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同窗好友 文 / 儒勒·凡爾納
印度貴婦的五億法郎--第二章兩個同窗好友
第二章兩個同窗好友
大夫的兒子奧克塔夫-薩拉贊並不是大家可以乾脆叫做懶鬼的人。他既不愚笨,也不特別聰明,既不美也不醜,既不高也不矮,頭髮既非褐色也非金黃,而是栗色的,總而言之,是個中不溜兒的人。中學裡,他一般是得個二等獎和兩、三個普通獎。中學會考時,他的成績是「及格」。第一次報考中央工藝學校時,沒被錄取,第二年重考時,以第一百二十六名錄取了。他為人優柔寡斷,不求進取,總是差不多就行了,一輩子也不會有大的出息。像他這樣的人,命運掌握在命運之神手中,宛如浪尖上的軟木塞一樣,任隨著風向的改變,而忽南忽北,忽東忽西。他們的終生事業是由偶然性來決定的。如果薩拉贊大夫對兒子的性格沒有抱什麼幻想的話,他在給他寫大家知道的那封信之前本會有所猶豫的。不過,最優秀的人也會被父子之情蒙蔽一點的,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由於幸運之神相助,奧克塔夫在上學之初遇上了一個性格倔強的人,後者的有點專制但卻有益的影響使他不得不有所改變。奧克塔夫的父親送他去查理大帝中學結束高中學業,他便與他的一個同學結下了親密的友誼。該同學是阿爾薩斯人,叫馬塞爾-布律克曼,比奧克塔夫小一歲,但是,他在體力、智力和精力方面都很快地使奧克塔夫感到了壓力。
馬塞爾-布律克曼十二歲時便成了孤兒,繼承了一小筆年金,只夠應付求學之需。要不是奧克塔夫在學校放假時領他去其父母家中度假的話,他是永遠不可能走出學校大門的。
從此,薩拉贊大夫的家很快也就成了這個阿爾薩斯青年的家了。他外表雖然冷漠,但生性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他明白,他的一生將屬於這兩位像父母般待他的正直的人。因此,他很自然地便敬重起薩拉贊大夫及其妻子以及已經向他敞開心扉的可愛而又已經很嚴肅的小姑娘來。不過,他是用行動而非言語來向他們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的。的確,他主動地承擔起了幫助讓娜利奧克塔夫的愉快任務。讓娜喜歡學習,他要幫她成為一個有正義感、有毅力、知書達禮的姑娘,同時,他又想幫奧克塔夫成為無愧於其父的一個兒子。對於後一個任務,必須實話實說,阿爾薩斯青年做起來沒有幫讓娜那麼容易,讓娜雖年幼,但卻比她哥哥強。不過,馬塞爾決心完成這雙重任務。
這是因為馬塞爾-布律克曼是個有勇有謀的冠軍之才,阿爾薩斯每年都照例要派這樣的人去參加巴黎的重大體育角逐。孩提時,他就以其體魄強壯、身輕靈活以及聰穎過人而出類拔萃。他內心意志堅強,英勇無畏,一如其外表之稜角分明。中學時,他就因好強而苦惱,要樣樣第一,事事爭先,無論是單雙槓還是打球,無論是體操課上還是化學實驗室裡。如果學年考試完畢,有一門沒有得獎,他便認為這一年虛度了光陰。二十歲時,他已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身板筆直的青年,充滿活力,生機勃發,宛如一個開足馬力、瘋狂運轉的機器。他那顆聰明的腦袋已經被獨具慧眼的人所青睞。他和奧克塔夫同一年以第二名的成績跨進中央工藝學校,決心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走出校門。
