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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無意中參加了一個婚禮 文 / 倪匡

    上一個故事以努力大師催眠了典希微大約二十分鐘之後,作為結局。

    我認為事情不算完全結束,白素卻說典希微在接受催眠之後的表現,再加上想像力,就已經可以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所以算是有了結果。

    或許她的想像力比較豐富,所以感到這樣的結果已經可以滿足。而我卻總感到還有一些事情可以做。

    既然在這方面和白素「話不投機」,所以那些事情我並沒有和白素商量,而是自己獨自進行。進行這些事情的經過,和現在我要敘述的這個新故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本來可以不說。可是往往有一些朋友,和我類似,缺乏用想像力去完成故事結局的能力。所以很有必要交代一下。當然我會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說。

    首先我對努力大師的催眠方法很有意見。

    這位努力大師是白素通過非人協會找回來的,白素一再強調他是地球上最好的催眠師。可是他的催眠方法卻並不是使被催眠者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而是使被催眠者重新經歷一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只能看到被催眠者的動作和被催眠者一個人的說話。

    我實在看不出這樣的催眠術比普通的催眠術高明在哪裡。

    如果用普通的催眠術來「解放」典希微的記憶,我認為可以得到更多的資料。

    至少可以和典希微進行對話,向她很多問題。

    我確然有許多問題要問她,例如要問她究竟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整個探險隊被「攝」上去的,也要問她在空中的飛行器的大小和形狀,以及那些「機器人」的模樣。更希望能通過她而知道她究竟聽到了一些什麼話,而不是只根據她聽到了話之後的反應來揣測她聽到了什麼。

    所以我認為要對典希微重新進行催眠。

    我開始聯絡我認為最好的催眠大師,當然不必通過非人協會,世界各地有的是好催眠師!

    在接下來大約半年的時間中,我約到了九位頂尖催眠大師,也用不著痕跡的方法,在不同的地點,使典希微和催眠師會面,在典希微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對她進行催眠。

    每一次的經過,要詳細敘述,也很有趣,可是當然不必如此做,只消說結果就可以。

    而結果只要一句話就夠了:失敗,徹底地失敗!

    實在令人感到洩氣之極,原來典希微抵抗催眠的力量十分強——基本上來說,催眠術的進行過程,是催眠師和被催眠者兩者之間腦電波的較量,強者勝。弱者敗。

    典希微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催眠,處於不利的地位,可是在這樣情形下,有六個催眠大師完全不能對她進行催眠,還有兩個所謂催眠大師,幾乎被她進行反催眠,鬧得狼狽不堪,落荒而逃。

    只有一位,總算成功把典希微催眠,可是無論如何引導,都無法打開典希微腦中對那段經歷的記憶,其他的問題,倒都有答案,連她兩歲那年從桌子上摔下來的情形,她都可以說出來,就是一問到關於那段經歷,除了搖頭之外,沒有別的反應。

    我這才知道了兩件事實。

    第一件是對典希微那段記憶的消除工作做得十分高明。

    第二件是努力大師的催眠術確然極其了不起,不能不承認他確然是地球上最好的催眠大師。

    在對典希微進行催眠徹底失敗之後,我還不死心。因為有這段經歷的不止典希微一個人,而是整個探險隊的隊員。典希微抵抗催眠的能力高強,其他人未必和她一樣。

    於是我又花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帶著那位催眠大師,一個一個去找探險隊員。

    結果每一個探險隊員都很容易被催眠,可是沒有一個對那段經歷有任何反應。換句話說:我還是失敗了!

    事情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對白素說,後來也沒有說,可是不用多久,白素當然知道了我在幹什麼,也沒有問,也絕不干涉我的行動。

    直到我最後失敗,從巴拿馬回來,垂頭喪氣,至少有兩小時之久,沒有開口說話,白素才充滿了同情地望著我。我苦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白素微笑:「說來聽聽。」

    我道:「我在巴拿馬,和費南度警官詳細商量過,認為那種有可以逆轉電波力量的飛行器,極可能還停留在巴拿馬的上空。費南度同意我的說法。」

    白素點頭:「我也同意。」

    我總算有了一點生氣,繼續道:「所以我們決定,費南度在巴拿馬,要繼續留意是不是還有『現眼報』事情發生,如果有的話,要進行詳細的瞭解。」

    白素又表示同意:「當然,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值得研究的事情了!」

    我吸了一口氣:「還有,我們決定,在探險隊員遇事的山區。廣泛的設立對天空的監視設備,長時間進行觀察,並且攝影,希望能夠看到那個飛行器——當然那就是外星人的宇宙飛船!」

