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部:輕笑往返生死關 文 / 倪匡
大麻子麻臉氣成了紫姜色,可是他還是很沉得住氣:「就這樣送了命,替你不值。」
白老大昂首挺胸:「學藝不精,死而無怨。」
大麻子道:「好,要是你能接上我三掌,我保你離開,這裡的事,一筆勾銷。」
白老大談笑風生:「能蒙閣下保我離開,已足領盛情,日後,袍哥大爺要找我算賬,還是可以,不然,已吃了虧的,不是更吃虧了嗎?」
大麻子雙手捏著拳,五指緩緩伸出,指節骨發出「格格」聲響,伸了又捏拳,再伸開,一共三次,才道:「你把話說得太滿了,接著。」
他身形一挫,一掌拍出。
那一掌,拍向白老大的胸腹之間。一般來說,那不是人身的要害,但是十分柔軟,在抵抗方面,自然也較難消減來襲的力量。
而且,人身體上柔軟之處,痛覺特別敏感,胸腹之間的部位遇擊,會特別感到疼痛。白老大話說滿了,說是若皺一皺眉,就算輸了,大麻子心想,憑自己的掌力,擊在身上,就算不能令人受傷,也必然會產生劇痛,白老大若能忍得下來,那才是奇事。
白老大果然不避不躲,微微抬著頭,一副傲然和毫不在乎的樣子——他的這種神情,雖然看得袍哥大爺咬牙切齒,但是也個個心中暗自佩服。
白老大在這時,又犯了一個錯——在當時來說,可能是一個絕不經意的小動作,可是陰錯陽差,造物弄人,到後來,卻會演變成軒然大波。
白老大犯了甚麼錯誤呢?在大麻子出掌之前,他要裝出若無其事,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神情,所以目光顧盼,就是不望向正在磨拳擦掌的大麻子,這就一下子,視線瞟向了在一旁的鐵頭娘子。
這時,已經根本沒有人注意鐵頭娘子了,人人連眼都不眨,在等著看白老大如何接大麻子那有開碑裂石之力的三掌。可是,那是別人的感覺,受了挫敗,雙臂還在流血的鐵頭娘子本身,自然感受大不相同。
鐵頭娘子一招未使完,就敗下陣來,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得如此之慘。她也算是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卻被人當成了小女孩一樣來戲耍。
在她雙臂受傷之後,她全身的血,一下子全都湧上了頭部,只覺得耳際「轟轟」直響,眼前金星直冒,整個人僵硬得如同泥塑木雕一樣,腦海之中,唯一的念頭是:完了……完了……
她在受傷之後,一動也沒有動過,事實上,她受的傷並不重,白老大手下留情,只是削了淺淺的一道口子,目的是懲戒她「不見血刀不還銷」這種狂妄,並不是要令她真正受創,不然,以當時的情形而論,白老大可以令得她雙臂齊斷。
事後,鐵頭娘子自然也明白了這一點的。
鐵頭娘子當時並不知道所有人都已轉移了注意力,她緊咬著牙,勉力定過神,根本不知道周圍發生了甚麼事,她才有了知覺,就接觸到了白老大的眼神。
那是大麻子一掌已出,可是還未曾擊中白老大之前的一-那。
白老大一看到了鐵頭娘子俏臉煞白,咬牙切齒的神情,他倒是知道鐵頭娘子那種比死還難受的感受,他想到,自己出手,也太狠了一些,對付一個婦道人家,似乎不應該這樣經過了這樣的事之後,鐵頭娘子的江湖生涯,自然絕無法繼續了。
所以,白老大一看鐵頭娘子,就現出表示歉意和關懷的神情。那種神情,十分真摯,恰好鐵頭娘子的視力才恢復,一看到了這種關懷的神情,心中一熱,一時之間,竟忘了那就是令自己僵在當地的敵人,宛若是在絕境之中,見到了一絲光明一樣。
鐵頭娘子大受震動,雙手一鬆,手中的柳葉雙刃,「嗆啷」一聲,跌到了地上。
可是,這雙刀落地之聲,也只有她一個人才聽到,並非聲音不夠響亮,而是有更響亮震耳的聲音,蓋過了雙刃落地之聲。
大麻子的一掌,擊中了白老大。
白老大一面在顧盼自豪,一面自然也在運氣,他為了要顯示自己非凡的能耐,運氣之後,蓄而不發,算準了大麻子一掌擊上身的時間,把時間拿捏到了沒有百分之一秒的誤差。
也就是說,大麻子一掌擊到,他蓄定了的真氣,也一鼓而發,眼快的,可以見到白老大的胸腹之間,陡然鼓起了,一掌擊中,如同一隻大鼓槌,重重擊中了一面皮鼓一樣,所發出的那「蓬」地一下聲響,震得所有人,耳際好一陣嗡嗡發響。
誰都看得出,大麻子那一掌,出了全力,而白老大,確然硬接了下來,不但身形紋絲不動,果然連眉毛也沒有皺一下。
就在那一-那,又發生了一些事,是微不足道的事。事情也發生在鐵頭娘子的身上。
雙刃落地,鐵頭娘子才心中一凜,想起了眼前這個對自己流露了如此關切神情的漢子,正是令自己處於這等狼狽境地的敵人,-那之間,百感交集,眼淚已不由自主,奪眶而出。
她雖然流淚,可是視線仍然不離開白老大。所有人都看到了白老大硬接了大麻子一掌,可是鐵頭娘子卻傷心人別有懷抱,只顧自己的事,一時之間,不知是恨白老大好,還是感激他好。
