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書生輸 文 / 古月邪
天空中那湛藍的的雨絲「貴如油」卻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歇了。
古村外那來自秦國的劍峰弟子看著那看起來與普通村子沒有任何異樣但卻在先前無聲無息間殺死了他們同門師妹數人,這看起來的普通便成為了不普通。
黃道進入村子已經有了大半個時辰了,卻是不見任何動靜。
此時劍峰弟子的心裡有些擔憂,但卻不敢向前方踏出一步,便是那已經化成了草坪的田壟,對於他們來說都如那可輕易要了他們命的雷池,他們不敢逾越。
「師兄怎麼還沒出來?」
身著鴨黃衣裙,中人之姿的,劍峰新一代弟子善舞,眉頭微皺,眼眸死死盯著古村,心底輕歎。
她對於那一身黃袍的男子傾心已久,大約是在那一飯之恩吧。
還記得那年她死了父親,母親將她丟在了離陽城一家驛站馬廄旁,餓的暈乎乎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的笑臉,然後在那認真的笑臉問她願不願跟她回家後,牽著她的手入了他家。
第一次踏入一片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華貴屋子,她很拘束,但他卻很開心,他待她親如妹妹。
他從不曾想到,她竟然是他引入室的豺狼。
在她進入他家後半年,他家破人亡,他攜她流落江湖,那時他看她的眼神變了,變的有些冷漠,有些厭惡,但卻沒有拋棄她。
直到在流亡中遇到劍峰那位師父,他告訴了她不曾拋棄她的原因,他告訴她,他要她待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心懷愧疚,他要她看著他去找那個人報仇,然後讓她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時間過去了很久了,她都有些快忘記了他當初對她說的那些話,她只記得她跟他那兩小無猜的歲月。
「我該進去看看的!」盯著古村,她輕聲道,然後便邁步向前踏出,對於身邊的同門師兄弟的勸阻置若罔聞,一步步走向前方的田壟,一步步的向著那如雷池之地踏去,她的心裡很平靜,也很欣喜,她喜歡這種為了見他,為了看著他,就算心懷愧疚,也甘願默默的守護著他,只要能看著他就好。
誰讓她是可憐人呢?誰讓他是可憐人呢!
就在她距離那看起來如普通草坪的田壟還有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笑了,然後她閉著眼,向前邁出了步子,就在她願意拋開生死,去看他的時候,他來了。
他自古村內飛了出來,直接撞入了她的懷裡,然後她跟著他飛了起來。
「師兄!」
她在半空中抱著那個男子,並不在意自己向著地上墜落,是否會磕著石頭,將身子摔骨折,她的心神全部放在懷裡的男子身上,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這是她遇見他第一次流淚!
彭!
兩人墜地時,女子以柔弱的背部撞擊在地面上,以自己的身子墊在男子的身下,阻擋衝擊力,怕懷裡的男子再遭受到衝擊。
「師兄!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落地後,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眼淚在眼眶裡不斷打轉,臉頰上滿滿的淚水,她此刻真的怕他死。
她寧願她死,因為她知道他恨她。
黃道躺在女子的懷裡,半響都沒有緩過氣,在感受到有濕潤滴落在自己臉頰上的時候,他眼簾微微顫抖,而後緩緩的睜開,他的眼裡不再充滿漆黑死寂之色,恢復了清澈。
咳嗽了一聲,他吐出一口濁氣後,語氣平淡道「哭了?」
女子聽著懷裡男子說話,沒有說話,停頓了片刻後,黃道再次平淡道「你不該哭!還不到時候!」
善舞聽得出他的意思,她知道他所說不該哭,還不到時候,是還不到她哭的時候,她哭的對象錯了,她知道他要她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哭,她知道他不讓自己在這裡哭,因為這裡沒有他該哭的對象,也不是她該該哭的地方。
「扶我起來!」黃道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
善舞卻是乖巧的扶起了他,然後在他道了一聲走後,他和這村外等候的劍峰弟子離開了古村,這一次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失敗,他不後悔,因為他見識到了,他不是無所不能,他不是無所不勝。
劍峰上所有一切都是騙他的,騙人的!