    白素考慮了一下:「那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巴拿馬政府當然不肯出錢出力。」

    我點頭:「當然,我想都沒有想過,我準備找陶啟泉資助,以研究當地氣象為名,設立至少十個觀察站——需要的資金,也只有陶啟泉這樣的超級大豪富才能拿得出來。」

    白素笑:「告訴他如果觀察有了結果,用他的名義發表,他可以成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永遠名垂千古!」

    我本來正在躊躇如何向陶啟泉開口,我相信他絕不至於拒絕,可是只要他不是立刻答應,稍微猶豫一下,也就無趣得很了,而用白素的說法去打動他,再好不過。

    當下我十分高興,握住了白素的手,搖了好一會。

    我立刻和陶啟泉聯絡,在電話中聽到了他的聲音之後,我就開門見山:「有一件事情,要你資助。」

    陶啟泉呵呵笑:「沒有問題。」

    我道:「需要至少三億美元……」

    陶啟泉不等我說出花了這筆錢之後會有什麼好處,就立刻又道:「沒有問題。」

    當時我心中十分感歎:這才是真正的豪富,金錢的數字對他來說,沒有大大的意義,他絕不是不重視金錢,不會說什麼不愛金錢這類的屁話,而是實實在在,自然而然感到三億和三元差不多,總之他花得起,就完全不必考慮其他。

    我道:「我們要見面一次,我總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你說一說才是。」

    陶啟泉道:「好極,請你立刻來,我在大廈門口等你——我二十分鐘之後下樓,要去教堂參加一個婚禮,我們正好趁這機會詳細談談。」

    我怔了一怔,很快就明白陶啟泉是要去參加什麼樣的一個婚禮。我對這個婚禮略有所知,因為它是近來一些報章雜誌上的主要話題。我對於參加這個婚禮,當然不會有興趣,想來陶啟泉也和我一樣。所以他很高興有我和他作伴,可以解悶。

    我在開始敘述的時候,曾說過補充上一個故事的一些事情,和新的故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其實也不盡然。至少如果我不參加這個婚禮的話,就不能第一時間接觸到這件事情。雖然我相信就算我沒有參加這個婚禮,在婚禮上發生的事情最後還是會來到我的身上。可是情形多少會有些不同,在記述上沒有那樣直接生動。

    而事情和事情之間,竟然會有事先完全無法設想的聯繫,那是奇妙之極的現象,非任何人所能解釋。

    卻說當時我立刻出門,向白素道:「通知小寶——陶啟泉可能把事情派給他來辦理。」

    溫寶裕一直在陶啟泉的集團裡擔任一個很古怪的職位,專門花錢,我要陶啟泉出錢做的事情,正屬於溫寶裕所負責的部份。

    當我趕到陶啟泉集團總部大廈門口時,正看到陶啟泉在下屬的擁簇下,走向停在門口廣場上的一輛車。

    我曾經見識過這輛車子,實在很誇張,那是一輛大小如同旅遊車一樣的車子,其他設備不必一一介紹,車廂裡面,就完全像是在建築物之內的小客廳,舒適無比。

    我知道自從陶啟泉和水葒在一起之後,兩人幾乎二十四小時不分開,其肉麻的程度,連小報的記者都不好意思報道,可是這時候卻只看到陶啟泉,而沒有看到水葒。

    我下了車,向他揮手,他看到我,向那輛車指了一指,示意我上車,他接著上來,和我握手。我道:「江湖傳說你成了暹邏連體人。怎麼會少了那一半?」

    陶啟泉聽了我這樣問,非但不見怪,而且神情立刻甜蜜無比,笑道,「她是伴娘,一早就去陪新娘子去了。」

    我很是訝異,當然在神情上顯露了出來。陶啟泉卻會錯了意,道,「她並沒有和我結婚,不是已婚婦人,仍然是未嫁女郎的身份,當然可以做伴娘。」

    我解釋道:「我訝異並不是為了這個,而是感到新娘的面子何其之大,竟然請得動你片刻不見就如同傷筋動骨一樣的水葒去做伴娘!」

    陶啟泉有點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可知他真是不捨得水葒不在他身邊。他道:「沒有辦法,看在大亨的份上,不能不答應,算是替大亨湊熱鬧。」

