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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鴨子——母雞 文 / 倪匡

    韓正氣於是走上主席台,宣佈研討會開始。

    那時候我和黑衣人已經分開,互望著,我等著他自我介紹——他知道我是衛斯理,而我卻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看他的樣子,也正準備要開口。然而就在這時候,會議室中所有人都發出了聲響——聲響各有不同,有的人驚呼,有的人發笑,有的人怪叫,有的人甚至於吹口哨,總之是群情洶湧,顯然有極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我和黑衣人卻由於剛才沒有注意周圍的情形,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立刻四面觀看,同時聽得大胖子叫道:「大家注意,韓正氣教授要變魔術!」

    大胖子的話,引來了一陣轟笑聲。

    這時候我也看到引起轟動的原因了。

    事情確實很不尋常,因為在主席台上一個青年正把一隻籠子放在一張桌子上,籠子之中,是一隻鴨子,那鴨子身子不是很大,大約只有兩個月大。

    而韓正氣教授正把雙手按在籠子之上,看來像是想把那只鴨子從寵子裡抓出來。

    儘管他的神情十分嚴肅,可是他這時候的樣子卻是滑稽到了極點,再加上大胖子剛才的話,他看起來真有點像魔術師,所以會議室中一大半人都嘻哈絕倒,怪叫之聲不絕。

    我身邊的黑衣人也道:「他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韓正氣想幹什麼——研討會擺明了有人要找麻煩,他應該步步為營,小心翼翼才是,卻如何胡鬧起來?

    這時候,忽然又有一個人,匆匆忙忙,連跑帶跳,氣急敗壞的衝上了主席台,連聲道:「對不起,我來遲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面說,一面向台下各人鞠躬,一面還抹著汗,不但狼狽之極,而且其滑稽程度,也達到頂點。

    所有人爆發出的笑聲,更是驚天動地。

    在哄堂大笑聲中,也夾著一些人的叫嚷:「杜迪博士怎麼了?」

    這使我知道,這時候遲到了的那個人,原來就是韓正氣的合作者杜迪博士。

    杜迪博士並非默默無聞之輩,在生物學,尤其是最新的生物工程學上,大大有名,是頂尖的科學家。可是這時候他的情狀,卻有九成像是馬戲團裡的小丑。

    大胖子湯普生更趁機大叫:「魔術師的助手到了,魔術表演即將開始,請大家靜一靜,別妨礙魔術師表演,好好欣賞!」

    他越是叫大家靜一靜,眾人就笑得更加厲害,有的人一面笑,一面還忍不住重重頓腳,有的更不斷拍打桌子,以致會議室中雖然不到一百人,可是發出的聲響,卻已經超過了人的聽覺系統所能忍受的程度。

    這時候那種混亂的狀況,韓正氣和杜迪博士顯然根本無法控制,眼看這個研討會就要變成一場鬧劇。

    我看到有幾個人,顯出十分不以為然的神情,走向門口,看來準備拂袖而去。

    我迅速轉念,如何才可以控制這種場面,還沒有想出辦法來,我身邊的黑衣人突然大叫一聲。

    那一下叫聲,駭人至於極點,連我也忍不住嚇了一跳,那聲響簡直不可能是人所發出來的,像是從天上突然打下了一個焦雷一般,剎那之間,所有人自然而然都靜了下來。

    而黑衣人在發出那一下叫聲的同時,身形展動,向主席台掠去,快捷無倫,望向他的人,都只感到眼前一花,他人已經帶起一股勁風,到了主席台上。

    黑衣人一上了台,趁眾人還沒有定下神來,繼續出聲之際,就厲聲道:「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怎麼連守秩序都不懂,太丟人了!」

    在場的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大學教授,或者大學校長.可是黑衣人卻聲色俱厲地責斥他們,把他們當成小學生一樣!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眾人一時之間都反應不過來,人人面面相覷,連一心要來拆台的大胖子湯普生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而台上的韓正氣有了這一個空檔,他吸了一口氣,大聲叫道:「大家請看!」

    他一面說,一面已經伸手進籠子,抓住了那鴨子的脖子,把鴨子提了出來,鴨子在他手中掙扎,韓正氣也大有手忙腳亂的樣子。

    剛才由於黑衣人的行動,而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會議室中,又開始了嗡嗡的人聲,看來另一場驚天動地的轟笑,立刻就要爆發。

