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流產 文 / 楠夏
恍惚間看到自己頭頂的燈，強烈的亮光讓她的意識逐漸回到現實，耳邊是金屬器具碰撞的聲音，空氣裡面一股重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應該是醫院吧，她迷茫地想著。
能感覺到自己打了麻醉，從腹部以下就沒有一點知覺，但是又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流逝。
聽到醫生迅速地說著：「翻一下她的手機，找下裡面她家屬的電話，現在需要人來簽手術同意書。」
夏晴聽到這句話，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伸手緊緊抓住醫生的胳膊，其實她的眼前還是不清楚的，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拚命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輕輕地晃著那人的袖子。
正在做準備的醫生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一愣，又隨即反應過來，俯身到她的嘴邊問:「你是不是要說什麼？」
夏晴拚命使出所有的力氣，說道:「醫生……我是不是……流產了？」
醫生看著她，為難地點點頭:「你身子本來就弱，又在雪地裡面呆了這麼久，所以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要是再沒有人看到你把你送過來，說不定連你都保不住了。」
夏晴的手頹然落下，雙目開始渙散，醫生看著她丟了魂一樣，不忍地勸道:「你不要太傷心了，你現在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
夏晴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又努力地說:「手術同意我來簽可以嗎？」
醫生為難地搖搖頭:「按照規定是不可以的，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看看讓誰來簽同意書吧。」
夏晴苦笑，現在她還能找誰呢，路皓南現在肯定在陪那個女孩吧，秦秀嫻又那麼不待見自己，媽媽現在也不能來……
在意識要重新凌亂起來的前一刻，她忽然喃喃地吐出一個名字:「孟航軒。」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如同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不斷地被往下捲著，彷彿要把她拖入深不見底的地方，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只能不斷下沉，再下沉。
她終於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夢境的寓意了，那個一直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就是自己的孩子吧，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能看到這個世界了，不過不來也好，就如同媽媽說的一樣，帶到這個世界上也是受罪。
寶寶，你能原諒媽咪嗎？帶媽咪也走吧，活著實在是太累了，媽媽快要窒息了……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是一片黑暗了，已經下了手術台了吧，伸手想要觸碰自己的小腹，那裡突然莫名地空蕩蕩的，有什麼東西連著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一起被抽走了，心漸漸地變涼，要是她也一起隨著走了就好了。
全身沒有一點力氣，想要坐起身也無能為力，手努力伸向床邊，想要抓住什麼東西起來，但是在半路卻被什麼東西擋住，夏晴下意識猛地縮回手，湊著昏暗的燈光看向擋住自己的手的東西，是一個人的胳膊，順著上去，是寬闊的肩膀，利索的短髮……
夏晴心裡一驚，難道是路皓南？腦子裡面昨天的情景像是電影一般迅速地過著，想到自己昨天昏迷過去之前，叫的應該是孟航軒的名字，那麼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孟航軒。不知道為什麼，她重重地鬆口氣，剛剛全身都繃緊的神經鬆下來。
孟航軒因為怕她醒來，所以睡得並不沉，夏晴的動作立刻就將他驚醒，迅速地坐起身子抬頭看著夏晴，看到她已經醒來，眼睛裡面又蒙上一層涼涼的意味。
夏晴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地醒來，看著他注視著自己，有些不自然，一時間屋子裡面的空氣都染上了尷尬的意味。
最後還是夏晴結束了這樣的沉默，她自嘲地笑笑:「這樣的事情本來不應該讓你過來的，但是……我又不知道應該讓誰過來，」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吧，還要難為你對著這樣的臉，真是抱歉。」
孟航軒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夏晴都快要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孟航軒突然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身上都因為用力顫抖起來。
「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你為什麼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夏晴，你是存心的是嗎？存心讓我不好過，存心讓我痛苦是不是？」
