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2 藥田繾綣 文 / 畫螢
052藥田繾綣
三天前。
花傾染被荀捕頭帶走之際,蕭墨離便是吩咐梓木去保護花傾染,並讓梓木給那個縣令一些教訓,所以,自然就有了火燒縣衙一事。
蕭墨離還記著花傾染說的讓她種藥草之事,他也知道對花傾染而言,這些藥草是些問題,他想幫花傾染解決這個問題。
離村口不遠處,靠近花螢谷的地方,有一處比較幽靜的山谷,上次,他跟花傾染來過這裡。
這裡便是被拋棄的荒山,蕭墨離一早便是考察了這個地方,卻發現,這裡的倒是有一些空地,還有一口池塘,似乎可以開發一下,於是,他便是趁著夜色,將暗影喊了出來。
「吩咐下去,帶二十來個人,今天夜裡之前瞧瞧來這裡集合,全部換上農家裝扮,帶著農用工具來。」蕭墨離吩咐道。
人不能太多,不能驚到村裡的人,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暗影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其實,面具之後他的臉早就僵硬了,實屬被雷劈過的。
雖然心中驚駭不已,暗影卻還是穩住心神,回了一句:「屬下遵命!」立刻著手去辦!
暗影離開之後,蕭墨離便自己開始動手了,他徒手拔著那片空地上的茅草。
他想,這是他目前能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所以,他會努力。
三天後。
「傾兒!」
花傾染正出神著,忽然便聽見了蕭墨離的聲音。
她心念一動,不可置信的轉頭瞧去,本滿心的納悶在看見他的時候,變成滿頭的冷汗,外加……哭笑不得!
蕭墨離的白衣上沾滿了泥土,頭髮凌亂,面容憔悴,一副沒睡好的模樣,整個人頹廢到不行,可是,他的眼中卻又十分精神,還並著些喜悅。
「蕭墨離,你被人打劫了?」她嘴角一抽,問道。
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念著他的,明明是想了他幾天幾夜的,可是,在瞧見她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尤其是瞧見他這般模樣之後,她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越發好奇,蕭墨離這幾天幾夜究竟做了些什麼。
蕭墨離也不管她說什麼,直接奔到她面前,笑容滿面的道:「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哪?」花傾染不解。
「先跟我走就是!」蕭墨離說著,伸手拉住她的手便要離開。
花傾染低頭看了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背上多了好多道細碎的傷口,掌心還有些許泥土,混合著植物的汁液。
花傾染更是納悶了,她若是沒記錯……蕭墨離是有潔癖的吧?那如今這個模樣,又算是怎麼回事?
蕭墨離見花傾染沒動,眨了眨眼,爾後,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另一隻手,趕緊鬆開她,笑了笑道:「哎呀,忘了,忘記洗手了。」
花傾染只默默的看著他,卻是在猜著,他幾天幾夜不見,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你的手受傷了。」花傾染低低的說著。
蕭墨離搖搖頭,道:「沒事,你先跟我走啊,很近的。」
花傾染微微一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道:「走吧!」
也不知怎麼的,對蕭墨離,她便是出奇的相信了。
蕭墨離先是一怔,隨後釋然一笑,便握緊她的手,牽著她離開。
當花傾染被蕭墨離帶到目的地時,看著面前的一切,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怎能不驚訝?
她記得這個地方,在她的記憶裡,這裡雖然相對空曠,但是卻長滿了茅草,兩邊的樹木將這塊谷地圍起來,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如今,茅草全部不見了,這裡出現的是一塊翻好的空地,空地之外,是一口池塘。
沒想到,從前被那茅草擋住的空地竟然還有這樣一面。
雖然這座山離花田村很近,但是,村民都說這些茅草是有毒的,旁人也不敢來碰,於是,就任這座山變成荒山,村民只有在需要樹木的時候才過來伐木而已。
此時,暗影等七八個人都作農夫的打扮站在一旁,聽候蕭墨離的吩咐。
花傾染瞧見這片土地,心中自是震撼不已的,她才知道,蕭墨離用了幾天幾夜的時間解決了她的一個難題,這是他給她的溫柔。
她瞧見這裡,便是知道,蕭墨離在給他開闢藥田。
這裡,是最適合種植草藥的地方。
山麓、池塘、空氣、土壤,這裡,便天生是為藥草而生。
「你是怎麼做到的?」
許久,花傾染從震撼中緩過神來,轉頭看向蕭墨離,眼中閃爍著淚光。
她若不被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活了三輩子,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肯為她做這些,從未有哪個男人能這麼用心待她,至少,蕭麒從未這樣過。
她心中甚至在想,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讓蕭墨離為她做這些!
想著想著,她的眼眶便是紅了。
女人的心其實總歸是柔軟的,容易被感動,加上花傾染的心一直徘徊不定,很容易便是到達那麼一個點,如今,就這麼輕易被蕭墨離觸動了。
蕭墨離看她流淚,忙伸手準備去幫她擦去眼淚,卻發現自己手上很髒,便顯得有些慌亂,忙道:「別哭啊!你不應該是高興的嗎?我可是找了不少人來弄了三天的!」
那邊,暗影聽了連連點頭,順著蕭墨離的話茬說下去,特別興奮的邀功道:「是啊是啊,染姑娘,我們主子強行命令我帶二十個人,帶上農用工具來開荒挖地,我們這些舞刀弄槍的人,可是白天提鋤頭晚上舉著火把倒騰了三天三夜才弄好的,您瞧瞧,您可還滿意啊?尤其我們主子啊,他可是在我們沒來之前親手將那些茅草給拔完了!」
蕭墨離瞪了暗影一眼,警告的眼神分明寫著「讓你話多」四個字。
暗影立馬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抬頭了。
而花傾染在聽到暗影說的這樣幾句話,不由得破涕為笑。
也難為他們了,這麼一大塊藥田,可都費不少力氣。
蕭墨離見花傾染笑了,頓時收回瞪著暗影的目光,笑瞇瞇的看著花傾染道:「傾兒,你看,如今藥田可是有了,你需要種哪些藥草,我馬上讓他們去弄。」
花傾染看著蕭墨離,半晌沒有開口。
「怎麼了,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蕭墨離見她不說話,頓時有些著急,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謝謝。」
除了謝謝,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知道,蕭墨離不會在乎她說的這一聲謝謝,可是,除了謝謝,她什麼也給不了。
能給什麼呢?
「不謝。」蕭墨離回以一笑,回了一句,繼而看向那片空地,道,「等你的藥田弄好,一切塵埃落定,我便回東臨皇城了。這些日子,有你,我很開心。」
花傾染心中微微一動,其實知道,離開,是遲早的事。
因為,他是蕭墨離,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責任。
「也許,過不了多久我會去臨安。」東臨國的都城叫臨安,花傾染自然是知道的,她淺淺一笑,給了蕭墨離這樣一個類似承諾的答覆。
雖然蕭墨離說讓她在這裡等著,可是,她想,她應該沒那麼好的心情,一直等著吧?
總有些事,該主動出擊,所以,她得去。
蕭墨離倒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道:「有些人正在來臨安的途中,或許,那些人中,有你想要尋到的答案,或者,你不想去查,我幫你查。」
花傾染看著蕭墨離,並沒有明示什麼,只是一直微笑,其實很多事,他們根本就不需要說得那麼明白和透徹,心底的那團迷霧,其他彼此都懂。
如今,她對那個答案,其實已經不怎麼在意了。
因為,失去她,絕對是蕭麒的損失,而她,從來就沒什麼損失。
她的爹娘還活得好好的,她的妹妹還在外面奔波著,就算有個假的她,可至少,表面的平靜都還在的,至於暗地裡,蕭墨離一直在幫她留意著。
所以,沐子苒死了,但是,一切都還沒變。
除了她,變了心,變了身。
「先把這片空地種上藥草吧!去家我家院子裡的藥草都移過來,好不好?」花傾染出聲提醒道,面對這樣一片寬廣而空曠的空地,她很是佩服蕭墨離,他怎麼就有那個毅力?
