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的鮮血染紅了雪疆 文 / 佚名
半夜時分,偵察分隊在夜幕的掩護下,無聲無息地向珍室島開進。空曠的原始森林裡寂寞無聲,月光透過挺拔的樹梢瀉到林間,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團團晃動的亮影,密林中一切都變得灰濛濛的,從遠處傳來一陣陣低沉的狗叫聲……
陳紹光在前面帶路,這一帶的地形,偵察兵們都已經很熟悉」了,所以走得很快,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只聽到卡卡地踏雪聲和呼哧呼哧地喘氣聲。
馬科長和曹副參謀長主在隊伍的後面,通訊員小馬跑過來報告:「尖刀班已經作好登島準備。」
「先停一下,再檢查一下武器裝備。」馬科長命令道。
偵察分隊在島邊停了下來,這次執行任務,母個偵察兵除了武器之外,還帶了一小包餅乾,一兩散裝的老白干,一包止咳藥片。
「把止咳藥吃了,喝一小口白酒,暖和一下,準備上島。」通訊員把指揮組的命令傳了下去。
儘管氣溫是零下30度,但大家心裡都熱呼呼的,不少同志沒有喝酒,只是吃了止咳藥片。
一切準備好了,偵察分隊悄悄進入了珍寶島的西端。
偵察兵進入了潛伏地點之後,挖了雪坑,上面擋上白褥單,每人又做了幾個雪球,發現有人睡覺,便用雪球砸。
大約到了3月2日早上六點多鐘,從蘇聯下米海洛夫卡方向駛來了一輛軍用吉普車,一直開到了靠近中國珍主島的南端,吱地一聲停住了。
馬科長小聲地說道:「不要動,無論出什麼情況,都不准暴露目標。」
從車上下來兩個蘇聯軍官,其中一個像是楊辛中校,幾個人站在車邊上沒有動,朝著珍寶島指手劃腳說了起來,邊說好像還邊商量著什麼,過了一會幾個人又爭論起來,聲音越來越高。
馬科長向曹副參謀長遞了一個眼色,兩人心裡都一陣陣緊張起來。
這時正在爭論的兩名蘇聯軍官,突然朝珍寶島走了過來,走得很急,一邊走,一邊用手比劃著。
「媽的,今天要壞菜了,搞不好全完了。」馬科長心裡一個勁地打鼓。
兩個蘇聯軍官越走越近,偵察兵們都往指揮組這邊張望,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馬科長輕輕地擺手示意要沉著,千萬不能亂動。
遠處一名蘇聯軍官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這兩名軍官應了一聲,停住了腳步,又說了幾句話,便轉身往回走去,回到島邊,上了小車,小車一加油門,開走了。
這時馬科長才感覺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們今天想搞什麼名堂?」曹副參謀長問馬科長。
「我看他們也是有一定的準備,是想長期霸佔咱們珍室島吧,不管怎麼說,要有充分的準備。」
曹副參謀長點了點頭,不吭聲了。
這時金參謀看了看表說:「時間差不多了。」正說著,只見孫玉國和周登國帶著巡邏隊上島了。孫王國帶著第一小組走在前面,排長武永高和周登國帝第二小組走在後面。
對面傳來了一陣轟鳴聲,從蘇聯境內下米海洛夫卡和庫列比亞克依內兩個邊防站,開出來兩輛裝甲車,一輛軍用卡車和一輛指揮車。車速很快,向珍寶島急駛而來。卡車上蘇軍士兵頭戴鋼盔,荷槍實彈,他們搶先趕到了珍寶島的東測,擋住了中國邊防巡邏分隊的去路。
蘇聯士兵從車上跳下來70人,手裡全都平端著槍,沒有一個拿大棒子的,而且一下車就擺開了戰鬥隊形。
孫玉國一看心裡便明白了八九分,他提醒大家:「要注意,敵人今天有準備,來勢洶洶,很可能要挑起事端,要作好自衛還擊的準備。」
這時一股蘇聯邊防軍繞到中國邊防部隊的左側,另一小隊也在快速向右側運動,他們的意圖很明顯,想從三面包圍中國邊防部隊。
不能讓敵人的陰謀得逞,孫玉國一邊向蘇聯邊防部隊發出警告,一邊命令中國邊防部隊,向島西撤去。
中國邊防部隊一再忍讓後退,蘇聯邊防部隊卻緊追不捨,約有二十多人,持槍緊逼過來,這時中國邊防部隊已經退到了島邊,再也無路可退了。
孫玉國看到蘇聯邊防部隊的士兵,一齊端起了衝鋒鎗,他知道敵人可能要開槍了,指揮手高喊一聲:「提高警惕,保衛祖國!」這是發出的準備還擊的暗號。
