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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6章 文 / 殺豬刀的溫柔

    到了初三,村裡人趕來幫忙了,張小碗給的工錢是兩個銅板一天,口氣客氣地勞煩他們幫瓦片上得結實嚴密點。

    村裡人見張小碗是個給錢的,上工很快,五個人花了兩天就把六間房的瓦片全翻新了一翻。

    隨後一算帳,張小碗一共花了大概二兩銀多一點把房屋上的瓦片整好了,工錢其實花費不多,就是買六間房一間大屋的瓦片著實花了一大筆。

    而有三面透風的牆要去遠地方尋了賣青磚的再過來補,且可能要上一段時間,暫且只能擱下。

    現在她要煩的是要打床,還有要把廚房砌好。

    里長帶了打床的木工師傅來,說好這師傅在這裡幹活,也幫著在山裡尋著樹砍了,但一天要五個銅板的工錢,還包括兩頓飯。

    因是里長帶來的,張小碗也沒推拒,就此答應了下來。

    不過莊稼人大多是實誠的,雖然老蔡伯私底下跟張小碗嘀咕這人要價太高,吃食又吃得多,但這人砍完木頭回來就動工,一點也不耽誤工夫,張小碗還是覺得無需說他什麼話的好。

    廚房就是壘個灶,花不上大工夫,請了一個會壘灶村民過來,半天就壘好了,就是要等泥乾等上三天這灶才能用,於是這三天裡,張小碗還得帶著兩個婆子在外面用暫時搭著用的灶火。

    忙完最忙的五天,一歇下來,張小碗感到一陣氣短,以為自己累著了,也不敢再逞強,在屋裡頭休息了兩天,這才敢出門。

    這村戶人家不及縣城的講究,這對於婦人的禁忌也不是太多,但因著兩個老婆子在,張小碗要是非得找上個主事的男人說話了,找人說話都是要帶上其中一個,有她們在前頭擋著點也好說話。

    實則村裡人也不是太計較這個,就說個話而已,也不看人家小媳婦長啥樣,有事要辦了,不至於說個話都不許。

    人家要避著點,他們也理解,畢竟縣城裡來的大戶嘛,有點規矩也是應該的。

    這兩個婆子和她們各自的老漢大抵也是知道她們是要跟著張小碗到死的,而張小碗一路來對他們這幾個沒用的老的客氣得很,還捨得在他們身上花銀錢,連那上好的木盆,都一家給了一個用,更別說那好好的鋪蓋,現在竟是白給他們用了,人活到他們這份歲數了,主家哪個是好是壞心裡是有數的,現在眼瞅著跟著的這個竟是個良善的,也不短他們的穿的用的,累了也給他們休息,這往後啊都得靠她,這裡哪顧得上前面鐵管家跟他們說的那些話,現下只求這大娘子日子過好了,他們到死也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所以張小碗這幾天找人辦事說話起來,他們也沒給張小碗添什麼堵,兩個老婆子見張小碗也是個有規矩的,不得已要跟村裡的村漢交待個一句半句還要隔著她們,側過身才說話,像個被教養得極有禮的,對她更有些好感起來。

    就是那老蔡伯,本是個刁鑽的,這沒出幾日,竟也幫起張小碗謀算起來,看管家裡的什物厲害得緊,村裡要是有人來了,要是看著那打得極好的傢俱多幾眼,他都要瞪回去。

    回頭還跟張小碗說了,把放在大堂房的那個放東西的櫃子也搬到她的房間去,免得有人來打鬼主意。

    張小碗聽他說時還挺哭笑不得,不過也知他是好意,她也沒推拒,就讓兩個老漢把櫃子搬到已有一個櫃子的她的房間去了。

    這下,大堂房裡什麼也沒有,還好打床的木工師傅也說可以幫著多打幾條長凳,還打兩個他會的圓凳出來,這個只算半份工錢,不要她的多的。

    這師傅見張小碗也不短他的吃食,連他娃兒要是用飯時間來了,要是尋到她處了,她還會把自己的餅分一半給娃兒吃,看著是個心善的婦人,所以也不貪張小碗的便宜,用別處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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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這隆平縣與安平縣是鄰縣,但說實話,這鄉音真是差得有十萬八千里,兩個地方的音的走向完全不同,張小碗聽隆平縣那些人說話時聽著像川貴一帶的口音,而他們安平縣的就比較像湘中一帶的,口音真是差太多。

