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 / 季爾·佈雷喬夫
年輕人不想出賣姑娘,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米洛達爾的目光就有這種力量。
「一個很有前途的女孩子,」局長說道,「要是我處在你的位置,對同薇羅尼卡私通這件事,我會慎之又慎,三思而後行。薇羅尼卡的情趣差遠了。」
「我愛薇羅尼卡!」體育教師吼叫起來,「我愛她,我不會背叛這份感情!」
「那你就別背叛好了,上帝與您同在,」米洛達爾贊同地說,「但是,你幹嗎非要在工作的地點談戀愛呢,而且還是同一個危險的女學生?你正常嗎?」
「第一,」體育教師聲明說,「我不教高年級,所以薇羅尼卡不是我的學生。」
「第二,」米洛達爾替體育教師歸結道,「你沒感覺到這個女孩子有任何危險。」
「正是這樣!」
「如果這種危險能被感覺到的話,」米洛達爾兩手手指交叉在身後背著,在房間裡一邊踱步一邊說,「那就不必採取這種預防措施了。問題在於危險有時候難以辨認,卻又明明存在,就像是毒氣……」
「薇羅尼卡是一位優秀的姑娘。」
「我不信,我不信!」
「我恨您,局長!您毀了我們的愛情。」
「這可就不對了,」局長真誠地反駁說,「追趕你的是院長,她之所以這樣做也是出於責任感。當時我甚至都不在現場。而假如你們做得更聰明謹慎一些——至今恐怕還在接你們的吻哩。」
「不,」體育教師反駁說,「我們被您的間諜和走狗包圍著,如果不是洗衣工和清潔工向院長告密的話,她永遠也不至於跟蹤我們。」
「這些女孩子真是好樣的!」米洛達爾高興地說,「我還曾經打算更換本地的服務人員,把她們派到其他的島上去。但是怎麼處理你們兩個,我還沒有考慮好。」
「我想娶她。」體育教師說。
「好主意,但是你必須等薇羅尼卡成年再兌現,即再過一年。到時候生理調查結束,她將取得完全的銀河系公民資格,而不是……」
「不是天生的怪人!」
「對了。」
「反正我要娶她!」年輕人癡情地堅持著。
「我要來參加你們的婚禮,」米洛達爾說道,「趕快回去休息,你這一天度日如年而且神經緊張。」
他把體育教師送出門,然而已經沒有接著看色情錄像的慾望了,興致已被破壞殆盡。米洛達爾有時特具一種奇異的心靈感應。他已經知道,明天將把體育教師列入精簡整編的對象,調他到澳大利亞的一所寄宿學校去任教。而且,儘管他是一名享有充分權利的銀河系公民,仍然將受到公開的安全監視。有什麼辦法,風險太大了。米洛達爾知道,他將親自下達拆散這對有情人的命令,因為他們之間發生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戀情。然而,他突然開始非常同情他們了!若是按照他的意願,他巴不得馬上把他倆鎖進一間寢室裡直到早晨——要知道即便是莎士比亞筆下的主人公,也曾經得到過命運的關照……
米洛達爾差點沒有衝上走廊,建議小伙子同心上人結合而不必顧忌誰在場。但是他隨即控制住了自己,躺下睡覺了。隨他去吧!聽憑造化安排……現在該考慮考慮柯的事情了。她馬上就要成年了——必須知道她今後打算幹什麼。
想到這裡,米洛達爾打開燈,在手錶上撥通自己的私人密碼,於是他的全息圖像變成一朵微微發光的雲彩,輕飄飄地升到城堡上空,轉了一圈,朝他在莫斯科郊區一烏茲科耶」療養院的家飛去,那裡的池塘底有一個秘密通道通往銀河系警察局莫斯科分局。
城堡終於安靜下來。
※※※
清晨,米洛達爾洗完淋浴,做了10分鐘的體操,然後去吃早飯。他穿著一件中國印花絲綢長袍,這是老朋友、針灸大師博羅科夫先生送給他的禮物。
圓桌上放著一杯冰鎮橙汁,高腳杯外面蒙著水汽,兩個煎雞蛋加熏豬肉、白麵包,咖啡壺……桌子另一端的螢光屏播放著早間新聞。新聞很平淡,波斯尼亞戰爭、星雲中的獵犬星座、卡拉巴赫衝突和不久前發生的阿根廷本土和阿根廷外島劃分阿根廷艦隊的新一輪談判等等,突然:「現在我們向安全處工作人員通報,今天夜間在專為宇宙棄兒特設的教養院——兒童島上發生了逃跑事件。」——米洛達爾僵住了,連夾肉麵包都送不到嘴邊。
「島上的體育教師、前衝浪世界亞軍阿爾焦姆-傑爾一阿科皮揚同他的戀人、高年級女生薇羅尼卡同時失蹤。特殊之處在於,兒童島收容的棄兒們,身世均未查明,在某些情況下懷疑他們的類人本質。大家都知道,這段師生戀萌發於幾個星期之前,直到昨天米洛達爾局長專門上島調查之後才被揭穿。」
