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亡之路,雷斯林的新朋友 文 / 崔西·西克曼
秋之暮龍--第十七章死亡之路,雷斯林的新朋友
第十七章死亡之路,雷斯林的新朋友
金屬撞擊地板的聲音讓坦尼斯從熟睡中驚醒。他坐起身,隨即機警地拔劍。
「抱歉,」卡拉蒙尷尬地笑著說。「我不小心弄掉了我的胸甲。」
坦尼斯打了個大呵欠,重又躺回毯子裡。眼前泰索何夫幫忙卡拉蒙穿戴盔甲的情景,點醒了半精靈他們今天即將要面臨的威脅。他也看到史東穿戴起護甲,河風則打磨著他的長劍。坦尼斯堅決地將今天可能發生的狀況拋諸腦後。
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尤其是對他的精靈血統而言。精靈珍惜生命,雖然他們相信死亡只是種脫離塵世的方法,但任何一種生命的結束都讓塵世間少了一些歡樂。
坦尼斯強迫自己體內人類的部分覺醒,他今天必須大開殺戒,甚至要為好友的死去作好心理準備。他清楚地記得以為河風即將死去時的感受。半精靈皺著眉突然坐起身,覺得彷彿剛從惡夢中醒來。
「每個人都醒了嗎?」他抓著鬍子問。
佛林特走過來,遞給他一些麵包和鹿肉乾。「都起來用完早餐了。」矮人嘟噥道。「就算大災變來了你可能也睡得下去。」
坦尼斯毫無食慾地咬了口肉乾。接著他皺著眉頭,嗅著。「那是什麼怪味道?」
「某種法師喝的藥。」矮人齜牙咧嘴地說,在坦尼斯身旁坐下來。佛林特掏出一塊木頭,用力地刻著,木屑四散。「他弄出某種粉末倒進杯子裡,然後摻水攪一攬後喝下去,那時還沒有這種奇怪的味道。我真慶幸我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坦尼斯也同意,他繼續嚼著肉乾。雷斯林現在正讀著他的魔法書,一遍又一遍地覆領著裡面的句子,直到記起來為止。坦尼斯猜著,不知道雷斯林有沒有對龍同樣有效的法術。從他記得的一些有關於龍的傳說中:那是許多年前從精靈吟唱詩人,奎瓦蘭。索斯那聽來的。只有非常高等級的法師才有機會施展出具有足夠威力的法術,能夠對魔法自成一系的龍產生影響。
坦尼斯看著那虛弱的年輕人背誦著法術,搖了搖頭。以雷斯林的年紀來說,他算是非常厲害的了,他也算是個天才,但龍是古老的生物。他們在最古老的種族精靈來到克萊思之前就已經居住在這裡。當然,如果昨夜大伙討論的計劃生效,那麼或許今天壓根不會碰見龍。他們只希望能進人龍穴,找到白金碟交差。這是個好計劃,坦尼斯想,就像癡人說夢一樣。絕望開始像迷霧一般包圍著他。
「好啦!我準備好了,」卡拉蒙高興地說。壯碩的戰士穿上盔甲後顯然安心多了。
龍此時看來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荒腔走板地吹著一首古老的進行曲,邊將沾滿泥漿的衣服塞到背包裡。史東小心調整完他的護甲,坐在遠離大伙的地方,閉著眼,進行著騎士在戰鬥前的秘密儀式,將心理狀態調整到適合作戰。坦尼斯站起身來,感覺有點僵硬,他試著讓血液再次循環,讓肌肉的酸痛消退。精靈在戰鬥前沒有任何的儀式,只希望神原諒他殺生的罪孽。
「我們也準備好了,」金月說。她穿著一件厚重的灰色皮褲,邊線裝飾著獸毛。
她將頭髮小心地流成了個發會,以免敵人抓住她的頭髮。
「我也趕快著裝吧!坦尼斯歎著氣,拿起長弓及河風從龍人營地裡奪來的箭袋,把它們掛在背上。除此之外,坦尼斯還帶著柄長創雙匕首。卡拉蒙則帶著長劍與盾牌,以及兩把河風撿來的匕首。
史東持著雙手巨劍。佛林特則在龍人營地裡找了把戰斧代替他原來的武器。泰索柯夫則有一把撿來的匕首和胡帕克杖。他對這把匕首感到非常自豪,因此當卡拉蒙對他說這匕首只對凶狠的兔子有用時,他的自尊心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河風將長劍掛在背上,還帶著坦尼斯的匕首。金月則只帶著水晶杖。我們都全副武裝了嚴坦尼斯陰鬱地想,不知道能發揮多少作用。