    可是突然之間,所有的人,又一起靜了下來,而一陣很奇怪的聲音,從主席台上傳了下來——所有人都是因為聽到了這聲音而靜下來的。

    那聲音是在韓正氣鬆開手,把鴨子放在桌子上之後,才發出來的。那鴨子離開了韓正氣的手之後,全身抖動了幾下,令身上的羽毛鬆動——這正是禽鳥的習慣性動作,很是正常。可是那鴨子在抖動身子的同時,還發出了一陣叫聲。

    本來那也很正常,然而那鴨子發出的卻不是「呱呱」聲,而是一陣急促的「咯咯」聲。

    就是那陣「咯咯」令得正在騷動,又想發出轟鬧聲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的。

    聲音其實一點也不古怪——那只是極其普通的母雞的叫聲而已。可是母雞的叫聲,卻從一隻鴨子的口中發出來,那情景卻是怪異莫名,不但足以令人靜下來,而且還能令人汗毛聳立!

    接下來情形的怪異程度更甚——那鴨子不但發出了母雞的叫聲,而且當韓正氣放了一把米粒在桌上之後,那鴨子竟然企圖用它那扁平的嘴,去啄吃那些米粒!

    鴨子的扁嘴,當然不適合在平面上啄吃米粒,所以它不能成功,那令得這只鴨子十分著急,發出一陣又一陣「咯咯咯」的叫聲,在桌子上來回走動——它走動的樣子也完全不是像鴨子那樣搖搖擺擺,而是完全像一隻母雞。

    這種情形,看在眼裡,給人十分妖異的感覺,所以在場的人雖然議論紛紛,可是都自然而然壓低了聲音。

    至少在五分鐘之後,才有人高聲發問。

    在場的全是生物學家,那鴨子才一出現,由於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大家才為之震懾,等到定下神來,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首先提出問題的人,就一下子問到了問題的中心,他高聲道:「天!你在基因上玩了什麼花樣?」

    韓正氣向身旁的杜迪博士指了一指,杜迪博士雙手揮動,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我和韓正氣教授,把雞的生命基因換走了鴨子的生命基因,結果就形成了一隻以為自己是母雞的鴨子!」

    杜迪博士的回答,雖然可以說幾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可是仍然引起了一陣騷動。

    把一種生物的基因替換另一種生物的基因,在生物學的理論上早已經被提出來,事實上在世界各地第一流的生物實驗室中,也早已產生了經過基因的轉換而形成的生物,只不過這種現象,實在很驚世駭俗,所以生物學家在有所顧忌的原因下,實驗都在不公開的情形下進行。

    韓正氣和杜迪博士的成績,由於突如其來呈現在各人面前,所以起了戲劇性的作用。

    等到大家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之後,感到意外的情緒平復了下來,就立刻進入了討論的狀況。

    大胖子湯普生首先道:「這不能算是生命形式的改變!」

    (在這裡,我必須就這種基因轉換而形成的生物加以一些說明。就在韓正氣在會場上展現他的「母雞——鴨子」之後不到一小時,就有生物學家向全世界公佈了這種基因轉換而形成的生物,成為全世界新聞媒體上的重要新聞,凡是看報紙的人,都應該留意過這一則新聞。)

    (在那則新聞裡,通過基因轉換形成的生物是「雞——鵪鶉」,就是把鵪鶉的基因換走了雞的基因,所以那隻雞發出的叫聲,是鵪鶉的聲音,是一隻自以為是鵪鶉的雞。)

    (所以我說這種情形在生物學家的實驗室中,並不罕見,而且過程也不算複雜,幾乎只要有足夠的設備,任何生物學家都可以做得到。)

    所以大伴子提出的這一點,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意。

    韓正氣立刻回答:「這種情形,當然是生命形式的改變!」

    大胖子顯得很激動,走上了主席台,和韓正氣展開爭論。而在台下,持不同意見的人,也各自爭論,剎那之間,其混亂的程度,簡直難以形容。

    在這種情形下,我除了搖頭之外也別無他法。那黑衣人在這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道:「看來這裡的混亂,會一直延續下去,我們何必和這些書獃子在一起?我有要事和賢伉儷商量,找一個安靜些的地方如何?」

