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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9章 文 / 殺豬刀的溫柔

    狗子死了,它最後看了小老虎一眼,在小老虎的身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汪家那人牽著那受傷的馬走了。

    馬沒死,破了點肚,刀子捅得不深。

    狗子卻死了。

    張小碗站在抱著狗子在嗚咽的小老虎身邊沉默地看著他,良久後,她蹲下身,問他,「下次是不是要娘死了,你才控制得住自己?」

    小老虎抬起淚眼看著她,他的眼裡滿是淚水,張小碗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她只是再問了他一次,「是不是得我死了,你才不做錯的事?」

    小老虎哭得渾身都抖了,他哆嗦著身體看著張小碗,眼睛裡是傷心,還有些渴望……

    張小碗沒去抱他,也沒有安撫他,她起了身回了屋子。

    這是屬於他的懲罰,她再心如刀絞,她也得讓他明白,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要是學不會有些事不去做,她就算是拼了命,也無法讓他活下來。

    *******

    第二天一早,張小碗背著在昏迷中的小老虎去了大夫那,看了病吃了藥,等到晚上他能下地了,拿了鋤頭給他,讓他去挖了坑,把狗子葬在了後屋。

    狗子有了它的墳。

    當天晚上,半夜張小碗去了它的墳前,把守在它面前的小老虎背了回去。

    如此三天過後,在當天晚上小老虎又要去狗子墳前時,她出來拉住了他,在點亮的油燈裡,張小碗看著兒子淡淡地說,「你該學會適可而止了,要不,下次只有娘能陪你死了。」

    小老虎看著他娘那樣沒有表情的臉,好一會,他問,「娘,你是不是在傷心?」

    張小碗沒說話,放下手中的油燈,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蓋上被子。

    「娘,狗子沒了,你為什麼不哭?」小老虎躺在床上流著淚問她。

    張小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扯了扯嘴角,說,「娘哭不出來了,下次你再出錯,娘不僅哭不出來,可能這輩子連笑都不會笑了,你可明白?」

    小老虎閉了眼,這次他沒有再哭出聲,只是無聲地流著眼淚。

    張小碗怔怔地看著他在昏黃的油燈中那張與汪大郎一模一樣的臉,剎那間,她又茫然地起來。

    她兒子將來的路,會在何方?

    汪永昭會不會像他的父母一樣,擋她兒子的活路?

    *******

    這時已深冬,離過年沒得多時了,儘管今年的氣候要比去年要好上一些,但這時天氣已經全然冷了下來,這時學堂已經散學,先生沒上課了,張小碗也托了胡娘子跟胡師父告了假,讓汪懷善留在了家裡。

    這幾天,張小碗都沒再跟過去那樣和他說話,也沒那麼愛抱他了,小老虎也明白他娘還在生他的氣,她已經不想安慰他了。

    過得了幾天,張小碗才慢慢和他講話,這時,小老虎已然明白,如果他沒有本事站在那個男人的肩上的話,他是動不了他的。

    不止他,還有整個汪家的人,都如此。

    如果他做錯了,對方不會有事,而有事的會是他,他的娘。

    就像死去的狗子一樣,他做錯的事,就會有錯的代價。

    很多以前懂得卻不以為然的道理小老虎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像他娘所說的那樣去做事,他變得謹慎了起來,他甚至學著跟村裡那些像他惡言相向的孩子們去接觸,接觸下來發現那些用拳頭欺負他的大孩子也不過如此,幾塊他娘做的肉乾,一小塊糖就可以讓他們對他俯首聽命,還用不上他的拳頭。

    小老虎一下子就長大了這麼多,張小碗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心疼他了,在**裸的現實面前,哭泣和怨恨都不堪一擊,只有生存,以及活得更好才是需要面對的。

    她的小老虎,如果想要活下去,活到出人頭地的那天,他就得承擔這麼多。

    因為這就是他的路,她無力替他承擔,只能由他自己去承擔,哪怕他的肩膀尚還如此弱小。

    小老虎變了許多,把他娘的話當真正的先生說的話一樣記在了心裡。

    他把他娘做的那個有狗子毛髮的荷包掛在了胸口,他娘讓每當他想跟人吵架先動拳頭時就先摸摸狗子,如果摸完覺得這架可以打,那再打,如果不能,就得忍下,再難也得忍。

    小老虎試過這辦法,很是管用。

    如此半月,在周圍兩個村子遊蕩的小老虎成了兩個村子裡最受人喜歡的人,那些比他大上五六歲的人都跟在他屁股後一口一聲懷善叫得熟悉。

    小老虎突然之間多了很多朋友,而他也發現,過去那些跟他打架的人其實也沒有什麼討厭,他們要是在田野中多挖了一個蕃薯,要是烤熟了,還是記得給他留一點,感謝他給過他們肉塊吃。

    小老虎覺得他的天地變大了,但話卻不像過去那樣說得滿了,他不再說他定會讓汪家的那些人生不如死,而是私下悄悄跟張小碗說,「我可以跟他道歉,但是,我可以不原諒他們嗎?」

    「可以。」張小碗摸摸他的頭,又教起了他另一些能見機行事的道理。

    他總有一天要離開她的身邊的,他不是個簡單的孩子,他聰明又好學,他前程遠大……

    她帶他上縣,進城,為的不就是如此?

