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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黃金之鄉 文 / 儒勒·凡爾納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29.黃金之鄉

    29.黃金之鄉

    1814年,現今的倫敦皇家地理學會會長莫其遜先生,研究澳大利亞南海岸不遠的由北而南的那條山脈,它的地質構造和烏拉爾山有許多相似點。我們知道,烏拉爾山是一條產金子的山脈。因此,這位地理學家就推想:澳大利亞的這條山脈是不是也含有這貴重的金屬呢?是的,他的推斷不錯。

    果然,兩年以後,有人從新南威爾土寄了兩塊金礦標本給他。他就決定勞務輸出,送一批工人去新荷蘭的金礦區。

    在南澳最初發現金沙的是杜通先生。在新南威爾士最初發現金礦床的是佛白和斯密士先生。

    這一轟動,世界各個角落的掘金人都來了,形成了「淘金熱」。尤其是奧非爾城產金最多,發展最為迅速,真不愧《聖經》裡那個金國同名。

    直到那時為止,知道維多利亞省有金礦的人並不多。在1851年,在這個省才掘出金沙,不久,在四個地方同時開採。這四個地方是巴拉刺、奧文河、奔地哥和亞歷山大,這些地方含金量很豐富。但是,當時開採條件不夠,前三個地方開採量不大。而亞歷山大,礦石質量高,分佈均勻,具備開採條件。當時,它所產生的金子價格是每斤1411法郎,達到全世界市場價格的最高記錄。

    現在,由南緯37度引導這個小旅行隊正走向這個金礦區,這是一個不知有多少人破產又有多少人發財的地方。12月31日,他們在崎嶇不平、牛馬難行的路上走了一整天之後,終於望見了亞歷山大的許多圓圓的山頂了。他們當晚就在一個山坳裡宿營,繫好牛馬,任他們隨意在旁邊吃點草。第二天,也就是1866年元旦,牛車又走在黃金之鄉的道路上。

    地理學家和其他人走過這座著名的金山,都感到十分欣幸。這山名用澳大利亞土語說,叫「吉坡兒」,不知有多少冒險家跑過這裡,有強盜,有良民,有要人家命的,也有自己送命的。特別是1851年,在這個黃金年中,「黃金熱」變成了流行病,像瘟疫一樣蔓延著,不知有多少人以為得到了發財的機會,結果反而客死他鄉。大家都說,上帝慷慨地撒下了千百萬黃金的種子,現在正是收穫的季節,於是,那些應運而生的收穫人便來收金了。真是「萬般皆下品,惟有掘金高。」累死的人固然多,可是一鋤頭髮了大財的也不少。看見倒楣的,大家都不說;看見發財的,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五湖四海。不久,各種野心家便紛紛湧向澳大利亞大陸。單說墨爾本這個城市,就來了5萬4千名移民,他們是支無組織無紀律的大軍,是無惡不作的搶劫者。

    在黃金狂的年代裡,地方上的秩序混亂得無法形容。然而,英國當局以他們那種慣有的沉著,居然控制了這種局勢。那些警察和士兵都不幹搶劫的勾當了,並改邪歸正。所以,爵士此時路過,不會再碰到當年那殘暴的情景了。13年過去了,現在,金礦開採得井井有條,按嚴格制度控制著。

    而且,年復一年的開採,這金礦被鑿得「千瘡百孔」,像是白螞蚊鑽得遍地皆是的洞眼,礦層漸漸地快採完了。

    快到11點鐘的時候,旅客們到了礦區中心。那是一座新興的「城市」,有工廠、有別墅、也有教堂、有銀行和報館;旅館、農莊和遊樂場也有;甚至還有劇場,那時正上演一部描繪本地風光的劇本,演得很好。這劇本叫幸運的掘金人,主角在劇末時滿懷著失望的情緒掘下了最後一鋤,而這鋤挖出了一鳴驚人的大金塊。