    而這牛歸鄉這所在的水牛村的口音相比隆平縣城的人所說的音要更重一點,字咬得較模糊,聽起來相當的費耳力功夫,那帶來的老人是汪家家族裡的老奴,口音都是縣城的,說話時那音也重,但跟水牛村口音的重,重得不是一條線,所以平日說長話還是很成問題的,這時候也只有張小碗用著學著的口音,連猜帶蒙地跟村裡人交流,這才能交流出來個七七八八。

    但就算如此,說錯的時候也多,也有辦錯事的時候。

    例如那做木工師傅這天上午家中有事,家裡人來喚他,他來請個空走,他說明日回,但他這交待的老家人聽成日中回,還以為他是下午就回,但下午卻沒等回他,午時還多做了飯,這可把這幾個老漢老婆子惹生氣了,第二天木工師傅一來,老漢拿著木頭棍子老婆子拿著剛買來的掃帚就要找他算帳,認為他欺負他們外鄉人,給了工錢不給他們做工。

    待問清了,被幾個拿傢伙的老人家圍攻的那漢子一身火氣,張小碗這天午食時還多給他烙了張餅讓人送去,這才讓這被冤枉的師傅的怒氣下了一些下來。

    平日這說話真是成極大的問題,但張小碗學習能力強,十幾日下來,跟村裡的婦人說得多了,竟也能差不多聽得懂這以前沒聽過的話,但有時還是得靠猜,或者讓人多說幾遍這才懂得。

    她也不怕說得怪惹人發笑,也學著跟她們說話,畢竟她是要在這裡長久呆下去的,入鄉隨俗,如果要往這裡扎根,最好是跟著他們的來。

    村裡人見來的大戶家的那位大娘子竟是個極大方又好說話的,小姑娘看著年歲少,可這面善,見誰家的婦人都有張笑臉,跟人打起招呼來,也是有禮得很,不比村裡人粗俗,看著確也像大戶人家出來的。

    如此,倒也對張小碗有份尊敬,平時村裡漢子見著她了,受家裡婆娘叮囑的他們也會避著點她。

    張小碗平時也不跟這村子裡的男人們講話,有事相托相請了,盡量往他們家裡的婆娘說。

    她瞧著講理,跟村民這半月的一相處下來,說她好話的不少。

    連里長婆娘也得了張小碗送了半尺布的好處,對張小碗甚是親熱,又加上張小碗花了幾個錢在她家買了幾次蘿蔔,每次見著張小碗了很是熱情。

    如此下來,房子修整好了,床也打好,可以睡床鋪了,而那漫長的冬天眼看也快要過去了,那春天眼看就要來了,張小碗坐在家裡划算著要把那佃出去的農田收回幾畝種之際,她發現她的葵水連著上個月到現在,已有有兩次沒來了。

    之前她以為是她心思重導致它延遲了,但在這天早上清晨,她莫名有嘔心的感覺,嘔了幾口酸腹水出來後,她才後知後覺地驚出了一冷汗。

    莫不是,那一夜,就一夜,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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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當張小碗為是否懷孕之事心神不寧之際,那村裡各佃了張小碗家十畝田的五戶人家聯手找上門來了。

    各家的說詞都是前年遭了災,去年種的田,所剩下的那點子糧食全補交了前年的租糧,眼看家裡無一點存糧,這田今年要是不接著種下去,一家人恐怕都得餓死。

    這幾個人怕是商量好的,在隔著一道簾的隔屋裡一口咬緊今年這田要是不佃下去,一家幾口就活不下去了。

    張小碗這時候也算是徹身體會了這段時間她花了老大的功夫得來的善名的惡果,這些人一口一句她仁義良善,說得她額頭青筋都忍不住猛跳,著實費了一翻功夫才把她心口莫明騰起來的火氣給壓抑下去。

    這時候吵,是吵不得的,張小碗在這屋胸口一陣噁心,那屋的人還在說著讓她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娘子可憐可憐下他們,她壓好火氣,只能先退一步,跟那幾家人緩緩用不怎麼熟的水牛村村話說,「你們難處我瞭解,要不,一家少佃一畝田,讓出五畝歸我家人種,可行?」

    那屋的幾個來說話的漢子沒想到她提出此法,面面相覷。

    「我與家人來此打理田產,在家也是閒得緊,這田種了也可供自家吃食,省了那去買賣的麻煩,」張小碗盡量讓口氣說得委婉,「各位看可好?」

    那屋子裡沒人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有聲音猶豫地說,「大娘子跟家人自有租糧可食,何需自己動手?」

    張小碗輕吁了口氣,自己笑了笑調解了一下心情。

    租糧?租糧她還想著要賣出去呢,要不,家中要用銀錢,她往哪裡著錢去?