「好。」
一切的一切,都該是付諸行動。
蕭墨離正在用行動證明了一切對花傾染的感情與真心。
如果說,花傾染的心中設下了幾重屏障,將自己的心孤立了起來,那麼,蕭墨離為她做的這些,顯然已經離她的心近了一些了。
她雖然清冷,但是,她畢竟只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也曾有過懵懂情感,只是在經歷過一次劫難之後,她開始學著保護自己。
對蕭麒,她只是懵懂,不說沒有感情,但那種感情,遠遠及不上她對爹娘、妹妹的感情。
與其說是感情,更應該說的是責任。
她自認為作為未來太子妃的責任。
褪去那層身份,她對蕭麒,什麼都不算。
接著,他們整整用了七天時間,才將這片藥田種滿了大半的藥草,而這些藥草,有花傾染與蕭墨離去院子裡移出來的,也有蕭墨離派人從遠方移來的,還有花傾染去花螢谷移出來的。
他們還曾經回去花螢谷瞧過,雖然,花傾染什麼也沒提,但是,毫無疑問,蕭墨離對她而言,已經是一個不能被改變的習慣了。
這期間,何長生也來過,當他瞧見這樣一片藥田之時,心中亦是震撼不已,他知蕭墨離的身份不簡單,但瞧見蕭墨離竟然為花傾染做到如此份上,他還是很佩服蕭墨離的,更或者,他開始自卑,開始學會退出與成全。
喬氏等人自然也知道了這片藥田的存在,他們都很是欣慰,即使不知蕭墨離的背景,但她卻認為一個男人能為花傾染如此盡心,自然也是可以托付終身的。
花田村裡的人很快也知道了這片藥田之事,有些嫉妒擁有的這片藥田的村民跳出來說這座山,這處山谷乃是屬於花田村的,不能單獨歸了花傾染,蕭墨離卻是出示土地所有證,連花傾染都萬萬沒想到,蕭墨離竟然將一切都考慮好了。
於是,他們一群人努力的整理藥田,再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又過了幾天,藥田快整理好的時候,荀捕頭再一次上門了。
「染姑娘在家嗎?」荀捕頭這一回是一個人來的,倒一直是客客氣氣的。
蘇玉正收著衣物,瞧見荀捕頭,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著急的道:「你……你要做什麼?」
荀捕頭一愣,瞧見蘇玉,忙拱手道:「這位姑娘,在下找你們家染姑娘。」
「小染她不在家。」蘇玉忙道。
看見這捕頭,蘇玉自然知道還是張採蓮那檔子事,自然也就覺得心煩了。
卻不料,蘇玉話音剛落,便是瞧見蕭墨離和花傾染並肩從外面回來了,蘇玉頓時無語了。
「阿姐,怎麼了?」花傾染正好聽見蘇玉說的話,便是出聲問道,往屋裡一走,便是瞧見荀捕頭,不由得微微笑道,「原來是荀捕頭啊!衙門修好了嗎?」
荀捕頭面上浮現幾絲尷尬,輕咳一聲,道:「抱歉,叨擾姑娘了,衙門修好了,縣太爺請染姑娘去協助查案。」
「確定是協助查案而不是直接定我的罪?」花傾染挑眉,淡淡的反問。
「這……」荀捕頭皺眉,道,「在下並不清楚。」
「看荀捕頭也不像壞人,我就隨荀捕頭走這一趟吧?」花傾染淺淺一笑。
「多謝姑娘配合!」荀捕頭忙道。
蕭墨離低頭,湊近花傾染耳畔,輕聲說道:「我一會去接你。」
「嗯。」花傾染也沒有拒絕,只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隨那荀捕頭離開。
途中,荀捕頭倒是隨意問了幾句,花傾染也就好心的回答了幾句,等到縣衙時,天已經黑了。
荀捕頭帶著花傾染入了縣衙大堂裡,這縣衙大堂裡,四周都點上了燈,這屋裡瞧著也便清楚明白了很多。
大堂中央,張盧氏的屍體被橫放著,上面鋪上了一層白布。
想來,這屍體也有好多天了吧,居然沒有發臭……
張採蓮坐在一側,發間別著一枚白花,見花傾染進了大堂之時,張採蓮不由得朝花傾染投過去怨恨的眼神。
正堂之上,坐著的是此地的郭縣令。
花傾染進大堂時,那郭縣令正磕著瓜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衙役們隨著花傾染進了大堂,齊齊的站到兩旁,拿起廷杖,抬頭挺胸,威嚴的站立著。
那荀捕頭上前一步,拱手對郭縣令道:「啟稟大人,花傾染帶到!」
郭縣令瞇著眼,抬頭往前面看了看,藉著昏暗的燈光,他看不大清楚花傾染的相貌,便是抬手拍了下驚堂木,怒道:「大膽民女,見到本官為何不下跪啊!」
花傾染看向那郭縣令,冷笑一聲,只道:「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跪?」
「大膽!」郭縣令怒了,又是狠拍一下驚堂木,怒道,「你這小女子好生無禮,你現在是殺人犯,你居然還敢跟本官橫!」
「你有什麼證據?」花傾染淡淡的問道。
郭縣令陡然起身,指向張採蓮,然後對花傾染道:「死者的女兒親眼所見,你敢說,你沒有殺人?你真當本官糊塗不是?」
張採蓮瞧見,立馬抹淚,道:「大人,您要為民女做主啊!民女的阿娘死得好慘啊!大人,您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啊!」
「聽聽,聽聽!」郭縣令指著花傾染,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說道,「你殺了人,還不承認,當著死者女兒的面,你還敢抵賴!簡單膽大包天!來人,用刑!」
花傾染的眼中閃過幾絲寒光,這狗官,居然想直接用刑,打算來個屈打成招嗎?
花傾染越發覺得,上次梓木沒有將縣衙燒個徹底,是一大敗筆。
「大人,你還沒問清楚,怎麼能直接用刑?」荀捕頭忙提醒道。
「要你多嘴!」郭縣令沒好氣的瞪荀捕頭一眼,懶洋洋的坐下,隨意的說道,「荀捕頭,你只負責抓人,其他的就跟你沒關係了,這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這小女子殺人,鐵證如山,該死!來啊,給這小女子用刑,看她還嘴硬!」
「是!」衙役們忙應聲。
花傾染冷笑,盯著郭縣令一眼,忽而淺淺笑道:「大人啊,你最近是否胸悶,心悸,手腳無力,夜間還盜汗的?」
郭縣令一聽,頓時有些驚訝,擺了擺手,對那些衙役道:「等等。」
然後,郭縣令倒是來了興致,盯著花傾染道:「姑娘,你是大夫?」
「不錯。」花傾染淡淡回答道。
「那你告訴本官,本官這是怎麼了?」郭縣令忙道,「本官都找了好多個大夫看了,那些大夫都笨得離譜,根本查不出來病因,你既然是大夫,那你告訴本官,本官到底是得的什麼病啊?」
張採蓮瞧見,頓時心慌了,忙道:「大人,您不是要替民女做主的嗎?」
郭縣令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你的事先等等啊,是死人的事重要還是活人的事重要啊?真是的!」郭縣令說著,便又轉向花傾染,笑瞇瞇的道,「染姑娘啊,之前那麼對你,真的不好意思!來人哪,給染姑娘搬張椅子來。」
花傾染清淺的笑著,倒也沒拒絕郭縣令的好意。
那邊的荀捕頭整個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椅子搬了過來,花傾染便是很自然的坐了下來,面對這麼一具屍體,她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反正,屍體她也是看多了。
郭縣令忙從位子上繞過來,走到花傾染面前,點頭哈腰道:「染姑娘啊,你先幫本官治病吧?」
花傾染冷冷的瞧了一眼張採蓮,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道:「還是先斷案吧,萬一我醫好了你,你又直接想屈打成招我豈不是虧了?」
「這……」郭縣令看了看張採蓮,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時間難以抉擇。
原本,他還真是想先治好病,然後,再幫張採蓮懲治花傾染,這樣就可以兩全其美了,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大人,我可是提醒你了,像你這症狀,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可就病入膏肓,沒救了。」花傾染似笑非笑的看著郭縣令,似是蠱惑,又似是現實。
想兩全其美?門兒都沒有!