大伙離開米莎凱的大殿,金月走在最後。她輕柔地撫摸著雕像,一面祈禱著。
泰斯領著大家,快樂地跳著,馬尾在腦後跟著甩動。他馬上就可以看見一隻活生生的龍了!坎德人再也想不出有什麼事比這更刺激。
隨著卡拉蒙的指引,他們向東而去,再次走過一扇金色的門,接著來到一間大的圓形房間。一個高大、生著青苔的台座在房間中央,連最高大的河風都看不見上頭到底有什麼,泰斯站在前面,若有所思地看著它。
「我昨天晚上試著要爬上去,」他說,「但它太滑了。不知道上面有什麼東西?」
「不管上面有什麼東西,坎德人是一定弄不到的啦!」坦尼斯氣惱地說。地湊近向下盤旋入黑暗中的樓梯旁檢查。樓梯破敗不堪,上面還有著枯死的植物和黴菌。
「死亡之路。」雷斯林突然說。
「什麼?」坦尼斯吃了一驚。
「死亡之路。」法師覆述道。「就是這條樓梯的名字。」
「你怎麼會知道這條樓梯的名字?」佛林特皺眉道。
「我讀過有關這座城市的資料。」雷斯林用他一貫的微弱聲音回答。
「這是我們第一次聽你這樣說,」史東冷冷地說,「你還知道什麼但沒有告訴我們的?」
「還有很多呢,騎士!」雷斯林怒目道。「就在你和我哥哥玩著木刻時,我的時間全花在書上。」
「是啊!學習那些神秘、邪惡的知識,」騎士不屑地說。「在大法師之塔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雷斯林?你不可能毫無代價地獲得這些神奇的力量。你在塔裡犧牲了什麼?你的身體?還是你的靈魂廣」我和我弟弟一起在塔裡面,「卡拉蒙說,戰士平常愉悅的臉現在掛著愁容。」我目睹他用幾個簡單的法術和法力高強的巫師周旋。他擊敗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打傷了他。我抱著瀕死的他,離開那裡。然後我——「大漢遲疑著。
雷斯林快步走向前,把他冰冷、瘦弱的手放在哥哥的手臂上。
「當心你所說的。」他耳語道。
卡拉蒙勉強吸了口氣,說:「我知道他犧牲了什麼,」戰士粗嘎地說。他驕傲地抬起頭。「我們發誓不能告訴別人。但你我相識多年,史東-布萊特佈雷德,我向你保證:你可以信任我弟弟正如同信任我一樣。如果我說謊,我和弟弟必然死於非命。」
雷斯林在他發誓的時候瞇起了雙眼,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地看著哥哥。坦尼斯隨即看見他的嘴角揚起,之前認真的表情再次被習慣性的憤世嫉俗所取代。這樣的轉變不禁讓人感到一絲寒意,因為方才頃刻間,這對雙胞胎真像是同一個模子所刻的,但轉眼間兩人又成了硬幣的正反面。
史東走向前,無聲地緊握住卡拉蒙的手。接著他轉向雷斯林,盡量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嫌惡的表情。「我向你道歉。」騎士不自然地說。「你應該感謝上天賜給你如此體貼的哥哥。」
「是啊,我的確很感謝。」雷斯林低聲道。
坦尼斯尖銳地看著法師,猜測他話裡的諷刺是真有其事還是自己多心。半精靈舔舔乾澀的嘴唇,嘴裡發苦。「你可以指引我們嗎?」他突然問。
「也可以,」雷斯林回答,「只是我們得是在大災變之前來到這裡才行。我所看到的記載已經過了上百年的歷史。大災變時,天上降下著火的山脈,沙克沙羅斯被丟下懸崖。這座樓梯因為沒被破壞所以我才認得出來,至於底下——」他聳聳肩。
「樓梯通往哪裡?」
「它通往念祖廳。沙克沙羅斯過世的牧師和國王的遺體都供奉在那裡。」
「我們快走吧,」卡拉蒙說,「越說只會讓自己越害怕。」
「沒錯,」雷斯林點點頭。「我們得走了,而且動作要快。我們的時限只到天黑。這座城市明天就會被北方來的大軍所佔領。」
「嘩!」史東皺著眉。「你可以說你知道的很多,但你不可能連這也知道的!
