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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村 文 / 艾弗雷德·埃爾登

    詹納甦醒過來,漸漸恢復了體力。他悲哀地看了一眼遇難的同伴,朝著無邊無際的火星沙漠走去。

    他走呀走,時間彷彿凝固了。最後,他來到一座大山前。食物早已吃光了。四隻水壺只剩下一隻,而這一隻水壺也差不多要空了。所以,只有在渴得難受的時候,詹納才用水潤一潤乾裂的嘴唇和腫起的舌頭。

    他爬上山頂,看見下面是一大片群山環抱的凹地,在凹地的中央有一個村子。他能看見村子周圍的樹木。有20幢建築物環繞著一塊像是中央廣場的地方。這些建築物大都造的很低,但是四周有四座高塔只聳雲霄。他們在陽光中發出大理石的光澤。

    詹納隱約聽到一陣微弱的高音調的口哨聲。這聲音時起時浮,並不悅耳。詹納迎著聲音走去。他在岩石上滑了一跤,跌得遍體鱗傷。

    來到近處,他看到那些建築物仍然是嶄新的,光彩奪目。建築物的牆壁上閃耀著反光。四周圍饒著綠裡透紅的灌木叢,樹上結滿了紫色和紅色的果實。

    詹納朝最近的果樹走去。他走到樹前,發現果樹看起來是干而脆的,而樹枝上的果實確是飽含果汁的。他摘下一個果子,小心地放進嘴裡。味道很苦,他急忙吐出來。嘴裡剩下的果汁燒灼著他的牙床,好像著了火一般,他感到很噁心,頭暈惱脹。他的肌肉開始抽搐,於是他不得不躺在大理石上,免得跌到。

    幾個小時後,他的身體才停止了發抖,他又能看見東西了。他靜靜地躺著,聚精會神地聽著樹葉的沙沙聲。那種嘈雜的尖叫聲已經停止了。他心急火燎地爬起,東摸西摸地找他的槍。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使他覺得震驚,槍不見了!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一個多星期以前他就失掉了槍。詹納小心翼翼地從水壺眼呷了一口水,潤一潤乾裂的嘴唇,然後從兩行樹當中穿過,朝最近的建築物走去。他兜了一個大圈子,從幾個便於觀察的位置來打量這個建築物。

    在建築物的一邊有一條低而寬的拱道一直通到建築物的內部。他通過拱道能隱隱約約看到大理石地板發出的微光。他決定進去看一看。

    他選擇了四座高塔中的一座。來到高塔前,他發現高塔的門很矮,只能爬進去。他彎下身子,朝裡爬去。

    一會兒,他來到一間沒有傢俱的房間。幾條大理石柵欄從大理石牆壁上伸出來。這些柵欄圍成一套包括四個房間的房屋,像是低而寬廣的四間畜捨。每間畜捨有一條在地板上挖出來的食物槽。

    第二所房屋裝有四塊傾斜的大理石板,斜斜地向著一座高台升起。在比較低的地板上一共有四間房間。其中一間裝有環形的扶梯,顯然是通到塔上的房間裡去的。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物。沒有動物就沒有食物,也就沒有獲得食物的機會。詹納發狂似的從一所建築跑到另一所建築,窺視著靜悄悄的房間,不時停下來嘶啞著喉嚨大喊大叫。最後,他走到第四個最小的房間的時候,他覺得已經找到盡頭了。靠近這房間的一堵牆壁有一間畜捨,詹納太疲倦了,他躺在那裡,馬上就睡著了。

    醒來時他開始意識到兩件事,這兩件事是連續發生的。第一件事發生在他睜開眼之前——口哨聲又響起來了,聲音尖而高,時隱時現。第二件事是有一小股水噴到他身上。水有股嗆人的氣味。他急忙流著眼淚從房間裡爬出來。由於化學反應,他的臉感到像火燒一樣疼痛。他急沖沖地用手帕揩拭著臉部和其他裸露部分。

    他跑到外面,在那裡停下來,想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村子似乎沒有改變。

    樹葉在微風中抖動。太陽在山頂上懸掛者著。

    詹納從太陽的位置推測到這是第二天早晨了,他至少睡了12個小時。耀眼的白光照遍了山谷。半藏在樹木裡的建築物閃閃發光。他置身在一片綠洲裡,然而這綠洲卻不是為了人類而存在的。對他來講,有著有毒果實的綠洲更像逗人的海市蜃樓。

    他又回到建築物裡。在他睡過的房間裡,噴射的水流停止了,沒有留下一點氣味,空氣是清新、清潔的。他想,也許在很久以前,這裡住著火星動物,它們習慣早上沐浴,這噴射的水流就是為它們準備的。

    他把腳伸進畜捨,可是他的臀部剛進入畜捨入口,從天花板上就有一股淡黃色的氣體噴射到他的兩腿上。詹納急忙離開畜捨。噴流突然停止了。

    他再試一次,結果還和前次一樣。

    詹納又踏進另一間畜捨。他的臀部剛一進去,熱氣騰騰的粥就裝滿了牆壁旁邊的食物槽。他把手指插進粥裡去,然後又把手指放進嘴裡。那東西淡而無味,像是煮熟了的木質纖維。

    詹納無精打采地向外走去。那尖銳的聲音又響起來。現在,他好像對那聲音有點適應了,對這微妙的變化,他自己也感到驚奇。他環視四周,想確定那聲音的來源,可是卻似乎沒有來源。每當他走近聲音最響的那個地點,聲音就會消失或轉移到別處去。