聽了花傾染的話,郭縣令小腿不由得一軟,身軀一抖,險些栽倒。
「哎喲,大人,您慢點!」跟在郭縣令身後的師爺忙順手扶了郭縣令一把。
郭縣令站直了身子,看著花傾染,心有餘悸試探著問道:「那依姑娘之見……」
「自然是先斷案了!」花傾染勾唇一笑,回道。
郭縣令先前離得遠,並未注意到花傾染的容貌,如今離得近了,再瞧見花傾染這笑容,頓時心也飄飄然起來。
這郭縣令一邊想著,一邊又扭頭看了看張採蓮的方向,這麼一看,卻是覺得這張採蓮跟花傾染簡直沒法比啊!
張採蓮是表面比較迷人,可是,花傾染卻是自骨子裡發出了那種絕美的氣質,讓人一眼望去,便是陷入其中了,越掙扎越淪陷。
郭縣令這般一比對,當下鐵了心,對著花傾染呵呵笑道:「染姑娘,本官相信你,相信不是你殺的人,你先給本官看病吧?」
花傾染好笑般的看向這郭縣令,如果朝廷全都是這種官員,想必東臨早就完蛋了!
想著,花傾染禁不住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哎喲,染姑娘,你這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郭縣令頓時著急了。
花傾染淺淡的笑了笑,道:「大人,你不過是神經衰弱,這病說重也不重,我只需開一貼藥便可藥到病除了!」
「啊?那快點開快點開!」郭縣令更加心急,急切的說著。
花傾染轉了目光,只是看向地上那具屍體,問道:「大人,這張盧氏是怎麼死的?」
郭縣令被花傾染給問住了,扭頭看向一旁的師爺,問道:「怎麼死的?」
師爺頓覺為難了,皺了皺眉,道:「大人,您沒有讓仵作檢查屍體啊,這……這小人哪知道呢?」
「那你還不去傳仵作?」
郭縣令眉一豎,一腳踹在師爺的腿上,師爺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
荀捕頭瞧著郭縣令這荒唐的舉動,忍不住搖頭,簡直不忍直視。
郭縣令這回又轉向花傾染,諂媚的笑道:「染姑娘啊,什麼叫神……那什麼神經衰弱啊?」
「醫學名詞,你聽不懂,不足為奇。」花傾染冷淡的解釋道。
那邊張採蓮慌張的站起身來,急切的說道:「大人,你剛剛說過要為民女做主的,你現在……你現在要反悔麼?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郭縣令聽了張採蓮的話,臉色頓時黑了,轉頭怒視張採蓮,道:「你這小女子怎麼這麼無禮?本官是說要替你做主來著,現在要仵作來驗屍,這不是做主嗎?你狀告染姑娘殺人,可是你總得拿出點實際的證據來吧?」
張採蓮不由得瞪大眼睛看著郭縣令,不可置信的搖頭,道:「大人,您忘了您說的話了嗎?民女……民女……」
「哎得了吧!」郭縣令沒好氣的擺手,道,「你開出的條件的確挺誘人的,你長得也確實夠美的,但是,本官要是連命都沒有了,還要你幹嘛?」
張採蓮臉色頓時煞白一片,接下來要說的話也頓時沒有了。
郭縣令對待張採蓮,已經由開始的殷切變成不耐煩了。
花傾染卻是不動聲色的瞧了張採蓮一眼,聽張採蓮的意思是……要委身郭縣令,只求郭縣令替她做主?
呵,可真夠出息的!
張採蓮咬了咬唇,恨恨的看了花傾染一眼,心中更加抑鬱。
為什麼呢?她都放下一切了,可是,怎麼還是抵不過花傾染?
那日,她去找何長生,可是,何長生就那麼清楚明白的拒絕了她,她甚至說她不介意做妾,可是,何長生依然沒有動搖。
她真的好恨,為什麼花傾染清醒過來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將何長生整顆心都給搶去了,而她陪在何長生身邊這麼多年,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明明,何長生是她的,可是,這一切都被花傾染破壞了!
再說了,花傾染已經勾搭上一個那麼好看的男人了,憑什麼還佔據著何長生的心?
所以,她要報復,她得不到的,花傾染也休想得到!
花傾染看著張採蓮,不由得勾唇輕笑,她倒是想看看,張採蓮究竟想唱一出什麼樣的大戲,簡直可悲,可歎!
不多久,仵作便是到了堂前,給張盧氏驗完屍體之後,仵作便是誠實的告訴郭縣令:「啟稟大人,死者乃是中毒而死,砒霜之毒。」
「哦?中毒?」郭縣令也有些意外,這具屍體被抬上來之時,他也沒有查看屍體,光顧著看張採蓮的美貌去了,現下聽到仵作說中毒,他著實也有些意外。
張採蓮聽了仵作的話,忙道:「大人,就是花傾染害死我阿娘的,我阿娘一直都好好的,怎麼花傾染來過之後,我阿娘就出事了呢?這事一定跟她有關係!」
花傾染冷淡的笑了笑,道:「張採蓮,你怎麼不說……是你故意讓你阿娘引我去你家,好讓你毀我容貌的事?」
張採蓮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了花傾染一眼,道:「你胡說!我阿娘請你來為我治病,你不好好給我治病就算了,還想拿著剪刀殺我,蒼天有眼,你沒有傷到我分毫,反而扎傷了你自己的手,大人,你若不信,現在便瞧瞧,花傾染她的手上還有剪刀造成的傷痕!」
花傾染輕笑,這張採蓮顛倒黑白的功夫可真是厲害極了!
花傾染伸出自己的手,看著上面纏滿的紗布,有些無語!
其實,她手上的剪刀傷早好了,只是,這些日子有些忙碌,傷口有些發炎,蕭墨離便是給她上了藥,非得將她的手包成了粽子才肯放手,著實無奈。
想著,花傾染便是對著郭縣令道:「大人,我這傷的確是剪刀造成的,不過,具體是什麼原因,還請大人自己判斷。」
花傾染說著,停了停,又繼續道,「大人,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到底是信她的,還是信我的……」
信她的,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信我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我也不清楚!
這是花傾染心裡的話,只不過她也沒說出來,只是很隨意的打量著自己的手,低低的笑著,笑得很玩味。
「大人,您別被她騙了,她根本是庸醫,她騙你的。」張採蓮連忙說道,企圖動搖花傾染的醫術之名。
郭縣令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花傾染,又看了看張採蓮,也不知道該信誰的。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後院著火了!」正在此時,一名衙役焦急的跑過來喊著,「大人,您快去看看,來人說,若是您對花傾染姑娘不敬,整個衙門都要起火了!」
「什麼?又起火了?」郭縣令一聽見後院著火,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上次不是才燒過嗎?
聽衙役說這火勢大有蔓延之象,這郭縣令哪裡還有心思去審案,後院啊,前院啊,到處都是他的銀子啊,他這才剛稍微修葺好了那麼一點點,他哪裡捨得就這麼被燒了!