不過卡拉蒙是對的——我們已經停留了太久。我帶頭先走。「
他開始走下階梯,小心翼翼起避免在樓梯上滑倒。坦尼斯看見雷斯林的眼神,狹隘,泛著根意的金色眼光,跟隨著史東。
「雷斯林,和他一起下去,照亮那條路,」坦尼斯故意不理史東回頭射來憤怒的眼神,他命令道。「卡拉蒙和金月一起走。河風與我走在最後面保護你們。」
「這樣子我們要走在哪裡?」佛林特對坎德人嘟噥著,兩個人跟在金月和卡拉蒙後面,「像平常一樣,走在中間。又變成別人的累贅——」
「那上面搞不好有些好貨,」泰斯依依不捨地看著那個台座。
顯然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也許是一個可以眺望遠方的水晶球,也可能是一個魔法指環,我就曾經有過一個。我告訴過你那個魔法指環的故事嗎?」佛林特開始呻吟。坦尼斯聽見坎德人絮絮叨叨地講著,直到兩個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樓梯之間。
半精靈轉向河風。「你應該來過這裡。我們已經見到了賜給你水晶杖的女神,你有下去過嗎廣」我不知道,「河風疲倦地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那只龍……「坦尼斯閉上嘴。那只龍,每件事都歸結到龍身上,每個人的腦海都被龍的巨大的身影盤據著。一群人在面對著自克萊恩傳說中所蹦出的怪物時,相形之下變得微不足道。
為什麼是我們?坦尼斯煩惱地想著。以前有過這樣毫無英雄特質的隊伍:老愛吵嘴、抱怨、爭執,彼此互不信任的一群人為了拯救人類而奮鬥的往例嗎?「神選擇了我們。」
這個說法並沒有帶來多大的安慰。坦尼斯記得雷斯林說過的話,「是誰選擇了我們?又是為了什麼?『斗精靈開始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們沉默地盤旋而下,走下更深入山邊的陡峭階梯。一開始路上毫無任何的光線,接著一路越來越亮,雷斯林隨後將法杖的光滅去。很快地史東舉起一隻手,其他人跟著停步。前方是一條只有短短幾尺的走道。通往一個寬闊的拱門,門後的空間十分寬大。
走廊光線黯淡,還夾雜著腐臭和黑暗的氣味。
一行人一直站著,仔細地聽者。瀝瀝的流水聲似乎是從門後和腳下傳來的,蓋過了一切其他的聲響。但坦尼斯仍然覺得聽見了尖銳的卿卿聲,還有門開閥的聲音。
但它們都沒有持續很久,卿卿聲也沒有再出現。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那一陣金屬的摩擦聲,夾雜著尖銳的刮擦聲。坦尼斯疑惑地看著泰索何夫。
坎德人聳聳肩。「我猜不出來,」他說。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除了——」他停下來,搖搖頭。「你要我去看看嗎?」他滿心期待地問道。
「去吧。」
泰索何夫悄悄地沿著陰影移動。一旦坎德人決定無聲地移動,就連跑在地毯上的老鼠都比他吵。他靠近門邊窺探著,推測眼前的空間以前一定是某種禮堂。念祖廳,雷斯林說過。現在它可以叫做廢墟廳了。東邊的一部分地板全部陷落下去,地上的大洞冒著惡臭的白色霧氣。泰斯也注意到地板上還有其他的大洞,間或有些大石頭像墓碑般地橫躺在地上。小心地踏著地面,坎德人走到大廳中,霧中隱約可以看到南邊有條黑暗的走廊……北邊也是。奇怪的摩擦聲聽起來是從南邊傳來的,泰斯轉身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他突然又聽見北方傳來啪搭啪搭的聲音,地板也開始搖動。