    爵士好奇心也特別強,想參觀一下亞歷山大的采金區,他讓艾爾通趕車先走,一會兒他就跟上去。這措施正和巴加內爾的意,和往常一樣,自告奮勇地充當嚮導和解說員。

    大家由他帶領向銀行走去。馬路很寬,用碎石鋪成,灑水車剛剛灑過水。什麼「黃金有限公司」,「掘金人總辦事處」,「塊金總匯」等等的大招牌到處引人注目。勞動力和資本聯合起來已代替了過去的單干形式了,到處聽見機器的隆隆聲。再往前走,一眼望去,地面上都是洞眼,不計其數。工人們掄著鐵鋤,在陽光下亮閃閃的,好像天空不斷打閃一般。這些工人,各國都有,他們彼此並不爭吵,一聲不響地勞動著。

    這時,巴加內爾說:「我們不要以為在大陸上就沒增手空拳的財迷跑來單干找金子的。我們知道,大部分工人都是由公司僱傭的,因為他們非這樣做不可,礦區是由政府出賣或出租的,沒有錢就沒有下鋤的地方。但是一些既買不起,又不願出賣勞動力的人,就不得不冒險單干了。

    「他們用什麼方法發橫財呢?」

    「就是『跳坑』法」,巴加內爾回答說,「比方,我們這幫人,無權在礦床上開採,然而,只要運氣好,一樣可以發大財。」

    「怎樣發財呢?」少校問。

    「『跳坑』呀!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怎麼跳法呢?」少校又問。

    「『跳坑』嗎!這裡有個風俗,常引起兇殺和騷亂,但主管當局無法取消。」

    「快說呀!真吊人家的胃口!」

    「我現在說著呢!這裡大家公認的,任何一個採礦區,除重大節日外,只要24小時無人開採,就變成公地了。若是上帝保佑你,誰佔據了誰可以隨便開採。因此,小羅伯爾,你若運氣好,找這樣的一個礦床,它的所有權就歸你了。」

    「先生,不要教我弟弟有這樣的壞念頭。」瑪麗小姐不高興了。

    「小姐,別生氣,我是和他開玩笑的。他會做掘金人嗎?永遠不會的!掘地、翻地、播種施肥、最後收穫,這才是正經人幹的事情。和地老鼠一樣在土裡亂扒、瞎鑽,想找點金子,這是走投無路的人幹的勾當!小羅伯爾不會去做的。」

    他們參觀了主要礦場,只踏過一段細沙鋪成的馬路,然後到了銀行。銀行是座高大的建築物,屋頂上豎著國旗。爵士一行人得到銀行總監的接待,並請到裡面參觀。

    銀行裡存放著很多下面各公司搜集的金子。銀行總監指出金子的許多奇異標本,並說明各種采金法的詳情。這種生金大抵是兩種形狀:卷金和分解金。它們都是礦石塊,金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或者包在硅石的外皮裡面。所以,開採時要以土質的不同使用地面開採法或深度開採法。

    若是卷金的話,它常分佈在急流山谷和干溝深處,根據體積大小,分成層次,上面是金粒,下面是金片,最下面是薄塊。

    若是分解金的話,它的外部石皮被分解掉了,就集中起來,形成一個「金團」。有時,一個金團,便是一個富翁的家資。

    在亞歷山大,金子往往分佈在粘土層中,和青石片層的各層夾縫中。幸運的人往往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大片的金塊層,這裡是「金窩窩」。

    參觀完各種生金標本之後,他們又來到礦物陳列館。澳大利亞的土壤所賴以構成的各種礦物質都分類陳列著。澳大利亞富有的並不只是金子,澳大利亞大陸像個巨大的聚寶盆,所有的珍寶都在陳列館裡體現。在玻璃櫥中有閃閃發光的白色黃玉,足已與巴西的黃玉媲美,有寶貴的石榴石,有鮮綠的石簾石,有玫瑰色的紅寶石,此外,還有亮晶晶的金紅石,還有投龍河兩岸產的小粒金剛鑽。總之,各種各樣的寶石琳琅滿目,品種齊全,不需外求。這裡什麼也不缺,就差把它們作成首飾了,一旦做成,準保珠光寶氣,搶購一空。