「花傾染無罪釋放,沒有證據,她沒有殺人!染姑娘,回頭你一定要給本官治病啊!其他人跟本官去救火!」郭縣令丟下幾句,便是心急的領著一群人出門。
花傾染起身,冷淡的看著郭縣令等人的背影,這才回頭看向張採蓮。
「張採蓮,你這麼做,未免代價太大了。」花傾染冷笑道。
「你別得意!」張採蓮握緊了拳頭。
花傾染無視她的恨意,只道:「究竟是誰殺的人,我想你自己心裡清楚,就算是你殺了張盧氏,這也跟我沒什麼關係!不過,倒是奉勸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你有什麼?你憑什麼霸佔長生哥的心?你不過是個傻子,即便現在不傻了,但是你過去受人欺負的傻子生活是不會消失的。」張採蓮緊緊盯著花傾染,恨恨的說道。
花傾染輕哼一聲,似是自嘲的開口,說道:「我有什麼?我有什麼呢?」這也是她想知道的問題,可是,現在她卻很想告訴張採蓮她有什麼,事實上,她也不怕打擊張採蓮,笑著說道,「我有蕭墨離,你瞧,你在這邊算計我,他卻馬上能燒了這縣衙,對不對?我從前是個傻子又如何?從前,我的家人從未因為我是傻子而嫌棄我,不是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承認她有蕭墨離了,可是,這麼說,她覺得心裡挺痛快的。
蕭墨離,是她的。
張採蓮一是語塞,她說的都對,從前,即便她是傻的,可是,她的家人還是對她好,對她特別特別的好,從未因為她是傻子而虐待她嫌棄她。
張採蓮忽然很羨慕花傾染,因為,花傾染有著這世上一切的美好。
「醒醒吧,這殺人的罪名,你還是自己擔吧!你逃不了的。」花傾染說罷便是轉身離開。
張採蓮的下場不用說了,不管張盧氏究竟是怎麼死的,張採蓮也絕對逃不了!
蕭墨離既然來了,斷不會讓張採蓮再有什麼機會出去蹦躂來陷害她,蕭墨離從來就不是什麼善人。
出了衙門,遠遠的便是瞧見了蕭墨離。
他的一身白衣,在黑夜裡,尤為耀眼。
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回家,回花田村。
如今,已是五月初了,算是初夏夜了。
綠野之中,螢光點點,纏繞成一幅唯美的畫卷。
一道流星,劃過天邊,轉瞬即逝。
他們並肩走在綠野之中,朝著花田村的方向而行。
每每夏季,自初夏開始,花田村的周圍綠野皆是為螢火蟲所環繞,於夜空之中,裝點成一道綺麗的風景。
重生還沒多久,花傾染卻覺得似乎經歷過太多太多,這一切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一路之上,她與蕭墨離並肩,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卻都是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語而已。
到了村口,村裡大多熄了燈熟睡著,唯獨她自己家,那盞燈依然明亮著,那是為他們而留的。
怎麼辦?她好像……越來越愛這種寧靜了。
她想著,不由得停下腳步,有些頹然的站立著。
「怎麼了?」蕭墨離伸手攬著她的肩,溫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只是有些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既然喜歡,那便永遠過這樣的生活,便好。」蕭墨離輕聲說道。
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黑暗中,他眸中的堅定卻讓她莫名的多了幾分心安的感覺。
她知道,她相信他,而他,一直讓她相信著。
「再有幾日,藥田就能完工了。」蕭墨離說道。
「嗯,多虧了你。」提到藥田,花傾染便是說不出的感動。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她是不是上輩子做多了好事,所以這輩子才能有蕭墨離為她的付出,不管如何,她知道她還是被感動了,蕭墨離這般待她,她想不感動都難!
「我能做的,便只有如此了。」蕭墨離輕聲說道。
「謝謝。」除了感謝,真的無言以對。
「要我說多少遍,你我之間,不需要謝。」蕭墨離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花傾染伸手去握住蕭墨離的手,蕭墨離不由得一愣,側過頭看向她。
花傾染則是恬淡的笑了笑,道:「瞧瞧,你包的粽子手。」
蕭墨離不由得輕笑,抬起另外一隻手,撫在她纏滿紗布的手上,道:「過幾天可以拆紗布了。」
「早就可以拆了。」花傾染無語。
她不過是被剪刀割傷,以她的醫術,這點小傷簡直是小兒科,幾天就好了。
可是,蕭墨離居然給她纏了快十天的紗布,實在是無語至極。
「不行,不能留下任何傷口。」蕭墨離忙道。
「就算留疤又沒有什麼關係!」花傾染皺眉。
「留疤沒什麼,我是怕發炎好不好?」蕭墨離無語的解釋。
「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花傾染挑眉。
「你是……」蕭墨離淺笑著,輕撫了下。
「那你還包成這樣?」
「我這是以防萬一!」
「……借口!你就是怕留疤了難看!」
「那是你的手,留不留疤你比我介意吧?」
「胡扯,我怎麼會介意?」
「我更不介意了,我巴不得難看點,這樣,就只有我看得上你了,多好,沒有情敵了!」
「……」
最終,花傾染無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淨陪著蕭墨離折騰這些沒營養的對話?
果然跟蕭墨離待一起久了,智商都跟著降低了!
可是,明明蕭墨離智商比較高……
接下來的日子,蕭墨離便是陪著花傾染一起整理藥田,又經歷了七天七夜,總算是將藥草種滿了整個藥田,而他們也總算是輕鬆了一些。
繁星點點,於夜空中,璀璨發亮。
藥田之外,花傾染與蕭墨離背靠背坐在草地上,他們的身邊,縈繞的是螢火蟲的幽幽綠光。
暗影等人早就無影無蹤了,這附近的空間,都留給他們倆了。
這些天,花傾染是真的有些累,即便蕭墨離不許她辛苦,可是,她就是閒不下來,每天白天都在這陪著蕭墨離忙活,晚上也便在這藥田邊的草地上熟睡,蕭墨離也無奈了,只能陪著,而此時,大功告成,她總算是可以歇歇了。
如此想著,她不由得放鬆了一些,整個人靠在蕭墨離的後背,身子也不由得舒緩了一些。
「累了?」蕭墨離微微側過臉,輕聲問道。
她微微閉上眼,笑著回道:「有點,不過,很開心。」
這片藥田,是蕭墨離替她整理出來的,但是,卻是她拖著蕭墨離一點點的種滿了藥草,不僅如此,她還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培植了一些新的藥草出來。
可以說,這裡是她和蕭墨離共同的勞動成果,她當然覺得心滿意足了。
「嗯。」蕭墨離輕柔的應聲。
停了許久,蕭墨離又是緩緩開口道,「明天,我要走了。」
「這麼快?」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身子一顫,直起背,轉頭看向他,一臉的焦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焦急什麼,她只是覺得,似乎有些意外,還有些……不捨。
蕭墨離覺出了她的強烈反應,轉頭看向她。
四目對視,他只是輕柔一笑,道:「蕭麒已經動身了。」
「蕭麒?」
花傾染心中一涼,從天瀾的都城到東臨的臨安,差不多一個月的行程,而自花田村到臨安差不多十天,現在距東臨皇帝的壽辰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也就是說,蕭麒此時動身,乃是提前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而且,說是提前了半個月,只怕蕭麒的先鋒部隊已早早的出發了,只怕不日便會抵達東臨境內了。
卻不知道蕭麒提前這麼多天動身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為了對付蕭墨離?
花傾染想得太入神,一時間倒是忘了回蕭墨離的話了。
「傾兒?」蕭墨離試探著喚道。
花傾染回過神來,淺淺一笑,岔開話題道:「明日我給你一些解毒丸,不過,不許讓蕭麒知道。」
「好。」他心中雖疑惑,可是表面上卻還是淡定的回道。
花傾染眸光一閃,隨即低下頭來,嘴角泛出幾絲苦笑,她這是在做什麼?她憑什麼要蕭墨離聽她的?她又憑什麼要蕭墨離不要告訴蕭麒?與其說她不想讓蕭麒知道,其實,更應該說,她不想讓師父知道,因為,這世上旁人可能認不出她來,可是師父卻一定能認出來。
她不想惹麻煩,即便她想幫蕭墨離,可她也不想惹麻煩,她已經越發習慣現在的安逸生活了。
怎麼辦呢?她忽然覺得,好為難啊!