在鐵頭娘子看來,那時,白老大和她,是視線接觸,大家互望著的。可是事實上,卻絕不是那麼一回事。
白老大硬捱了大麻子的一掌,在別人甚至大麻子看來,他都若無其事,可是受了那一掌的他,卻感到一陣劇痛,迅疾無比,傳遍全身,宛若千百塊紅炭,在體內爆散開來一般。
在那一-那之間,他眼前陣陣發黑,甚麼也看不到。在那一-那之間,如果鐵頭娘子有甚麼動作,或是在神情眼色之中,向他傳遞了甚麼訊息的話,白老大根本看不到,接收不到。
而白老大在那樣的痛苦之中,仍然能面帶笑容,那是一個秘密,大麻子一直不明白,直到見了我們之後,說完了往事,一再說佩服之極,白素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大麻子的。
原來白老大自小習武之際,就認為高手比武之際,中了掌,或受了傷,就難免咬牙切齒,現出痛苦的神情來,難看之至,再也沒有武士的風度,真正的高手,絕不可以如此。
由這一點上,也可見白老大的性格,從小就極之高傲——許多事情的發生,都是由於當事人的性格而形成的。
所以,白老大自小就苦練成功了一項本領:使表情和體受相反,越是感到痛楚,越是神色自若,面帶微笑。彷彿是正在享受,舒服之極的模樣。這也就是白老大敢誇下海口,說「皺一皺眉就算輸了」的原因。
白老大曾勸我也練一下這種特別的不哭多笑功,說有時侯,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是我沒有照他吩咐去做,一則,這種本領,要從小練起,不然,極難練成,二則,那種功夫,和我的性格,不是很合。我喜歡笑就笑,哭就哭,好看就好看,難看的就讓它難看,不喜歡做作或裝腔作勢;雖然明明痛得要死,還要臉帶微笑,固然大具高手風範,可也失諸於真。
我當然沒有向白老大說我為甚麼不肯練的原因,事實上,白老大的子女,白素和白奇偉,也沒有這樣的本領,可見這項本領,雖然沒有甚麼大不了的秘訣,倒也不是人人練得成的。
大麻子在聽了白素的話之後,駭然失笑:「竟然有這樣的事,令尊也可以算是挖空心思之至了。」白老大看來若無其事接了一掌,眼前發黑,只是他一個人知道,別人看不出來。白老大心中也在暗暗叫苦,他未曾料到大麻子的掌力,竟然這樣厲害,看來,三掌雖然可以硬抵過去,但是後果如何,也真的難說得很了。
若是尋常人在這種情形下,或許會退縮,可是白老大卻反倒豪氣頓生,當下,他眼前還在發黑,根本甚麼也看不到,但是他努力使自己現出一個十分暢快的笑容,而且緩緩點著頭,說了一聲:「好。」
此情此景,確然令人發呆,因為看起來,白老大不像是才捱了重重一堆,倒像是才喝了一大杯好酒一般。
最吃驚的,自然是大麻子,他怔了一怔,手掌一翻,悶哼了一聲,連他一向的規矩,接掌之前,必然提醒對方也忘記了,第二掌擊出,逕自擊向白老大的右胸。
右胸算是人身的要害了,那是肺門的所在,比起胸腹之間的軟肉部分,自然嚴重得多。
白老大在這時,總算勉強可以看到眼前的情景了,他看到大麻子的手掌,向自己的右胸拍來,他屏住了氣,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他再托大,這時也不敢出聲,因為他知道對方的掌力厲害,一開聲,這口氣屏不住的話,非命喪當場不可。他這裡才屏住了氣,大麻子的一掌,已經拍了上來,「叭」地一聲響,和剛才的蓬然巨饗,又自不同,如兩塊鐵板互擊。
大麻子立時抽掌後退,白老大身形仍是紋絲不動,也一樣面帶笑容。
可是人人都知道,中了大麻子的兩掌,若是不受傷,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時之間,全場寂靜無聲,只有一個角落處,傳來了一下驚呼,顯然是一個女子所發。
白老大對這一切,全不知道,他不但眼前發黑,而且只聽到耳際的轟轟之聲,如萬馬奔騰一般,他卻忽然打了一個「哈哈」——全然是憑著一股堅強之極的意志力,才能有下意識的動作。
打了一個「哈哈」之後,他居然又叫了一聲:「好。」
大麻子說到這裡,望了白素片刻,道:「令尊此刻,表面上看來,談笑自若,但是我知道他必然受了內傷,可是他當真視生死如無物,這樣不怕死的漢子,我一生闖蕩江湖,見到的不超過三個。」
白老大毫無疑問是不怕死的漢子,我把這時的疑問提了出來:「你一再說他外表看來若無其事,怎麼又可以知道他必然受了內傷?」
大麻子歎了一聲:「我和他面對面地站著,相隔很近,可以注意到他眼神渙散。同時,他的笑容,竟然十分輕佻,像是在調戲婦女一樣。在這種情形下,可以發出任何的笑容,但決計沒有理由發出那樣的笑容來的,由此可知,他對自己肌肉的控制,已不能如意,那自然是受了內傷的表現了。」
我聽了之後,連連點頭,心忖別看這大麻子是粗人,可是粗中也有細——可知在江湖上,要混出名堂來,沒有偶然這回事,必然有成功的道理在。