    這時她摸了摸肚子,心煩意亂得很,生,還是不生?那陌生男人的孩子,要還是不要?

    不待她多想,那隔屋又有一個男人說話了,「大娘子是大戶人家出來,怎會下田?」

    張小碗聽了笑了,盡量也不生氣,只是和緩地說,「要是你們不願意讓出幾畝田也罷,這田我也收了回來,自再找里長找願意的人家佃出去。」

    她是這幾十畝田的主人,是汪家那家人把她扔到鄉下她唯一的想頭,誰也休想拿話拿捏她。

    她善,也得她願意善。

    「大娘子怎可如此?」那會說話的中年漢子又被推出來說話了,「豈是我們這幾戶去年少了你家的租糧?」

    「你們能交多少,想必別人家也是能交得了多少的,」張小碗勾起嘴角笑了笑,語氣依舊緩緩,「不願即罷,多說無益,這佃書今日自也是寫不得了,蔡伯,送客。」

    那邊站著的老蔡頭自這些人跟張小碗說話越來越大聲後就不喜這些村戶了,聽罷此言就走到這幾個人面前,老眼一瞪,「請吧。」

    這幾戶村民萬沒料到這看著和善的小娘子竟如此硬氣,當下驚了眼,這時見氣勢洶洶的老頭子張著眼睛瞪著他們,幾人再次面面相覷,但也不敢就這樣離去,幾人目光一對,又圍了一起交談了幾句,就讓那年長的會說話的又開了口,語氣也更客氣了幾許,「田是大娘子的,大娘子說要幾畝就是幾畝,全歸你使得。」

    張小碗在這屋聽罷此言,胸口悶著的那股氣算是散了些,遂即說,「即商量好了,那就尋里長過來寫佃書吧。」

    那裡長早被這幾個請著候在外頭,沒想到頗費了些時辰才進得來,在寫佃書時看到還余留了五畝,不由小訝了一下,但見那幾個村戶都朝他搖著頭,示意回頭再說,他也未先言什麼,把佃書寫了,交給了蔡伯。

    蔡伯拿著佃書去交予了張小碗。

    張小碗看那簡單的佃書,那紙上寫了租佃人的名,下面就是水田的畝數,還有畫押處,她瞧沒什麼可講究的,也按了她的手印。

    一式兩份,張小碗收齊了那五張歸她的契紙,讓蔡伯給那幾人上幾碗涼水喝喝。

    那幾人紛紛推拒,拿了契紙回去,這自然著家後與人又有另一翻說道。

    這頭里長沒跟他們一走,而是留了下來,隔了門簾對張小碗說,「大娘子留下這五畝水田可有別的用處?」

    張小碗從老蔡頭那裡已得知以前這水田是交給里長打理,那佃戶交上來的租糧往年也是他兌了銀錢托人交到汪家去,這裡見他問到這事,也知道他是托了以往這些年幫忙的情份在過問她,她發作不得,也只能繼續好聲好氣地說道,「自有用處,這田產家婆交予我打理,離去時,祖母也吩咐我莫要辜負家婆之心,長輩拳拳之意我豈能不感恩?這水田我打算與家人親自種了糧食,來年托予人帶一些回縣城,也算是盡了我一點心意。」

    她不信,她說了這翻托詞,這裡長還能有話跟她說道。

    果然,那王姓里長見她一句話連帶出那只聽聞過,而未見過的有兩位夫人,當下就是心裡尚在疑惑這大好的大娘子來鄉下的原因,但也不敢再多言其它,馬上告辭而去。

    那老蔡頭送他出去,這頭在聽牆腳的老吳嬸掀了門簾進了張小碗的房,眼睛微紅道,「哪想大娘子還有這翻心意,這般心善,若是老夫人早日知曉,哪會……」

    這時老蔡嬸也進了門來,聽到此話推了老吳嬸一下,然後轉頭對張小碗說,「大娘子,你放心好了,過些時日,待老夫人明白你如此賢能嫻德,自會讓大公子派了轎子接你回去。」

    沒想自己這翻拿出來敷衍人的話得來了這等反應,張小碗笑了笑,也不說什麼,掩了嘴,把胸口的噁心感又強自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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