「這群傻瓜。」米洛達爾對著電視說,「那是我的全息圖像!」
「顯然,這對戀人逃亡與局長的造訪和措施有關,他們對此擔心是合乎常理,因為局長馳名銀河系,這次逃亡的危險度還不清楚。有關方面請專勤工作人員保持平靜和警惕。」
米洛達爾頓時食慾全無。
他從餐桌邊彈起來,衝向微機。
兒童島值班員滿臉愧疚懊悔。他連洗衣房工作外套都沒有換,假髮套歪到一邊,雙手發抖。大概他的想像力很豐富,他也在想像著,米洛達爾局長找到他要怎麼處置。「這是怎麼回事?」米洛達爾問道,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滿腔怒氣發作。
「那位姑娘處於連續監視之下,」值班洗衣工說道,「有一名工作人員隨時守候在門外,而且床下還接了傳感器。此外,還有夜視鏡頭對著姑娘。」
「體育教師在什麼地方?」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對他的監視也和姑娘一視同仁……」
這一回值班員的聲音不太肯定。於是米洛達爾明白了,對體育教師的監控不像對薇羅尼卡那麼嚴格。
「往下說,往下說……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3點43分,薇羅尼卡起床上廁所。」
「她平時夜間憋不住小便嗎?」
「我怎麼知道呢,局長?」
「問題正是出在這裡——你不知道這些最起碼的瑣事,而這些瑣事決定能否發現嫌疑人的舉動是正常,自然還是牽著你的鼻子走!繼續講!」
「她進了廁所……」
「然後再沒有出來?」
「我們拉響警報叫起了所有的人。」
「體育教師在同一時間也消失了?」
「正是這樣!」洗衣工說著,眼淚『啪噠啪噠」直往下掉。
「這個情報你們向上級機關隱瞞了多長時間?」
「我們沒有隱瞞……」
「發現他們失蹤之後過了多長時間你們才報告?」
「過了半小時。我們找遍了全島,搜遍了城堡,以為他們躲進了地下室……我們審問了跟她同屋居住的兩位姑娘……」
「沒有結果嗎?」
「沒有結果。」
「我剛剛飛走,」米洛達爾說,「你們就玩忽職守。」
6分鐘後,米洛達爾沒吃早飯就進了自己的地下掩蔽所,而他的全息圖像則登上了公務直升機,趕快飛往拉多加湖。
往北的航行需要一個多小時。
在這段時間內,剛剛甦醒過來的島上,所有的人無一例外全都知道了一對戀人出逃的消息。必須說明,除了局長的部下之外,所有人的同情心都向著當代的羅密歐和朱麗葉。
孤兒院成立這些年來,它的居民始終感覺自己受到了故鄉行星的侮辱——要知道不向地球又能向哪顆星球去請求保護和支持呢?但是把你囚禁在一處冰冷,長滿紅霉谷子、牛肝菌、蚊子的石頭城堡裡,開始在你身上進行檢查,尋找某種連他們自己都想像不出來的極為可怕的東西。啊,這是對你們這些法力無邊的試驗者的報復,真痛快!
當米洛達爾局長間人寢室,劈頭蓋腦地責備埋怨柯時,她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為什麼我應該同情您呢?您以為,我很希望幫助您保住您的領導地位嗎?」姑娘激烈地問道,「讓他們把您趕走!也許,會有一個正常的人來接替您,他心腸火熱,而不是一截塞進懷裡的冰凍小香腸。」
「你忘了,」局長冷靜地回答說,「我的懷裡現在什麼也沒有,因為我只是全息圖像,而我的真身現在正坐在地下掩蔽所裡,指揮整個行動。」
「呵,這多麼像您!」柯大聲說著猛地一揚頭,把淡褐色的頭髮甩到腦後。她纖細尖利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胳膊,像擁抱自己的身體。露在晨袍外面的雙肩如此瘦削,似乎能頂得襯片劃破布料。米洛達爾甚至有些可憐這位姑娘。然而他立即拋棄了這種多餘的情感。
「是這樣,」局長說著,看了看薇羅尼卡的床鋪,薇羅尼卡的床鋪一貫收拾成讓偵查員一看就以為她是在蒙頭大睡的樣子,一我們不善於工作。我們不善於……」
他轉過身朝著柯,輕聲地同志似地向她問道:
「來吧,別兜圈子了,你說說,他們是怎麼溜走的?跑到哪裡去了?」
「難道還沒有抓到他們麼?」柯吃驚地問道。
「他們還沒有被抓到,柯。因此,你現在老老實實地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這是威脅嗎?」
