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七八章 文 / 軌跡圖圖
陳美華和李娟在商場休閒區閒聊,徐文麗陪在一旁,笑容有點假。舒殢殩獍
陳美華比李娟大一歲,雖然是同一個山村走出來的姐妹,陳美華看起來要有氣質得多。她皮膚白皙,身段苗條。她年輕時便性子活躍,善於表現,加上人長得美,參加工作不久,追求她的人便排成了隊。她挑人眼界兒高,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鐵飯碗是姑娘們找對象的首選,陳美華看不上做生意的個體戶,便最終嫁給了知識分子的徐志延。
徐志延在市政府秘書處當官,雖然結婚的時候是科員,漸漸的也混到了科長。丈夫的官雖然算不上大,但是掌握著很多一手消息。過年過節,上門送禮的、求辦事的多著,陳美華身為科長夫人,在公司也是身份水漲船高,很快任了部門經理。家裡有錢有權,身份自是不同,社交的圈子也漸漸有了改變。周圍都是官太太,陳美華便從小一個村子裡出來的姐妹李娟沒了什麼共同語言,也覺得有些看不上了。
當年一個村子裡出來參加工作的女孩子裡,陳美華就是最出挑的,果然日後證明,她的日子也是過得最好的。朋友羨慕,同事恭維,陳美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家也有不走運的時候。
丈夫因事被下放到縣裡,她也因出車禍,公司裡有人在背地裡頂替了她的職位。最終連女兒都得無奈跟著轉學到了縣裡去讀書。
這一去,就是三年。
這三年裡,陳美華都不敢回東市,怕以前的朋友嘲笑她。但她卻在這三年裡,一直不斷地聽說著李娟家裡發達了的消息。
陳美華怎麼也沒想到,當年一個村子出來的姐妹裡,性子最溫和木訥、最不起眼的李娟,竟然如今大富大貴!
今天,陳美華和女兒來商場添置年貨,出來時偶然一眼瞥見休閒區坐著的人,陳美華差點沒人出來。
李娟穿著件淺紅色的羽絨服,這件羽絨服是國外的牌子,價錢貴得咋舌,款式卻是簡單大方,正是陳美華前些日子在商場一眼見了喜歡,卻沒捨得買的。陳美華對此念念不忘了幾日,回家還對丈夫發了頓牢騷。因此,今日一見有人穿著,她便立刻多看了一眼,想看看是誰這麼捨得花錢,卻沒想到,越看越覺得眼熟!
李娟的膚色比以前白了,人也有氣質多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休閒區裡一坐,儼然闊太太。
陳美華還真是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但也正因為她看得太久了,李娟覺得有人在看她,便也抬起了眼來。兩人的目光撞上,陳美華頓時臉皮發緊,李娟卻是一愣。
「美華?」
「娟兒。」陳美華笑容有些尷尬,但還是帶著女兒走了過去。
李娟的笑容也略有些尷尬,她是知道陳美華愛面子的性子的。其實,自從多年前,兩人在商場遇見,她裝作不認識自己以後,兩人之間的姐妹情誼便漸漸疏遠了。後來陳美華家裡勢微搬離了東市,李娟也感慨過。今日她也沒想到在商場能遇到,剛才是驚訝之時做出的反應,等看見陳美華的臉色,李娟才覺出尷尬來。
兩人確實是好久沒聯繫了。
但李娟的性子,雖然如今自家發達了,但讓她見到認識的人裝作不認識,她是做不出來的。畢竟,當年她因為朋友這種嫌棄的行為難過了好一陣兒,她是不會做出這種自己都不喜歡的事的。
因此,雖然覺得相遇尷尬,李娟還是對走過來的陳美華笑了笑。
陳美華臉皮子發緊,覺得這時候面對李娟很沒有面子,便回頭拿女兒來緩解尷尬,「怎麼不叫阿姨?」
徐文麗也是過了年便十九歲了,出落得跟她母親年輕時似的,青春漂亮。她紮著馬尾,穿著件棗色的羽絨小短外套,深色牛仔褲,身上洋溢著青春活躍的氣息。但看到李娟,表情也是很不自然,看見母親回頭給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喚道:「阿姨。」
「哎!幾年不見,文麗也長大了。跟你媽年輕時候真像,出落得真漂亮!」李娟笑道。
本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見面打招呼的話,陳美華卻聽著諷刺。
跟自己年輕的時候像?自己就是因為年輕時候左挑右挑,挑了個知識分子。以為丈夫能仕途發達,結果還不如李娟嫁了個窮車間主任,倒生了個好閨女!