奧克塔夫之所以能夠錄取,也是因為馬塞爾那持之以恆的精力和他雙倍的旺盛鬥志。考前的一年中,馬塞爾逼他用功,促他學習,這才終於功夫不負苦心人。他對於奧克塔夫這個生性軟弱、優柔寡斷的人,表現出一種憐惜之情,猶如雄獅對待幼犬一般。他很樂意用自己那過剩的精力去滋潤這株嫩苗,讓他在自己的身邊開花結果。
一八七○年,兩個同窗好友正在考試,突然,普法戰爭爆發了。考試結束的第二天,深懷憂國之情的馬塞爾,因斯特拉斯堡和阿爾薩斯告急而焦急不安,投筆從戎,參加了第三十輕步兵營。奧克塔夫立即也倣傚了他的同學之舉。
他倆並肩戰鬥,在巴黎的前哨陣地,參加了艱苦的反圍城戰。馬塞爾在尚皮尼右臂中彈,但在比贊瓦爾肩上扛上了肩章。奧克塔夫則既未陞官也未受傷。說實在的,這並不能怪他,因為在戰鬥中,他始終跟在他朋友的身後,頂多相距不足六米,不過,這六米就決定了一切。
戰爭結束,工作恢復常態之後,這兩個大學生住在了一起,就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館相鄰的兩個房間裡。法蘭西的不幸,阿爾薩爾和洛林的割讓,使馬塞爾的性格完全成了一個男子漢的成熟性格。
「彌補父輩的過錯是法國青年的事情,」他說,「只有發奮努力才能完成這一重任。」
他五點起床,逼著奧克塔夫也照他的樣兒做。然後,他拉著他奔向課堂,下課後,寸步也不離開他。回來後便忙著學習,頂多時不時地抽上一隻煙斗,喝杯咖啡,稍事休息。晚上十點上床,雖不是滿心歡喜,但卻是心滿意足,頭腦非常充實。他們不時地去打一盤檯球,看一場好戲,偶爾也去音樂廳聽聽音樂會,或去維裡埃爾森林騎騎馬,或是在森林中漫步,一星期兩次去拳擊或擊劍,這就是他倆的休閒方式。奧克塔夫有時候明顯地表示出對這些消遣不感興趣,垂涎於一些不敢恭維的娛樂。他常常提出要去看看在聖一米歇爾酒吧「學法律」的阿里斯蒂德-勒魯,但馬塞爾對這些瘋狂想法嗤之以鼻,所以常常被打消了事。
一八七一年十月二十九日,晚上七點鐘光景,兩個好友像平常一樣,並肩坐在一張書桌前,就著一盞共用的檯燈在各幹各的。馬塞爾全身心地在研究一道饒有興趣的切割石塊的畫法幾何題。奧克塔夫則在精心細緻地在煮——不幸的是,他認為這比什麼都重要——咖啡。這是他能夠自誇勝於他人的少有的幾個才能之一,也許他認為每天可以從中找到機會擺脫一會兒那可怕的解方程式的苦差事。他覺得馬塞爾有點過多地專心解析那些方程式了。他讓開水一滴一滴地濾過厚厚的一層阿拉伯上等木哈咖啡,而這份悠然自得大概讓他感到滿足。但是,馬塞爾的苦心鑽研讓他覺得心中有愧,所以,他抑制不住地想要跟他閒扯上幾句,打攪一下他。
「我們最好還是買一個大咖啡壺吧,」他突然說道,「這個又舊又笨的過濾器已經不符合現代文明了。」
「那買個大咖啡壺好了!那也許使你每晚用不著浪費一小時鼓搗這個了,」馬塞爾說完就又去解他的方程式了。
「一個拱形有一個三軸不等的軸的橢面作為拱腹。設原橢形ABCD的最大軸OA=a,中等軸OB=6,而短軸(O,O′C′)垂直並等於C,那麼,這拱形便成為扁圓拱……」
這時候,有人在敲門。
「奧克塔夫-薩拉贊先生有封信,」旅館僕役說。可以想見,這讓人分分心的好事是大受這個年輕大學生的歡迎的。
「是我父親寫的,」奧克塔夫說,「我認得出他的筆跡……這至少是一封家書,」他輕輕地掂了掂這封厚厚的信之後補充說。
馬塞爾同他一樣,知道薩拉贊大夫在英國。一個星期之前,他路過巴黎時,還請他倆在王宮飯店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這家飯店從前名聞遐邇,而今天已經過時了,但是,薩拉贊大夫仍舊視它為巴黎最上乘的飯店。
