮中六名侍者之一飛觴,她是劉幼夫的保姆,也是唯一向著劉幼夫的人!
另一個則是孔文紀,孔玲玲的叔叔,落魂堡主孔文通的弟弟,也是第一次在大漠上用天星沙陷害他的人!
飛觴在此地不足為奇,孔文紀在此地現身倒是頗為出人意料,也因此可知謝靈運將他的仇家全都找來了!
可是孔文紀與他結仇的原因是為了孔文通之死,孔文通雖是他殺死的,其間張雲竹的責任更大!
假如此間的主持人是張雲竹的話,他還是盡量想化敵為友,因此他淡淡一拱手道:「孔二先生久違了!」
孔文紀神色一變,冷笑道:「關山月!你越混越得意了,居然還認識老朋友!」
關山月微笑道:「在下初人江湖,即拜受先生教訓,對先生的印象至為深刻,永遠也不會忘記,可是在下並無怨恨先生之心!」
孔文紀怒道:「你少說廢話,落魂堡毀在你手裡,我哥哥……」
關山月立刻道:「令兄之死,乃咎由自取,我到落魂堡的目的並不是向他報復,假如他不用毒酒妄圖陷害天下英雄,我絕不會殺他!」
孔文紀冷笑道:「過去的話不必說了,闖江湖就是這回子事兒,誰有本事誰占強,死的死了,活著的人卻不能,那麼簡單認輸!」
關山月笑道:「孔先生如果為了令兄找我報復,倒也在情在理,可是令兄之死,系先受了張雲竹的九轉桃上……」
孔文紀厲害聲道:「不錯!那個老賊自然也不能放過他,可是我找不到他,反正你們兩個人都不能放過,我先宰了你也是一樣!」
關山月哈哈大笑道:「你既然敢罵張雲竹為老賊,可知你一定還沒有見到他,我就要替你難過了,說不定有一天你被人整死了……」
飛觴神色一變,立刻叫道:「姓孔的!你到底想不想報仇!」
孔文紀厲聲道:「自然想了,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飛觴急叫道:「仇人站在你面前,你不趕快動手,盡講廢話幹嗎?」
孔文紀袖中吐出一柄摺扇,正待上前,關山月卻道:「等一下,我必須叫你明白!你既然也把張雲竹列為仇人之一,為什麼又受他的利用呢?」
孔文紀的摺扇,已經舉到胸前,聞言一怔道:「你說什麼?」
關山月手指飛觴道:「這批人是張雲竹的手下,他們雖然與我作對,多半受了張雲竹的指使,你參加他們來對付我,縱然能如願以償殺死了我,只怕令兄在泉下也不得瞑目,因為他的另一半大仇永遠也無法昭雪了!」
孔文紀不信道:「胡說!張雲竹不過是懂得醫道的江湖郎中……」
關山月一歎道:「你說出這種話,可見你對目前江湖現勢太昧然了!」
孔文紀道:「不錯!自從你上次大鬧落魂堡後,使我在江湖上無法立足,只得躲起來苦思報仇的方法……」
關山月忙問道:「是誰把你邀到此地來的?」
孔文紀道:「我的侄女與她的丈夫祁浩!」
關山月道:「孔玲玲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祁浩是張雲竹得力手下,他邀你前來對付我恐怕還是張雲竹的指使……」
孔文紀遲疑地道:「你的話太玄虛……」
關山月正色道:「儘管我們之間有著解不開的梁子,但是我還不至於說假話來騙你吧!
