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文 / 倪匡
蓮子用十分詫異的神色望定了羅開，羅開在她的唇上輕吻了一下，蓮子卻趁那十分之一秒的機會，把她香滑的舌頭，放進了羅開的口中，羅開捧住了她的臉，深吻了很久才分開。
蓮子微微喘著氣：「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羅開沒有表示什麼，但是問：「你姑姑知道了這一點，又有什麼用？」
蓮子眨著眼，嬌美的臉龐上，閃過一剎間的迷惑：「姑姑聽人說，獅神還留下了可以重振王朝雄風的法子，姑姑忽然發了想做皇后的美夢，逼那個首腦把箇中的秘密告訴她！」
羅開怔了一怔，這時，他開始感到，蓮子所說的話，對他來說，並不是閒談，而是和他近來的活動，有著十分密切的關連！
一想到了這一點，他自然而然，挺直了一下身子。可是這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令得蓮子的身子微微發顫，一雙妙目，望定了羅開，眼波流轉，不再往下說去！
羅開怔道：「你說下去，你姑姑只怕不是想做皇后，是想做女皇！」
蓮子忽然大為感歎：「皇后也好，女皇也好，都不及做個有強壯男人在身邊的女人好！」
她說著，用力握著羅開粗壯的手臂，發出了心滿意足的感歎聲。
在這一剎間，羅開又想起了三晶星機械人，像蓮子這樣的女人，除非是有許多強壯的男人，不然，就只有三晶星機械人才能滿足她！
三晶星機械人完全仿造自地球人，已經證明他們也有情慾——羅開又忽然想到康維十六世，不知道康維是不是對女性也有興趣？
羅開的思緒很亂，他又進一步想到，像蓮子和她的族人，是不是和人類歷史早期的母系社會的作風有關，人類處於母系社會的時期，任何女人都可以和許多男人性交，完全不會有性生活不滿足的問題存在。而在現代文明的規範之下，究竟有多少怨婦是享受不到性歡樂的？
羅開有點出神，蓮子搖了搖他：「你在想什麼？」
羅開定了定神：「我在想，做了女皇，也很有用處，中國歷史上就有一個女皇，找了全國最強壯的男人來服侍她，享樂無窮！」
蓮子一副心嚮往之的神情，忽然道：「若是看見那東西真能建立一個王朝，當女皇也真不錯。」
羅開呆了一呆：「什麼東西？」
蓮子道：「那王朝的首腦給我姑姑的一樣東西，說是憑這東西，在深海之中，可以找到一個或幾個靈魂，當那靈魂進入人體之後，這個人就——」
她說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因為聽到這裡，羅開不由自主，大大吸了一口氣的緣故。肺部充了氣，胸膛就會擴張，和羅開身子緊貼著的蓮子，這時可以感覺到羅開男性的強壯，那令她突然住了口。
羅開怪道：「說下去，會怎麼樣子？」
蓮子也吸了口氣：「那人就會具有開創一個王朝的才能和魄力……」
羅開迅速地想了一想，然後又搖頭：「不對，如果有這樣的事，那人為什麼不去尋找？找到了，他就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了！」
蓮子歎了一聲：「我記得，姑姑這樣問他，可是他說，他的族人，個個都想重建王朝，只有他一個人不想，獅神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很久了，可是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他不想做皇帝，只想和我姑姑長相廝守，並且他說……他說……」
蓮子說到這裡，突然低下頭去，停了片刻，才又道：「那時我雖然小，可是已經發育得很好——」
羅開不禁「啊」然一聲，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布姬的那一族，人人都想重建王朝，只有布姬的父親不想！所以他早已掌握了在深海中尋找遊魂的辦法，卻秘而不宣！
看來，在海中搜尋遊魂，還需要依靠一樣特殊的「東西」，荷蘭製造的潛艇，並無用處！
布姬的父親雖然已有了一個美女，可是他卻又覬覦還只是少女的蓮子！
難怪剛才，一提起她姑姑的時候，蓮子亦有恨色，那其間必然會有過十分不愉快的經過。
所以他托起蓮子的臉來：「如果往事令人太不愉快，不必提了！」
蓮子淡然笑了一下：「也沒有什麼，姑姑為了要得到那東西，滿足了那人的要求，是姑姑幫助他……佔有我的，那是我的第一次。」
羅開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蓮子又道：「我姑姑得了那東西不久，就離開了，那人也不去找她，因為有我替代了姑姑，那人……很懂得怎樣在女人的身上找樂趣，把我當作最新的玩具……」
蓮子接著又說了些什麼，羅開並沒有在意聽，他只是想起了布姬曾說過：在長年累月的淫奢生活之中，王朝的男性，累積了在女人身上找樂趣的豐富經驗，花樣之多，匪夷所思，所以王朝的公主，他們自己的近親，是不准有男人的……