「要是你父親跟你談到衛生大會的事,你告訴我一聲,」馬塞爾說。「他去那兒是去對了。法國學者一向過於與世隔絕了。」馬塞爾說完又埋頭解題了:「……外弧是由一個中心在O′下面、垂直線O上的與前一個相仿的半橢形構成的。在標出三個主要橢形的交點下,F1、F2、F3之後,畫上輔助橢形和雙曲線,其共同軸……」
奧克塔夫大叫一聲,馬塞爾立即抬起頭來。
「什麼事?」他見奧克塔夫面色蒼白,有點不安地問道。
「你自己看!」奧克塔夫說,他已被自己剛剛得知的消息驚呆
馬塞爾拿過信來,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然後又復看了一遍,朝隨信附寄的鉛印林料看了一眼說:「真是怪事!」
然後,他裝滿煙斗,一絲不苟地點燃。奧克塔夫在等著聽他的看法。
「你認為這是真的嗎?」他聲音哽塞地沖馬塞爾嚷道。
「是不是真的?……顯然是真的。你父親是個非常有理智、又具有科學頭腦的人,不是真的,他是不會輕易就相信的。再說,證據都在這兒,實際上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煙斗已經完全點著了,馬塞爾便又開始工作。奧克塔夫呆在那兒晃動著手臂,連咖啡都無心煮完,更不用說集中思想去想問題了。可是,他又需要說說話,以便確信自己不是在作夢。
「可是……如果這是真事,那可真的是驚天動地了!……你知道嗎,五個億,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呀?」
馬塞爾抬起頭來,贊同地說:
「的確是巨大的。在法國也許沒有第二個了,在美國也只有幾個人這麼富有,在美國也不過五、六個,全世界加在一起也就是十五、二十個。」
「除此而外,還有一個貴族頭銜!」奧克塔夫又說,「一個男爵頭銜!我可從來沒有癡心妄想弄一個貴族頭銜,但是,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還是挺風光的,比光叫薩拉贊要強得多。」
馬塞爾噴了一口煙,一句話也沒說。這吐煙的聲音卻是說得很清楚:「呸!……呸!」
「當然,」奧克塔夫又說,「我可從來就不願意像許多人那樣,在姓名中加個表示貴族的『德』字,或者吹噓成一個虛有其表的什麼侯爵!但是,擁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地地道道的貴族頭銜,正式記在美國和愛爾蘭的貴族名鑒上,沒有絲毫可疑或含混,那也是美事一樁,正像經常可以看見的那樣……
馬塞爾的煙斗總在發出「呸!……呸!」的聲音。
「親愛的,你這麼干毫無用處,」奧克塔夫自信地接著說道,「正像美國人說的:『血統還是管點事的!』」
他見馬塞爾那嘲諷的目光便打住了話頭,把話題又扯到那筆巨大的財富上來。
「你記得不?」他接著又說,「我們的數學老師比諾姆每年的第一堂課,都要喋喋不休地談數字,五個億可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數字,如果不借助圖表,人的智力是無法對它有個正確的概念的……你好好想想,一個人每分鐘花一個法郎,那就得一千多年才能花完這筆錢!啊!這真的是……怪事一樁,竟然成了一筆五億法郎巨款的繼承人!」
「五億法郎!」馬塞爾叫道,他被這個數字而非事情本身所震驚。「你知道怎麼使用它才更好嗎?把它捐贈給法國去償付賠款!賠款金額比這個高出十倍!……」
「你可千萬別去給我父親出這個餿主意!……」奧克塔夫嚇得連忙嚷道。「他可是真的會那麼幹的!我已經看出來了,他正在按他自己的方式在謀劃點什麼了!……就算存入國家,但咱們至少得留下利息!」