    我更是訝異莫名。

    在這裡,必須花一些篇幅來簡單他說一下這樁婚禮——因為這個故事正是從婚禮開始的。

    婚禮當然是轟動的,不然也不會成為報上的花邊新聞。婚禮的男女雙方都是所謂上層社會中的人物,名頭響亮,可是也還沒有達到真正的最高層的地位——當然在所謂上層社會之中,分地位的高下,完全以擁有財富的數字為標準,和其人對人類有多少貢獻。在知識發展上有多少成就完全無關。

    從花邊新聞上看到的資料是,女方家長是一家中小型銀行的老闆,新娘的父親早已去世,銀行一直由新娘的母親出任董事長,這位女士非常能幹,把一家小銀行管理得不能再好,在金融界有相當好的人望。

    而男方的家長則是一個中型企業集團的董事長,雙方可以說是門當戶對,而且新郎和新娘都有著名的英國大學的博士學位,當然可以稱得上是人上之人了。

    可是像他們這種等級的人,若是和陶啟泉、大亨他們來比較。正所謂「人比人、氣死人」,還是差了好大一截。

    這一截的距離,要舉例來說明的話,可以這樣說:無論是男方家長還是女方家長,如果想見到陶啟泉或大亨這樣的人物,至少要在一星期之前預約,而且見面的時間也很難超過二十分鐘。

    在花邊新聞上,從來也沒有提到過婚禮雙方和大亨有關係——如果和大亨有關,其轟動的程度至少要超過一百倍!

    而陶啟泉卻說讓水葒去當伴娘、他去參加婚禮,全是為了賣大亨的面子,這其中不知道有什麼講究。

    於是我問:「和大亨又有什麼關係?和他有關,為什麼不見報上有消息?」

    陶啟泉笑道:「究竟大亨和這樁婚事有什麼關聯,我也不清楚。他只是向我要水葒做伴娘,說是其實目的是要我參加婚禮——他知道只要水葒在婚禮上,我就一定會出現,不然就算我答應了,到時也會爽約。」

    我感到好笑,大亨要陶啟泉參加婚禮增光,可是他又為什麼不正式出面,把婚禮弄得更熱鬧呢?

    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陶啟泉笑了笑:「大亨如果出面,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參加,到時候一定是想要他參加的人望而卻步,來的全是根本不想他出現的人!」

    我對於這種事情一點經驗都沒有,聽了只覺得好笑。我順口說了一句:「現在我去參加,當然也屬於『根本不想他出現』這一類的人物了。」

    陶啟泉大搖其頭:「說出來你不會相信,大亨曾經兩次要我代邀你參加,我說你不會來的,所以根本沒有轉達他的邀請。」

    我更感到好笑:「他又不是不認識我,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陶啟泉冷笑:「你還不知道自己的架子有多大,他是怕給你一口回絕,下不了台!」

    我想了一想,情形確然如此,我一定不會參加這種不相干的婚禮,陶啟泉說得很對,大亨怕沒有面子,所以才不請我。現在我突然出現,他當然不會不歡迎。

    這時候我感到有點奇怪:大亨為什麼對這樁婚禮這樣有興趣?他想陶啟泉參加,有道理可說,因為陶啟泉是和他一樣的超級大豪富。可是為什麼又想我參加呢?

    我一時之間想不出其中的究竟來,也沒有繼續去想,因為我有事情要對陶啟泉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於是我不再提有關婚禮的事情,向陶啟泉說我們的發現。

    陶啟泉聽得很入神——而且越聽越有興趣。等我說完,他拍手道:「太有趣了——可以將人的思想逆轉!是不是如果有人想來偷竊我集團的商業秘密,結果卻反而把他的商業秘密全部告訴了我?」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樣的一個例子,真不愧是商業鉅子。我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應該如此。」