多麼荒誕的歷史！
羅開不由自主搖搖頭，蓮子把頭伏在羅開的肩上，低聲道：「或許我們根本不是天生的淫婦，只是被那種男人訓練出來的！」
羅開仍然沒有表示意見，蓮子歎了一聲：「任何一個生理正常的女人，少女時期如果被男人那樣……訓練，我想都會成為淫婦！」
羅開笑了一下：「那東西——」
蓮子道：「姑姑去了一個來月才回來，她是帶著那東西去，帶著那東西回來的，另外還有一個極英俊的男人和她一起回來。姑姑一回來，就捧著我的臉看了半天，拍打著我的身體，笑著說我長大了，又說她要跟那男人一起離去，不再回來，叫我把那東西還給原主人，她只住了一天就走了，從此不知去向。」
羅開再問：「那東西——」
蓮子道：「我恨那人，所以他再來的時候，我沒有還給他，而且開始對他冷淡，我曾說過，我姑姑有本事使他有能力，我不能，所以有一次他痛打了我一頓，就不再來找我了！」
羅開說：「你不是沒有本事，而是你不願意，因為你恨他！」
蓮子輕摟住羅開，偎在他懷中，無限溫柔。
羅開的話，顯然令蓮子感到十分溫暖，她在羅開的懷中，低聲道：「和我姑姑一起來的那個美男子很怪，我偷看他們親熱時，他竟然向我匿藏的方向眨眼睛，我最記得他曾指著那東西哈哈大笑，說了幾句我直到現在仍然不是很明白的話！」
羅開大感興趣，盯著蓮子。
蓮子立時會意，想了一想，道：「他說，那個星球上的人最靠不住，整個宇宙之中，只有他們三晶星人最好，面對心愛的女人，永不變心！」
羅開「啊」地一聲，他完全明白了，那個「美男子」，正是三晶星機械人！
蓮子笑著：「看來你對那東西很有興趣？想不想看一看，或許能幫助你，使你建立一個王朝！」
她十分嚮往：「要真是那樣，你會娶我為後？」
羅開縱笑了起來：「會，三宮六院中的一個！」
蓮子咬了咬下唇，扭著腰，閃起了一陣乳波臀浪，走了開去。
羅開趁機舒展了一下身子，同時迅速地把一切組織了一下，有了一個完整的推理。
他知道，獅神是真實的存在，就是三晶機械人口中的「那個星體上的人」。
看來，三晶星人對獅神的評價不是很高，其間還有許多羅開不明白的事，他也無法設想，既然有三晶星機械人參與其事，羅開就決定去問康維十七世，他相信在康維那裡一定可以有答案。
等了沒多久，蓮子就走了回來，手中拿著一隻大小如放銀笛的盒子，到了羅開的身前，用一種十分誇張的姿態，把盒子送到羅開的面前——把那只盒子，放在她高聳挺秀的豪乳之上。
羅開接過盒子來，打開，他呆了一呆，心想難怪蓮子一直稱之為「那東西」，因為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那是一根金屬棍子，直徑約三公分，兩端是許多圓球疊在一起，每一個圓球的直徑，大約是一公分，每一邊是十二個小圓球。
拿在手中，重量不到一公斤，橫看豎看，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來。
羅開看了一會，抬頭望向蓮子，揚了揚眉，善解人意的蓮子立時道：「當然可以，你要，只管拿去！」
羅開把那東西放回了盒子，他站了起來，蓮子立刻低下了頭，用很低的聲音懇求：「留一個晚上，為我留一個晚上，好不好？」
實在是很難拒絕這樣的要求的，羅開立即點了頭，蓮子高興得大眼睛之中，閃耀著淚光，摟住了羅開，先是緩喘著氣，然後才道：「我叫夏天留在她同學家中過夜，明天才回來，我要和你單獨相對！」
羅開笑了起來：「隨你安排！」
這蓮子隨便安排的一個晚上，後來隔了很久，羅開再想起來，仍然是一片紊亂，那是由於這一個晚上所發生的事，實在太狂亂了，超越人的記憶組織的功能！
兩天之後（羅開休息了一整天），在希臘的康維十七世的新建巨宅之中，在一間舒適之極的起居室，羅開一手接過康維遞過來的美酒，一面把那東西遞了過去：「看看這是什麼？」
康維接過盒子，打開，才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問羅開：「你和獅神星人接觸過？」
羅開知道在康維那裡，一定可以有答案，但也想不到他一看就知道。
羅開搖頭：「我只見過獅神星人的塑像——」
他把如何得到那東西的經過，簡略地向康維說了一下，康維現出十分憤怒的神情來，道：「獅神星人十分崇拜權力，也有野心，他們把自己充滿了權力野心的記憶系統，就是你們稱作靈魂的，侵入地球人的身體，在地球上活動，建立王朝，他們這種在地球上的行為，被『觀察地帶』上其他星體的人所反對，曾有過一次戰爭！」
羅開嚇了一大跳：「戰爭？」
康維點頭：「是，不過規模很小，而且立刻以獅神星人失敗而告終，大約有三十組獅神星人的記憶，被禁錮在極深的海域之中！這就是所謂的一批遊魂！」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事情有點眉目了。
康維又道：「獅神星人並不安分，他們的記憶系統活動能量相當大，很能影響人腦的活動，尤其是曾經是王朝的一族，這就是所謂獅神附體的現象！」