    他雖然就在我身邊,可是由於人聲實在太嘈雜,所以他也必須放大了喉嚨叫嚷。

    我立刻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衝出了會議室。

    出了會議室所在的建築物,就是大學的校園,草木扶疏,環境優美,和會議室中的雜亂不可同日而語。

    我和黑衣人都自然而然鬆了一口氣,相視而笑,黑衣人和我一樣,胸前並沒有掛著名牌,所以找仍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而他也立刻感覺到我的疑惑,他指著自己:「我叫金維,是彝族人。」

    我聽了,自然而然發出了「啊」的一聲低呼,連忙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搖動。

    我這種反應,顯然是一聽就知道他是什麼人,而且由衷的表示很高興能和他見面。

    所以他也十分高興,同樣也用力搖動我的手,在他又瘦又黑的臉上,有極其興奮的神情。

    說實在的,即使在不久之前,我聽到了他這樣的自我介紹,絕不能一下子就想起他是什麼人來——當然如果他再把自己介紹得詳細一些,或者讓我好好想一想,我還是可以知道他是什麼人的。但如果這樣,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那樣高興。每個人都希望人家知道自己,雖然金維這個人奇特無比,也不例外。

    而我之所以一下子就知道了他是什麼人,和白素成了非人協會的會員有關。

    白素成了非人協會的會員之後,我對非人協會當然也加以更多的注意。所以對六位非人協會的老資格會員,又在最近重溫了一次他們的主要事跡。

    而彝族人金維,正是非人協會六位老資格的會員之一。

    在非人協會之中,金維可以說是最神秘的人物,他究竟有什麼超越的本領,並沒有確盤的記載,只知道他經常出入在康藏高原一帶,對那一帶的地理環境極之熟悉,而且是所有喇嘛廟中的常客,這一點和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攀山專家,和有「亞洲之鷹」稱號的羅開很是相似。

    我知道他的事跡,比較詳細的是他曾經向非人協會推薦一頭大鷹成為會員——理由是這頭大鷹,極有可能曾經長時間和外星人共處。

    他和那頭大鷹的故事,也是非人協會故事之中最神秘的一段,十分離奇,熟悉這個故事的人,當然會同意我的說法。

    如果你未曾接觸過這個故事,也不要緊,雖然我現在沒有法子一下子把整個故事介紹出來(這樣做大費篇幅),但是在如今這個故事的發展過程中,可以逐步瞭解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有了我最近研究過非人協會老資格會員的這個原因,所以我一聽到金維自報姓名,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一樣。

    我們熱烈握手,我道:「我們才離開責會總部,在那裡沒有見到閣下。」

    金維道:「我接到消息,說賢伉儷在非人協會總部,連忙趕了來,結果也沒有趕上,知道要見到閣下,不是容易的事,所以真是喜出望外!」

    我搖頭:「閣下只要報出姓名,沒有見不到的人!」

    金維也搖頭:「不然,不然,我想見一個人,努力了五年之久,還沒有見到。」

    我大是訝異:「這大古怪了!比剛才見到的那只鴨子還要古怪,那人是誰?」

    金維立刻道:「原振俠醫生。」

    我聽了,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苦笑道:「自從五年前,他在宇宙航行中失蹤之後,沒有人可以見到他,那是例外。」

    金維也苦笑:「那是另外一件事,現在見到了你,我這件事可以解決了。」

    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對我充滿了信心。我連忙先聲明:「我也不一定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這個事先聲明大有必要,因為像金維這種特殊人物,居然也有他不能解決的問題,這問題一定絕不簡單,不是一定可以解決得了的。

    金維聽得我這樣說,哈哈大笑:「我這問題,實際上不是要靠你解決,而是要令嬡幫忙。當然如果你幫我說話,大小姐沒有拒絕的道理。」

    我笑了起來,心中卻十分奇怪,不知道紅綾能給他什麼幫助。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金維道:「請帶我去見她,你就知道我有什麼問題了。」

    我搖頭:「可惜之極,她和她母親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金維怔了一怔,神情在剎那之間變得十分沮喪。我道:「請先到舍下坐坐再說。」