「我向你發誓——絕不會有這種事,我本人但願一對有情人順利逃脫,藏到火星上去。但是你說,你相信這些話嗎?你相信窩棚愛情嗎?」
「讓他們試試吧,」柯拉回答說,「每一個人都有權嘗試自己的幸福。」
「那好吧……好吧,柯拉,吼叫和威脅我都省著,留給那些按照分工職責應該保護好薇羅尼卡的白癡們。你把你認為有必要說的事情告訴我。」
「不管我說什麼,」柯拉回答道,「你都會反過來理解,這對薇羅尼卡不好。」
「我的姑娘啊,你不要自顧自地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要知道薇羅尼卡和阿爾焦姆逃跑是一個特別重要的事件。按照我們警察的說法是,三類乙等事件,與地震屬同一水平。此外,逃跑事件等於往安全處的臉上吐唾沫,況且是在預先知道他們準備逃跑的情況下。」
柯不看米洛達爾,她越來越用力地緊捏自己的手指頭,似乎想減輕疼痛。
「你不能無心之中傷害自己的朋友。」
「不僅如此。」柯說道。
「還有什麼,如果不保密的話?」
「不,我不會譏笑。我很少譏笑別人。」
「我沒有誰可以承認,除了你……」
「您就承認吧。」
柯抬起頭,藍眼睛睜得老大。
「先生,」她說,「我非常愛阿爾焦姆。我是那樣愛他,我隨時準備為了他而跳下懸崖。」
「你怎麼又把自己的感情隱藏起來了呢?」
「他愛的是薇羅尼卡,」柯斬釘截鐵地說,「甚至即使他現在改變自己的態度,我也不再理睬他。」
局長說道:「你到底得告訴我,昨天晚上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什麼,她什麼也沒有對我說。」
「莫非你睡得太沉,不知道逃跑的事?也沒有助他們一臂之力?」
「她幹嗎要我幫忙啊?」
「他是怎麼把她接出去的,既然我的人信誓旦旦地說,跟蹤她到了廁所門口?」
「這麼說,應該檢查廁所的窗戶。」
「我去那裡看過了,廁所在三層樓上。」
「甚至一千年之前就有繩梯了。」
米洛達爾二話沒說走進了女廁所,在窗台上,他發現了繩子磨擦的痕跡。米洛達爾不得不承認,這條路被孤兒院的學生們使用過不止一次。
米洛達爾站在女廁所裡往外看,思索著,這對戀人能逃到哪裡去呢?去阿爾焦姆家?未必。在埃裡溫已經佈置了查詢,那裡會有安全勤務負責。但是已經瞭解清楚了,阿爾焦姆在那裡的納戈爾內——卡納巴赫有親戚和朋友,可以把小兩口藏起來,讓全銀河系的偵查力量一齊出動也找不到。就算你找得到,你也不願意捲到這件事情中來。
但是,應該做點什麼……
米洛達爾沉重地走到走廊上。幾個不同年齡的小姑娘正在被剛才這個老男人佔據著的廁所門口擠得焦急難受,小姑娘們紛紛往裡擠時差一點沒撞倒他。一陣啼哩嘩啦,響起了歡快舒暢的水聲。
不料,手錶通信機講話了:
「符合薇羅尼卡外形特徵的姑娘,按照26號搬運工的舉報,在摩爾曼斯克鐵路維裡耶小站被發現。」
「查!」米洛達爾叫道,「立即查明,她是否孤身一個人。我告訴你同行人的外貌特徵……不,不用,我派工作人員坐直升機去。」
有什麼事情制止了米洛達爾立即親自到那個小站去。在這裡的兒童島有什麼未收尾未完成的事情,不做完不能離開……
柯站在走廊不遠處。
「你也要上廁所嗎?」米洛達爾指著廁所門問道。
「不,謝謝。」
「在維裡耶車站發現了薇羅尼卡。」
「您要飛到那邊去嗎?」
「柯,我們一道到他的隱蔽點去吧,」米洛達爾提議道,他不是耍手腕,如同向一個同事提議那樣,「萬一他在那裡呢。或許給我和你留有信件……」
「我得給自己加件衣服,」姑娘答道,「看外邊在下雨。」
米洛達爾在城堡門口等著。柯身上披了一件長斗篷。院長拿著一把大雨傘跑了出來送給米洛達爾。雖然他是全息圖像,並不需要雨傘。
院長沒敢跟在米洛達爾身後。她覺得很愧疚,現在局長的樣子依然盛怒不已,最好不要靠近他。
柯不怕他,這使局長心裡感到高興。她與其他的姑娘們不同。在她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近乎職業的自信,這種自信是與生俱來的,是家族遺傳,終生不失。米洛達爾不想失去這位姑娘。她是他最近幾天的收穫,比他的全部羅曼史要有意思得多。
「我們要到他的藏身之處去麼?」柯問道。
