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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62章 文 / 殺豬刀的溫柔

    外邊熱鬧得很,張小碗也是真鐵了心裝死,尚書府門關得緊緊的,汪府那邊她也差人送了話,說她病著要靜養,有事待她痊癒再來稟報。

    汪余氏不是個蠢的,她跟張小碗處事這些年,自信也多少知曉一些張小碗的脾性,也知只要安安份份,規規矩矩地做事,事後,她斷不然少了你的好處。

    這下,眼看著張小碗是不想管外面的那些個事,汪府這邊,她也少不了一些人的拜託,但她還是咬緊了牙關,萬萬不敢鬆口答應幫忙,也不敢真上尚書府幫誰說話。

    她還清楚記得二嫂汪杜氏是怎麼丟的這掌家夫人的身份。

    實則張小碗關在府裡也沒閒著,倒不是後院的姨娘又給她找事做了,而是汪永昭不知從哪鬧來的養顏的方子,內敷外敷的一大堆。

    另還給她找了個女侍醫來日間來侍候她,說是皇帝賞的。

    日間這女侍醫就圍著張小碗的那張臉那雙手轉,晚間汪永昭一回來,就著人把人送回去,頗有用過就扔的意味。

    過得幾日,張小碗的臉被弄白了一丁點,得了女侍醫的喜報,用過晚膳,淋浴時分,汪永昭抱著人在浴桶仔細看過後,竟皺了眉,「怎還是如此?」

    「嗯?」張小碗疑惑。

    「沒見得哪好看。」汪永昭淡淡地道,「還是那眉眼。」

    張小碗聽得笑了一笑,沒說話。

    汪永昭見她無甚反應,便摟了她,又行那事,待事畢,他伸手去夠了干布過來,給她擦臉上的水漬。

    他擦得甚是輕柔,張小碗閉著眼睛,笑著輕聲地問,「除了公主郡主嫌我老,難不成,您也嫌我老了?」

    汪永昭聽得手一頓,那眉頭都緊擰了起來,這時,他看得睜開眼睛的婦人,這時眼睛亮亮的笑看著他,他這才冷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你自來就醜死了,還用我嫌?」

    「是啊……」張小碗聽得也感歎地發出歎聲,「真醜。」

    說著抬起手,就著那圓形油燈發出的光打量著自己的那雙還是有著薄繭的手,再輕輕地一歎,滿臉噓唏。

    那一聲輕歎,卻歎得汪永昭的心口無端疼痛了起來,他看著那雙眼,半晌都忘了收回眼神,竟也似看傻了一般。

    張小碗轉頭時,就是看得他一臉的怔忡,那一刻他難得的凝神,竟讓她恍惚了一下。

    他的心思,她豈能不明白?不過就是不想讓別人說她老罷了。

    他對她的好,她也是條條心裡都有數,但不管說她鐵石心腸也好,還是無情愛之心也好,她還是對這就算年過四旬,也愣是還是英武不凡的男人心思波動不起來。

    她只知,她要當好她的汪家婦,裡外的人都要照顧妥當了,汪永昭自然虧待不了她,也或者為此,他或許還會為這樣的她繼續沉淪下去。

    她對他的好,換回了他對她的好,這樣的關係其實更牢固一些,日後,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做那出格之外,她比之他愛過的女人們的下場都會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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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永昭這段時日都是早出晚歸,但他起得再早,張小碗也是會在他尚在練武的寅時起床,去廚房給他做得一鍋糙米粥,再添三個饅頭,再清炒三兩的牛肉給他食用。

    如此,哪怕一上午汪永昭都在練武場上跟人比武,這肚子也是餓不著。

    她又給他新做了一套勁裝出來,這日早間在他練武後給他穿上,她端詳了一下,笑著與他道,「您穿著甚是精神。」

    汪永昭摸了摸身上柔軟的衣料,點了下頭。

    用膳時,他看得那婦人拿著帕著掩著嘴,一口一個哈欠地打著,他終還是開了口,道,「回床歇著去。」

    「不忙,」那婦人又打了哈欠,才放下帕子,與他淡笑著輕言道,「待送您上了朝,我自會去補上一覺。」

    汪永昭也知她會如此,待他問了,他也聽她說出來,他心裡就好過了,便不再言語。

    那婦人送她到院子口便不動了,給他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又給他理了理披風,笑而不語地等著他走。

