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後的努力 文 / 儒勒·凡爾納
大木筏--第十五章最後的努力
第十五章最後的努力
然而,並不只是法官一個人白費力氣。貝尼托、馬諾埃爾、米娜幾個人也聚在一起試圖揭開這份文件的秘密,至於弗拉戈索,受了麗娜的幫助,也不願意袖手旁觀;可任他們傷透腦筋,也是毫無成效,總是找不出那個數目來!
「找到它,弗拉戈索!」混血姑娘不停地對他重複說:「找到它!」
「我會找到的!」弗拉戈索回答。
可他還是沒有找到。
但是,這裡應該說明一下,弗拉戈索有一個想法,打算實行一個計劃,可他不願意說出來,甚至對麗娜也保密,這計劃在他的腦子裡縈繞,揮之不去:他要去找森林隊長所屬的衛隊,找出到底是誰寫了這份密碼文字,承認自己是蒂如卡謀殺案的兇手。這支衛隊活動的區域是亞馬遜省的一部分,幾年前弗拉戈索就是在那兒遇見過這支衛隊,它所屬的轄區離馬納奧並不太遠。順流而下,只需五十多英里就可以到達河右岸支流瑪德拉河河口附近,在那兒可能會遇見「森林衛隊』的長官,托雷斯曾經是他的同夥。兩天之內,最多三天,弗拉戈索就能跟壞蛋托雷斯的老同事們聯繫上了。
「對,也許,我可以這麼辦,」他反覆盤算著,「可是然後呢?就算我成功了,又會有什麼結果呢?如果能確認托雷斯的一個同伴最近死了,就能夠證明這人是兇手嗎?能證明是他把一份文件交給托雷斯,裡面招供了自己的罪行,為喬阿姆-達哥斯塔洗清罪名嗎?最後能算出那個數目嗎?不能!只有兩個人知道那數目!兇手和托雷斯!可他們倆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弗拉戈索這樣前思後想著。他的計劃不會有任何結果,這一點再明顯不過了。可這念頭還是佔了上風。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動著他動身,儘管他甚至沒有把握找得到瑪德拉衛隊!因為,衛隊可能會到省內其他地方去打獵,要找到隊伍,弗拉戈索得花更多的時間,而他能支支配的時間卻很有限!再說,即使找到了,文怎樣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8月29日,日出以前,弗拉戈索一個人也沒告訴,就悄悄地離開了大木筏,來到了馬納奧,那兒有很多小船每天沿亞馬遜河順流而下,他上了其中的一條小船。
大家在船上一直不見弗拉戈索,他一整天裡都沒露面,讓人很是吃驚。無論是誰,甚至連混血姑娘,也無法解釋這麼一個忠實的僕人怎麼會在這樣緊要的關頭不見了蹤影。
有人甚至尋思——不是沒有道理——這個可憐的小伙子可能覺得全怪自己在邊境上遇到托雷斯,把他引到大木筏上來,莫非他因此傷心欲絕尋了什麼短見不成?
可如果弗拉戈索這樣自責的話,貝尼托又該怎麼說呢?第一次,在伊基托斯,是他帶托雷斯去過農莊的。第二次,在塔巴亭加,他還領托雷斯乘大木筏一起走呢。第三次,他跟托雷斯決鬥,把他殺了,結果把唯一有利於死刑犯的證據給毀了!
貝尼托把一切都歸罪於自己,父親的被捕,以及由此可能產生的種種可怕的後果!
因為要是托雷斯還活著,貝尼托不就可以說,這個兵匪出於種種考慮,或是大發善心,或是為了謀利,他最後終會把文件交出來。既然托雷斯與本案毫無瓜葛,只要出高價,還怕他不開口嗎?這樣一來,大家苦苦尋找的這份文件不就可以交給法官過目了嗎?是的!事情也許會是這樣的!……但是唯一可能提供證據的人卻死在了貝尼托的手裡。
可憐的年輕人向他的母親,向馬諾埃爾、還有他自己反覆叨念的正是這事!他的良心告訴他應該對這慘重的後果負責。
然而,勇敢的雅基塔在丈夫和兒子面前一直未亂方寸,所有規定的探監時間裡,她都一直呆在丈夫身邊,而他的兒子又是如此地傷心欲絕,叫人擔心他會做出傻事來。
在她身上,我們又重新找回了馬加拉埃斯無畏的女兒,她不愧是伊基托斯莊園主的伴侶。
另外,喬阿姆-達哥斯塔的態度也支撐著她經受住這場考驗。這是一個善良的男人,嚴肅的清教徒,簡樸的勞動者,他奮鬥一生,一刻也沒有表現出軟弱。
裡貝羅法官對他的無辜深信不疑,法官的去世對他是一個最可怕的打擊,可他並沒有被擊垮。難道不是靠他以前的辯護律師的幫助,他才有希望昭雪冤屈嗎?他只把托雷斯介入此案看成是微不足道的因素。此外,他決定離開伊基托斯重返本國法庭時,根本不知道有這份文件。他帶來的全部憑證只是道義上的證據。無論是在他被捕之前或被捕之後,在案件的審理過程中出現的任何物證,他當然不會忽視,但是如果在令人遺憾的情況下失去這份物證,他的處境依然沒變,一如在穿過巴西國境線時的境況,當時,他說過:「這就是我的過去,這就是我的現在,這就是我帶給你們的勤勞、忠實、正直的一生!你們的第一次判決不公正!流亡了二十三年之後,我來了!我在這兒!請審判我吧!」
所以,托雷斯死了,在他身上找到的文件又讀不懂,這一切在喬阿姆-達哥斯塔的身上產生的影響遠沒有在他的孩子、朋友們、僕人們感受到的那般強烈。