我不在乎你找我報仇,只是不希望你在這時候,這個場合……」飛觴又叫道:「姓孔的!你還在等什麼?」
孔文紀沉聲說道:「等你的一句話,告訴我張雲竹……」飛觴大聲喝道:「等你殺死了關山月之後再問還不遲!」
孔文紀搖搖頭道:「遲了,假如他的話屬實,則關山月一死,我的命也跟著完了,當然也沒有機會再殺死張雲竹了!」
飛觴冷冷一笑道:「你聞直在做夢,你這點本事,還想找張老爺子鬥!」
孔文紀一呆道:「那麼這是真的了?」
飛觴沉聲道:「不錯!我們現在都在張老爺子手下效力,連謝靈運與劉幼夫都是一樣,我們受命殺死關山月是公私兩便,因為我們自己都有更大的理由想殺死這小子!」
孔文紀像野獸一般跳了起來,神情有著受愚弄的憤怒,手指著飛觴,以狂怒的聲音叫道:
「我跟你們不同,我對張雲竹的仇恨尤甚關山月,若不是他搗了鬼,憑這臭小子也能一拳打死我兄長……」
飛筋冷冷地道:「你哥哥該死,你該死,關山月也該死,凡是張老爺子下令毀滅的人都該死,張老爺子讓你去殺死關山月,已經是對你很慈悲了,他自己並非做不到這一點,只是覺得讓關山月死在你手中,至少可以使你們弟兄的心裡好過一點,在黃泉路上不至於對他老人家太懷怨……」
孔文紀一呆道:「那麼玲玲呢?她難道也忘了殺父之仇嗎?」
飛觴冷笑道:「她已經出嫁了,不再是孔家的女兒!」
孔文紀急道:「可是她嫁人的本意就是為了要人幫助她洗雪父仇!」
飛觴怒哼道:「你把你們孔家人想得太美了,孔玲玲是想殺死關山月,不過她的目的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著解恨!」
孔文紀怔然道:「這有什麼分別呢?」
飛觴冷冷地道:「分別大了,她恨關山月,並不是為了他殺父仇人,只是為著她得不到他,假如關山月肯含笑對她說兩句話,她連你這個叔叔的腦袋都可以砍下來,為的是怕你會傷害關山月,你們孔家出了這樣一個女兒實在值得驕傲!」
孔文紀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厲聲叫道:「住口!你再說一句,我就先宰了你!」
說著又將摺扇指向飛觴,她漠然地道:「話都清楚了,要為你那死鬼兄長報仇,只有一個關山月可殺,張老爺子那邊,你趁早死了心吧!」
孔文紀沉吟不語,飛觴繼續催促道:「假如你再不作決定,只怕連這一半的心願也無法達成了,張老爺子並不是非要靠著你才能殺死臭小子!」
孔文紀長歎一聲道:「玲玲不愧知機,她知道事情有可為與不可為,所以才作了個聰明的抉擇,我還能怎麼樣呢?」
飛觴這才一笑道:「你總算也想明白了,你們當年在落魂堡玩的那一手,不也為的是雄霸天下嗎,張老爺子對你頗為器重,說你在最近這一段時間的努力尚有可取之處,好好地追隨他老人家,你總會有出息的!」
孔文紀深沉地道:「我倒沒有那份雄心,我想殺死關山月後,自刎於兄長的靈前,以為我辜負他辛苦教導之懲!」
飛觴微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孔文紀黯然歎道:「兄仇不能復,我已經夠慚愧的了,再叫我去追隨殺兄的仇人賣力,我沒有這麼厚的臉皮!」
飛觴一笑道:「這倒是聰明之舉,張老爺子關照過,等你殺死關山月後,就告訴你實情,看看你的反應,假如你……」
孔文紀苦笑一聲道:「你別再說廢話了,張雲竹既是那麼厲害,他還會留下我這個禍根嗎?我相信他早已替我安排好了!」
飛觴點點頭道:「不錯!關山月死後就輪到你了,而且連孔玲玲都在必殺之列,你們這些人唯一活著的原因,就是為了關山月!」
孔文紀哈哈大笑道:「這才是一個絕世梟雄應有的作為,面對著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姓孔的只好認命了!」
飛觴厲聲道:「至少你該感謝他給了你一個殺關山月的機會!」
孔文紀仍是大笑道:「不錯!我的確感激他,假如他能再寬大一點,讓我能帶著關山月的頭到亡兄的靈前一奠,我會更感謝他!」
飛觴微笑道:「這一點我也能作主答應,張老爺子學究天人,功參造化,他不會在乎你這種小腳色多活幾天的!」
孔文紀不再說話,一抖摺扇對關山月叫道:「姓關的!拿著你的劍上來領死吧!」
飛觴立刻道:「你瘋了?為什麼你捨棄最有利方法不用!」
孔文紀道:「我已然想多活兩天到亡兄靈前一祭,自然不能再作拚命的打算,萬一那老傢伙手中的玩意兒掉下來……」
剛說到這兒,白鐵恨雙手將門一推,直往孔文紀的頭上壓來,飛觴等人立刻驚惶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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