「你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嗎?」
他們開始順著小路往下走。米洛達爾回頭看了一下,看見城堡門口有兩個穿著同樣的白大褂的身影——那是洗衣工。
「我到那裡去過好幾次了,」柯說道,「我這個人特別好奇,尤其是考慮到我愛上了阿爾焦姆。」
她把這些話講得非常簡單,似乎她已經二十好幾了,她已經學會了處理自己對某些幽默的迷戀。可是她只有17歲。
「是他藏船的那個地方嗎?」
「對,他跳窗戶跑出城堡,下到湖邊,划船到碼頭,在看守屋內等候她,然後他們就在湖上划船。」
「你說什麼!」
「這其中沒有任何不道德的成分!」柯激動地叫道,「他們甚至還在一起洗澡游泳,如果水不太涼的話,他們還帶我來過兩次呢。」
「真的是划船和下水嗎?」米洛達爾在這句話裡表現出了一點都不相信的意思,然而柯並不奇怪。
「您以為我們已經完全成年,只想著上床!」她氣憤地答道,「事實上並非如此。我們有許多其他的愛好和活動,這比用自己的身體去蹭一個滿身汗毛的男人有意思得多!」
「但是你親口說愛上了體育教師!」
「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而他,謝天謝地,連我的手都沒有碰過。」
「他碰過薇羅尼卡嗎?」米洛達爾問道。
「只是在最近的幾次約會時,他開始提出來說,他嫌游泳散步還不過癮,他的愛情要求行動……」
「而薇羅尼卡呢?」
「薇羅尼卡猶豫不決,她想再劃划船。雖然她對我說過她喜歡接吻。但是總的看來,老實說,局長,我同薇羅尼卡經常爭論,到底愛情中什麼最重要,不過一直沒有找到答案。」
「那麼,你的觀點是什麼呢?」
「我以為最重要的是心靈的親近。」柯說道。
「等一等。」米洛達爾停下來。他們已經走到樹林深處,只差一半路程就到湖岸邊了。
米洛達爾的手錶響起了呼叫聲。
「有懷疑,符合女生B特徵的姑娘由一個符合嫌疑人A特徵的青年男子陪同,在維裡亞車站上了從莫斯科去摩爾曼斯克的火車。」
「維裡亞離拉多加湖多遠?」
「維裡亞在湖邊上。」
「這就夠了。」米洛達爾說道。
接著他對著自己的手錶問道:「在火車站安排人監視嫌疑人了嗎?」
「正是這樣做的。」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處答道。
他們站在陰暗無聲的樹林裡。天氣有點冷,下著毛毛細雨。
「就這樣吧,」米洛達爾說道,「你有什麼建議?回去嗎?」
「還有什麼事嗎?」姑娘驚奇地問道。
米洛達爾微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那麼請你聽我的第一堂課,小姑娘,」米洛達爾說道,「如果在通向目標,通向嫌疑人,通向一塊有字的石頭的路上,有什麼事情要引開你,甚至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聽著這件事情很重要。但是你要終止通向目標的路。百分之九十得失相抵。」
「我們到湖邊去嗎?」柯驚奇地問道,「但是那裡沒有∼個人哪!」
「正是這樣。我們再花上10分鐘,但是我們將一生平靜,並相信沒有因為在兩堆草料之間不知先吃哪一堆好而放過這種重要的東西。」
顯然,局長指的是布裡筆下的驢。
米洛達爾走在前頭,警告柯注意樹枝和石頭。
隔著樹縫可以看見水波閃動。烏雲隨人所願地散開了。陽光陰鬱無力地射進樹林。
粗壯的松樹根懸垂的水灣裡寂靜沉悶。米洛達爾身於偏在沉船的地方,那條船還留在老地方。就是說,兩個戀人乘的是另一條船。但是,就在米洛達爾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柯叫住了他。
她驚恐不安地說:「局長先生……您看……船底下。」
他朝發黑的水俯下身去,沉船底下露出一雙人腳,那雙腳赤裸慘白……
似乎有人把一個脫了衣服的人放在這不深的湖底,然後用那條藍色的沉船壓在他的身上。
柯一動不動地站著,她連在密林裡奔跑都害怕,而留在樹林裡就更害怕了。
「你害怕我會派你去找人來幫忙嗎?」米洛達爾問完話蹲下來,以便更好地看清屍體。
柯否定地搖搖頭,然後一言不發。
「對,」米洛達爾說道,「現在就是坦克也拉不動你。」
「您……您叫個人來吧……您有通信工具。」姑娘終於說出來了。
「好主意。」米洛達爾答道,卻什麼也沒有做。