「我相信我是無罪的,」他反覆對雅基塔說,「就像我相信上帝一樣!如果上帝覺得我的生命對我的親人,朋友們還有用,還需要一個奇跡來拯救它,上帝是會這樣做的,如若不然,我就死定了!只有他才是法官!」
隨著時間的推移,馬納奧城的居民們越發地群情激昂,人們以罕見的熱情談論著此事。所有神秘的東西都能引起公眾的關注,在這裡唯一的話題便是那份文件。到了第四天傍晚,已經沒人再懷疑裡面寫著證明死刑犯人無罪的證據了。
而且必須說明,甚至已經發動了所有人來破譯這份難懂的文件。確實,《巴拉日報》把文件複印刊登出來,而且在馬納奧居民的要求下,發了大量的手抄件,他們不肯放過任何揭開秘密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一種僥倖,大家說,這僥倖有時也是天意的別名。
此外,還懸賞一百貢度斯,誰要是能把這個至今仍未找到的數目字找出來,讀懂文件,誰就能得到這筆財富。因此各個階層的人們都不吃、不喝、不睡,埋頭鑽研這份難懂的文件。
然而,做到這時,也都是無用功,可能連世上最聰明的分析家也只能白費力氣。
另外,居民們還接到通知,一俟找到答案,應立刻送到聖子路法官府邸告知雅裡蓋茨法官,不得延誤;可是到了8月29日晚上,還不見任何動靜,也許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動靜吧!
事實上,在研究這道令人頭疼的難題的所有人當中,雅裡蓋茨法官是最值得同情的人之一。經過一連串自然而然的推理,他現在也同意一般的看法,認為文件與蒂如卡一案有關,是兇手親筆所寫,並且可以為喬阿姆-達哥斯塔洗清罪名。所以他只能更加發奮去尋找線索。引導他的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藝術而藝術了,而是對於一個受了冤獄的人的一種正義感和同情心。如果人腦在思考的過程中果真要消耗某種有機磷的話,那麼法官已經不知消耗了多少千克有機磷來調動他的「感覺中樞」了,但是,歸根結底,卻一無所獲,一無所獲!
可雅裡蓋茨法官還不想放手不幹。如果現在只能碰運氣的話,他希望這運氣能來幫他的忙!他想通過各種可能和不可能的辦法誤打誤撞!這在他身上已經變成了一種癡癲,一種瘋狂,而糟糕的是,這只是一種束手無策的瘋狂!
這一天傍晚,他試了無數不同的數字——總是隨意選用的數目字——可仍然理不出頭緒來!唉!如果有時間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去,把10個數字能組成的上百萬組合一一試遍!他會為此耗盡畢生的心血,甚至可能不到一年就會發瘋!發瘋!唉!難道他還沒病嗎?
於是,他想到這文件可能應該反過來看。所以,他把文件翻過來,對著燈光,這樣再看。
沒用!他想出來的那些數,用這種新辦法來算,也是一樣毫無結果!
也許應該把文件倒過來看,從最末一個字母始到第一個字母結束,重寫一遍——也許寫文件的人這樣做想讓文件變得更加難懂。
沒用!這種新的組合只得出一串完全莫名其妙的字母!
晚上八點鐘,雅裡蓋茨法官雙手掩面,精神和肉體都疲憊不堪,精疲力竭,他再也沒有力氣動彈,說話,思考,思想也無法連貫了!
突然,門外一聲響動。幾乎與此同時,雖然他有禁令在先,房門卻突然洞開。
貝尼托和馬諾埃爾出現在他的面前,貝尼托的樣子讓人觸目驚心,馬諾埃爾攙著他,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已經站也站不住了。
法官驚跳起來:
「怎麼了,先生們,你們找我什麼事?」他問道。
「數字!……數字!……」貝尼托痛苦得簡直要發瘋,他叫著,「文件的數字!……」
「這麼說你們找到了?」雅裡蓋茨法官忙問。
「沒有,先生,」馬諾埃爾回答,「那您呢?……」
「沒有!……沒有!」
「沒有!」貝尼托大叫。
貝尼托徹底絕望了,他從腰間拔出武器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法官和馬諾埃爾撲過去,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武器奪下來。
「貝尼托,」雅裡蓋茨法官盡量恢復平靜的聲音,說道,「既然現在您父親已經難免要代人受過,您可是有比自殺更有用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貝尼托問道。
「您應該設法搭救他!」
「怎麼救?……」
「這要由您自己去猜嘍,」法官回答,「不該由我來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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