坎德人飛快地跑回樓梯間。所有人都聽見了那些聲音,緊靠牆站著,手中拿著武器。啪搭聲變成巨大的踏步聲。隨後十個或十五個矮不隆冬的小傢伙在陰影中踏步前進,接著在霧中消失。隨即又傳來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卡拉蒙說。「他們不是龍人,除非龍人有那種矮矮胖胖的兄弟。他們是打哪來的啊?」
「他們是從大廳北側迴廊的盡頭來的,」泰斯說。「北邊和南邊各有一條走道。
奇怪的摩擦聲是從南方傳來的,也就是那些傢伙走去的方向。
「東邊有些什麼東西?」坦尼斯問。
「從我聽到的流水聲來判斷,大概底下有一千尺深。」坎德人回答。「地板已經塌陷下去。我不建議你們往那個方向去。」
佛林特用力嗅著。「我聞到某種味道……某種熟悉的味道。
但我一時間想不出來是什麼。」「我聞到死亡的味道,「金月說,她發著抖,又把水晶杖抱得更緊一些。
「才不是,這是更討厭的味道,」佛林特嘟嘎著。接著他的眼睛睜大,臉上因為生氣而泛紅。「我想到了!」他大吼道。「溪谷矮人!」他解下背後的戰斧。
「那些矮不隆冬的傢伙就是他們。很好,這裡很快就會連半個溪谷矮人也不剩了,他們將會變成發臭的屍體!」他衝向前。坦尼斯、史東和卡拉蒙跟著追出去,剛好來得及在走廊口把他抓住。
「小聲點!」坦尼斯命令那個暴跳如雷的矮人。「等等,你能確定這些傢伙是溪谷矮人?」
矮人氣憤的掙脫卡拉蒙的手。「當然!」他開始大吼,接著降低到大聲耳語的音量。「他們整整關了我三年!」
「有這回事嗎?」坦尼斯驚訝地問。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不願意告訴你們過去五年我去了哪裡」,矮人說,他羞紅了臉。「但我發過誓要報仇。我要殺掉每一個被我碰上的溪谷矮人!」
「等等,」史東插嘴道,「但溪谷矮人並不邪惡,至少沒有像地精那麼邪惡。
他們和龍人一起住在這邊有什麼好處?「
「奴隸,」雷斯林冷冷地回答。「這些溪谷矮人顯然已經在這裡居住多年,也許打從大災變後城市荒廢時就開始了。當那些龍人被派到這裡時,或許是為了看守白金碟,他們抓到這些溪谷矮人並且把他們當作奴工。」
「他們也許可以幫上忙。」坦尼斯喃喃道。
「溪谷矮人!」佛林特爆發了,「你怎麼可以相信那些臭——」
「不會的。」坦尼斯說。「我們當然不會信任他們。但每個被奴役的生物都會想叛變,而溪谷矮人像大多數的矮人一樣,只忠於自己的酋長。只要我們令他們冒生命危險,就有可能得到他們的幫助。」「哼哼,那我寧可去親吻食人魔的屁股!」
佛林特厭惡地說。他把斧頭丟在地上,背包下肩,靠著牆雙手交疊。「去啊,去請你們的新朋友幫你們。我不要和你們一起走!他們會幫你的忙,是啊,會幫你一頭走進龍的肚子裡!」
坦尼斯和史東交換著關懷的眼神,又想起那件乘船的意外。
佛林特有的時候會變得難以想像的固執,坦尼斯暗想這次矮人八成不會讓步。
「我不確定。」卡拉蒙歎口氣搖搖頭。「矮人不跟來就太糟糕了。即使我們得到溪谷矮人的幫助,誰要看著他們呢?」
驚訝於卡拉蒙竟然心思如此的細膩,坦尼斯順著戰士的話題說下去。「我猜…
…史東吧。「
「史東!」矮人跳起來。「那個連背後偷襲別人也不懂的騎上?