帶領著身後的劍峰弟子,他們默默的走出古村,看起來,他像是一個落敗的失意軍卒,有些不倫不類英雄遲暮。
古村內,吳天泣血。
淒厲的嘶吼,如杜鵑啼血。
遠處觀戰的族人身上的光甲都以消散,恢復了常態,在見到吳天抱著吳牛氣痛哭出聲,眼流血淚的時候,一個個也都愴然而涕下,止不住哭聲。村子內悲鬱的氣息氤氳。
「阿爸!你才醒過來,就又要狠心的拋下小天麼…」
血淚滾滾,滴滴如血鑽,這是傷心到了極盡處。
他的哭聲由嚎啕大哭變作了嗚咽,到最後無聲,他哭的將要昏厥過去了,他卻是依舊沒有鬆手將懷內的吳牛氣放下的意思。
他的眼神無神,似靈魂都以隨著懷裡的男子閉眼而離去。
「咳!」
就在他和族人都悲傷的不能自已的時候,懷內傳出了一聲咳嗽聲,雖然這咳嗽聲極為微弱,但卻很清晰的落在了耳中,在這聲咳嗽聲中,悲傷的氣氛被衝散。
聽到咳嗽聲,吳天立刻大聲叫喊道,可剛剛的痛哭,已經令他發不出聲音,心裡的焦急無以復加。
吳牛氣緩緩睜開眸子,瞳孔內的淡藍消散,溫柔的望著抱著他的孩子,伸手摸著吳天的頭,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為吳天擦拭掉了臉上的血淚,雖然在暈厥中他不曾見到吳天的悲傷痛苦,他卻是知道血淚的。
只有人悲傷到極點的時候,才會落下血淚。
「孩子,我們回家!」
吳牛氣將吳天所有的情感看在心裡,並未說出什麼感人的話,因為他很清楚,父子不用如此,他知道,抱著他的他也知道。
見懷裡的男子無事,吳天也連忙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抱著吳牛氣向家裡走去,這次族人卻是並未跟著,因為他們知道,此刻的時光應該留給吳天。
寒月山城,來如苪醫館。
背著殺劍的和尚和抱著魚桶的少年,陪著那喝著劣質茶葉泡的茶水,閒聊著,卻並不知道隔壁的屋子內,那四人昏死在地上。
和尚和少年是秦國一些大城鎮內出身的孩子,對於鄉野之地,野外生存的東西十分陌生,聽著身前那個黑瘦少年娓娓而道,大感有趣,頗有一種求才若渴的味道,拉著黑瘦少年,便問個沒完沒了,興致勃勃。
阿甘雖然覺得自己說的這些,根本沒有什麼,但卻是被這一個和尚和少年纏著,左右無事,他倒也講的很用心。
他講的用心,背著殺劍的和尚和抱著魚桶的少年聽的也很用心。
突然那一直正襟危坐的和尚抽出了背上的殺劍,這口殺劍因為外面包裹著一層牛皮劍鞘,所以根本看不到其本來的顏色,此刻出鞘,卻是露出了其顏色。
殺劍赤紅如血,其名噬血。
和尚抽出殺劍沉默不語,一劍向著窗口刺出,然後整個人人劍合一,衝出了窗外,然後叮叮梆梆的聲音自窗外傳了進來,此時是白天,大街上的在這來如苪醫館來往的行人也看到了醫館的變故。
一個和尚手持一柄殺劍,與一個一身黑衣蒙面的女子廝殺著,劍氣霍霍,殺機凜凜。
雖然那劍氣縱橫,卻被二人控制著,並未傷及街上的行人。
就在和尚衝出窗子的時候,抱著魚桶的少年,卻也動了起來,用手指敲了一下懷裡的魚桶,然後魚桶中有氣泡衝出,咕嚕嚕,冒個不停,一會兒工夫,在這房間內便出現了數百個氣泡。
氣泡出現,屋內再次出現了一人。
這人一身黑氣,透著股邪惡。
來到房間後,對於那蘊含著攻擊的氣泡視若無睹,只是陰惻笑了一聲道「走吧!」
令抱著魚桶少年感覺很是無奈的是,那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乾瘦黝黑少年卻是極為聽話的向著那一身黑氣滾滾散散之人走了過去,腳步緩慢,機械。
他的眼裡也有著黑氣在咕嚕嚕的冒出
見此,那一身黑氣之人哈哈大笑了一聲,轉身便向門外走去,身後的少年則如提線傀儡,緊緊跟隨。
這看的抱魚桶的少年沒有絲毫辦法,剛剛他的全身竟然反被那一身黑氣滾滾的人禁錮,如何都不能動彈一下「這個人不能跟你走!」
全身被禁錮的少年手指都不能動彈一下,可卻是憑著堅韌的意志,張開了嘴,然後說出了一句話。
本來已經跨出門一步的那人卻是停下了步子,然後玩味的看著抱著魚桶的少年,感覺好笑,才笑了兩聲道「為何?就憑你這個手指不能動彈一下的傢伙阻止我麼?」
對於那人的笑聲,抱著魚桶的少年沒有回答,只是也嘿嘿笑了起來,然後笑的很大聲。
「你笑什麼?」
被這小子似突然神經有問題的笑的不明所以的那人,陰冷質問,覺得眼前這小子真是敢於找死,就不怕自己殺了他嗎?
接下來他卻是明白了少年的大笑,因為少年道出了一句,令他感覺更加神經的一句話
「書生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