    汪永昭走至那道院前的石板路,兩邊都是她養的花草樹木。

    這些平時在山林野地間易見的東西一向長得過於旺盛,不過幾年,就把這幾畝地全長出了茂盛之態,那生機盎然的樣子在這還亮起的夜間都有幾許歡天喜地之姿。

    就像那婦人一樣,悄無聲息地,就把她長在了他的心上,無法拔除,讓他想起她時,哪怕知曉她的心裡不是全然裝的他,他還是想笑笑。

    走到盡頭,親兵就候在門的兩邊,他回過頭,還見那婦人還在那牆下的燈籠處,看得他看她,她朝他揮了揮手帕,催促他走。

    汪永昭便又翹了翹嘴角,帶著他的人,自去那朝上衝鋒陷陣。

    當今皇帝,他現在就想把丞相的右手御史大夫給生生折斷了,他要是不衝上前去幫他一把,這皇帝就能讓他的日子不好過。

    內宅裡,那婦人才得了些許安寧,她說的那個「我們的懷善」,確也是他們的孩子善王也還在夏朝內突擊遊兵,他只想她養好了身子,再給他多生兩個兒子就好,那些不應她多操心的,他自會替她免除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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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世事多變,不管這廂汪永昭想得有多好,替他宅內的婦人**多少的心,但涉及張小碗的風波還是來了。

    這時坊間把當年張小碗在葉片子村的事傳了開來,說她當年曾被那袒胸露腹的乞丐出言調笑過,說她是當年被汪家趕出來的罪婦,不得公婆歡喜,也不得夫君恩愛。

    而那乞丐,在那天就在京城到處跟人說,他摸過現今兵部尚書夫人的手,言談間神色淫穢,舉止放蕩,聽得那看者之人甚是厭惡,又滿是驚奇。

    過不得多時,汪永昭就派人把他捉拿了去,但張小碗曾被乞丐調笑過的名聲卻在京城裡傳開了。

    這實則不是張小碗的錯,眾人大概也皆知這乞丐也是討人嫌得緊,但也還是覺得這汪大夫人也是個不甚乾淨的婦人,覺得這樣出身不好,品性不佳的婦人不配當異姓王善王的母親。

    為此,汪永昭怒得讓人放狗把那捉來的乞丐活吃了,也派人回了府裡,叫下人都把嘴都牢牢看住了。

    哪想,還不得兩日,這天尚還在早上,他正在兵部之時,就聽得家中下人來報,說夫人穿好了誥命夫人的衣裳,去宮中見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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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尚書府,除了萍婆子,張小碗沒想用過哪個僕人,她弄不清楚這些人的身家背景,心思幾何,而對於她弄不明白,自然也就全不去信,她信的,都是她多少能瞭解一點的人。