你需要的是一個瞭解這些臭傢伙的人——」「你說得對,佛林特,「坦尼斯哀怨地說。」我想這樣一來,你就得跟我們一起了。「
「是沒錯,」佛林特嘟囔著。他拿起行囊蹣跚地走向轉角。停下來回頭問,「你們要跟來嗎?」
大伙強忍住笑,跟著矮人進了念祖廳。小心地靠著牆走,他們避開那些蛋動的地板。朝著南方,跟著那些溪谷矮人的足跡,他們進入了一段光線黯淡的走道,走廊在幾百尺後突然朝東彎。卿卿嘎嘎的聲音再次出現。金屬摩擦聲停了下來。突然間,他們聽見背後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
「溪谷矮人!」佛林特毗牙咧嘴地喊。
「後退!」坦尼斯命令道。「準備抓住他們,我們不能冒險讓他們通報其他同伴!」
眾人緊貼住牆壁,手上的武器隨時準備攻擊。佛林待緊握著戰斧,一臉期待的表情。注視著寬廣的大廳,他們又看見跑來了一群矮小的身影。
帶頭的溪谷矮人突然抬頭,看見了他們。卡拉蒙跳到正奔跑著的矮小身影前,舉起雙手命令著。「停下來!」他說。溪谷矮人們抬頭看著他,繞過他,消失在東邊的轉角處。卡拉蒙轉身驚訝地看著他們。
「停下來……」他不大有自信地說。
一個溪谷矮人八角落伸出頭來,看著卡拉蒙,把胖胖的手指放上嘴唇。「噓!」
接著那矮胖的身影就跑開了。他們又再度聽見那金屬摩擦的嘎吱聲。
「你們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坦尼斯柔聲問。
「他們都像這個樣子嗎?」金月睜大眼睛問。「他們衣衫襤褸,臭得不得了,而且全身長瘡。」
「還有他們的大腦大概跟螞蟻差不多大。」佛林特嘟囔道。
大伙小心地繞過轉角,手按在武器上。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走廊,牆上的火把冒著煙,在空氣中搖晃。壁上反射的光芒透露出附著的濕氣。挑高的拱形門廊只有一片黑暗。
「墓穴。」雷斯林說。
坦尼斯打了個寒顫。水珠從天花板滴到身上,金屬的摩擦聲越來越近。金月碰碰半精靈的手臂向前指著。坦尼斯看見在走廊的盡頭有一扇門。門後是一條丁字形的岔路。走廊上滿是溪谷矮人。
「不知道這些傢伙為何排排站著?」卡拉蒙說。
「這是我們找出答案的機會,」坦尼斯說。他正要開始走向前,法師冰冷的手抓住他。
「把這交給我。」雷斯林嘶聲道。
「我們最好跟著你,」史東說,「當然,是為了掩護你。」
「當然是,」雷斯林吸吸鼻子。「很好,不過別打攪我。」
坦尼斯點點頭。「佛林特,你和金月守著走廊的這一頭。」佛林特原本要開口抗議,但還是皺著眉頭站到平原人身邊。
「給我好好地跟在後面,」雷斯林命令道,他在走廊上走著,紅袍在腳踝上發出——的聲音,瑪濟斯法杖每走一步便在地面撞出聲響。坦尼斯和史東貼著牆尾隨其後。墓穴中吹來一陣冷風。坦尼斯朝裡頭望去,可以看到一個石棺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見一片黑影。石棺雕刻得十分精緻,棺上裝飾著不再閃亮的金飾。墓穴中的空氣十分沉重。有些墓穴看起來似乎經過盜墓者的洗禮,坦尼斯瞥見一具骸骨曝屍在外。他想,不知道這些亡靈會不會打算報復打擾他們長眠的傢伙。坦尼斯命令自己回到現實,眼前的狀況已經夠恐怖了。
雷斯林在走廊的盡頭停了下來。溪谷矮人好奇地看著他,絲毫不理後頭的人。
法師沒有開口,他把手伸進腰帶上的小囊裡,掏出幾個金幣。溪谷矮人們的眼睛全亮了起來,其中一兩個傢伙更是擠到前面來想看得更清楚點。法師將金幣拿得高高的好讓他們全看清楚,接著把它撒向空中……金幣突然就這樣消失了!