中國邊防部隊剛剛散開,蘇聯邊防部隊首先開槍了,噠……噠……一排子彈飛了過來,隨著槍聲,中國邊防部隊6名戰士倒下了……
孫玉國臨危不懼,再次向蘇聯邊防部隊,提出嚴重警告。
蘇聯邊防部隊不顧中國邊防部隊的警告,又一次向中國邊防部隊開槍射擊。
馬科長一看如果再不還擊,孫玉國帶的小隊,怕是一個人也回不來了,便果斷地發出了還擊的命令,參謀金泰龍用手槍朝天鳴槍發出了還擊的信號。
立刻,偵察分隊和巡邏分隊同時開火了,兩邊的槍聲響成一團。正在這時,只聽島的另一側,中國邊防部隊第二小組巡邏的方向,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
「那邊也打起來了,沒準又是他們先開的槍。」馬科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要是他們先開槍,咱們的人就吃大虧了。」曹副參謀長憋著一口氣。
馬憲則橫下了一條心,咬了咬牙說:「先別管那邊了,這邊無論如何不能再吃虧了。」
「對,眼前的敵人,讓他們有來無回。」
「給他包餃子,一個也甭想回去。」金泰龍話音未落,副連長王連容帶頭衝了上去,幾個戰士緊跟在他後面,他衝過一片小樹林時,敵人發現了他們,機槍吼叫著向他們掃射過來,王慶容又向前衝了幾步,只覺眼前一黑,跌倒了,他用力一挺身子,又站了起來,沖了兩步又跌倒了,他趴在地上,吃力地對戰士們說:「同志們,人在珍寶島在,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勝利!」
這時,冰面上傳來了隆隆的啊聲,一輛蘇軍裝甲車,發瘋一般從島的東面駛了過來,噠噠……裝甲車上的機槍發出一陣陣吼叫,幾分鐘之後便駛上了中國一側北面的江汊,裝甲車邊開邊打,一直駛到了中國邊防部隊的身後。
「火箭筒,快打火箭筒!」馬科長喊了起來。
因為,當時偵察連沒有裝備火箭筒,火箭筒手是從步兵分隊調來的,看著裝甲車上來了,舉起火箭筒就打,一連打了兩發也沒有擊中,主要是提前量掌握不準,裝甲車開得又很快,不是打到了前面,就是落到了後面……
馬科長趴到火箭筒手身邊,這時蘇軍的裝甲車又衝過來了,火箭筒手跟著裝甲車瞄來瞄去,一扣扳機,火箭彈飛了出去,火箭筒後面噴出的火,把馬科長的棉褲燒了個大窟窿……
儘管幾發火箭彈都沒有擊中蘇軍裝甲車,但是裝甲車裡的蘇軍,看到了中國邊防部隊的火箭筒手衝了上來,而且越來越近,便膽戰心驚起來,掉頭朝回跑去。
一看蘇軍裝甲車嚇跑了,中國邊防部隊抓住戰機馬上反擊。
陳紹光很快帶著尖刀班衝到了敵人的後面,他們趴在一道上坎下,做好了射擊的準備,一股被打散了的蘇聯士兵退了下來,一個個低著頭只顧一個勁地往回跑,冷不防撞到了中國邊防部隊的槍口上了。陳紹光一聲令下,一排子彈飛了過去,蘇聯士兵倒了好幾個,活著的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動了。這時從陳紹光的身後傳來一陣機槍的吼叫聲,一排子彈從他的頭頂飛了過去,他回頭一看,在幾百米遠的樹林後面,有幾隻蘇軍閃光的鋼盔在動,一團團火舌就是從那兒噴出來的,看來敵人是想把我們包在中間,他一揮手,帶著幾個戰士向敵人衝去,敵人的子彈颼颼地飛了過來……如疾雨一般。
「副連長,你身上冒煙了!」戰士小李叫了起來。陳紹光摘下帽子一看,帽子上打了兩個洞,燒得黑乎乎的,他用雪一搓,朝頭上一戴,又向前衝去。離敵人只有一百多米遠了,敵人的兩廷機槍交叉火力,封鎖了前進的道路,陳紹光衝到一棵大樹後面,剛要射擊,忽然身子一歪跌倒了,他低頭一看,胸部和左臂都負了傷,鮮血直流,戰士小李衝了上來要給他包紮,他推開小李,一隻手端起衝鋒鎗向敵人的機槍打出了一梭子子彈,敵人的機槍不響了。
小李興奮地叫了起來:「副連長,敵人的機槍啞吧了!」他沒有聽到副連長的回答,回頭一看,副連長躺在雪地上,他的腰部又受了重傷,他吃力地揮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要管我,消滅敵人要緊,小李把陳紹光扶到一棵小樹下面,讓他半躺在樹桿旁,為他包紮起來,戰士們都圍了過來,陳紹光吃力地解開身上的子彈袋,對他身邊的戰士小李說:「拿去,打……打敵人……」在他說話的時候,血順著傷口滲了出來,染紅了他身下的雪地。