陳美華不自在地笑了笑,卻沒順著李娟的話誇獎夏芍。她是誇不出口的,丟不起這個人!以前看不起李娟一家,現在反倒是自己不能跟對方比,說出來無法等於在提醒李娟自己如今事事比不上她,那怎麼能開得了口?
「你們也出來買年貨?我也是。這不買完了,打算再這兒坐坐等等我家志元和小芍,他們父女倆說好忙完了來接我,哪想到就碰見了你們了。」李娟見陳美華不說話,氣氛很尷尬,便只得沒話找話。
哪知這話聽在陳美華耳朵裡,更不是滋味!
這什麼意思?在暗示她現在女兒丈夫有能耐了,家裡都能坐上私家車了還是怎麼的?什麼叫你們也出來買年貨?這商場是他們夏家開的?她就不能出來買了?!
不過,心裡再不是滋味,陳美華也往李娟身旁地上放著的大包小包的禮品盒上看了一眼,那些東西還真都是些貴的!一看就是過年時候回禮用的。這要是放在以前,就李娟家裡的條件,她哪會捨得買這些?想買也沒這麼多預算開支!如今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而且,站得近了陳美華才發現,李娟不僅是皮膚比以前白了,膚質也細滑了許多,身段也比從前苗條了。整個人淺笑著站著,氣質還真像個太太!
反觀自己,手上這點東西跟李娟腳旁的一比,就顯得寒磣了。
陳美華心裡更加不是滋味,面兒卻不自在地笑著解釋:「你怎麼這時候才出來買年貨?我們都買好了,就缺幾樣,今天出來補補就行了。」
徐文麗看了母親一眼,其實母親買的禮品不少了。這些都是聽說父親有望調職回來,母親買了打算過了年去領導家裡送禮的。不過,跟李娟買的比起來,確實是少了些。對於李娟家裡發達了的事,徐文麗也是知道的。如今華夏集團在省內家喻戶曉,她怎能不知道董事長就是夏芍?只是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總覺得這是開玩笑!今天看見印象中家庭主婦模樣的李娟穿著氣度比自己母親闊氣多了,徐文麗也覺得心裡發酸,因此便沒有揭穿母親。
李娟笑了笑,本想說其實她這也是出來補點年貨,但她知道陳美華愛面子,於是笑道:「那你們買好了?我買好了,但得在這兒等一會兒。」
陳美華扯著嘴笑了笑,剛要說話,商場裡便走進一個人來。
夏芍遠遠看見母親和陳美華母女站在一起,便垂了垂眸,但步子沒停,直直走了過去。
李娟抬眼便看見了女兒,頓時露出慈愛的笑容,朝夏芍招了招手。陳美華和徐文麗一愣,兩人都霍然回頭。
只見商場大門處走進來一名少女。她一身白色羊毛呢大衣,腰帶斜斜繫在腰間,踩著白色的高跟鞋,氣質悠然裡帶些古雅的韻味。東市的女孩子很少有穿這種款式的衣服,一看就是剛出席重要的聚會回來。
陳美華和徐文麗對夏芍本就不陌生,加之她如今是電視和報紙上的名人,儘管三年沒見,也一眼就認出了她!母女兩人眼神頓時變得很不是滋味,但又忍不住一直看著她,像是想要近距離看看,親眼證實這就是兩人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一般。
夏芍走過來,卻看也沒看陳美華母女一眼,只提了母親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笑道:「我和爸在車上就說,您出來補年貨也一定能把車子塞滿,果然沒錯。」
李娟頓時有些臊,「你們父女倆就背後說我吧!以為我捨得花這麼多錢啊?還不是要打點你公司和基金會的那些經理?」
夏芍只笑不語。年貨公司早就發下去了,年終獎金加上禮品,也是很豐厚了。但母親覺得自己常在外讀書,陳滿貫、孫長德等人出力不少,家裡總得給他們些年禮,顯得敬重一些。而且父親一開始打理基金會的時候也是門外漢,現在有模有樣了,也是請的經理人手把手教的。大過年的,禮品在這些人眼裡,也不值什麼錢,但最起碼能表示出自家的重視來。