    他在沙地上坐下來。現在該怎麼辦呢?他用火燒似的舌舐著乾裂的嘴唇頭。他很明白,如果不能改變建築物裡自動化的食物製造機,他將會被餓死。這機器可能藏在地板下面,或是藏在牆壁上的某處。

    古代火星文化的殘餘在這個村子裡保存下來了。居民們早已死掉、但村子卻還活著。他們給可能到來的火星人提供避難所,而這一切對一個地球人卻毫無用處。

    詹納站起來,他估計自己還能堅持三天,在這三天裡他必須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彎下身子去拔一株小灌木。灌木很容易就被拔出來了。有一塊大理石附在上面,大理石下面是沙子。原來這是一座建立在沙子上面的村子,火星是一個由沙子構成的星球。

    詹納跪下來,他想剝下一塊大理石片,他的手還沒接觸到它,他竟改變了顏色。石頭正在變成透明的桔黃色。他的手剛摸到大理石上面,就感到被燒的劇痛,他一下把手縮回了。他的皮膚已經被燒掉,血泡也燒出來了。

    村子很寂靜,他在保衛自己,免受別人的攻擊。從已經發生的情況看,只可能推出一個違背常識的結論:這個孤村是活的。

    詹納又回到建築物裡。怎樣使活著的村子知道它必須改變它的生活方式以適應它的新主人呢?怎樣才能使它知道他需要的食物的成分呢?

    怎樣使它知道他每天早上要享受的是水沐浴而不是毒氣沐浴呢?詹納開始瘋狂的搜尋他的口袋。他的身上裝滿了零星的小器材。

    詹納打著了打火機,用它去燒大理石。「大理石」氣得發紫,整塊地板都改變了顏色。詹納又向食物槽走去,用折刀刺激它。村子彷彿意識到詹納的意思,食物又由深灰色變成了淡淡的乳白色。

    詹納把手伸進食物裡,但是又連忙把手縮回,手指被燒得很痛。

    村子是有意把會毀掉他的食物給他吃呢,還是本想滿足他的要求,但卻不知到他想吃的東西是什麼樣子?他決定再試一次。他走進隔壁的畜捨。

    這一次湧出來的是沙礫般的黃色食物,它不燒痛他的手指,但他嘗了一口就吐出來,那像是一種由粘土和汽油混合成的東西。

    殘留在他嘴裡的令人噁心的味道使他更渴,他迫不及待地旋開水壺。在他喝水的當兒,不慎把幾滴水滴在地上。他趕緊爬到地上把水舔乾淨。怪事出現了:他剛舔乾淨水滴,另一滴水又從地面上擠了出來,在落日的餘輝中閃閃發光。他驚異地注視著石板上的水滴,彎下身去把它舔光,直到石板上再也不滲出水了,他才站起來。

    他又吃了一驚,那剛才滲水的石板已經開裂了。很明顯,構成地面的物質在產生水的過程中瓦解了。詹納總共喝了1英兩水。

    這件事使人信服地證明,村子是願意使他高興的,但如果村子每逢給他一點水就不得不毀滅本身的一部分,那麼,這種供應顯然不是沒有限度的。

    他急忙爬上高台——那火星動物的床——躺下來,想把自己的體溫告訴它。然後「床」的溫度像火一樣烤著他,使他不能堅持下去,他只好爬起來。

    他又向食物槽走去。在食物槽邊,他開始翻口袋。終於發現一些麵包渣和肉的碎末以及牛油和其他一些無法辨認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把刮下的食物放進食物槽,等待著。一會兒,食物槽裡出現了濃濃地奶油似的物質。他嘗了一下,那東西帶有不新鮮食物的刺鼻的霉味,但是可以吃了。

    吃完了這一頓,他開始沿著直通樓上的扶梯走上去,一直爬到塔頂。他站在塔頂向遠處望去,目力所及全是一片荒涼的沙漠,地平線隱藏在滾滾沙塵之中。詹納心裡升起了一種絕望的情緒。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次他去取食,施捨給他的水總比上一次少一些。他常常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頓飯了。更壞的是,他不適應這種食物,因為他用不新鮮的食物給村子做了樣品,村子只能供給他發了霉的食物。吃了這種食物,他頭暈眼花,全身顫抖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他病了,病得太厲害了,竟不能走到食物槽跟前去。他躺在地板上過了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最後,他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他便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爬上高台。他像死人一樣躺在那兒想著:「朋友們,我就要來了!」他似乎回到了飛船的駕駛室,四周都是他的同伴。他寬慰地舒了一口氣,邊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詹納聽到了小提琴的聲音。他興奮起來。這村子終於把尖銳的口哨聲改成了動聽的音樂聲,這村子已經適應他了!而且,他立刻感覺到高台不再那麼燙人了,他的溫度非常合適,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強壯多了。

    詹納從扶梯上爬下來,想到最近的食物槽去。當他向前爬行的時候,他的鼻子貼近地板,食物槽裡裝滿了熱氣騰騰的雜燴。他把臉浸到槽裡,狼吞虎嚥起來。這食物有濃肉湯的味道,使他感到很可口。吃完之後,他第一次感到不需要喝水了。

    「我勝利了!」詹納想道,「村子已經適應我了。」

    片刻之後,他想起了一件事,便爬到浴室去。淡黃色的水流噴出來,又清涼,又適意。

    詹納欣喜若狂地扭動著他的4英尺長的大尾巴,昂起他的長鼻子,讓水流把粘在他銳利的牙齒上的食物殘渣沖掉。然後,他搖搖擺擺地走出室外去曬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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