溪谷矮人們嚇了一跳,雷斯林熟練地張開手掌,讓他們看見金幣還在手上。他們發出稀疏的掌聲,溪谷矮人們又靠近了一點,嘴訝異地張著。
溪谷矮人,或是一般俗稱的艾格哈是群命運悲慘的小傢伙。
他們是矮人社會裡最低階層的生物,散佈於全克萊思,居住在那些因為擁擠、潮濕、骯髒,而被大多數人,包括動物所拋棄的地方。像所有的矮人一樣,他們是有著宗族概念的,多半是幾個宗族居住在一起,然後各自聽從自族酋長的命令,或者服從某一個特別強勢的酋長。有三個部落居住在沙克沙羅斯:嘶啦族、撲撲族和吞吞族。
來自三個部落的溪谷矮人現在圍著雷斯林。他們有男也有女,雖然從髒兮兮的外表上很難分辨。女性下巴沒有鬍子,而是長在臉頰上。她們穿著破爛的過膝裙。
其餘的部分和她們骯髒的男同伴一模一樣。溪谷矮人從不在意自己骯髒的外表,多半相當自得其樂。
雷斯林運用超人的技巧讓金幣在指關節上舞動,然後他使金幣消失,隨後出現在看著法師的某名溪谷矮人耳中。最後一招暫停了一下,因為矮人的朋友們紛紛仔細檢查起他的耳朵,其中一位甚至把手指伸過去掏掏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金幣。這段有趣的動作當雷斯林伸手進另一個口袋時立刻停了下來。他掏出一個卷軸,瘦長的手指將它解開,法師開始吟頌著上面的文字,柔聲的念道。
「蘇。坦加斯。莫以巴,茲。阿庫拉。凱力巴」溪谷矮人一臉崇拜似地看著。
念完後,卷軸上蜘蛛般的文字開始燃燒,只留下一陣青煙。
「這是什麼鬼東西?」史東懷疑地問道。
「他們都已被施了法,」雷斯林回答。「我在他們身上施了令其友善的法術。」
溪谷矮人似乎都被迷住了,坦尼斯注意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感興趣轉成對法師無可扼抑的敬愛。他們伸出髒髒的小手摸著雷斯林,嘰哩咕嚕地說著他們斷續混亂的語言。史東警覺地看著坦尼斯。坦尼斯知道騎士在想些什麼:雷斯林可以隨時在大伙身上施展這個法術。
聽見跑步聲,坦尼斯很快回頭看著河風守衛的地方。平原人指著溪谷矮人,雙手十指張開,表示有十個以上的矮人朝他們走來。很快的,新來的溪谷矮人走進視線,幾乎沒有多看河風一眼。
他們看到雷斯林身邊的聚會,才停下腳步來。
「怎麼搞的?」其中一個看著法師說。中了法術的溪谷矮人們現在用小手拉著雷斯林的施子,把他往大廳帶。
「朋友,他是我們的朋友,」他們通通搶著用簡單的通用語說。
「是的,」雷斯林輕柔的說,聲音中充滿了扭力,讓坦尼斯吃了一驚。「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法師繼續道。「現在,告訴我,朋友們,這條走廊通往哪裡?」
雷斯林指著東方。立刻有一堆聲者搶著回答。
「走廊通往那裡。」其中一個說,指著東方。
「才不呢!它通往這裡!」另一個指著西方說。
雙方開始爭執,溪谷矮人互相推擠著,很快地便大打出手,其中一名矮人把另一個壓到地上,使勁全身力量大喊著踢他,「那裡!