    金維想了一想,點頭答應:「也好,有很多事,先和你商量也是一樣。」

    於是我們就不再理會那個研討會,一起回到我家。

    到家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他看白素的留言,他苦笑:「真是不朽之極!」

    然後我取出一瓶酒,才一打開瓶塞,金維就叫:「好酒!」

    我笑:「這個極烈,是紅綾從苗疆弄來的。」

    金維看來很嗜酒,他甚至於連吞了幾口口水,才道:「不烈,不能稱為酒!」

    我道:「紅綾要是聽到了這句話,一定把你引為知己,不論你向她要什麼幫助,她一定答應。」

    金維聽得我這樣說,十分高興,可是他卻顧不得說話,一伸手,從我手中搶過了酒瓶,對著瓶口,喝了一大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叫了一聲:「好酒!」

    然後才道:「我要向她借她那只神鷹一用,她也會答應?」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能立刻回答。

    我真的沒有料到金維要紅綾幫助的是要借她的神鷹!

    如果神鷹是屬於我的,我一定毫不猶豫,立刻答應。其實我也相信紅綾會和我一樣——她比我更豪爽,絕非小器之人,可是那神鷹和她之間,感情極深,已經不是人和禽鳥之間的感情,而是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了。

    在這樣情形下,紅綾是不是願意把神鷹借給別人,我就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金維當然立刻看到了我的猶豫,他「啊」的一聲:「她會不會借?」

    我解釋道:「在她的心目中.神鷹等於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或許會不肯……因為把好朋友出借,好像有點不正常,至少她一定要弄清楚你想要她的神鷹去做什麼。」

    我知道金維是一個極好的獵人,如果他聽說紅綾有一隻神鷹,要借來去打獵,那麼對紅綾來說,就會認為是對神鷹的侮辱,不但不會肯借,而且會不歡而散。

    所以我把話說得很委婉,相信金維是聰明人,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

    金維果然明白,他笑了笑:「我說要借神鷹,實在不當——太不尊重神鷹了!應該說,我要借助神鷹的能力,也要借助紅綾姑娘的能力,幫我解決很多年來困擾我的問題。」

    一聽得他這樣說,我立到道:「哪就絕無問題,她十分樂於助人,何況是閣下這樣的人物!」

    金維鬆了一口氣,連喝了三大口酒,不等我再發問,就道:「苦幹年前,我也曾和一隻鷹有過一段經歷,想來你也知道?」

    我點了點頭——他的那段經歷,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說,是有一次他在西藏邀游,忽然有一頭大羊鷹把他抓了起來,飛向一座高峰的絕頂。

    羊鷹是一種巨大的鷹——所有的鷹之中最大的一種,雙翅橫展開來,已經知道的最高記錄是接近五公尺。而實際上有更大的,只不過人類接觸它們的機會,大多數都是從望遠鏡中觀察它們在高空翱翔而已,所以最大的羊鷹究竟可以大到什麼程度,根本沒有人說得上來。

    那頭羊鷹把金維帶到了高峰絕頂,在那裡金維發現一個怪人,那怪人身子很小,頭部很大,體溫極高,看情形正患著重病。

    於是金維就帶著那個怪人,到了一家喇嘛廟中,找一位精通醫道的喇嘛替那怪人治病。

    結果十分出人意表,過了幾天,那位喇嘛突然死亡,而那個怪人則不知去向,而那個喇嘛在臨死之前,擺出了一個已經透徹領悟到了天地間最大奧秘的手勢——和黃教祖師宗喀巴在圓寂的時候一樣,表示已經成道。

    沒有人知道那喇嘛和怪人們處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而金維在那個高峰絕頂,還發現了兩副骸骨,人小形狀和那怪人差不多,而且在高峰上,還有激烈撞擊的痕跡。

    於是金維推斷,那兩副骸骨和那怪人是一起從外星來的,由於發生了意外,兩個外星人死亡,一個外星人存活。

    存活的外星人極可能靠了那頭大羊鷹的照顧,才活了下來,在外星人生病的時候,大羊鷹向金維求助。

    所以金維更進一步推論,那頭大羊鷹和外星人有長時間的共處,相互之間一定有某種程度的溝通,那人羊鷹對外星人也就必然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故此金維推薦大羊鷹為非人協會的會員,因為大羊鷹對來自某一個外星的高級生物有瞭解,這種瞭解,為地球上所罕見,十分有價值。