「怎麼了?」蕭墨離見她低頭,不自覺的轉了身體,湊近她,擔憂的問道。
「嗯?沒事……」
花傾染下意識的抬頭,卻發現,蕭墨離的臉離得那麼近,就差一點點就觸碰上了。
他的稜廓分明,帶著幾分柔意,眼中更是柔和不已,令她不由得心顫。
花傾染只覺控制不住的心跳,呼吸也在一瞬間變得微微急促起來,她猛地反應過來,慌忙別過頭,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這曖昧而纏綿的氣息。
從來……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過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
蕭墨離卻是沒有給她逃離的機會,他一手摟著她的肩,一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覆上她的唇,將一切的心悸融化在這繾綣一吻之中……
熾烈、熱烈、溫柔,綿綿情意,一吻成癡。
面對蕭墨離突如其來的吻,花傾染有點懵,癡癡的看著他,卻忘了作出任何反應。
她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一時間,她的眼中、心裡,竟然都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
說實在的,蕭墨離的吻技實在不怎麼樣,雖然她沒有過經驗,但是書也看過不少,好像……根本不是這個調調。
但是,無疑的,蕭墨離學得倒挺快,開始是生疏,很快便是融入其中了。
或許是被他的熱情感染,她微微閉眼,生澀的回應著他,放縱在他的纏綿裡。
此時,她只想說,原來她不是冷血動物,她有知覺……
蕭墨離抱緊她,吻得愈發深入,彷彿想將她的一切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真實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纏綿、悱惻,一切的愛意,其實都是存在的。
點點螢光在他們四周升起,就連螢火蟲都在為他們而舞。
這一纏綿之吻,持續時間太長,待蕭墨離放過她的粉唇時,她才慢慢睜開眼,半瞇著眼看著他,就這麼瞧著,誰也沒有開口。
約莫過了一會兒,她卻是淺笑出聲,這笑容更是有幾分自嘲。
「你笑什麼?」即使離了她的唇,蕭墨離的額頭卻還是抵在她的額上,自然也瞧見了她的輕笑,便問道。
「我是在想,你對我,又能認真多少?在你知道這所有的一切之後,你對我……又能如何?」
她已經清醒過來了,很多時候,她自認為還是比較理智的。
即便吻得投入,可是,曖昧退卻之後,她的心還是有些亂的。
她嗤笑,卻是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樣的話,她害怕心動,可是,她自己也知道,有時候,人的心從來就不受控制。
她曾經說什麼來著,她不要他的心,可是,她的心,他也別想要。
可是,如今,他給出他的心,可是,她卻不敢相信。
不管如何,蕭墨離知道她的身份,一旦她重生的事不再是秘密,蕭墨離便會身敗名裂,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傻的人,會將自己的前途寄放在一顆定時炸彈上?
蕭墨離若是認真的,那蕭墨離是傻了。
若蕭墨離是虛情假意,那麼,是她傻了。
蕭墨離雙手撫在她的背上,輕輕摩挲,低頭輕聲說道:「傾兒,你聽好了,我想要你,只你一人,無論你怎麼想,怎麼看,我的話,我這一生都會負責,並會堅持到底。」
他給出他的真心,但是,他也知道,她不敢相信。
因為懂得,因為明白,因為知道她受過的一切痛,所以,他明白她的心情。
花傾染稍微離開他一些,微微揚起臉,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眸中真誠無比,寫滿了對她的愛戀,可是,她卻不知道,這究竟能不能當真?她不知道,是不是皇家的人都擅於演戲,從前,她從未看出蕭麒有什麼異樣,可是最終,蕭麒卻給了她致命一擊。
而今,蕭墨離,與蕭麒擁有同樣身份的人,她還能再相信嗎?
蕭墨離輕易便看穿了她眼中的迷離與不安,不由得摟過她,一吻落在她的額上,將她擁進懷中,道:「你現在不必信我,我知道,你不敢信,但是,我可以等,我知道,會有那麼一天,你會信我,會站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
花傾染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依然沒有回答,只是,她的心已經亂了。
或許,她也願意嘗試,也願意等,願意給出自己一切的真誠,可是,現在,她還做不到,因為,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她若是愛了,給了,便是義無反顧,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很多時候,不曾擁有比擁有之後失去要痛的多。
所以,她不敢回應蕭墨離的情意,是的,她不敢。
蕭墨離倒也沒有再追究什麼答案,只是,就這樣抱著她,給她最真實的溫暖。
「好,現在,我給你機會。」許久,花傾染輕聲笑道,「給你機會證明你是認真的,也給我自己機會等這一個結果。」
「嗯。」蕭墨離吻了吻她的額,溫柔的應了聲。
這一夜,她便是宿在藥田之外的草地上,靠在他的懷中,一夜無夢。
只是,醒來,她能看見的只是蓋在她身上的他的衣服,而他,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她起身,雙手緊緊抓緊著身上那件衣服,茫然的看著四周,繼而,慢慢鬆開手,伸出自己的雙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心中一疼,似乎有什麼溫暖正在急速的自手心消失,她第052章了眾多看熱鬧的百姓,一時間,藥鋪面對流言蜚語,岌岌可危。
「姑娘,你看這事?」夢繞站在花傾染身後,不由得湊近了問道。
花傾染微微抬手,眸光如水,示意夢繞不要多言。
趙德子還在不停的解釋著:「幾位大哥,趙某鋪子裡的生意雖然不太好,可是,一直是秉著救死扶傷、仁心仁術的醫德來醫人,又怎麼可能賣假藥給汪大娘呢?」
「誰知道!你們這些黑心的大夫!你們哪裡把俺娘的死活放在心上?你們就只知道賺錢!」其中一個壯年男子叫囂著。
「就算是如此,那趙某給你們賠禮了!」那趙德子忽然又轉了個話鋒來說,言下之意似乎是承認了用錯藥之事。
花傾染冷冷的瞧著,這趙德子如此這般似乎是為了試探她,想看她如何處理這聲名狼藉的藥鋪?那可當真是有意思極了。
那趙德子這一言出,頓時,雙方爭吵不斷,場面混亂不堪。
趙德子不由得將求助的目光轉向花傾染,道:「姑娘,如今這鋪子已經被您買下來了,您可不能不管咱們鋪子的死活啊!」
花傾染只是輕哼一聲,道:「我看你們鬧得挺開心,還想得起來我嗎?」
趙德子一聽,心中一驚,他本是想,如今鋪子都歸了別人,名聲壞不壞又與他何干?別人來鬧,他倒是不介意越鬧越大,想著,鬧很了,說不定這位姑娘還會將鋪子還給他,那麼他,還是可以拿著那賣鋪子的錢去安撫好這家人,如此一來,他豈不是平白的落了一份好處?
花傾染從剛剛趙德子的表現中,早就看出來趙德子的心思,不過,她倒是無所謂,她願意等,等著看,趙德子到底想怎麼玩!
果然,趙德子聽見花傾染這般說,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趙德子擦了擦汗,支支吾吾的道:「依姑娘之見呢?」
花傾染冷哼一聲,上前幾步,走到那老婆婆的身邊,蹲下身,從腰間取出銀針包,看似隨意的對那老婆婆下針。
「你要幹嘛?」老婆婆的其中一個兒子慌忙阻攔。
不過他的手還未觸到花傾染,便已被夢繞攔了下去。
夢繞冷著臉,警告那男子道:「我們姑娘不是你能碰得了的。」
那人的手被夢繞一扭,頓時嚎叫起來,夢繞覺得他實在太吵,隨手抓起一把藥材塞進了那人的嘴中。
「這可是大補的,多吃點!」夢繞還不忘補上一句。
那人看著眼中這幾人,只覺嘴中的藥材實在太過刺鼻,不由得心中一陣惡寒,灰溜溜的跑一邊嘔吐去了。
此時的花傾染,卻是全心全意的在醫治病人。
她從不濫殺無辜,可是,就是這樣,她卻也害死了不少人。
從前,那些反抗蕭麒的人,雖死於師父的毒,但,同時,也死於她的見死不救。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輩子,她沒遇見過什麼害怕的事,而如今,與蕭墨離相處過一段日子之後,她卻害怕有那麼一天,當她實現所有的心願之時,卻沒有人陪。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害怕孤獨了?