那裡!「史東轉向坦尼斯,」這太可笑了2他們會引來此處所有龍人的。我不知道那個瘋瘋癲癲的法師做了什麼,但是你得阻止他。「
在坦尼斯來得及干預之前,一名女矮人站出來主持自己的公道。她衝向兩個打架的傢伙,聰明地把兩人的頭撞在一起,把他們丟到地面。其他人原本正大聲加油,轉瞬間卻都安靜了下來。新來的女性轉向雷斯林。她的鼻子很大,頭髮直直地立在頭上。她穿著一件破爛的衣服,一雙厚重的鞋子,還有一雙退到腳踝的長襪。她在溪谷矮人中的地位似乎相當高,每個矮人都以尊敬的眼光看著她。這有可能是因為她背著一個巨大而沉重的袋子。她走路的時候總是會將袋子拖在地上,有時還會絆倒她。這袋子對她顯然很重要,其他溪谷矮人不過想碰一碰它,她便立刻轉身送他們一巴掌。
「走廊通往大老闆,」她說,邊朝著東方點頭。
「多謝,親愛的,」雷斯林伸手出去摸摸她的臉。他說了幾個字,「坦——加哥,木薩拉」
女溪谷矮人看著他說話,接著歎了一口氣,崇拜地看著他。
「告訴我,小傢伙,」雷斯林說,「有多少大老闆?」
溪谷矮人皺起眉,努力想著。她舉起一隻肥短的小手,「一個,」她舉起一隻手指說,「還有一個,一個,還有一個。」她洋洋得意地看著雷斯林,伸出四隻手指說,「兩個!」
「我同意佛林特所說的了。」史東咬牙說著。
「噓!」坦尼斯說。正好嘎吱聲這時也停了下來。聲音再響起時,溪谷矮人們惴惴不安地看著走廊盡處。
「那是什麼聲音?」雷斯林問著他那群著了魔的崇拜者。
「鞭子,」女溪谷矮人毫無感情地說。她伸出髒手,抓住雷斯林的袍子,把他拉向東方。「老闆生氣,我們得走。」
「你們替老闆做些什麼?」雷斯林抗拒著,一邊問。
「我們走,你可以看。」溪谷矮人又拉著他。「我們下去,他們上來,下去,上來下去上來。你來,我們要下去。」
雷斯林被一群艾格哈擁著向前,他回頭看著坦尼斯,邊打著手勢。坦尼斯對河風和佛林特比了個手勢,所有人就跟在溪谷矮人後面走著。被雷斯林所迷住的矮人極力想要靠近他,只是鞭子聲再度響起,其他人連忙跑向走廊盡頭。大伙跟著雷斯林和溪谷矮人走過轉角,卿卿嘎嘎的聲音再度響起,而且變得更大聲。
女溪谷矮人聽見聲音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她和其他的矮人們停下腳步。有些東倒西歪地靠在牆上,有些則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女矮人靠著雷斯林,小手緊抓著他的袖子。
「怎麼搞的?」他問。「我們怎麼停下來了?」
「我們等,還沒輪到我們。」她告訴他。
「輪到我們的時候要怎麼辦?」他耐心地問。
「下去。」她說,邊愛憐地瞧著他。
雷斯林回頭看著坦尼斯,搖搖頭。法師決定用新的方法問。
「小傢伙,你的名字是廣他問。
「噗噗。」
卡拉蒙吸吸鼻子,很快地遮住嘴。
「現在,噗噗,」雷斯林溫柔地說。「你知道龍穴在哪裡嗎?」
「龍?」噗噗驚訝地重複道,「你要龍嗎?」
「不是,」雷斯林很快地說,「我們不是要看龍。只要知道龍穴,就是龍住的地方。」
「喔,我不知道。」噗噗搖搖頭。但她看見雷斯林失望的表情,很快地抓住他的手。「但我可以帶你去見撲撲大王。他什麼都知道。」