    陶啟泉道:「好極,我立刻撥款,要溫寶裕和你聯絡。」

    事情果然落在溫寶裕身上,當然再好不過。我向外看,看到快到教堂,心想我的事情已經辦好,這婚禮自然可以不必參加了。我剛想提出來,還沒有開口,陶啟泉已經知道我想幹什麼,一把拽住了我,大聲道:「休想開溜!要請你難,難得你自投羅網,說什麼也要去參加。」

    我無可奈何,只好把剛才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陶啟泉笑道:「我完全不知道大亨為什麼要你參加——等一會你見到了他,自己去問。至於他對這樁婚禮為什麼有興趣,這是至少一萬人的共同問題,不過誰也不敢去問他,怕其中有他不便啟齒的苦衷,恐怕這個問題也只有你去問他了——只有你不怕得罪他!」

    我也笑:「就算我怕得罪他,也非問不可!」

    陶啟泉望著我:「通常人家希望見到衛斯理,總是因為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想告訴他,難道大亨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我攤了攤手:「這樁婚禮,有何古怪之處?」

    我一面問,一面心中迅速地在轉念,心想婚禮應該沒有什麼古怪,古怪的應該是大亨這個人!

    我和大亨之間的關係,始終有點格格不入,一方面是由於大亨實在太霸道,而且和一些強權統治者關係密切,行為很不高尚。另一方面是由於大亨身邊的女人——朱槿。

    朱謹的身份十分特殊,她和水紅、海棠、黃蟬、柳絮……一樣,而在這些特殊身份的女人之中,我覺得朱槿是最深不可測的一個。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心理,我就不是很願意和他們接近。

    關於大亨和朱槿這兩個人奇異之極的來歷,我曾經在《遺傳》這個故事中詳細敘述過,此處不贅。

    大亨很工心計,如果他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就有可能借要我參加婚禮的機會,向我提出。這一點,只怕陶啟泉也想不到。

    我想到了這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朱槿雖然可怕,可是也不至於會害我!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教堂門口,門口鬧哄哄地全是人,陶啟泉的車子還沒有停下,至少已經有十組以上的攝影隊著亮了燈光,照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下了車,一大批人擁上來,忽然之間,那些人都有點站不穩。只見一個嬌小玲瓏的美女,排眾而前,在她經過之處,人群都自動閃開。

    那美女穿著一身緋色的繡花旗袍,更顯得窈窕之極,只見她眉花眼笑,不是水葒是誰?一下子就撲到了陶啟泉的身上,百忙之中。居然還向我點了點頭。陶啟泉立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竟然把所有人都當成了透明一樣。

    人到了最高超的地位,就可以完全不必顧及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如何——話又說回來,兩情相悅的男女,當眾熱烈擁抱,也沒有什麼不好。

    陶啟泉就乾脆把水葒抱了起來,走上教堂的石階,一直走進了教堂,這樣的場面當然轟動之極,所以我跟著走進教堂,根本沒有人注意我。

    進了教堂,陶啟泉放下水葒,自然被許多人包圍,而我立刻看到朱槿向我丈來,滿臉笑容,大聲道:「知道衛先生會來,我們全都高興極了!」

    她知道我會出現,我並不感到意外——這正是大亨和她的神通廣大之處,也正是我感到她和大亨可怕的原因。不過這時候她如此熱烈歡迎,我當然要客氣幾句。

    於是接下來的兩分鐘之內,我和朱槿的對話,完全是毫無內容的客套話。

    在說完了這些話之後,朱槿道:「大亨在等衛先生,衛先生請跟我來。」

    這時候我已經有九成可以肯定,大亨真的是有事情要找我,絕不是只想我參加婚禮那樣簡單。我笑了一下,道:「大亨如果有事找我,其實完全不必借婚禮過橋!」

    雖然我笑著說,可是話中的不滿之意,像朱槿那樣七竅玲瓏水晶心肝玻璃人兒要是聽不出來才是天下第一怪事!