白素聽得緊張,連聲音也有點變:「麻大叔,你明知他受了內傷,這第三掌——」
大麻子吸了一口氣:「我豈是乘人於危之人,可是令尊他……唉,他……」
大麻子看出白老大受了內傷,他心中敬重白老大是一條漢子,這第三掌,他就暫不發出,沉聲道:「姓白的,能接下我麻子兩掌的,你已是罕見的高手,算了,你走吧,這裡沒有人會阻住你。」
若是大麻子的話一出口,大堂之中,完全沒有人反對,那麼,在完全沒有把握的情形下,白老大或許會接受大麻子的提議,因為大麻子的話,給了他下台階,他就算接受了,也不算丟臉。
可是就在大麻子的話出口之後,各人都沉默沒有出聲之際,一個女子嬌聲叫道:「且慢。」
白老大也直到這時,才在第二掌的掌力之中,定過神來,恢復了視線,他看到,發出了那一下叫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鐵頭娘子。
其時其地,任何人一聽到鐵頭娘子這樣叫,都必然認為鐵頭娘子是不肯罷休,一定要白老大再接一掌,連白老大那麼精明的人,都沒有例外,所以他立時一聲長笑,豪氣干雲,期望道:「講好了是三掌的,怎可以兩掌就算,麻子,把你吃奶的氣力拿出來。」
大麻子一聽,粒粒麻坑都冒出了火,大喝一聲,第三掌擊出,攻向白老大的左胸。
(讀者諸君請注意,在這一大段敘述之中,有許多細節,都神推鬼差地和日後發生的事,有重要的關係,而在當時,是不被注意的。)
(在其時,沒有人知道忽略了這些細節,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而有些細節,根本是無心的,甚至是不受控制的,可是卻偏偏變成了可怕的大誤會,形成了延續幾十年的可怕的悲劇。)
這第三掌,儘管大麻子並無意取白老大的性命,但也只好攻向他的左胸——大麻子總不能一掌拍向白老大的面門,而左胸是心臟所在位置,白老大知道自己生死存亡的大關到了,他一提氣,把全身能積聚起來的力量,一起聚到了左胸。
在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的胸口,自然而然,向前挺了一挺,以致在旁觀者看來,他非但不逃,反倒是挺胸向前迎了上去,更增他的英雄氣概,令得所有的人,都跟著他,自然而然,吸了一口氣。
一掌擊中,又是「叭」地一聲,大麻子怕白老大中掌之後摔倒,壞了他的英雄形象,所以立時伸手,準備去扶他,可是白老大雖然天旋地轉,情形比中了第二掌之後更糟,五臟六俯,都在翻騰,但是一感到有人欺近身來,自然而然(那是一種條件反射作用),一翻手,五指已扣住了大麻子的手腕。
他在連接了三掌之後,非但巍然不動,而且又扣住了大麻子的脈門,這自然令人震動,大麻子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駭然之極的怪叫聲來。
而白老大在一扣住了對方的脈門之後,腦中清明,知道這時,自己一點力道也發不出來,扣了也是白扣,反倒會洩了自己的底。所以,他五指才一緊,立時又鬆了開來,強忍住了氣血翻湧,雙手抱拳,身子轉動,作了一個四方揖,朗聲道:「後會有期,白某人暫且告辭了。」
他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身子轉了一個圈子之後,恰好是面對著鐵頭娘子停了下來,說了「後會有期」,而且,這時,他全身像是要散了開來一樣,也根本不知自己在這樣說的時候,表情怎樣,眼神如何,但求不要哭喪著臉,保持笑容,已是上上大吉了。他說完那一句話,自知再也不能開口,一開口,只怕發出的不是聲音,而是噴出大蓬鮮血。
這時,袍哥大爺之中,頗有幾個,還想把白老大攔下來的,可是他們還沒有言語行動,大麻子已經喝道:「他下江漢子尚且言出如山,我們能說了不算嗎?」
他一面叫著,一面傍著白老大,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老大在這時候,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天地像是倒翻了一般,一步步跨出,卻像是踩在厚厚的棉絮之上,他心中只想一件事:「離開。離開。就算死,也是死得越遠越好,遠一步好一步。」
就憑著這一意念,他一步又一步,向前走著,而大麻子一直跟在他的後面。
我和白素,聽到這裡,不禁互望了一眼——大麻子說他一直跟在白老大的身後,這就有點古怪了。
因為我們知道,白老大自己說的,受傷之後,掙扎堅持到江邊,這才口噴鮮血,一頭栽進了江中,這才絕處逢生,遇到了救星的。
這個救星,我曾推測,而且十分肯定,是陳大小姐,難道我推測錯了?救他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大麻子?