    爵士謝了總監的招待,告辭出來,又去參觀礦床。

    巴加內爾是個把發財置之度外之人,然而,他每走一步總要往地上看看,好像要找什麼寶貝似的。旅伴們和他開玩笑,他也不在乎。他時而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研究一番,又帶著鄙視的神氣丟掉。整個參觀中都是如此。

    「啊!地理學家,你丟什麼東西了!」少校取笑他說道。

    「可不是嗎!在這生產黃金石的地方,我總感覺到丟掉什麼東西似的。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想找塊金子帶走,最好重一點。」

    「要是你找到了,怎麼辦,我的巴加內爾先生?」爵士問。

    「啊!要是找到了,我就把它獻給祖國呀!存到法蘭西銀行裡。」

    「銀行會接受嗎!」

    「當然會接受,就說作為建設鐵路的公共基金。」

    大家對巴加內爾的愛國熱情大加讚美,海倫夫人祝願他找到世界上最大的金塊。

    他們一面開玩笑,一面逛著周圍的礦區。到處都是工人在規則地、機械地工作著,但並沒有勞動熱情。

    遊覽完畢,他們來到一家小酒館坐坐,等著和牛車會齊。既坐酒館,當然不得不吃點東西,因此,巴加內爾叫老闆來點當地飲料。

    侍者送來了一杯「諾白勒」。所謂「諾白勒」,就是英國那種水酒,不過酒多了水少了,裡面又加些糖而已。這裡喝法太澳大利亞式,歐洲人受不了。所以旅客接過酒杯,又兌了一瓶水,因此,「諾白勒」又變成英國水酒,酒館老闆看了很驚訝。

    喝了酒之後,大家又談那些掘金人,否則,就沒有談話的機會了。

    巴加內爾對所見到的一切都很滿意,但他又遺憾,如果是當年亞歷山大采金的時代來參觀,或許更有趣些。

    「那時候,」地理學家說,「地面被挖成一個一個的小洞,遍地是挖洞的螞蟻,那是些很厲害的螞蟻,到處瘋狂地挖洞。但是沒有遠見,他們過著糜爛的生活,掙來的錢不是吃掉了,就是喝掉了,我們坐的這個小酒館就是當年人家說的「地獄」。擲骰子時有時也動起刀子,警察無法制止時,只好由軍隊來鎮壓。畢竟,軍隊把這幫人征服了,規矩多了,每個人也開始納稅了。當然徵收不困難,但社會秩序比加利福尼亞還要混亂。

    「采金這一行,誰都可以幹嗎?」海倫夫人問。「是的,夫人,幹這行不需大學文憑,只要健壯有力就行。一些被貧困逼得背井離鄉的人,大都身無分文,有錢的帶把鋤頭,無錢的帶把刀,但不論有錢無錢,都帶著那種做正經之事的人決不會有的狂熱。於是金礦區出現一種怪現象了,普遍地是帳篷、船篷、草棚,還有泥土、木板、樹葉搭成的小屋。正中間是總督府的雕簷大廈,上面豎著英國國旗,還有各種公務人員住的藍布帳篷,換金小販,收金坐商的各種店舖。那些商販都賺得是巨富和窮人的血汗錢,真正發財的還是這幫人。那幫長鬍子穿紅羊毛衫的掘金人,整天在水裡泥裡生活,漫天是不斷的鋤頭聲,遍地是死屍的腐臭味。一團令人窒息的灰塵,像雲霧一般籠罩著那些可憐的人們,他們的生命很短,要不是澳大利亞氣候好些,來一場傷寒病準保使他們10個死掉9個半。那些冒險家拚著命,辛苦大半輩子,發財的只是少數,一二百萬人卻在絕望中死去。