夏芍也就由著母親,其實陳滿貫、孫長德他們都有公司的股份,每年分紅就夠豐厚、夠留住他們了。再者,他們幾人是公司的元老,跟她別有一番故事,並非是只靠錢留住的。母親做這些事,只要是她覺得安心和開心,她都不說什麼。其實,每年陳滿貫他們來拜年,母親親手挑的禮品送到手上,他們確實是很高興的。
「行!您考慮的細緻周到,行了吧?快走吧,爸在車上等著呢。」夏芍提著東西道。
李娟這才有點尷尬地看了女兒一眼,又看向陳美華,說道:「你美華阿姨在呢,幾年沒見,認不出來的吧?」
「哪位阿姨?媽不是說,老家早就沒人了麼?您沒有姐妹,我哪來的阿姨?」夏芍笑著,催促母親一句,便讓她趕緊回家。
李娟知道女兒對當年陳美華對待自己的事有氣,但這不是遇上了麼?她不是那種擺身份架子的人,打聲招呼總還是可以的。但女兒顯然沒這個意思,李娟知道她向來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和評判,因此便只歎了口氣。這終究是陳美華當年不對,女兒有氣也是正常的。李娟當即便沒說什麼,跟著女兒往商場外走了。
直到兩人走出了商場,陳美華母女還臉色變幻,青紅交替。
陳美華只覺臉上被人打了一巴掌!李娟在村裡有一個姐姐,但以前那年代,吃不飽穿不暖的,醫療條件還不好,她姐姐是生了場病死的。李娟在村子裡曾經將她當成好姐妹,現在夏芍明擺著說她母親沒姐妹,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還有,她剛才竟說她母親是來補年貨的?
陳美華臉上頓時火辣辣,低頭看看自己手裡提著的東西,在想想之前跟李娟說的話,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她緊著臉皮子看看女兒……
這些年,就算是到了縣裡,陳美華也讓女兒念最好的學校,對她的成績和教育一分不敢懈怠。如今女兒成績很好,明年考名牌大學沒有問題,而且長得也漂亮,亭亭玉立!陳美華總覺得,女兒已是很優秀了,但剛才看看走進來的夏芍,氣度、氣質,跟自己女兒一比,簡直就把她比成了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徐文麗見母親看向自己,頓時有些惱。她咬著唇,恨恨盯著夏芍離去的背影。她實在想不通,當初那個家世、相貌、成績、性格都不如自己的夏芍,怎麼就能成為了家喻戶曉的企業家?
這一定不是真的!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陳美華接起來,一看是丈夫打來的。
以華夏集團如今在省內的地位,陳美華自是知道夏芍今天是去參加企業家年會了。她回來了,那就說明會議散了。陳美華以為丈夫是打電話來接她們母女的,但手機一接通,那邊便傳來丈夫一通抱怨,陳美華臉色連番變化,很是難看。
「媽,怎麼了?」徐文麗在一旁見母親臉色難看,便問道。
「你爸的升回來的事,搞不好要黃!」
「啊?」徐文麗頓時慌了,父親為了回來,沒少打理關係。這幾年在縣裡,她算是過夠了!她盼白天盼晚上地想要再回到以前那種日子,本來以為過了年就能搬回來了,她東市一中的轉學都辦理好了,怎麼就出現變數了?
「怎麼會要黃了呢?」徐文麗看著母親。
陳美華臉色難看,怒道:「還不是你李娟阿姨那個好閨女?!」
徐文麗一愣,因為夏芍?
陳美華便道:「走!我倒要去問問,他們家這是什麼意思?發達了,不認我也就算了,怎麼還落井下石?」
……
陳美華嚷嚷著要去夏家討說法,卻沒立刻去。她先打聽了夏芍家裡的住處,發現竟是在桃源區的!