羅開駭然：「那批被禁錮的記憶系統，一直想擺脫禁錮，再為禍世界？」
康維點頭道：「正是，你帶來的這東西，是開啟禁錮裝置的鑰匙，獅神星人通過影響人腦活動，所被影響的人找到了它——這也是我們不能消滅這批記憶的原因，它的能量極強，真要消滅它們，只怕反倒會引起擴散的壞結果。真是妙事，他們費盡心機影響的那個人，竟然對權力和野心，一點也沒有興趣，獅神星人可算是心勞日拙了！」
羅開一字一頓：「如果這個人對權力和野心有興趣，獅神星人就可以脫困而出了！」
康維笑：「哪有那麼容易，深海之中，要找到那個所在，普通人就做不到。」
羅開再問：「如果有一艘荷蘭製造，最新型的深水核子潛艇呢？」
康維道：「那就有可能。」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能讓獅神星人在地球上搗亂，這東西可以毀去？」
康維想了一想：「當然可以，不過我想把它送到觀察地帶去，那就沒有什麼地球人可以得到它了！」
羅開表示反對：「留著始終是一個禍害，為什麼不乾脆毀了它呢？」
康維十七世現出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有點尷尬地望了羅開一下，像是有些話想說，可是卻又不好意思說。羅開悶哼一聲，心中暗罵了一句，再開口，語氣不是十分好：「有什麼話，只管說好了，不必鬼頭鬼腦！」
康維笑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當年戰爭結束之後，制裁獅神星人的幾個星體，有過一個協議，認為在若干年後，可能有必要把這批獅神星人的記憶系統放出來！」
羅開不明白，而且十分訝異：「怎麼會有這樣的必要？請你解釋。」
康維十七世歎了一聲：「地球人互相之間，紛爭不息，幾次規模極大的戰爭，都是地球人自身發動的自殺行為，和獅神星人並沒有關係。如果地球人的這種行為不停止，那就對地球的前途不樂觀。」
羅開苦笑——地球上人與人之間的紛爭，只怕永遠不會停止，非但不停止，而且必然越來越烈，豈止不樂觀，簡直可以料到必然是悲劇！
他沉默了片刻：「可是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要放這批遊魂出來？」
康維作了一個手勢：「如果地球上的情形，混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放他們出來，就有……作用，他們會憑著他們的野心和智慧，建立一個強有力的王朝，控制混亂的局面！」
羅開不禁大有怒意：「那是把地球人當作是低等生物來對待了！」
康維沒有說什麼。羅開知道康維是怕進一步傷害他的自尊心，所以才保持沉默。
如果他要說，他將會說：「地球人本來就是低級生物，不能怪我們！」
羅開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冷笑了一聲：「你們完全照地球人這種低級生物造成的機械人，倒十分欣賞地球的女性，據我所知，至少已有兩個，愛上了地球女人！」
康維微笑了一下，保持著他的紳士風度，同時糾正羅開的話：「不！是地球女性瘋狂地愛上了他們，他們善良得不忍心令她們失望！」
羅開怔一怔：「地球人也有那麼善良的本性。」
康維的回答，聽來更是刺耳之極：「不，地球人沒有那麼善良的本性，那是我們加上去的！」
羅開握緊了拳，揚了起來——但是他當然沒有擊出這一拳，只是苦笑了一下，用力揮了一個圈。
康維改變了話題：「要不要參觀一下我這個屋子？很有些意想不到的裝置。」
羅開感到意興闌珊：「不必了，我沒有這個興趣！」
康維笑：「不必為同類的行為不關心，你知道自己和絕大多數同類有別，那就算了！」
羅開歎了一聲：「你不在這一類之中，不會明白我們的心情，也不必勸我什麼。」
康維聳了聳肩，又滿滿替羅開斟了一杯酒，羅開仍然一飲而盡，閉上眼睛一會。
在那一剎間，他在想的是，是不是要把這種情形告訴布姬呢？
他並沒有想了多久，就有了決定，不告訴她，讓她和她的族人在海中長年累月，去尋找一個希望。不然，這一族人靠什麼精神支持活下去？
他當然也不準備告訴布姬，如果找到了那批遊魂，會有極可怕的結果，結果是，三十組記憶系統，迅速侵入三十個人的身體，這被侵的三十個人實質已經死亡，而變成了獅神星人的工具！
布姬曾答應過羅開，她不會參與一個新的王朝的建立，更不知道她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沒有那鑰匙，他們永遠無法發現那批遊魂，就讓那批遊魂一直留在海洋深處好了！
至於是不是有朝一日，真會有康維所說的那種情形，要放那批遊魂出來，以強大的權力來控制地球人的行為，羅開自然無法作答。
誰能作答呢？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