    所以,給她院子裡送廚房的菜的人都是胡家村的菜農,這天那過來送菜的婆子慌得連擔子也沒挑過來,便給她報了坊間傳言的信。

    張小碗送走她,在當堂坐得半會,就毅然去換了衣裳,拿了靖鳳皇后給她的那枚私玉去宮中見人。

    一到宮牆中的偏門,她通報出聲,那守門之人驚詫得眼睛都瞪圓了,猶豫得半晌,卻是抬了步,幫她通報去了。

    不得多時,竟真有太監領了她前去,張小碗心裡多少算是有點底了。

    待一見到了皇帝,給他行完禮,磕完禮,她就把私玉給上貢了上去。

    她低著頭,那上方的人說道,「汪張氏,你可知你未被傳召就私闖宮門,那是大罪。」

    「臣妾知……」張小碗聽得默默掉淚,「可臣妾不來,善王就快要沒得母親了,我家夫君就沒得夫人了,皇上您不知……」

    她正要把準備好了的話哭訴出來,哪想,那上頭的男人竟打斷了她的話,像是疲憊地道了聲,「罷了,朕知你為何來的……」

    「皇上。」張小碗那先前還有七八分主意的心頓時便不安了起來。

    「你給朕說說,這皇后的私玉,皇后是如何給你的?」

    張小碗聽了,猶豫了一下,終是苦笑了一聲,便把實情說道了出來。

    「當年,您還在雲滄征戰之際……」張小碗吞了吞口水,緩和了一下乾澀的喉道,但她這時說出來的話還是啞的,「皇后還是您的王妃時,她有次發了高熱,夜間派人拿了私玉讓我去請一位白鬚大夫,臣妾給她找著了人,也領著去了,當時那大夫不肯開藥,被王妃拿劍指著他,這才逼得他開了方子,當夜王妃立時燒退,那大夫說要寫信與您,便被王妃殺了。」

    說到此,張小碗手撐著地面好一會,聲音才繼而劃破了這靜寂無聲的殿堂,「當日清早,我看著王妃在著衣,便上前還她還尚在我手中的玉,可她道,就讓妾身幫她拿著……」

    「那時,王妃說讓我暫且先幫她拿著,好讓妾身到時能提醒她,她這一生到底殺了多少無辜之人。」說到後頭,張小碗也聲音也灰暗了,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那日,王妃進了宮,後來,臣妾聽聞那時的皇后說王妃臉上白粉撲得過多,害得她犯了咳嗽,便罰王妃跪了一天的冰磚……」

    她說罷此言,那廷上的人這時咳嗽了一聲,不得眨眼,就聽得大太監朝著門口喊,「快叫御醫,快,快快!」

    張小碗沒有抬頭,當好幾個人衝過來時,她跪到了一邊,從他們的言語中,聽得這皇帝是吐血了。

    聽得他吐血,張小碗的心是冷的,但眼角無端地掉了淚。

    當年的靖王妃,為了靖王,明知活不過五年,也非得吃了那藥爬去皇宮給那時的皇后羞辱,難道圖的就是時至今日,她最愛的男人為得她吐血一翻麼?

    她在地底下,是好過,還是不好過?

    而她當年幫了靖王妃一把,沒料想,她也是得了報應一般被陷在了局中,她終要走一步險棋,她才能確信她會扳回一把。

    可她拿著這私玉來了,話沒說出口,卻聽得皇帝吐血的這一翻,她卻又覺得她太累了……

    張小碗縮在一張椅子旁低著頭跪著,聽得來往匆忙焦慮的腳步聲,她突然覺得無所謂了起來。

    也許,她現下死了,現在還戀著她的汪永昭無論如何也會幫她看住懷善,而懷慕自然也會得到他的愛護,待些許年,時間久了,他心口又有了美人,她的懷善也會在嘗遍痛苦之後,靠著一身被鐵築起來的傲骨總會再次站起來,他會有他的妻子,他會有像他一樣聰慧至極的孩子,到時,世事就又是另一翻模樣了。

    有沒有她,其實沒那麼重要的,因為待到這頭的傷心過去了,人該是如何就會是如何。

    就像現下的皇帝,就算為了舊事吐血又如何?待回過頭,他依舊在當他的皇帝,往日靖王妃對他的深情,也阻攔不了他去抱新的美人。

    誰都是那般重要,但說透了,誰也不是那般重要罷?人再痛苦,也總是會好好地活下去的罷?

    張小碗自嘲地笑了笑,那一刻,她萬念俱空,奄奄一息地垂著頭靠著椅腳。

    但卻在這時,一個輕輕的腳步靠近了她,待那人一蹲下,那龐大的熟悉氣息籠罩她時,她猛地抬起頭,訝異地看著眼前那早間她還用手撫過他硬朗輪廓的男人,說出口的話竟有些結巴,「您……您怎地來了?」

    「嗯,我來了。」汪永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身上的披風還有著他身上過熱的溫度,張小碗便輕笑了起來,輕輕地道,「您也是個傻的,這都快六月的天了,這披風只是早間讓您披在身上,免得身上沾露水的,怎地這般時辰還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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