    他總有一天會飛離她,而在這之前,她要給他安上一雙堅硬的翅膀,讓他飛得高又不怕摔落下來。

    她把他生下來,無論他是什麼樣,她都要對他負責。

    他是她的小老虎,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他變得很強,強到不怕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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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碗對小老虎進行另一翻教學,效果也顯著,就當母子倆以為跟京城裡的汪家不會再有什麼關係時,變故還是發生了。

    就在這天傍晚,太陽還沒落山,小老虎在蹲馬步,張小碗在灶房做晚飯時,忽然聽得一陣跑馬的聲音,然後沒得多時他們的門突然被急促地拍響了。

    張小碗出來時,小老虎已經開了門,他站在門口對著張小碗喊,「娘,娘,汪家的那個人來了……」

    說著時,張小碗見江小山扶著汪大郎進了門來。

    「快快關門,小公子,快快關門……」身上中箭流血的江小山急急喊道。

    「關門。」張小碗瞄了一眼,大步跑向門邊,和小老虎一起把關上了。

    「怎麼回事?」關上門,張小碗看向了那身上插著三隻箭的汪大郎。

    那汪大郎似還清醒,瞥了她一眼,但沒說話。

    看他那只剩半口氣的樣子,張小碗眼睛移到江小山身上,這時她聽得外面又有急馬聲,她皺了眉,再問:「怎麼回事?」

    那江小山這時已快步把汪大郎扶到位置上,聽到這話說,「遇上敵人了……」

    「後面的是敵是友?」張小碗已經用眼神示意小老虎去拿弓箭。

    「是敵,他們的人很多,我們的人已經被他們殺了不少,公子殺了他們好幾個也還是……」江小山哭喪著臉,他身上的傷已深,把人扶下後他這時已癱在了地上急喘著氣,下面的話像是無力再說出來了。

    那汪家大郎也在重重地喘著氣,張小碗顧不得他會不會歇菜,此時她接過奔跑如豹子一樣敏捷的小老虎手中拿過來的弓箭,沉著地問他,「是跟娘一道還是在屋子裡?」

    前天才跟她去深山狩過獵的汪懷善想都不想地答,「跟娘一道。」

    張小碗點頭,這時她已顧不上說話,她一個錯步就已經跑到了放在牆頭的扶梯上,就著手就已經拉弓射箭。

    汪懷善不比她的差,這時已經跑上了另一道扶遞,已經從背後的箭筒裡抽出了箭頭……

    張小碗瞄了瞄人數,正好五位……

    她瞇了眼,兩箭齊射,三次拉弓射出六隻後,她躲過對方射過來的兩箭,隨即斜瞄了身邊的兒子一眼,見他沒事,把最後兩箭對上了馬上的最後一人。

    「咻」地一道箭聲,那馬上的人叫了一聲就倒在了他的馬下,被馬帶了很長的一段路。

    馬上的人失足,馬兒見前方的屋子沒路可通了,也知要轉道,它向另一道路瘋跑了過去……

    隨即,路上只留了三具沒被馬兒拖帶著走的屍體。

    母子聯手,在不過幾次眨眼的瞬間,就把五人從馬上射了下來。

    張小碗沒有下扶梯,在確定後方沒有人再追來後,轉頭對小老虎說,「可看清了?」

    汪懷善轉頭看著他娘,靜待她說話。

    「娘不是讓你不還手,」張小碗微動著嘴皮,用只有他們聽得見的聲音說,「像這種不認識,跟你沒有切身利害的敵人,你就可以在有威脅你的生命之前一箭就要了他們的命,就像遇到獵物一樣,什麼都無須多想,這時手要准,箭要快,要他們的命即可,可懂?」

    「懂!」小老虎說了一個字,眼睛裡全是堅銳的神采。

    張小碗微微一笑,閉了閉眼,把眼裡所有的銳氣全部掩下,這才下了扶梯。

    等到了地上,進了屋,汪大郎朝她直直看來時,她恰好地低下了頭,對他福了一福,看著地上淡淡問道,「大公子可要拔箭?」

    「你會射箭?」汪大郎冷冰冰地看著她,只是潮紅的臉色說明著他現在受傷不輕。

    「曾打過獵。」張小碗淡淡地答。

    她不急,如果可行,汪大郎這時死了都不關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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