    而更重要的是,那位和外星人相處了幾天的喇嘛,看起來像是由於領悟了極大的奧秘才無憾地死亡。由此推斷,那外星人可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一個喇嘛畢生研究想解決的問題,這問題極可能和人類的生命奧秘有關,因為喇嘛所研究的課題,就是生命的循環、超脫等等在現階段超乎人類知識範圍以外的事情。

    那外星人不知去向,所以金維想到,外星人在長期的相處之中,要能把這種奧秘傳授給了那頭大羊鷹,如果是這樣,那頭大羊鷹就已經知道了生命奧秘——這正是人類在追尋而毫無結果的事情。

    金維向非人協會說出了他的計劃:他要找到那頭大羊鷹,設法和大羊鷹溝通,從大羊鷹那裡,得到有關生命奧秘的知識。

    這種情形,實在是匪夷所思至於極點。不過非人協會既然號稱「非人」,行為古怪,理所當然。

    據說從那時候起,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金維。

    金維當然是去找那頭大羊鷹,拜大羊鷹為師,學習生命奧秘去了。

    我把金維的經歷迅速地想了一遍,多少已經有點明白他想做什麼了。他可能早已伐到了那頭大羊鷹,可是顯然那麼多年來,他並沒有在大羊鷹身上得到任何有關生命奧秘的學問,顯然是人、鷹之間溝通困難,就算可以有普通的溝通,可是想要討論生命奧秘這樣深奧的問題,卻困難到了極點。

    當他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紅綾有一頭神鷹,紅綾和神鷹之間又可以溝通,所以他就想到利用紅綾的神鷹去和大羊鷹溝通,然後再由神鷹告訴紅綾,由紅綾告訴他。

    這樣的過程雖然迂迴曲折得令人歎為觀止,可是在理淪上倒也可以說得過去。

    我在迅速地想著,金維目光灼灼地望著我,忽然笑了起來,他顯然明白我的思路,所以他笑著道:「我的想法是不是有點異想天開?」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有這點好處——你心中想到的事情,不必再花時間向他說一遍,他就自然會知道你想了些什麼。

    我也笑:「異想天開——形容得真好,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個忙,紅綾一定肯幫,只是不知道她和白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金維攤了攤手:「不要緊,反正我無所事事,可以等。」

    我想了一想:「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會離開,這樣,你要是不見外,就在我這裡住下,就算我有事情要離開,她們回來,你也可以第一時間見到她們。」

    金維高興之極:「不見外,當然不見外,能在衛府作客,以後講出去也光采!」

    我笑:「以為你只是打獵行,原來說話更行!」

    金維忙道:「我是由衷感到高興,並非巧言令色。」

    我也看得出來,他很高興和我相處,我問他:「那頭大羊鷹在何處?」

    金維咋舌:「我可不能把它帶在身邊——它太大了,站著比人還要高,它在它生長的地方。這些年來,我和它已經成了好朋友,普通的溝通絕無問題,可是要和它討論深奧如生命奧秘這樣的事,卻無法做到。」

    我非常瞭解這種情形:「別說是人和鷹之間了,就算人和人之間,要討論生命奧秘這樣的事,如果對方少一些想像力,也都無法做得到。」

    金維很有同感,連連點頭。

    我又道:「現在我擔心的不是紅綾不肯幫忙,而是她的神鷹也不一定能夠理解這樣深奧的問題。」

    金維伸手在臉上抹了幾下,現出很疲倦的神情:「無論如問總要試一試,已經無路可走了。」

    我一面取來第二瓶酒,一面問:「你和大羊鷹溝通到了什麼程度?」

    金維喝酒:「我已經從它那裡知道,那怪人從天而降的時候,有巨大的聲響和光芒,而且一共是三個人,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兩個大人隨即死亡,在死亡之前,大羊鷹恰好在山頂,那兩個人給了大羊鷹強烈的信號,使大羊鷹明白它要照顧那個小孩。而它也一直在那樣做,直到它感到小孩有病,便找到了我。」

    這些經過,有的我知道。有的我非但不知道,而且無法想像。毫無疑問,這從天而降的三個人,都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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