    朱槿立刻笑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衛先生,可是這件事卻還真非要借婚禮過橋不可!」

    她笑得極甜,可是卻又不住下說,我又想不出究竟是什麼道理,只好悶在心裡。

    她帶著我向前走,在經過水葒身邊的時候,向水葒笑道:「你這個伴娘,不去陪新娘,在這裡幹什麼!」

    水葒先向我行禮:「衛先生好!」

    這小狐狸看起來像是中學生,可是我絕對不敢小覷她半分,立刻回答:「水葒小姐好!」

    水葒這才回應朱槿剛才的話:「新娘有人陪,把我趕出來了!」

    聽得她這樣說,我完全沒有在意,卻見朱槿揚了揚眉,向人叢中望了一眼,道:「新郎在這裡啊,誰在陪新娘?」

    本來一直充滿了笑容的水葒,聽了朱槿這樣問,陡然怔了一怔。我看了只覺得好笑,感到她們所受的訓練,使她們的警覺性比野獸還要敏銳,好好的婚禮,伴娘離開一會,管他是誰在陪伴新娘,有什麼關係,何必緊張!

    可是水葒不但怔了一怔,而且立刻神色狐疑,失聲道:「不對,這個人……不對!」

    一時之間不但是我,連朱槿看來也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而水葒在說了之後,立刻急急忙忙向教堂裡面走去,像是事情十分緊急,可是她在走出了幾步之後,卻又轉頭向陶啟泉飛了一個飛吻,又不像真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真不知道她在搗什麼鬼!

    我隱隱約約感到事情有些不對頭——從大亨想我參加這個婚禮開始,事情就有些不對頭,可是我卻又在一時之間想不出所以然來。後來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有點道理,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又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當時我向朱槿望了一眼,只見朱槿也神色疑惑,搖了搖頭:「這丫頭瘋起來,誰也不知道她鬧什麼鬼。」

    我心中苦笑,心想要是朱槿和水葒兩個人聯合起來搞鬼,只怕我也難以應付。

    本來我還想問一問大亨找我究竟為了什麼,後來一轉念間,想到問了她也未必說,反而顯得我要在她那裡打探消息,倒叫她小看了我,所以就忍住了沒有出聲。

    教堂相當大,後面有許多房間,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可是走廊或是空間總顯得很陰沉,和歡喜開朗的婚禮不是很配合。

    朱槿把我帶到了一間房間前,先敲門,裡面有人把門打開,我向房間中看去,看到裡面大約有七八個人在,首先看到的當然就是大亨。

    只見大亨穿得十分正式,全套的禮服,還有老大的襟花,花下面是絲帶,上面紅底金字,赫然是「主婚人」。

    我一直在懷疑大亨對這個婚禮為什麼如此起勁,看到了他原來是主婚人的身份,非但疑團沒有揭開,而且更感到奇怪,大亨算起來不可能和男家或者女家有任何親戚關係,怎麼就當起主婚人來了?當真是莫名其妙之至。

    大亨立刻看到了我,大叫著向我走來,張開雙臂,和我擁抱,顯得非常熱情。

    我第一句話就問:「你是男家的家長,還是女家的家長?」

    一般來說,當主婚人的,總是家長,我這樣問,雖然不是很合乎禮貌,可是也不應該算是突兀。

    大亨哈哈大笑:「等一會婚禮進行的時候,我會帶著新娘走過紅地氈,把新娘帶到新郎的身邊。」

    大亨這樣說,等於十分清楚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可是我更加糊塗了。

    把新娘帶到新郎的身邊,這是新娘父親的任務,難道說新娘是大亨的女兒?

    當然不可能是——若是大亨嫁女兒,絕對不止是現在這樣的場面。大家都知道,新娘在幼年的時候,她父親就去世,她母親管理銀行,是出名的女銀行家。在那種情況下,大亨代替她父親的地位,算是什麼名堂?

    一時之間我實在無法弄明白其間的巧妙,只好隨口道:「恭喜、恭喜。」

    大亨又進一步回答我的問題:「新娘是我的義女。」

    照說這已經可以解決我心中的全部疑惑了,可是我立刻又想到,新娘的家世,雖然很不錯,可是和顯赫無比的大亨來比較,應該無論如何扯不上關係,這義父義女的關係不知道是怎麼來的,總之很是尷尷尬尬,好像有說不出來的彆扭。

    後來我和白素說起當時的那種感覺,白素道:「奇怪,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一你想到的一切,都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我的回答是:「或許是我在一開始就有了不對頭的感覺,所以就連帶什麼事情都變得不對頭了。」

    當時我只好點了點頭,大亨握住了我的手,不由分說,把我拉到了一個中年婦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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