「這是誰呀?」為了打破寂靜,柯問道。
「馬上我們就會知道,雖然我已經在懷疑,你也是。」
「不!」
「是。」
米洛達爾下到水裡——水沒至腰深,然而水卻一動不動,沒有水圈向周圍盪開——全息圖像不會打破水的平靜。看到這種情景,柯有一種做噩夢的感覺,他不是個實體。
「現在,」米洛達爾說道,他的全息圖像的能力不止一種,也不是在什麼時候都一樣。有時候他能端起高腳杯或者投擲石頭,可有時候又喪失操縱實際物體的能力,「現在你往回走,去拿橫在小路上面三步遠的地方的那根樹枝。」
柯順從地往岸上走了三步,從地上拿起一根筆直的三米長的粗樹枝。
「你到這邊來。」米洛達爾吩咐道。
柯下到水裡。
「現在你小心地推一下船尾。只是要小心,明白嗎?我想,它沒有接觸或者幾乎沒有觸到屍體。」
柯照他的話做著,她感到冷極了。
她第一次嘗試著用樹棍的末端頂住船尾,但是小船沒有馬上挪動——船比柯估計的要沉重。
柯用勁頂了一下,樹棍滑過船溜到了另一邊。柯吃力地抓住樹棍,不得不挺直身子把樹棍抽出水面,在水上激起了浪花,但是小船已經開始移動,而且浮上了水面。
原來躺在船底下的屍體,搖搖晃晃地慢慢漂向岸邊——他移動著,靠在從岸上像手指頭般突出來的樹根邊。
阿爾焦姆臉朝上仰臥在離水面很近的水下,一旦小船移向旁邊,他就慢慢地浮了上來。
柯才明白:幸好,有米洛達爾局長在身邊,否則她肯定會發瘋。如果一個你曾經有點喜愛的快活的小伙子,從冰冷透明的水裡向您漂過來,半睜半閉的眼睛僵直地瞪著天空,四面伸開的手腳微微動著——似乎經過長距離游泳之後在水上休息,你不可能無動於衷。
柯「啊」地大叫一聲,把棍子仍到一邊。
她試圖轉過身去閉上眼睛,可是她不能。
「你忍著點,」米洛達爾說道,「現在已經沒處可去,小姑娘,你只好忍著。」
「他不可能淹死!」柯小聲說,「他游起泳來像條魚……」
「問題不在這裡!」米洛達爾答道。
「而且他不在這裡!」柯興奮起來,她抓住一個謊言,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正在火車上!有人看見他正同薇羅尼卡在一起!」
「正是這條消息更讓我無地自容。」米洛達爾說道。
他打開自己的手錶——綠燈亮了。
柯無法把目光從阿爾焦姆的臉上移開——那完全是一張安詳而生動的臉,如果不看鬢角的一塊暗斑的話。
「注意,」米洛達爾說道,「本通知特別重要,需特別保密。我轉用密碼,打開太陽系所有的聲音混頻器,對所有波段直至甚高頻施放聲波干擾。」
柯聽見手錶中有人「啊」了一聲。瞧這道命令突出的程度,似乎地球一瞬間在自己的軌道上停止了運行。
米洛達爾稍做停頓,開始口述一組組莫名其妙的數字,同時伴著口哨聲——這種聲音如同兒童遊戲,以光速傳遍地球,傳遍銀河系。
而柯看著那張安詳的臉,她今天早晨還渴望著用嘴唇觸摸的臉,但是她明白阿爾焦姆只嚮往薇羅尼卡的嘴唇,心裡留意翻湧,痛苦不已。
此刻,薇羅尼卡又在什麼地方呢?在哪個小車站?誰看見了她,她又同什麼人在一起呢?這個錯誤太可怕了。薇羅尼卡危在旦夕!
「薇羅尼卡面臨危險的威脅!」柯驚叫道。
米洛達爾皺起了眉頭,因為柯的一聲驚叫,讓他停止了口述數碼。
「我知道。」他答道。
正在這時,從以前只有體育教師一個人經常行走的樹林掩映的小路上,跑下來幾名差一點被解雇的洗衣工——銀河系警察局工作人員。他們隨身帶來了照相機,在把阿爾焦姆從水裡撈出來之前,拍下了屍體浮在水面上的情景。
「搶救他還不算晚吧?」在米洛達爾為了不妨礙自己的部下而從岸邊讓開時,何問道。
「別說蠢話,」米洛達爾說道,「你已經是個成年姑娘了,你很清楚,大腦細胞只能保存幾分鐘,然後就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如果你沒有來得及在6分鐘之內把大腦轉移到另一個人身體或者冷凍箱中的話,可以認為這個人死亡了。」
「可是,這裡的水這麼冷!」柯固執地說道。
「我擔心,這也幫不了我們的忙,」米洛達爾答道,「他在水下沉了很久,幾個小時了!」
「您怎麼知道!」
「聽我說,姑娘,」米洛達爾說道,「我知道,阿爾焦姆的死讓你十分傷心。不過請相信我,我比你更加悲痛。因為我需要審問他,可是現在我不能這麼做了。」