她在胡思亂想中,卻還是救活了那個老婆婆。
想來,她又狠狠的鄙視了下自己,哪有人給別人醫病的時候還走神的?
不過,想來這老婆婆也沒什麼重病,不過是食物中毒引發休克罷了!
當那個老婆婆睜開眼時,那幾個壯年男子激動了,那個趙德子更是驚呆了。
一般的大夫只需要看一眼,便會認為那老婆婆奄奄一息,難逃一死,可儘管如此,花傾染出手,卻是起死回生。
趙德子這廂是真的佩服起花傾染來,慌地朝著花傾染跪了下來,顫巍巍的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姑娘竟然是世外高人!」
花傾染起身,唇角浮現幾絲冷笑,道:「趙掌櫃的,對於你開錯藥致人險些命喪之事,你自己都不會否認的,對吧?」
趙德子聽了頓時嚇壞了,忙給花傾染磕頭,道:「姑娘,小人那是信口胡說,絕對不是我們藥鋪的藥出的問題啊姑娘!」
花傾染揚了揚手,不做解釋,倒是那幾個壯年男子,不停的道謝,就連那剛醒過來的老婆婆,也不停的道謝著。
花傾染只自顧自的進了藥鋪拿了幾包藥,遞給那老婆婆道:「婆婆,這藥拿回去煎服,一天兩次,切記不要再與鮮扁豆一起吃,明白嗎?」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那老婆婆頓時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花傾染淺淺一笑,轉身對夢繞說道:「走吧!」
夢繞見花傾染已走出了很遠,不由得抓緊跟了上去。
其實,夢繞有些不理解,這瀕臨倒閉的藥鋪買下來能有什麼好處?染姑娘若是想要藥鋪,以主子給的那信物,就算將全城的藥鋪都買下來也不成問題啊!
花傾染看出夢繞的疑惑,只道:「在想我為什麼買下那家藥鋪?」
夢繞身子僵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花傾染。
花傾染也便是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夢繞,似笑非笑。
夢繞笑了笑,道:「姑娘,我是覺得,咱們明明可以買下更好的藥鋪,為什麼一定要這一家呢?這一家,名聲不大好,那掌櫃的,也不是個正經的大夫,你就不怕會惹出麻煩來嗎?畢竟,藥鋪要是真的出現像今天這種情況,那可不是小事。」
夢繞說的,自然是今天這種所謂「醫死人」的事,若真是鬧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花傾染搖了搖頭,道:「夢繞,你說,顧桑臣是第052章合之前從花螢谷裡移出來的藥草在一起而培植出來的,算是她的獨家藥草,如果大批量的種植,自然需要買些田地來。
這一切,當然是找顧桑臣的人比較靠譜。
夢繞點點頭,道:「這事回頭交給屬下,一定會讓姑娘滿意的。」
花傾染淺笑,點了點頭,道:「那你現在便去找幾個花匠來,然後,將人帶到酒樓,我會交他這培植藥草之術,這事回頭就交給他們負責了。」
夢繞應聲,道:「好,沒問題。只不過,還是送你回了鎮上之後,我再來找花匠吧!不然我可不放心!」
花傾染輕笑,道:「我還能丟了不成?這裡是鏡花城哎,又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再說了,我一個農家女,別人能對我做什麼?」
夢繞皺眉,她可不敢離開花傾染半步,萬一花傾染有什麼閃失,她就是拿命也賠不了的。
「快去吧,我一個人走走,回鎮上。」花傾染說道。
夢繞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對著花傾染作了作禮,退了下去。
花傾染目送夢繞離開之後,原本的笑意也慢慢的淡了下來。
她只是想一個人呆會,沒有別的什麼。
她也不是嫌棄夢繞什麼,她只是覺得,蕭墨離將她保護得太好了,幾乎是滴水不漏。
越是這麼好,她的心裡就越是恐慌。
有一種溫柔,總在不知不覺中讓人愈陷愈深。
她怕,總有那麼一天,她會溺死在這種無止境的溫柔中。
那夜蕭墨離離開之前,還曾輸給她不少內力,現在,她的體內,竟然差不多有一個中等習武之人的內力了。
也不知道蕭墨離給了她內力,自己的內力能不能早些恢復回來。
不知不覺,蕭墨離走了竟然有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裡,她常常會想起蕭墨離,尤其,午夜夢迴,她總會想起她與蕭墨離同床共枕的日子。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可是,銘刻到記憶裡的,卻都是繾綣。
她想,她一定是中了毒了。
她喜歡上蕭墨離了?她想,應該是有點的,可是,她更以為,她對蕭墨離好,只是因為蕭墨離是蕭麒的剋星。
但凡蕭麒想要傷害的人,她都會用盡全力去保護著。
「姑娘,捏個小面人吧?」
她一邊走著,一邊癡癡的想著,直到身邊響起了一句話。
她眸色微動,側過臉,看向一旁的攤位。
那是一個捏面人的攤位,老闆是個白鬍子老人,看著倒是挺慈祥的。
她微微一笑,轉身倒是走到那攤位的前面。
「姑娘,要捏小面人麼?捏什麼樣子的?」那老人家弓著背,抬頭看向花傾染,笑瞇瞇的問道,「一文錢一對,你要是要的多的話,就給你便宜點。」
「我可以自己動手嗎?而且,我不會呢,您可以教我嗎?」花傾染淺笑著,問道。
「當然可以!」那老人家忙應聲,笑容起,他臉上的皺紋都跟著抖動了下,但是,留給花傾染的印象,卻滿滿都是慈祥。
花傾染看著這老人家,想起了遠在天瀾的爺爺,也想起了花田村的三叔公。
老人家嘛,都該是這個模樣的才對。
花傾染便是繞到那老人家的身邊,看著面前一堆捏面人需要的東西,不覺得微笑。
捏面人是用麵粉、糯米粉為主要原料,再加上色彩,石蠟、蜂蜜等成分,經過防裂防霉的處理,製成柔軟的各色麵團。
花傾染記得,在現代,這種小面人有兩種。
一種是用來收藏的,用於收藏的面人通常用精麵粉、糯米粉、鹽、防腐劑及香油等製成,不會霉變,能保存的時間也比較長。
另外一種是用來食用的,而用於食用的面人則用澄粉、生粉等製成。
在這裡,似乎只有收藏的這一類。
她想著,是不是回頭她可以鑽研下食用小面人的製作方法,拿來哄小孩子也是不錯的事兒啊!