雷斯林揚起眉毛。「我們要怎麼見到撲撲大王呢?」
「下!」她高興地笑著說。嘎卿聲停了下來。又傳來鞭子的聲音。「該我們下去了。你來,你來見撲撲大王。」
「等一下,」雷斯林掙脫溪谷矮人的手。『餓得跟我朋友談談。「他走向坦尼斯和史東。」這個撲撲大王也許就是酋長,搞不好是好幾個部落的酋長。「
「如果他和這些傢伙一樣笨的話,那麼他會連自己的臉盆都不知道在哪裡,更別提龍穴了。」史東怒聲道。
「他會知道的,很有可能。」佛林特不情願地開口。「他們雖然不聰明,但是不會輕易忘記他們看過或聽見的東西,只要你能想辦法讓他們說出有意義的句子來。」
「哪麼我們最好趕快去見撲撲大王,「坦尼斯哀怨地說,」現在我們只要能夠搞清楚這嘎卿聲和上上下下是怎麼一回事——」「我知道廣一個聲音說。
坦尼斯回頭看著,他完全忘記泰索何夫的存在。坎德人從轉角跑過來,馬尾跳躍著,眼中閃著快樂的光芒。「那是座升降梯,坦尼斯,」他說。「就像矮人礦坑裡的一樣。我也待過礦坑,那是最有趣的事了。他們有個搬運石頭用的升降梯,就像這個一樣。喔,幾乎一樣。你知道嗎——」他突然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其他人瞪著他,坎德人努力地克制自己。
「他們用一個大鍋子來當升降梯!溪谷矮人排成一列,當會施魔法的龍人揮著鞭子的時候,他們就依序跳進鍋子裡,鍋子連結著一個鏈條,鏈條上面連結著齒輪,那就是我們聽到的嘎卿聲!齒輪轉動著把鍋子送下去,很快地就有另一個鍋子上來——」
「大老闆。一鍋子的大老闆,」噗噗說。
「都是龍人!」坦尼斯警覺地重複道。
「不來這裡,」噗噗說。「走那個方向——」她亂搖著手。
坦尼斯還是不放心。「所以那裡有老闆。一個鍋子有多少花人?」
「兩個,」噗噗說,緊緊抓著雷斯林的袖子。「最多兩個。」
「事實上,有四個。」泰斯抱歉的看著溪谷矮人。「它們是體型比較小的那種,不是會施法的那種。」
「四個。」卡拉蒙張開粗壯的雙臂。「我們可以應付四個。」
「是呀,但是這樣我們會多費手腳,然後又召來另外十五個。」
坦尼斯指出。鞭子又再度響起。
「來吧!」噗噗緊張地抓著雷斯林的袖子。「我們走,老闆生氣。」
「我覺得這個機會很好,」史本聳聳肩說。「讓溪谷矮人像平常一樣跑著,我們可以一舉擊倒昏了頭的老闆們。如果一個鍋子等著要載溪谷矮人,那麼另一個鍋子一定在地面上。
「我想是。」坦尼斯說。他轉向溪谷矮人。「當你們看到升降梯,呃,鍋子的時候,不要跳過去。你們只需要躲到一邊,不要擋路。懂嗎?」
溪谷矮人狐疑地看著坦尼斯。半精靈歎口氣看著雷斯林。法師微笑著重複了坦尼斯的話。溪谷矮人們立刻就開口笑著,用力地點著頭。
鞭子又響了起來,大伙聽到一個粗嘎的聲音。「動作快,你們這些小賊,不然我會把你們的腳砍掉,讓你們有的是借口可以偷懶!」
「我們看看最後是誰的腳被砍掉。」卡拉蒙說。
「這有趣!」一個溪谷矮人說。他們蜂擁地衝向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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