桃源區幾年前是東市新開發的復古園區,如今已成為市裡的頂級富豪區!聽說,小區裡是復古園林,傳統宅院,一幢宅子就要五六百萬!而且,小區安保方面很現代化,嚴格得不近人情。如果沒有事先跟業主預約見面,或者小區方面接到業主允許放人進來的電話,任何人都是不允許進入的。
陳美華有夏家以前家裡的座機號碼,但夏芍家裡搬家後電話也換了,她沒有電話,便進不去。後來只得幾經打聽,想打聽到夏志元的手機號,但自從那天在企業家年會上,眾人知道徐志延得罪過夏芍之後,便沒人願意給夏芍找不快,夏志元的手機號沒人肯透露,事情一拖就拖到了年後。
過年的時候,夏家仍是齊聚一桌,把老人接上,在酒店吃的飯。今年這頓年夜飯吃得舒心,夏志濤一家乖乖地陪著老人過年,一句也不敢提生意上的事,看夏芍的眼神都有些懼意,算是老實了。
大年初二,夏志梅、夏志琴兩位姑姑回來拜年,一家人又是在酒店聚的。這回,夏志梅一家也不敢提生意上的事,連小姑父張啟祥詢問劉春暉的生意有沒有起色,都被劉春暉給笑著岔開了話題,邊笑還邊瞥夏芍兩眼,就怕她翻臉。鬧得張啟祥有點莫名其妙,但觀察過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小心翼翼的作態之後,才心裡明白過來,準是這兩家又鬧什麼事惹得夏芍不高興了。
對於這位本事大得不得了的外甥女,張啟祥也是除了驚歎便是讚歎。他如今在青市公安局刑警隊,外甥女的大名年前又在局裡天天都能聽到。他是退伍軍官,對公安系統的事開始還是門外漢,雖然他願意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積累經驗,在局裡有所作為。但不可避免的,他還是沾了外甥女不少光。別的不說,局長對他就很客氣。
不過,好在自己家裡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可也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吃飯,衣食無憂。妻子來了青市之後,在家裡附近找了份閒散工作,平時在家裡做做飯,週末女兒從學校回來,一家人團聚,其樂融融。而且,女兒雖然性子野了點,時常叫她母親頭疼,成績倒是一直不錯。
夏芍有些日子沒見張汝蔓了,見她還跟以前一樣,男孩子似的,對席間女人之間拉家常的話題不感興趣,反倒在她父親說起軍隊裡的事時,眼神炯亮。
「姐,你又在香港幹了一番大事,什麼也不說了,佩服!我敬你!」張汝蔓撈起桌上一罐啤酒就來敬酒。
夏志琴看見了馬上便去瞪女兒,「喝什麼酒?還沒上大學呢!瞧瞧你這一身軍痞子氣,就不能學學你姐?像個女孩子!」
夏芍聞言頓時一笑,小姑這是沒見過展若南。自從認識了展若南,她便覺得張汝蔓這已不算痞氣,只是從小被養在軍區,男人堆裡長大,沾染了些男人氣而已。
總會變的。她今年才十八歲,人生還有很長。前世,她的性子便在參加工作後沉穩了許多,這一世只怕也不會一直這樣。
張汝蔓瞥了瞥嘴,把啤酒罐子往桌上一放,咕噥,「像女孩子有什麼好的?」
夏芍一愣,輕輕佻眉。今天可真新鮮!以前她總會據理力爭幾句的,今天是怎麼了?
張汝蔓似乎有心事,但她顯然不打算說,只是抬起眼來看向夏芍,英氣的眉眼裡比平時多了些堅毅,「姐,我決定了。我大學還是要考軍校!我從小在軍區長大,想來想去,還是沒什麼比當兵更適合我的了。」
張汝蔓以前的夢想可是當外交官。不過,她的性子太直,確實不合適做這一行。考軍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女軍官這年頭可不太多。
「什麼?考軍校?你拉倒吧!我可不想真把個閨女養成男孩子!」夏志琴一聽女兒的話,立馬反應很大。
張汝蔓這才轉過身去,跟母親爭辯了起來。席間話題頓時圍繞著考大學的事展開了,但等一家子人聊起來之後才發現,張汝蔓考大學還有一年半呢!反倒是夏芍,臨近高考了。
「小芍打算考香港大學?」小姑夏志琴轉頭問道。畢竟夏芍轉學去了香港,在眾人眼裡,香港那邊的大學似乎更好點。
「不,是京城大學。」夏芍沉穩笑道。
「京城大學?」一家子人都愣了。她轉學去香港,這回又在香港發展地產業,夏家的人都以為她會為了公司選擇在香港讀大學呢!