「得了,你天生地就是個資本家,只不過你到今天為止還一直沒有想到!」馬塞爾接口說。「我可憐的奧克塔夫,我總有一種感覺,這筆錢對你父親並沒什麼,因為他是個正直而理智的人,而對於你來說,這筆巨款如果數額小不少的話,反倒更好。要是你同你誠實的小妹妹共同分享兩萬五千利弗爾1的年金,而不是這座金山的話,我反而更高興!」說完,他又開始做題了。
1法國古代的記帳貨幣,相當於一古斤銀的價格。
至於奧克塔夫,他可是沒法幹任何事情,他在房間裡折騰得夠嗆,弄得他的朋友有點不耐煩了,終於對他說道:「你最好是到外面去透透空氣!很明顯,你今晚是什麼也幹不成的了!」
「你說得對,」奧克塔夫正等著他這句話,好什麼都不幹,所以非常高興地回答道。他一把抓過帽子,三步兩跨地奔下樓梯,來到了街上。他還沒走上十步,便在一盞煤氣燈下停了下來,趕忙又看一遍父親的來信。他需要再次確信自己是完全醒著的。
「五個億!……五個億!……」他重複著。「這至少可有二千五百萬的年金!……父親即使每年給我一百萬作膳宿,哪怕只給五十萬,二十五萬,我也仍然是非常幸福的!有了錢可是能幹不少的事情的!我相信我會很好地花費這錢的!我不是個蠢貨,對不對?我畢竟是考上了中央工藝學校了的!……而且我還有個貴族頭銜!……我會珍惜這頭銜的!」
他路過一家商店,在商店的鏡子中端詳了一番。
「我將有一座宅第,有幾匹駿馬!……其中有一匹是馬塞爾的。既然我闊了,很明顯,也就等於他也跟著闊了。這事可來得正是時候!……五個億!……男爵爵位!……真奇怪,現在這事成真了,我覺得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似的!我總有這兒點預感,認為自己不會老這麼成天忙著與書本和畫板打交道!……不管怎麼說,這是個美妙的好夢!」
奧克塔夫一面在動著這些腦筋,一面沿著裡沃利街的連拱廓走著。他來到香榭麗捨大街,繞過王家路拐角,到了城基大街。以前,他對於櫥窗裡的漂亮擺設只是不經意地看上一眼,認為在他的生活中,這些都是些無用之物,不佔任何位置。可現在,他駐足觀賞,喜不自勝地在想,所有這些寶物,只要他願意,都將屬於他。
「全都是為我幹的,」他尋思著,「荷蘭的紡紗女工在為我轉動紡錘,埃爾伯夫的紡織廠在為我織著最柔軟的呢子,鐘錶匠在為我製造精巧的鐘錶,歌劇院的枝形吊燈在為我放射著光芒,小提琴在為我而演奏著,女歌唱家們在為我而高歌!人們在為我在馴馬場訓練著良馬,『英吉利咖啡館』在為我而燈火通明!……巴黎屬於我!……全部屬於我!……我難道不會去旅行嗎?我難道不去印度參觀一下我的男爵封地嗎?……有一天,我完全可能買下一座寶塔,連同和尚和象牙佛像一同買下!……我還將有一些大象!……我將去狩獵老虎!……還要置些精美的武器!……和漂亮的小船!……小船?不要!要一艘漂亮的、精良的蒸汽遊艇,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說到遊艇,對了,我還得把這消息告訴母親哩。我得去杜埃一趟!……可是學校……哦!哦!還有學校!可以不去管它!……可是馬塞爾!必須通知他一聲。我將給他發封電報。他會理解,在這種情況下,我急於見到母親和妹妹!」
奧克塔夫走進一家電報局,發電報告訴他的朋友,說他要去杜埃,兩天後即回來。然後,他叫了一輛馬車,來到了北站。
他一上火車,便又開始編織他的美夢。凌晨兩點,奧克塔夫到了家門口,拚命地在敲門,拉門鈴。半夜門鈴響,驚動了安靜的奧貝特區。
「是誰病了?」家家戶戶打開窗戶,女人們在相互詢問。
「大夫不在家!」老女傭從頂層的窗戶探頭喊道。
「是我,奧克塔夫!……下來給我開門,弗朗茜娜!」