    「你能不能把采金子的方法講講,巴加內爾?」爵士問。「法子再簡單不過了,」巴加內爾說,「初期的采金人只是淘金,現在,不同了。開發公司直接找到金脈,到那裡去採金片、金葉、金塊。但是,淘金人只會淘金,所謂沙裡淘金,如此而已。他們先掘地,把認為是出金的土層挖起來,然後用水沖洗,把金子和沙子分開。這種沖洗工作有一種美國傳來的工具,叫做『克拉得爾』,就是一種搖床。形狀像一個2米長的盒子,一種無蓋的棺材,裡面分成兩層。上層是一面粗鐵絲網,接著又是幾層細鐵紗網。第二層下部分很窄。淘金的時候把含金的沙土放在第一層上,用水沖洗,用手攪動。石塊留在粗紗上,碎金和細紗,依體積大小,分別留在各層細紗網上,土則變成泥水,衝到第二層的末端了。這就是普遍用的淘金機。」

    「雖然簡單,但畢竟是一種工具。」船長說。

    「為了便宜,都購買二手貨,」地理學家回答,「真正沒有,也可以不要。」

    「不要,又用什麼代替呢?」瑪麗小姐問。

    「就拿個大盤子代替,用盤子簸土和簸箕一樣。不過,簸出來的不是麥粒,卻是金粒。起初采金的第一年,許多采金人沒花什麼本錢就發了財,還是捷足先登有福氣,那時遍地是黃金。就在地面,多極了。溪水就在礦床上流著。幾乎墨爾本的街道上都有金子,鋪路都用金沫子。所以,在1852年的一個月,從亞歷山大運到墨爾本的黃金就價值8百23萬法郎。」

    「差不多等於俄羅斯皇帝的年俸啊,」爵士說。

    「那這皇帝也太可憐了!」少校補充一句。

    「有沒有一下便發財的?」海倫夫人問。

    「也有幾次,夫人。」

    「你說得出來嗎?」爵士說。

    「1858年,在巴拉刺,人家找到一塊金子重573兩;在吉普斯蘭有一塊重782兩;1861年又有一塊重834兩。最後,在這裡,一個采金人發現一塊金子重65公斤,以722法朗半斤計算的話,這一塊就值22萬3千8百60法郎!一掘頭掘出11000法郎的年金,數量相當可觀了!」

    「這些金礦一發現,世界黃金產量增加多少呢?」船長問。

    「增加太多了,十九世紀初葉每年世界的黃金產量不過4千7百萬法郎,現在,估計產量上升到9萬萬多,近乎10億了。」

    「因此,在我們腳底下,也許會有許多的金子吧?」小羅伯爾說。

    「有啊!孩子,也許有幾百萬兩。不過,我們之所以把它踩在腳底,因為我們並不看重金錢。」

    「那麼,澳大利亞可算是『得天獨厚』的地方了。」

    「並不是,出金子的地方絕不是得天獨厚的地方。因為這地方養活了一批游手好閒的人,他們過著富麗堂皇、驕奢淫逸的生活。我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不是出產金子,而是出產鐵,因為鐵可以製造生產工具用來勞動生產,不斷地鍛煉著人民的身體和能力。」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旅客們跨出了產金區,同時,也就走出了塔幾坡區的邊境。現在,馬蹄正在達爾零西區的多灰塵的路上,幾小時之後,路程已走了一半了。這樣順利的旅行,再有半月就可以到達吐福灣的海濱了。

    目前,大家身體還吃得消,牛馬也不覺苦。地理學家說澳大利亞的氣候特別「養人」,這話總算兌現了。潮氣少得很,甚至沒有,天氣也不算太炎熱。

    不過,自康登橋慘案以來,旅行隊的戒備嚴了許多,以前的預防措施根本不用了。現在規定:首先,打獵的人不得跑得太遠,不要看不見牛車。其次,夜晚宿營輪流看守車子。早晚槍上都裝上子彈。顯然有伙強人在荒野中出沒,已攪得他們心中不安寧了。

    不用說,這些戒備的措施沒讓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知道,因為爵士不願讓她們擔心。