夏志元卻笑道:「這孩子,小時候不是在村裡跟著京城大學的周教授讀了兩年書麼?當初周教授走的時候,她跟教授說日後去京城看望他老人家。我還以為這是小孩子胡亂應承的事,哪想到她還真放在了心上!這不,這些年一直都想考京城大學的。」
「好啊!做人就應該信守承諾!我跟周老哥也有些年頭沒見了,聽周旺家裡說,他身體還可以。」夏國喜看了孫女一眼,感慨讚許地點了點頭。自從華夏集團越走越遠,夏國喜對孫女是刮目相看,對自己的一些觀念也有了些審視。老一代人的思想不說一下子就改變過來,但還是覺得小時候因為重男輕女虧待了孫女。今天聽見兒子說出這番話來,他欣慰之下也有些汗顏。
唉!
孫女從小到大,似乎他這個爺爺,沒盡過什麼責任。
「京城大學好啊!老學府了,歷史悠久,出過名人偉人無數啊!」
「京城是皇城根兒下,天子居所,人傑地靈啊!好地方!」
「小芍成績不錯,肯定能考上!唉,辦著這麼大的公司,成績還能不落下,咱們夏家也不知道哪輩子積了大德,能有這麼個後輩。」
席間頓時便誇獎聲四起,夏芍淡淡聽著,沒往心裡去。
過了年,走完了親戚,便是一輪送禮的大潮。
每年過年過節,夏芍家裡總能收到各類人送來的貴重禮品,除了相識的人,比如陳滿貫等人,夏芍基本不見人。這些人也知道桃源區隨便進不去,便都將禮品放在保安室門口就走。保安也很無奈,最終只得打電話讓夏芍家裡來取。禮品提回來之後,打開一看,裡面都放著名片和賀詞之類的卡片,鬧得夏志元都苦笑搖頭。
今年華夏集團成功進軍香港地產業,禮品比以往更多。每天小區保安都要打電話來讓夏志元家裡去拿禮品,大年初四這天,保安又來了電話。
但時間卻讓夏志元一家有點意外,因為往常都是傍晚來電話,這天一大早的,保安就打了電話來。
夏志元一接電話,就皺了眉頭,然後把電話遞給了一旁的妻子,「你老家的王姨。」
李娟一愣,吶吶把電話接過來,說了兩句便往外走。
夏芍從屋裡出來,正見母親出門,便問道:「什麼事?」
「你王姥姥來了,還記得吧?就在咱們小區門口,你媽出去接去了。」夏志元歎氣道。
夏芍一聽便蹙了蹙眉,王姥姥她記得,正是陳美華的媽。當初母親李娟在村裡的時候,聽說父母和姐姐去世的時候,王姥姥幫襯過不少忙。這老太太夏芍見過,是個厲害性子,今天來必不是為了什麼好事。
果然,沒一會兒,李娟便扶著一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走進了家裡,老太太身後還跟著徐志延、陳美娟和徐文麗一家三口。
一家子人進了夏家的宅院,一路東張西望,臉色變幻。
其實,這一路過來,看見了桃源區裡的景致,一家人便臉色頻變。前些年,徐志延任科長、陳美華任經理的時候,家裡也是住在獨幢的小樓,當時已是市裡的富裕人家。可是今天看看夏家住的地方,這才驚覺,以前住那地方算什麼?