「捏製麵人啊,首先得弄好面塑,這面塑啊,其實也就是咱們做的『饃』,姑娘你瞧,這些便是。」那老人家指著面前堆的面塑,便是給花傾染介紹起來。
花傾染微笑著點點頭,又是瞧了瞧旁邊的小刀、小篦子、竹針等等一系列的工具,不由得來了興趣。
她從前做過不少手工藝,可是,這種小面人的捏制手法她還真是沒學過。
「來,捏一些來。」老人家從那面塑上取了一小塊面塑來,對著花傾染道。
花傾染點頭,也便學著老人家的模樣,取了一小塊來。
「像這樣,先加彩,再捏著,壓一下,再按著,點一下……」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給花傾染做示範,一點點的引到這花傾染捏著小面人來。
花傾染對捏面人沒有親自動手過,但是,卻也知道,捏面人,首要是面塑,而面塑的核心技術是發面,只要掌握好發面技術,按照式樣、步驟進行捏制,那麼一個鮮活的面塑形象就會脫穎而出。
面塑實際上就是「饃」,用糯米粉和面加彩後,用手指和小刀、小篦子、竹針等通過壓、按、點等手法塑造出點、線、面等造型元素而形成的各種小型動物、植物、人物等形象的工藝品,製作步驟「一印、二捏、三鑲、四滾」,缺一不可。
捏面藝人,根據所需隨手取材,在手中幾經捏、搓、揉、掀,用小竹刀靈巧地點、切、刻、劃、塑成身、手、頭面,披上髮飾和衣裙,頃刻之間,各種各要的藝術形象便脫手而成。婀娜多姿、衣裙飄逸的美女、天真浪漫的兒童,以及各種神話故事、戲劇、歷史人物精緻的玻璃框內,就成為人們喜愛的工藝美術品。
這是花傾染對捏面人的認知,但具體如何實施,她今日才真是見識到了。
「瞧瞧,出來了!」老人家捏了一會,便將手中捏成功的面人脫於掌心,給花傾染看。
花傾染不由得驚奇,道:「哇,好厲害。」
她都沒怎麼注意,發現,這面人居然就捏成功了。
看起來,這老人家可真是捏面人的高手。
「小姑娘,你也來試試吧!小老兒看你生的一雙巧手,天生就有著這些手工藝活兒的天賦啊!」老人家瞧著花傾染的手,不由得讚賞的說道。
花傾染瞧了瞧自己的手,確實,單看她這雙手,確實是一雙小巧的手。
花傾染倒也不扭捏,只是點了點頭,道:「好,我試試。」
說著,她便是按照之前那老人家的步驟來,一點點的捏、搓、揉、掀,而那老人家看她的技藝,也不由得滿意的點點頭,順帶著提點幾句。
對這老人家而言,他可是從未瞧見過像花傾染這般聰明的人。
「瞧,我捏好了。」花傾染完工之後,用竹籤扣好那小面人,便是舉起來給了那老人家看。
老人家瞧著,伸手捋了捋鬍須,慈祥的笑了笑。
「小姑娘,你的天賦,可真是不一般啊,看一遍就能學會,而且,捏得很不錯!」老人家讚賞道。
花傾染微微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面人。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她捏出來的這個小面人,乃是按照蕭墨離的模樣捏出來的。
雖然不大像,但是,腰間那一隻玉珮的形狀,卻正是蕭墨離身上繫著的玉珮模樣。
意識到這一點,花傾染的笑意不由得斂了起來。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老人家看見花傾染的表情斂了起來,不由得詫異的問道。
花傾染搖了搖頭,給了那老人一個心安的笑容,隨後,她又是拿起那上面的油彩,將手中小面人的給改了改顏色。
原本,一身白衣,如今,變成了一身青衣。
原本,腰間是龍環珮,如今,變成龍環玨……
可是,再怎麼刻意去變換模樣,但是,還是怎麼看怎麼像蕭墨離。
她低低的歎了口氣,盯著小面人看了許久,還是將小面人收了起來,自嘲的笑了笑。
「姑娘,你不開心麼?」老人家小聲問道。
「沒有!」花傾染忙道,說著,她便是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給那老人家,並說道,「老人家,您可以嘗試著用澄粉、生粉等製成小面人,再經過油炸什麼的,可以考慮當小孩子的吃食來賣,會是一個創新的。」
「澄粉?生粉?」老人家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驚奇的道,「啊呀,我怎麼沒想到啊,這樣是可以的。」
花傾染便是沒有再說什麼,將銀子放在老人家的攤位上,離開了這裡。
老人家低頭瞧了瞧那一錠銀子,忙道:「哎,姑娘,你給的銀子太多了!」
花傾染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道:「無妨,多餘的就算是給您嘗試做食用小面人的材料費吧!」
說起來,她只是覺得,這老人家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雖然,善良不一定會有好報,但是,她卻希望善良的人都能有個好結果。
她能幫到的,她便順手幫一回,如此吧!
回鎮上的路,還有那麼一段路,她又懶得去叫馬車,只好自己隨意的走著。
揚了揚手中的小面人,她瞧了瞧,再瞧了瞧,無奈的搖頭。
蕭墨離這混蛋!怎麼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了?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她盯著那小面人瞧,那小面人也好像在盯著她瞧一般,好無奈!
出了城,還得走過一片荒郊野外,這裡,她從來沒來過。
她的方向感不算好,但是,最基本的路還是認得的。
這裡是早晨來鏡花城經過的路,現在太陽快要落山,從這裡走回去,時間應該還是夠的,回鎮上,總不至於天黑。
她一邊想著,一邊晃了晃手中的小面人,輕笑著,繼續趕路。
好吧,就當這小面人是蕭墨離好了,先陪著她!
剛走沒一會兒,她卻是聽見旁邊一陣吵鬧的聲音。
她不由得停步,環視了下四周。
此處位於深山之中,荒郊野外的,到處樹林、草叢,山嵐疊嶂,照理說,該是荒無人煙的啊,怎麼還會有吵鬧的聲音?
她擰了擰眉,想著,估計是自己聽錯了吧?
於是,她繼續走著,剛走幾步,又是一陣吵鬧的聲音,伴著刀劍相碰的聲音。
這下,她知道應該不是聽錯了。
荒郊野外,刀劍聲……只怕是什麼山賊土匪吧?
她想著,便又是朝著聲音的來源處瞧了瞧。
隔著一片樹林,瞧不真切,但是,她記得,那片樹林之外,是不老山。
不老山上有一群馬賊,那群馬賊,是這附近居民談之色變的土匪。
該不會有人經過那片樹林被馬賊盯上了吧?
可是也不應該啊,那片樹林裡又沒有路,誰會那麼無聊往那樹林裡去?
花傾染想著,決定還是離開。
閒事勿管,勿管啊!
她正向前走了幾步,卻聽一道輕笑聲傳來:「閒事勿管,姑娘可真是狠心。」
這道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她卻又覺得遠在天涯。
就這麼忽遠忽近的傳來,帶著一種別樣的氣息。
「鬼鬼祟祟,出來!」花傾染停下腳步,表情一冷,冷聲說道。
一道紅影閃過,花傾染連著轉了兩個方向,那人可算是現了身。
一張魅惑容顏,一身妖嬈紅衣,衣領鬆垮,肋骨處若隱若現……
即便這是個男人,也讓人忍不住驚艷。
花傾染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眼中閃過幾分不自然,道:「我不會武功,不管閒事難道不對嗎?倒是閣下你,這麼好的功夫,怎麼不去管?」
「本少從來就沒那麼好的心腸啊!倒是姑娘你,先是救了食物中毒的老婆婆,後是救濟以捏面人為生的老大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姑娘是菩薩轉世呢!」那男人抬手撥了撥額前風情萬種的劉海,笑著對花傾染說道。
花傾染瞪他一眼,這人居然一直在跟蹤她?
這人,她不是不認識,而且,是有過節的!
當然,不是花傾染認識他,而是沐子苒認識他!
先前看見這人,她有那麼幾分的不自然,可是,再一轉眼想想,她現在是花傾染,就算這人想破腦袋也不可能認出她來!
這人啊,是東臨二皇子,南宮炎鈺。
五年前,南宮炎鈺送東臨三皇子南宮修去往天瀾為質子,在天瀾做客期間,曾有次於街角與沐子苒的馬車發生衝突。
沐子苒看不慣南宮炎鈺玩世不恭又高高在上的模樣,送了他一劑毒藥,讓他撓了一天一夜的癢……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只不過當年,沐子苒還小,不過十二歲,而南宮炎鈺也不過十六歲罷了!
再見面,沐子苒已經不是沐子苒了,可是,南宮炎鈺還是南宮炎鈺。
花傾染想著,挑了挑眉,淡笑道:「我會救人,自然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很顯然,如今,那邊是混戰,我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送死?」
南宮炎鈺瞧著花傾染,咂了咂嘴,暗笑道:「哎,不愧是蕭墨離看上的人,本少還真是不得不甘拜下風啊!」
花傾染的眸色又是一閃。
南宮炎鈺知道她跟蕭墨離的關係。
南宮炎鈺似乎是自從五年前開始,便是四海為家,也根本沒有在東臨安分的當皇子,他似乎很是厭惡皇家生活。
南宮炎鈺見花傾染不說話,便是笑呵呵的道:「哎呀,本少隨便說說的,放心,本少不會無事生非的,你們的事,那都是與本少無關的。」
花傾染沉下眸子,淡漠的說道:「二皇子殿下攔下我,究竟意欲何為啊?」
南宮炎鈺面色一僵,看著花傾染,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再愣,再怔。
「不是……你怎麼知道本少是誰?」南宮炎鈺不理解的問道。
花傾染冷淡的轉身,道:「再見,請自便。」
「哎?你等等,等等!」南宮炎鈺忙追了上去,繞到了花傾染的面前。
「你到底想怎麼樣?」
花傾染真的覺得自己是不是遇上個神經病,從她開始救人就被南宮炎鈺盯上了,現在,南宮炎鈺到底又在鬧什麼玩意?著實讓人頭疼!