當入侵的蘇聯邊防部隊突然開槍的時候,於慶陽身邊的幾名戰友,在槍聲中倒下了。於慶陽被激怒了,他端起衝鋒鎗朝敵人衝了過去,蘇聯入侵者亂作一團,幾名士兵跟在一名軍官的後面向回逃竄,於慶陽緊追兩步,跳到一道上坎的後面,猛扣扳機,打出一串點射,5個敵人在槍聲中倒下了。於慶陽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又向前面爬了幾步,他看到小樹林的後面,有一挺機槍正在向這邊射擊,子彈打得樹枝嘩嘩作響,戰士們被機槍火力壓得抬不起頭來,過了一會,敵人的機槍停了,於慶陽抬頭一看,敵人的機槍手正在更換彈夾,他抓住這個有利時機,縱身躍起,噠噠……一梭子子彈打了出去,敵人的機槍手身子一歪,栽倒在舀地上,那一挺機槍在那兒不響了。於慶陽兩眼緊盯著那挺機槍,應該把它繳獲過來,它是蘇聯邊防部隊入侵中國的罪證,於慶陽朝機槍衝了過去。就在這時,從他的側面飛來一串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他一頭撲倒在雪地上。
「於慶陽,於慶陽……」衛生員邊喊邊跑了過來,他把於慶陽拉到一邊,查看他的傷口,發現子彈從右邊太陽穴進去,從後腦穿了出來,腦漿和血水不浙地向外淌,於慶陽已經昏迷過去。
衛生員立刻把他抱在懷裡,拿出繃帶為他包紮起來,於慶陽的嘴唇顫動了一下,衛生員知道他是想說什麼,急忙將耳朵貼到他的嘴邊,他聽到於慶陽微弱而剛強的聲音:「我……還……要……」
衛生員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脈博,幾乎已經沒有跳動的感覺了,他伸手拿過於慶陽的衝鋒鎗,只見上面沾滿了英雄的鮮血。
噠噠……噠噠……前面不遠的小樹林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槍聲,於慶陽被這槍聲震醒了,他用力睜開了眼睛,推開衛生員的手,一把抓起衝鋒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如一尊巍然屹立的鐵塔,周圍的戰士都驚呆了,只見他用右手,「刷」一下撕掉了頭上的繃帶,端起衝鋒鎗向敵人衝去:一步、二步、三步……他向前一連沖了六步,手中的衝鋒鎗吼叫著,子彈朝敵人飛去……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當他倒下去的時候,仍然保持著衝鋒的姿勢。
排長於洪東看到於慶陽犧牲了,高喊了一聲:「為於慶陽同志報仇,衝啊!」全排同志跟著他衝了上去,他發現從林中有兩個敵人倉惶奔逃,便叫班長孫寶山去堵住敵人的退路,自己帶三個戰士追了過去,突然,叢林中射來一排子彈,干洪東發現有個敵人趴在雪地裡,向這邊射擊,他一槍就報銷了那個敵人,戰士小周在一邊著急地說:「排長,你看那兩個敵人要溜掉了。」
於洪東不慌不忙:「我就不信,這兩傢伙比狍子跑得還快。」說著舉槍,叭叭兩槍,遠處那兩個敵人應聲倒下。
馬科長來到陳紹光身邊看了一下他的傷勢,對曹副參謀長說:
「老曹,我看打得差不多了,王副連長犧牲了,陳紹光的傷也不輕,咱們向上衝一下,就往下撤吧?」
「好,就這麼辦。」曹副參謀長同意了馬科長的意見。
中國邊防部隊發起了衝擊,蘇聯邊防部隊面對中國邊防部隊的猛烈衝鋒,開始向後撤退,一直退回到主航道的江面上,爾後登上裝甲車開始向蘇聯境內後撤。
馬憲則命令金泰龍:「發信號,往下撤,動作要快!」
金泰龍發出了撤出戰鬥的信號,戰士們紛紛跑了過來,班長石榮庭繳獲了一架照相機,孫寶山和戰士周錫金各自繳獲了蘇軍5支衝鋒鎗。
排長武永高和班長周登國,帶領的第二小組也撤了下來,除周登國腰部受傷外,再沒有多大的損失,大家一下於把他們圍了起來,爭著詢問第二小組的情況。
當時,蘇聯邊防軍伊萬上尉,堵住了他們巡邏的去路,排長武永高迎上前去,大聲抗議道:「這是中國的領土,你們已經越境了,必須立刻退回去!」