柯驚奇地看著米洛達爾,他非常嚴肅。當時,柯對局長還不大瞭解,她以為他是盡力把自己表現成一個盡職盡責的人。事實上他根本不是為了表現自己——對他來說,公務重於一切。而現在,這個公務就是拘捕薇羅尼卡和陪著她的那個人,按照米洛達爾的說法,那個人同薇羅尼卡一起殺死了體育教師。
要達到什麼目的?為什麼?——這將是明天的問題。此刻,米洛達爾工作中的主要干擾是阿爾焦姆已經死亡,不能對他有所幫助了。
「你回自己的房間去,」米洛達爾說道,「回去休息吧。」
「你說話負責任嗎?」柯激怒了,一您想說,在我的朋友被謀殺,我的女友失蹤的時候,我會坐在寢室裡……也許,您要建議我讀點什
「我可知道你有此什麼書,」米洛達爾對她的話信以為真,粗魯地答道,「總而言之,你最好看看電視,電視裡現在正在播放一部連續
洗衣工小心地把屍體搬到岸上,教養院的大夫從下面上來,他不是特別自信地走近屍體。
「阿爾焦姆,阿爾焦姆。」柯呼喚著死者的名字。
「行了,我們離開這裡吧!」米洛達爾對她呵斥道。
柯不理會呵斥,她蹲在阿爾焦姆的屍體旁邊,用手指撫摸著他冰冷的額頭。
「對不起。」急於開始履行自己的手續的大夫說道。
「請馬上給我確定死亡時間和大腦狀況。」米洛達爾命令道。
「但是我的手頭沒有儀器。」
「用儀器每個人都能辦到,」米洛達爾大發雷霆。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視為個人的失敗和悲痛,「不用儀器給我確定。哪怕他已經不能生還,我需要審問他。明白嗎?」
「不行。」大夫承認。
「那麼,」米洛達爾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請確定死亡原因。」
「您看,」大夫說道,「鬢角上有銳器擊傷的痕跡。」
「就這些嗎?「
因為通常輔助性的工作有自動儀器替他做,而他只須解讀儀器的顯示結果,此刻束手無策不知道怎麼往下說的大夫真走運,一架帶紅十字的飛艇擦斷松樹頂桂,轟鳴著降落到湖邊的水上,有幾名手提箱子的醫生乘著個人噴氣機從裡面飛出來。
「您請看看吧。」米洛達爾對孤兒院的大夫說道,大夫不好意思地走到一邊。
似乎是為了維護在場人員的感情,醫生們用一頂白帳篷罩住了阿爾焦姆的屍體,自己也鑽到裡面去。帳篷裡傳出儀器和鋸的嗡嗡聲、吱吱聲和其他各種難以分辨的聲音。柯覺得不舒服,往斜坡上後退,背撞到了一棵松樹的樹幹上,她一動不動,沒有力氣挪動半步。
「是維裡亞車站嗎?」米洛達爾打開手錶問道,「尋找兩個人的情況進展如何?」
「他們在車廂裡面。」手錶中有聲音回答。
「有圖像嗎?」局長問道。
「請接收。」手錶答道。
隨即,從手錶縫中伸出一張極薄的膠片,柯看得十分清楚,膠片在空氣中變硬、變厚、伸展,變成了一張立體照片。
「柯,你在哪裡?」米洛達爾說道,他絕對相信,姑娘沒有聽他的話回到城堡裡去。
「在這裡。」
「你過來看看。」
柯從他的手上接過薇羅尼卡的照片。
與此同時,手錶又給出了第二張照片。
柯「啊」地叫了一聲。
照片攝進了體育教師四分之三的身材,因此他的勝特別生動,看著像是在移動。
「這是阿爾焦姆!」柯說。
「我自己看得見,又不是列夫-托爾斯泰,」局長答道,「非常像。」
「莫非您懷疑……」
「好極了,」米洛達爾說道,「可是我們倆找到的是誰呀?」
「我不知道。」
這時,照片上的阿爾焦姆的形象越來越清晰。他們找到的年輕人被帳篷遮住了,醫生們正在裡面對他進行處理,把他從一個人變成……一件物體。
「然而我知道,」米洛達爾說,「因此,我要馬上飛往摩爾曼斯克。」
「可是您知道什麼?」柯問道。
米洛達爾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他朝著帳篷說道:「怎麼樣,你們快了嗎?」
一位大夫從帳篷裡探出頭來,他用一隻帶著橡皮手套的手撐在草地上,手套上沾滿了血。
「大腦受損不可逆轉,」醫生說道,「死亡時間是夜裡3點,他是在岸上被殺死後扔到水裡的。」
「死亡原因呢?」
「打擊……銳器打擊,可能是鳥喙。」
「還是什麼鳥喙!」米洛達爾激動地說道,「您還會說是螞蟻咬傷吧。」
一隻巨大的烏鴉從樹枝上飛臨米洛達爾頭上,緩緩地盤旋一圈,加快速度,向局長俯衝下來。
「局長!」柯喊了一聲,衝向扔在地上的棍子。但是在她抓起棍子的當口,烏鴉已經飛到米洛達爾的頭上,米洛達爾不由自主地抬起雙手護住頭部躲避襲擊。
撞擊聲響!