南宮炎鈺站在花傾染的面前,很認真的告訴她:「姑娘,在下是來勸解你的。」
「勸解?」花傾染有些好笑的看著南宮炎鈺。
她心中無怨,有什麼需要勸解的?
南宮炎鈺眼中的真誠倒不像假的,可是,對花傾染而言,皇家人一個個都會裝腔作勢,真誠……從來都是太奢侈的東西。
南宮炎鈺點點頭,道:「姑娘,以你的身份,你根本不可能與蕭墨離在一起的。」
「與你何干?」花傾染淡笑著,問道。
「你怎麼不聽勸呢?」南宮炎鈺無語聳肩,道,「本少是很認真的在告訴你,如果你不離開蕭墨離,你將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原本,她確實是要考慮著要不要給蕭墨離那麼一個機會,可是,如今看別人跳出來反對她跟蕭墨離,她這心裡就很不痛快了。
但凡人,都常常有著逆反心理,別人覺得她跟蕭墨離不能在一起,她便是偏偏要去證明,她還就樂意跟蕭墨離在一起了!
南宮炎鈺皺眉,抬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麼感覺勸解不住呢?
「姑娘啊,本少是為了你好,為了蕭墨離好。」南宮炎鈺語重心長的說道,「父皇壽辰將至,這一次,蕭墨離要是表現得好,父皇一個高興,給蕭墨離賜了婚,蕭墨離就能回天瀾了啊!這麼好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賜婚?
這般說著,花傾染倒是有些明白了。
東臨皇帝膝下只有四個孩子,太子南宮戩,二皇子南宮炎鈺,三皇子南宮治,安康公主南宮雙。
南宮雙,今年十八歲,據說是看上蕭墨離來著,南宮炎鈺與南宮雙均是宮中寧淑妃所出,所以,南宮炎鈺跑出來讓她離開蕭墨離,應該是為了南宮雙吧?
蕭墨離若是答應賜婚……那他就不是蕭墨離了。
「二皇子,你怎麼不直接去找蕭墨離呢?」花傾染理清了思緒,便是淡漠的回道。
誰喜歡蕭墨離是誰的事,與蕭墨離沒什麼關係,與她就沒什麼關係了。
南宮炎鈺這是護妹太過急切了?可真是讓人無奈的!
「姑娘啊,你想,你現在有家人,若是因為蕭墨離讓你的家人受到傷害,這可不是件好事哦!」南宮炎鈺直接錯開這個話題,拿花傾染的家人說事了。
花傾染眼中閃過幾絲陰霾,看向南宮炎鈺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南宮炎鈺拱手作禮,笑得一派自然,道,「姑娘,本少只是提醒你,讓你切莫因小失大。你知道的,父皇很疼雙雙的,這次賜婚是必然的事,本少是希望你不要成為這次賜婚的阻力,畢竟兩國聯姻這是國家大事。」
花傾染輕嗤一聲,道:「南宮炎鈺,你直接說,你是為了你妹妹的幸福,我或許還會信你幾分,可是,你說的什麼國家大事……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國家大事了?」
一個常年在外面浪蕩不著家的皇子會關心國家大事,關心兩國聯姻?
可能嗎?
他若是真的關心,那就是別有用心!
南宮炎鈺所謂的關心,其實不過是關心南宮雙的婚姻罷了!
「姑娘可真是冥頑不寧!」南宮炎鈺勾起唇角,看著花傾染,眉間一點硃砂格外顯眼。
「你在說你自己吧?」花傾染冷笑道,「既然你都能知道我跟蕭墨離的關係,那你想必跟蹤蕭墨離已經很久了,既然如此,你也很該瞭解蕭墨離了才是!你以為,我不見他,或者我跟他斷了聯繫,他就會娶你的妹妹?」
花傾染說著,便是停了下,末了又說道:「你有這麼多閒工夫來警告我,不如去教教你妹妹,如何走進蕭墨離的心裡才是。」
可惜啊,就算現在下功夫也遲了一步了!
花傾染默默的吐槽著。
蕭墨離不是那麼容易動心的人,可是,一旦動了心,也沒那麼容易放掉。
至少,她不敢相信永遠,但眼下,她還是能相信蕭墨離的。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南宮炎鈺嘖嘖歎道,「本少只要殺了你,那是不是就一了百了呢?」
「你試試看?」花傾染看著南宮炎鈺,眨了眨眼。
「你當真以為本少不敢?」南宮炎鈺挑了挑眉,湊近了花傾染一些。
花傾染低著頭,默了。
「說話啊!」南宮炎鈺瞧著,追問了一句。
其實,南宮炎鈺也只是想嚇嚇花傾染而已。
他也的確是五國到處瞎跑,這一回,是因為東臨皇帝壽辰,他才特地從南安國趕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他意外瞧見蕭墨離的暗衛,然後,他就去小小的查了下,然後,就發現蕭墨離跟花傾染的……私情了。
他又覺得,以自己妹妹那脾氣,要是將來知道花傾染的存在,那花傾染的小命八成都要丟了,所以,他留在這裡等啊等,終於等蕭墨離離開了,又等到花傾染身邊沒蕭墨離的那些暗衛了,才出來找花傾染攤牌……
他承認,這樣做是不大厚道,但是,誰讓他心地善良不忍心將來花傾染死於非命呢?
花傾染抬頭,看向南宮炎鈺,就那麼瞧著他,也不說話。
「看什麼?難不成你看上本少了?」南宮炎鈺輕咳一聲,眼神飄忽不定,不正經的說道。
花傾染輕笑一聲,抬手,指了指他的肩膀。
「啊?怎麼了?」南宮炎鈺順著花傾染的目光,低頭左看看右看看,最終,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左肩處,紅衣之上,染上了一層白色的粉末……
「你最好現在立馬將這件衣服換下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這粉末便會滲透衣服,然後……」花傾染慎重的告誡道。
「然後怎樣?」南宮炎鈺心慌的問道。
這種藥粉……他以前見過!而且,他對這種白色的藥粉,絕對有陰影!
「會癢,一天一夜……哦不,三天三夜!」花傾染笑得格外柔和,朝著南宮炎鈺伸出三根手指。
「你……你給我等著!」南宮炎鈺面色一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嗯,等著,再見!」花傾染斂起笑容,擺了擺手。
隨後,花傾染便覺得一陣風拂過,南宮炎鈺頃刻間便是不見了。
她轉頭,看著南宮炎鈺離開的方向,輕笑著搖了搖頭。
當年,這癢癢粉可是坑慘了南宮炎鈺,導致現在南宮炎鈺一看見類似的白色粉末就會全身發毛,僵硬……即便花傾染用的只是普通的醫用藥粉,也將南宮炎鈺嚇得不輕。
讓他來恐嚇她,哼,帶著這份恐嚇,自個兒回去吧!
花傾染不由得揚了揚手中的小面人,對著小面人甜甜一笑,接著往回走。
剛邁出一步,卻是聽見有人喊救命。
她不覺蹙眉,捻了捻扣著小面人的竹籤,有些無奈的停下腳步。
剛剛跟南宮炎鈺糾結,卻忘了那小樹林還在上演著大戰呢!到底要不要救,這也是個問題!
可是,喊救命的是一個女子……
算了,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還是去瞧瞧吧!反正,大不了出事她先跑就是了,蕭墨離給她的內力還是能撐起她用來逃跑的輕功的!
她想著,便是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小面人,略顯輕鬆的朝著那片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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