等了十分鐘之後,奧克塔夫終於進了家門。他母親和他妹妹穿著睡衣便奔下樓來,不知他怎麼這麼晚了跑回家來。
他大聲地把父親的信一念,疑團頓消。
薩拉贊夫人驚呆了片刻。然後,她喜得直掉眼淚,把一雙兒女摟進懷裡。她覺得整個世界現在馬上就要屬於他們的了,擁有幾億家產的兩個年輕人,是沒有任何不幸敢於惹他們的。然而,女人總是比男人生來就更加適應命運的這些巨大變化的。薩拉贊夫人又看了一遍丈夫的來信,心想,他的命運以及兩個孩子的命運總之是應由他來決定的,因此,她的心平靜下來。至於讓娜,她是見母親和哥哥高興,她也就跟著高興。她才只有十三歲,生活在這個簡簡單單、平平凡凡的小家庭中,在師長的教導和父母的疼愛下,已經感到幸福甜蜜了,想像不出還有什麼更大的幸福存在。她看不出銀行的幾捆鈔票能夠對她的生活產生多大的變化,因此此事一點也沒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薩拉贊夫人很年輕的時候便嫁給了一個一心撲在科學研究上的天生學者型的男人,她尊重丈夫對科學的熱愛,她深深地愛著自己的丈夫,儘管並不十分理解他。由於無法分享丈夫從科學研究中所得到的幸福,她有時不免感到在這個頑強的科研工作者身邊有點孤寂,所以,便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集中在兩個孩子的身上。她一直為他們兄妹倆憧憬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想像著他倆幸福無比。對於奧克塔夫,她倒是並不擔心,認為他一定會飛黃騰達。自打他考入中央工藝學校之後,在她的心目中,這座不起眼的但卻有用的年輕工程師的學校,便變成了造就名人的搖籃。她唯一擔心的是,他們的家底薄,對於兒子的光輝前程是個障礙,起碼也會造成一定的困難,而且以後還會影響女兒的終身大事。現在,對於丈夫的來信,她所理解的就是,她的這些擔心今後就不復存在了。因此,她感到十分地滿足。
母子二人當天夜裡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天,都在計劃謀算著,而對於現狀十分滿足的讓娜對將來沒有任何擔憂,早倒在扶手椅裡睡著了。
當他們正要去休息一會兒的時候,薩拉贊夫問她兒子:
「你還沒跟我提到馬塞爾哩。你把你父親的信上說的事情告訴他了沒有?他是怎麼說的?」
「哦!」奧克塔夫回答,」您是瞭解馬塞爾的!他不止是個正人君子,簡直是個超凡入聖的人!我認為他因這麼大筆遺產而為我們擔驚受怕哩!我是說他只是為我們而不是為我父親,他說父親頭腦清醒,十分理智,他並不擔心父親。可是,見鬼!對於我,以及母親您和讓娜,特別是對我,他直截了當地對我說,他倒寧願這筆遺產為數不多,兩干五百利弗爾的年金……」
「馬塞爾說的也許沒錯,」薩拉贊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回答說,「一筆突然而至的財富,對於某些人來說,可能釀成大禍!」
讓娜剛剛醒來。她聽見了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知道,母親,」她邊揉著眼睛,邊要往自己的小房間走去邊說,「你知道你有一天跟我怎麼說的來著?你說馬塞爾總是對的。而我,我相信我們的朋友馬塞爾所說的一切。」
然後,她親了親母親,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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