伊萬上尉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盯著武永高看了半天,二話沒說,抬手就打了武排長一拳,爾後擺出一副要掏槍的架勢,武排長這時侯注意到,蘇聯邊防軍都沒有拿棒子,而是頭戴鋼盔,荷槍實彈,他們要幹什麼,是不是要把入侵升級?今天的情況不比往常。
為了防止衝突擴大,中國邊防部隊採取了克制態度,主動避開伊萬一伙,伊萬一看中國邊防巡邏隊走開,便一揮手帶著他手下的人追了過來。中國邊防部隊快走,伊萬一伙就緊追,中國邊防部隊慢走,他們就又推又打。這時已進入中國江面二百多米了。中國邊防部隊不再退讓,雙方在冰面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突然,從珍寶島的中間傳來了一陣槍聲,噠噠……噠……這槍聲清脆震耳,接著便是一陣短暫的平靜,雙方一下子全愣住了,誰也搞不清楚,那邊是哪一方先開的槍。這時空中傳來了中國邊防部隊第一巡邏小組的喊聲,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大清楚,但是聲調激昂嚴厲,周登國明白了,這是中國邊防部隊在抗議蘇聯邊防軍首先開槍,打死打傷中國邊防戰士。
也就是在這時候,伊萬上尉歪著頭,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臉上露出一絲獰笑,眼睛在中國邊防部隊身上掃來掃去,手卻愉偷地去掏槍……這一切都被周登國看到了,他立刻端起了衝鋒鎗,伊萬的手槍掏出來了,他正要扣動扳機,只聽「嘩」地一聲,周登國把子彈推上了膛,噠噠噠……他搶在伊萬上尉之前開火了,當場把伊萬打倒了,其它的蘇軍士兵愣住了,有往回跑的,有原地臥倒的。這時,中國邊防部隊一齊開火了,一舉殲滅了伊萬帶領的7人小組。
中國邊防部隊沿著珍寶島邊上的樹林往下撤,不遠處不時地傳來蘇聯邊防部隊發射的槍炮聲。前面幾個戰士,用樹枝搭成擔架抬著陳紹光,陳紹光一直昏迷不醒,後面的十幾個戰士背著烈士的遺體。積雪很深,一步一個雪坑,走到急造公路的邊上,大家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馬憲則下達了原地休息的命令,戰士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望著犧牲的戰友,勝利的喜悅驟然消失了。每個人都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有的人一邊低著頭啃餅乾,一邊吃著雪。
等了一會,縣反修辦的擔架隊還沒有上來,馬科長心急如焚,不能再等了,再延誤一會傷員就沒救了,這時,有人喊道:「軍醫來了,軍醫來了!」
大家如同見了救星,一下子圍了上來,軍醫來到陳紹光跟前,檢查他的傷勢。
「還看什麼,還不趕快搶救。」周圍的人都叫了起來。
軍醫在喊叫聲中也懵了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快打強心針,打強心針……」眾人又叫喊道。
軍醫急急忙忙地找出了強心針,一看已經凍得梆梆硬,如同冰棍一般,軍醫急出了一頭汗,拿著針管團團圍,大伙急得直跺腳。
「你們這些醫生,是幹什麼吃的!」「人要是死了,你們要負責!」
陳紹光在大家的叫喊聲中,微微睜開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意思是告訴大家,我不行了,不要責怪軍醫。
有人哇地一聲哭了,緊接著是一陣哭聲。
馬科長火了:「哭,哭能把人哭活,都哭!」但是,他自己的淚水也流了下來。於是哭聲變成一片抽泣聲……
遠處傳來一陣隆隆的炮聲,周圍不時有炮彈的爆炸聲。這是蘇聯邊防軍向中國境內炮擊,這預示著更大的戰鬥還在後面。
1969年3月2日,由蘇聯邊防部隊挑起的這場邊境武裝衝突,使中蘇關係嚴重惡化,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兩國邊防部隊已進入實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