烏鴉頭部急速掠過,翅膀煽動,穿過了局長的頭部,就著慣性插進地裡——烏鴉不知道它攻擊的只是全息圖像。
但是柯知道。
她本該感到害怕而逃跑:要知道,這只殺人鳥完全可能對姑娘造成危險。不難得出結論:阿爾焦姆之死與這種突擊相關。
但是,柯拉當時怒火中燒,因為既然是這只惡鳥飛到這裡來傷人,那麼也就不會放過她。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失去平衡的烏鴉鷹到地上,撲騰著要重新騰空飛起,一根棍子呼呼帶響猛地顧到了它的身上一一柯拼盡全力打中了烏鴉。
「喀嚓」一聲響,烏鴉的頭連同碩大的喙經不住棍子的勁道,從折,斷的脖子上掉下滾進草裡。
惡鳥更使勁地撲煽著翅膀,撤腿逃向水邊,突然從岸邊離地沖天而起。
烏鴉飛著離開了兒童島,它依然是一隻活生生的鳥,只不過是一隻無頭鳥。柯等著它掉下來。全體集合在岸上的其他人都在後面看著那只無頭鳥。但是它一直不往下落,雖然飛得緩慢、搖晃,卻仍然在爬高。
這時從樹頂上突然飛起第二隻烏鴉,它追上自己的同伴,與它並排飛著,稍微低一點,然後靈巧地用背頂住無頭烏鴉,無頭烏鴉就讓它馱著飛向雲端。
「好了,」米洛達爾首先說道,「至少,我和你現在總算看清了殺人犯,甚至弄清了它是怎麼把人殺死的。」
「我當時真為您嚇壞了。」柯說道。
「我自己也嚇壞了,」米洛達爾說道,「我當然知道我是個全息圖像。然而當一個怪物出其不意地向你撲過來時,兩隻手就本能地抬起來了。」
他笑起來,大家也都輕鬆地笑了。
「柯,你真是好樣的,」孤兒院的大夫說道,「要是我處在你的位置就想不出來,也來不及……」
「我也注意到了反應之快,」米洛達爾贊同地說,「不過以後的打擊必須更加有力更加迅速。如果烏鴉不是在我的身上撲空而大丟面子,它早就啄了你三下了。」
柯不能不覺得委屈了,在現場有一大群拿工資帶警銜的職業人員,凡是該當他們做的事情,她全都做到了。可是她不僅沒有聽到一句感謝的話,反而挨了一頓教訓。
「算你走運,」她嘟噥著說,「你不是個真人,要不然早就倒在潮濕的地上了。」
「不像話,」米洛達爾答道,「不禮貌。誰也沒有請你在這裡揮舞大棒。也許,正是你的行為妨礙了我們抓住那只怪鳥。可以說,是你,姑娘,弄砸了我們的行動。」
米洛達爾看見柯的眼眶裡淚光閃動,馬上改變了攻擊方向。
「至於剛才在現場的警察局工作人員,由於沒能保護好自己的上司,沒能捕獲危及人類安全的機器鳥,他們一律都應該被逮捕。關於審判他們和接下來剝奪他們的飯碗、辭退他們的問題由法庭裁決。總之,一律逮捕!漏掉了傑爾一阿科皮揚,在眼皮底下走失了一名女學生,差點設置我於死地,居然還敢笑!」
當然,誰也沒有笑。只不過洗衣工和其他偵探的頜骨由於害怕和屈辱而打顫。
「滾開!」局長命令道。
被解職的工作人員乖乖地束手被捕,岸邊一下子變得空曠了。
「醫生!」局長大聲叫道,「你在哪裡,見鬼!」
醫生不必答應,因為所有的醫生就在局長的身邊——有幾位在白色帳篷裡面,其餘的在外面。
「你們把這個鳥頭揀起來!」局長指著掉進草中的烏鴉頭說。烏鴉的利嘴一張一合,似乎是要水喝。「把頭揀起來馬上研究!」
當下局長看見,教養院的大夫走到烏鴉頭邊,正要伸手把頭抓起來。
「別用手!」局長衝動地說,「怎麼這麼無知!也許,頭上有病毒……總而言之有毒!」
大夫急忙從烏鴉頭邊閃開,馬上,像是應驗米洛達爾的叫喊似的,那個頭開始慢慢地腫脹,變成了一灘膠糊,一汪粘漿,一片液體,很快滲進地裡,只有幾片羽毛和一隻黑眼珠留在地上。
「這也應該在意料之中。」米洛達爾說道。
他突然轉身看著柯,柯撐著斷樹枝站著,好像披著獅子皮的赫拉克勒斯扶著自己的槌。
「你還擔保,你們這些孤兒對人類不會有危險!」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柯憤怒地說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呀?薇羅尼卡被不明身份的惡棍拐走了,我也可能遇害,而且我擔心,你們誰也不會來幫助我。可是,原來這卻只是我們的錯!我對這一切厭煩透了!請您注意,我有言在先:如果有人組織恐怖行動小組,要爆破警察分局和教養院的話,我將是第一批戰鬥隊員。」
米洛達爾勉強地笑了。然後他擠出一句話:「我希望,在那個時刻來到之前,我們會把你改造好。」
「我不想被改造!」
「難道你不明白,」米洛達爾反過來叫道,「你們正在把銀河系的一切邪惡力量都吸引到自己的身邊來!這意味著什麼?」
「您確信是我們把他們吸引過來的嗎?也許是阿爾焦姆呢?也許,我們成了你們的棋盤上任人隨意支使的小卒子?我才不相信您呢,局長。」
「不信任是一種良好的正確的情感,你能成為銀河系警察局的一名偵探。」米洛達爾答道。
一種使得局長對柯又眷戀又排斥的奇怪心理,就這樣首次被這個稱呼定型了。那就是冒出表面的「偵探」這個詞。從此以後,局長同這個名字叫柯的姑娘的關係,進入了一種嶄新的、在閱歷、記憶和共同感受中都未曾有過的階段。