如果是這樣,那就未免古怪得很了。
大麻子沉醉在往事之中,並沒有留意我和白素的神情有點古怪。他舔了舔口唇(他連唇上都是麻點),又大大喝了一口酒,歎了一聲:「白老大真是了得,我算著他下一步必然會跌倒了,那我就立刻出手去救他。可是他硬是不倒,一步一步向前走著,竟然給他走出了兩里多,到了江邊。」
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知道大麻子的敘述,到了緊要關頭了。
大麻子又再喝一口酒:「到了江邊,他挺立著,望著滔滔的江水,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我看了他一會,才發現江邊,另外有一個人在,那人也站在江邊注視江水,一頭青絲,給江風吹了起來,散散地披拂,竟是一個女子,披著一件紫色的斗蓬,看來如同水中仙子一般。」
大麻子在說到這一段的時候,措詞大是文雅,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景,十分動人。
大麻子又道:「是那女子先半轉過臉來看白老大的,我一見那女子半轉過了臉來,心中就是一動,這美人兒肌膚寶雲,美麗無比,我曾經見過的,她是陳督軍的大女兒,我在帥府之中,見過兩次。」
大麻子講到這裡,白素伸過手來,緊握住了我的手,她手心很冷,自然是由於大麻子的敘述——我們的猜測沒有錯,在江邊救了白老大的,正是陳大小姐。所以,這才有日後兩人並轡進入苗疆的韻事。那麼順理成章推測下去,兩人成為情侶,也自然是事實了。
大麻子說到他認出了在江邊的陳大小姐時,又向白素望了半晌。
我看到這種情形,心中不禁一動,好一陣心跳,才指著白素問:「麻大叔,你看她和陳大小姐,是不是有點相似之處?」
在發出了這個問題之後,我和白素,都是心情緊張之極。人的遺傳因子十分奇妙,試想,人的臉部肌肉,結構組合,何等複雜,稍有不同,就形成了人的容貌互異。可是遺傳因子,卻可以使得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在容貌上有驚人的近似。
我這一問,自然是想弄明白陳大小姐和白素之間的關係。大麻子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十分肯定地回答:「論容貌,相似只有三四分,可是論氣韻神態,卻活脫像是大小姐,嗯,令堂好嗎?」
大麻子直接地稱陳大小姐為「令堂」,又說了那一番話,這令得白素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我也僵住了無話可說。
因為大麻子的話,已經明明白白,說明了陳大小姐,就是白素的母親。
肯定了這一點之後,有許多謎團,自然也迎刃而解,例如韓夫人何以和白素一見如故,自然是二小姐在白素身上看到了她姐姐的影子之故。
在容貌上,白素和父親相當接近,但是她的秀麗部分,必然來自她的母親。
一下子弄明白,確定了自己的生身之母是甚麼人,白素自然十分激動。她發出了一陣呻吟聲,大麻子畢竟是老江湖,看出了事有蹺蹊,他便住口不再問,也不說,只是望著我們。
我忙道:「麻大叔,這其中有許多曲折,我們正要一一請教,請你先往下說。」
大麻子倒也爽快,不再多問,接著道:「大小姐看到了令尊,怔了怔,看樣子,她正要向令尊說話,令尊傷勢發作,一張口,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身又向前一俯,一頭栽進了江中,我立時一躍向前,一把沒將他抓住,倒是大小姐先出手,抓住了白老大背後的衣服,提起他上半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