    這種戒備自然必要,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出大亂子。而且也不只哥利納帆一行人顧慮到這一點,一些城市居民和牧畜站上的「坐地人」也時刻提防流手偷襲。天一晚,家家閉戶,狗拴在院子裡,稍有動靜便狂吠起來。牧人們傍晚集合牛羊群時,沒有一個不佩帶槍的。這種戒備並不過分,那件血案的發生,使人們不得不如此。甚至有些平時開窗睡覺的平民,一旦夜幕降臨,便把門窗緊閉了。

    就是地方當局也很小心謹慎,許多憲兵隊被派往鄉下,特別要保護郵車。以前郵車在大路上奔馳,儘管放心。就在這一天,爵士一行人穿過公路時,看到一輛郵車急馳而過,後面揚起大片灰塵。雖然和閃電一般,一晃而過,可爵士還是看見車子上坐著警察,馬槍閃閃發光。當年黃金熱的時候,歐洲的社會渣滓都被傾瀉到澳大利亞大陸上來,現在這種戒備的情況彷彿又回到了那種混亂的時代了。

    走過基莫公路一公里之後,牛車鑽進一片桉樹叢林。這片叢林大得跨好幾個經緯度,旅客們鑽這種叢林,自百奴衣角出發以來,還是第一次。

    大家看到這些60米高,臃腫的樹皮有15厘米厚的大桉樹,不禁發出嘖嘖的讚歎聲。樹桿很粗,約有6米,上面還流著有香味的樹脂,它一直挺到離地45米的高度。在這個高度下,沒有枝杈和隨便生出的芽櫱,甚至沒有一個疙瘩破壞這些樹桿的側影,就是木匠用刨子也難刮這麼光淨。

    這些大樹,一連就是幾百棵,和排柱一樣,粗細均勻。柱頂到了極高的高度才開始分杈,但枝杈左右對稱,枝頭都是互生葉。葉子裡垂下一朵朵大花,花托好像覆蓋著的孟缽。

    在樹林中,空氣自然對流,吹起來的風把土地上的潮氣吸收盡了。樹和樹間,是等間距,空隙也不小,牛群、馬群可以通行無阻。這片桉樹林不像原始森林一樣,樹枝密集,荊棘橫生,甚至有許多倒下的樹幹,到處是糾纏不清的籐條,開發的人要進去,非得用火、用刀不可。而這一行人所踏的地面是淺草平鋪,樹頂翠綠,在地與天之間是疏疏落落的「撐天柱」,一眼望不到盡頭。樹蔭不算多,因此也不涼爽,但是林子裡有一種特殊光亮,就彷彿隔了層輕紗透過來的。樹影很規則,地面上的閃光也很明晰。這一切構成了一種仙境,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澳大利亞的森林和歐洲大陸上的森林就是不一樣,土人把這種樹叫「塔拉」,屬於種類繁多的桃金娘科——澳大利亞植物界代表。

    在這翠色的蒼穹下,樹蔭之所以不密,暗影之所以不深,是由於葉子生長得出奇的緣故。沒有一片葉子是平面向著太陽的,都是刀口式的葉邊側身向著太陽。眼睛迎著太陽光望去,只能看到奇特的樹葉側面。所以,太陽光線透過葉叢能達到地面,就和透過百葉窗子一樣。

    大家注意到這一點,都感到稀奇。當然,只有地理學家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他立刻回答說:

    「這裡使我奇怪的倒不是樹葉子的離奇,大自然造物,自有道理。而植物學家命名就莫名其妙了,他們把這種樹叫『有加利』。」

    「『有加利』是什麼意思?」瑪麗小姐問。

    「這是桉樹的學名,來自來於希臘文,原意是『有庇蔭之利』。那些植物學家故意拿希臘文騙人,叫人不易發現這個錯誤,其實很明顯地『有加利』樹毫無庇蔭之利。」

    「先生,這一點我們都同意,不用說了,」爵士說道,「請你快告訴我們葉子為什麼這麼長吧。」

    「由於地理學和植物學的原因,」地理學家解釋道,「你們一定看出,這一帶空氣乾燥,降雨量又少,土壤曬乾了,樹木體內的汁液也不會太多。為了生存下去,它們就得設法避開陽光,保衛自己,防止蒸發過勝。所以,它們側面對著太陽,不讓正面曬著。沒有比樹葉子再聰明的了。」