夏晴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緊緊抱著，眼睛裡面逐漸蒙上淚水。
她也想要好好對自己啊，人生這麼短，她又不自虐，為什麼不想好好照顧自己，可是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她的，就如同她愛上一個人，經過了很多挫折，滿以為自己就快要得到幸福的時刻，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輩子造的孽太多了，所以這輩子要嘗遍所有的痛苦來償還，只要一有一點點值得開心的事情，立刻又有千倍萬倍痛苦的事情在不遠的地方等著自己。
孟航軒明顯是來得太急，家裡離陽城並不近，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速度趕過來的，眼睛裡面滿是血絲，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兔子一樣。
夏晴突然前所未有地覺得眼前的孟航軒高大，似乎一直以來只要她走到絕路的時候，能夠出來幫助自己的就是孟航軒，這樣的人要是放在電視劇小說裡面肯定是被愛的死去活來的人吧，就是可惜自己的心早就全部擱在了路皓南那裡，要是自己愛上的是孟航軒，不知道要比現在好多少倍。
「你帶我回家吧。」夏晴突然啞著嗓子說，現在自己的喉嚨裡面就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子一樣，一說話就磨得喉嚨生疼。但是她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她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傷心的一切，她承認這樣的行為是鴕鳥，但是她現在寧願做那傻傻的鴕鳥，也不願意承受這樣的錐心之痛。
「好，等到你可以出院我們就走。」孟航軒心疼地捧著她的臉說。她彷彿一天就完全瘦下去了，現在只剩下一把骨頭，彷彿隨時都會散掉，變成一堆凌亂的零件一樣。
夏晴點點頭，藥勁還沒有完全過去，加上她現在低沉的情緒，只是一轉眼的時刻，就又沉沉地睡去。路皓南輕輕地將被子給她遮好，然後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看著她，彷彿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從自己的眼前突然消失。
路家－－路皓南對著一屋子的人咆哮：「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她能去哪？你們為什麼不跟著？告訴你們多少次要好好照顧她了？要是今天晚上找不到她，你們明天統統給我滾蛋！」
路家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地垂著，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少爺發這麼大的脾氣。但是今天中午夏小姐出去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都以為她是出去逛逛，但是卻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找！」路皓南看著一屋子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的人，怒氣又重新上來，大聲吼道。
「是，少爺，我們現在就去！」劉管家低頭說，隨後帶著一群人匆匆地跑出去。
路皓南看著窗外還在紛飛的雪，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夏天說她中午沒有吃飯就出去了，現在想想，她今天中午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應該就在外面，自己為什麼不答應她？要是一起待到現在，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夏晴，你到底去哪裡了？
心裡的煩躁讓他一拳重重地打在牆上，鮮血順著拳頭一滴滴地落下，他卻毫無知覺一樣，又打開一直在手裡握著的手機，再次滿懷希望地撥通那個號碼，但是回答的依舊是那個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重重地將電話摁了，他頹廢地坐在椅子上面。
夏天坐在一旁，小臉繃著，嚴肅的樣子完全不亞於路皓南，不時地往門口看著，卻一直沒有看到媽咪的身影，小手來回地搓著。
秦秀嫻坐在一旁看著這兩個明顯都煩躁的父子，看了看手裡的一疊報告紙，也有些隱隱地不安起來。
那幾張紙是夏天和路皓南的親子鑒定，結果顯示夏天的確就是自己的孫子，夏晴的堅持是正確的，自己真的有點錯怪她了，但是今天中午她只是說了幾句有點重的話，沒想到夏晴出去會現在也沒有回來，要是她除了什麼事情，兒子和孫子一定都不會輕易原諒她的。
「只是隨便說幾句重了的話罷了，沒想到她會這麼極端……」秦秀嫻有點慌亂地替自己解釋。
路皓南的目光迅速地轉向自己母親，瞇起眼睛問：「你對夏晴說了什麼？」
秦秀嫻訕訕地說：「我不是給夏天找了個鋼琴老師嗎？今天和夏晴有了一點衝突，但是人家畢竟是老師，所以我對夏晴說的話就重了一些，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媽，你不是答應她夏天的結果出來之前絕對不說什麼嗎？為什麼又說她？」以他對自己母親的瞭解，今天的話絕對不是「重了一些」這麼簡單。
「我這不是也是為了夏天好嗎？」秦秀嫻盡力地為自己解釋著。
「為了夏天好還是為了您自己的面子這您自己最清楚，但是夏晴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輕易原諒您的。」路皓南沉沉地說，眼睛裡滿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