不過當時,米洛達爾全神貫注於眼前的事務,顧不上分析自己對柯的那分情感。他用局裡稱之為「袖珍狗」的儀器鑒別氣味,努力要在犯罪現場尚未被完全踏平之前,弄清楚攻擊的來龍去脈。
看見局長抬腿沿小路向上走去,拿著一個不大的儀器,用藍色的光束在樹葉和灌木叢下的地上掃來掃去。柯問他,這是幹什麼。米洛達爾解釋道,想分辨出殺人犯留下的氣味殘跡。
「這有什麼用,」柯對局長的天真感到驚奇,「我們不是已經知道,是一隻生物機器烏鴉啄死了阿爾焦姆嗎?「
「的確如此,」米洛達爾贊同說,「但是烏鴉不可能把阿爾焦姆拖進水裡,又用一條船扣過來遮住他,希望幾天之內找不到他的屍體,因為不會有人來找。就是說,不是兩隻烏鴉單獨干的。」
「它們是什麼人派來的吧。」柯猜測道。
「一點不錯。」
局長在小路上一邊慢慢走著,一邊看著儀器的小螢光屏,傾聽著儀器發出的各種細微的吱吱聲響。
「瞧,有了,」局長說道,「阿爾焦姆是從這裡走下來的……是他的氣味。」
「難道氣味還留下來沒有消散嗎?」
「我的狗測到幾個分子就夠了。你碰一下樹枝,你在樹枝上絆了一下,或者打一個噴嚏……都能留下分子。」
「往下還有什麼?」
「往下我看見並聽到我同你的氣味,還有玩忽職守的洗衣工和教養院的大夫從這條小路上跑過之後留下的臭味……這些我們都能分辨出來,並且排除掉……瞧!哎,這是一個陌生人的氣味。它屬於一個20至25歲的男人,高個子,深栗色頭髮,左手背上有一顆痣……」
「這些您都能看得見嗎?」
「有的是請出來的,像一個雕塑家按照他的頭部塑造出人的面貌一樣。」
局長調轉方向轉向後面。我們來瞧瞧,岸上是否留下了陌生人的足跡。
在岸上搜尋足跡顯然困難得多——剛才擠在這裡的人太多了。過了幾分鐘,鍥而不捨的局長重新捕獲到了蹤跡。這一次,是殺人嫌疑犯的氣味把他們引向了岸邊,如果說,潛入冰冷的水中或者攀登懸崖對局長的全息圖像來說並不在話下的話,那麼要求柯在半小時之內到達碼頭可就勉為其難了。
「他就是恬不知恥地站在這裡,」局長對夜間發生的事件評介說,「因為他很自信。」
「什麼意思?」柯不理解地問道。
「從殺人地點開始,他的氣味就不純了。我一路上都在傷腦筋,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殺人犯脫下體育教師的衣服換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把自己的衣服藏到哪裡去了?」
「別提這個空洞的問題,」局長揮揮手說道,「他的衣服不會告訴你我什麼。很可能,他把衣服沉湖了——綁在石頭上扔到湖中心去了。也有可能,是讓馴服的機器人帶走了。」
「誰?」
「烏鴉唄,還能是誰!我怎麼忽略了它們!昨天在島上,我看見它們有上百次,卻沒有想到它們的作用!太天真了!它們是在等待命令,等待自己的鐘點。」
局長走過吱吱作響的木板碼頭,來到倒塌的看守屋邊。站在那裡仔細地聽辨著袖珍狗發出的叫聲。接著說出了搜索結果:
「他來到這裡之後就在這裡停下來等候薇羅尼卡。他穿著被害的體育教師的衣服。就是說,他就是長相酷似體育教師的那個年輕人,就是我和你收到的照片上的那一位。幸好有米洛達爾這樣一位天才的偵探領導這次偵破工作,所以我們才能查清楚,薇羅尼卡可悲地看錯了人。另一個相貌相同的人偷偷地靠近了她的身邊,而她真正的戀人犧牲了。下一步該我們走了。」
「下一步怎麼走呢?」柯問道,她對局長關於他本人的高度評價有點驚訝。
「我們把我們的同貌人派到他們的身邊去。」局長打量了柯一眼,胸有成竹地答道。不過當時姑娘猜不透米洛達爾為她安排了什麼可怕的考驗,她等著他提出建議。
「您不想同我合作嗎?」
「怎麼合作呢?」
「跟我一起飛到科拉半島去。我需要一名同薇羅尼卡相識、受薇羅尼卡信任、又熟知這一事件的助手。我沒有時間等待另一名偵探來熟悉這些情況了。不過這件事情很危險。我推一能答應的是,如果順手的話,我同您將解救不幸的薇羅尼卡,同時為阿爾焦姆之死報仇。」
「我願意。」柯像是等著邀請似地立即回答。
局長吃了一驚,他說過了頭失去了分寸,竟然給了這位姑娘以平等合作的希望,於是又急忙降低自己建議的熱度。
「別忘乎所以,」他說道,「我帶你同行,並不是因為感激你剛才想要救我。雖然你與我的手下的偵探們不同,是惟一表現得勇敢、出色的,也不是因為你的聰明或者機智。這暫時都是你個人的事情。不過我不想留下你無人照看,姑娘,鬼知道這裡還會出什麼事——如果你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會放心一些,明白嗎?」
「明白了,」柯微笑了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可以嗎?」
「不過要快!我先調我的直升機,你跑步回去,趕快換衣服。不過別打扮得像是去參加舞會,要穿得隨意一些,就像是去採蘑菇。10分鐘做好準備。」
柯把棍子扔到一邊,順著小路跨著大步跑去——她身體輕盈苗條,兩腿長得讓人想想都可怕,等她長到20歲時該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