    「也沒有比這些樹葉再自私的了!」麥克那布斯反駁說,「這些葉子只顧自己,也不替行人考慮一下。」

    人人都贊成少校的說法,只有巴加內爾不贊成,他抹著額上的汗珠,卻還認為在沒有陰涼的樹林走路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機會。儘管如此,桉樹葉子這樣的生長,畢竟得不到人們的好感。如果穿過這片林子需很長時間,烈日當空,毫無庇蔭,行人自然難以吃消。

    牛車在這無邊無際的桉樹林中挪動著,沒有碰到一隻野獸,一個土人。只有樹上的幾隻鸚鵡與他們為伴,在枝頭為他們唱進行曲。有時一群鸚哥穿過遠處的樹隙,五色斑斕地一閃而過。總之,在這座其大無比的翠色廟宇中,到處是死一樣的沉寂,只有馬蹄聲,輕輕的人語聲,轔轔的車輪聲和艾爾通趕牛的喝吆聲攪著這片無邊的幽靜。

    天色已晚,爵士一行人就在幾棵被火燒過不久的桉樹下支篷宿營。這幾棵桉樹象工廠裡的大煙囪,樹幹被火已燒空,從腳一直通到樹頂,外面只剩一層樹皮,而樹還仍然活著。雖然如此,「坐地人」和土人這種燒樹的壞習慣終久會毀滅這片森林的。奧比爾得地理學家的建議,就在一棵空心樹幹裡生火做飯了。剛點了一點火,火苗就往上竄,煙一直衝到樹頂的葉叢中。夜裡由艾爾通、穆拉地、威爾遜和船長輪流值班,直守到日出的時候。

    1月3日,人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漫長的路徑,好像永遠走不完。然而,傍晚時分,樹叢漸漸稀疏了,再走幾公里,在小片平原上出現了一族整齊的房屋。

    「是塞木爾!」地理學家叫,「一過這個小鎮,我們就出維多利亞省的邊境了。」

    「地位顯赫嗎?」夫人問。

    「只不過是個簡單的村子,正在變成一個市鎮。」

    「我們可以在那裡找個像樣的旅館嗎?」爵士問。

    「我想沒問題。」

    「那麼,我們快去吧,我們要讓女客們今晚住得舒服些,我想,她們不會反對吧?」

    「當然不會,我和瑪麗都喜歡。但有個條件,不要離路線太遠,免得耽誤了行程。」

    「一點也不遠。我們也疲乏了,該休息一下,而且,我們明天天一亮便啟程。」爵士說。

    晚上9點鐘,月亮已從東方升起,透過一片霧氣,傾射出萬丈光芒。天漸漸黑下來。全隊人馬走在塞木爾鎮的馬路上,巴加內爾在前面領路,他好像對未見過面的東西都很熟悉。這或許是他的本能,他一直領大伙到了康倍爾旅館。

    牛馬和車子安排下來,旅客們被領到相當舒適的房間裡歇息。

    10點鐘,大家吃晚飯,奧比爾以總管家的身份對晚飯檢查一番。地理學家和小羅伯爾已去鎮上跑了一趟了。他們只三言兩語說了一下夜遊的印象。實際上他們並沒看到多少東西。

    然而,如果一個細心的人,一定會注意到塞爾木街上有某種程度的騷動:一簇一簇的人群不知在談論什麼,你一言,我兩語,顯得緊張不安,有人在高聲讀著當天的報紙,並加以推敲、討論。這種跡象,沒有逃脫少校的眼睛。他跑得不遠,甚至沒出旅館大門時,便覺得街上的氣氛不對頭。他和那健談的旅館經理狄克遜談了十分鐘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但是他一聲不響。等吃完晚飯,兩位女客回房休息了,他留下其他人,說:

    「大家知道康登橋血案的兇手了。」

    「抓到了嗎?」艾爾通趕忙問。

    「沒有。」少校說,並沒有顯出那水手長焦急的情緒。

    「太可惜了!」艾爾通又補充了一句。

    「那麼,那血案是誰作的呢?」爵士接著問。

    「你看報紙好了,」少校說著,遞給哥利納帆一張報紙,是昨天的澳大利亞新西蘭日報。你看了日報就知道那警官猜得不錯。」

    哥利納帆於是高聲讀著下面的新聞:

    1866年1月2日,悉尼消息——大家還記得,12月29日夜間,在康登橋上曾發生一起特大鐵路事故。火車11點45分過呂頓河時,康登橋居然是開著的。

    失事的搜劫以及距康登橋半公里守橋員屍體的發現,證明了這慘案是由一個罪惡的預謀造成的!

    果然,據調查結果得知,6個月前西澳伯斯的拘留營準備將一批流犯移送諾福克島,途中這批流犯逃脫。康登橋慘案是他們所為。

    這批流犯共29人,為首的叫彭-覺斯,他是最狡猾的匪徒,在幾個月前,不知乘什麼船到達澳大利亞,雖然官廳通緝他,卻一直未抓獲。

    希望城市居民、鄉野移民及牧民們各自提防,並協助輯捕,將有關消息隨時報告本殖民地總監!

    殖民總監米徹爾

    爵士讀完這個通告後,少校轉向地理學家,對他說:

    「巴加內爾,這次相信了吧,澳大利亞可能有流犯。」「越獄流犯,自然難免,」巴加內爾辨解說,「但正式收容的流犯的確沒有呀!」

    「無論如何,這裡有了流犯已成為事實,」爵士發表意見,「不過,我想,不一定有了流犯,就得改變我們的旅行計劃,你說是吧,船長先生?」

    船長沒有立刻回答。一方面他怕中止旅行會使格蘭特姐弟難過;另一方面又怕繼續前行會出差錯。所以他猶豫不決。

    「如果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不和我們在一起的話,我倒不在乎這些亡命之徒。」

    爵士聽懂這話的含義,接著說:

    「當然我們不是說不去找格蘭特船長了。不過,因為與女客們同行,不太方便,我們先到墨爾本,回到鄧肯號上,然後再乘船去東海岸尋訪失蹤船員的蹤跡也許穩當些。你的意思呢,少校?」

    「我在發表意見之前,想聽聽艾爾通的看法。」

    水手長被指點發言,只好從命了。

    「我想,」他說,「我們距墨爾本320里,如果有危險的話,向東和向南一樣。兩條路上都是人跡罕至,一片荒涼。而且,我不相信30來個強人,我們這群手中有武器的男子漢就對付不了。因此,要是我,除非有更好的計劃,否則繼續前行。」「說得對,艾爾通,」地理學家附合說,「我們繼續前進,或許能找到格蘭特船長的影子。若是轉過頭來向南,我們就背離格蘭特的蹤跡,越走越遠了。再說,一批伯斯來的逃犯,有勇氣的人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的。」

    這樣一說,不變的原定計劃舉行表決,全場無異議通過了。

    「我還有一點建議,爵士,」艾爾通又說。

    「說吧!」

    「派人送個命令給鄧肯號,叫它開到東海岸是不是可以?」「恐怕不合適吧,」船長回答,「我們到了吐福灣,再發命令也不遲。要是發早,萬一出現意外迫使我們回墨爾本,我們會後悔找不到鄧肯號了。而且,船壞得不輕,此時也修不好。由於種種原因,我們等等再發命令為好。」

    「也好,」艾爾通回答,他並未堅持他的意見。

    第二天,旅行隊離開塞爾木鎮。大家全副武裝起來,準備應付外來事故。半小時後,大家又進了向東延伸著的桉樹林。哥利納帆寧願在曠野裡旅行,因為曠野比樹叢中好,強盜不易隱藏埋伏。但是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老牛拉破車」,只好在單調的林中小路上走了。晚上,沿安格爾塞區北境走了一程之後,牛車就過了東經146度線。大家就在墨累縣邊境上宿了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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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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