李娟扶著王老太進了屋,王老太便是一哼,「娟兒,你現在是發達了,也不記得你王姨了。過年過節的,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忘了當初你爸媽和你姐過世的時候,王姨怎麼幫襯你了?這做人哪,不能忘本。」
李娟頓時有些冤枉,扶著老人坐下,倒了茶水來,便笑道:「王姨,我哪兒忘了你了?這幾年,我不是逢年過節的都回去看您老人家麼?每年都是初五回去,今天不才初四麼?我哪知道您老人家來了呢?」
這話不是說假的,李娟雖然跟陳美華疏遠了,但這些年卻一直沒忘王老太當初的恩惠,過年過節的,總會回去看看。只是時間上會避開陳美華回老家的日子,免得撞上了尷尬。
王老太被說得沒話,撇了撇嘴,抬眼看了看裝修古雅敞亮的屋裡,問道:「你閨女呢?聽說現在辦了個公司,挺有本事的。怎麼也沒見你帶她回去看看我?是有本事了看不上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怎麼著?娟兒,志元,不是我說你們倆,女兒再有本事也得教育,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是?做人不能忘本!這就是你們做家長的沒教育好。」
李娟也看了眼屋裡,「她這些天回來也沒好好休息,整天忙公司的事,昨晚還忙到挺晚,我估計還在睡吧。」
王老太的脾氣李娟清楚,她要是把女兒叫出來了,女兒也得跟著聽一頓訓示,還不如就叫女兒在屋裡。再難聽的話,她聽著就行了,何必叫女人出來看老太太的臉色?
可就在這時候,夏芍屋裡的門開了。
王老太和徐志延一家都從沙發上轉過頭去,見夏芍從院子裡的東廂走了出來,進了主屋的客廳。
徐志延立刻露出笑容來,這就要站起來。陳美華一把按住丈夫,給他使了個眼色。徐文麗則很不是滋味地看向夏芍。
王老太一愣,接著看向李娟,「不是說在屋裡睡著麼?」
夏芍穿戴整齊,哪裡像是剛起來的樣子?
「娟兒,可真是人發達了就變了。你以前哪是個會說謊的?現在連我老婆子都蒙了?」王老太手杖往地上敲了敲,看向李娟。
李娟也沒想到女兒能出來,頓時愣在那裡。
陳美華看著她,冷笑了一聲,不說話。徐文麗也翻了個白眼。
夏志元看向女兒,見夏芍垂著眼慢悠悠邁進客廳,往沙發裡一坐,神色冷淡。夏志元一見女兒這副樣子,便眼皮子一跳!他可是見過女兒怎麼處置家裡她姑姑叔叔的,今天這王老太只怕是來者不善,但看女兒這臉色,只怕今兒這事不好收場。
果然,夏志元還沒說什麼,夏芍便開了口。
她先給自己倒了杯茶,眼也沒抬,懶懶開口,「人發達了就變了。老人家,這話說得真是不錯。只是敢問,您老這話說的是我媽,還是您女兒陳美華?」
王老太一愣,陳美華臉色一變!
一家人還沒反應過來,夏芍便抬起眼來,看向王老太,「王姥姥,我小時候見過您。聽我媽叨念,您老在她年輕的時候,幫了她不少忙?」
王老太這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著夏芍,「可不是麼?當初你大姨生了場病過世,也就你這麼大吧。你媽家裡窮得什麼也沒有,下葬的錢還是我幫著掏的!你媽小時候在村子裡,家裡窮,我沒少給她吃的?現在可倒好了,她閨女賺了點錢,能耐了,就忘了本了。怎麼著?眼界兒高了,真覺得自己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不認這些老街坊了?不認也就算了,還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認?志延是當官的,這麼一鬧,官場上還有臉?」
王老太一眼看向李娟,「娟兒,就是你教得不好!你閨女能開起這麼大的公司來,能這麼點人情世故不懂?我看要是不懂的話,這公司趁早關門!開起來了也得賠進去!」
這王老太七十多歲的年紀,身體倒是硬朗,說話中氣十足,卻把夏志元和李娟聽得都皺起眉來。
夏志元當即便站了起來,「老太太,大過年的,您老要是來拜年的,我們夫妻倆好好招待,中午請您老吃飯。可您老要是來說這話的,您還是請回吧!您要是有什麼事,咱們私底下商量,別當著孩子的面兒說。孩子年紀輕輕,一手建立起華夏集團來不容易,大過年您說這話,給孩子添堵,我們當父母的聽著心裡頭也不舒服。」
「怎麼?我就說了一句,你就心裡不舒服了?我老婆子還心裡不舒服呢!」王老太高聲一喊,手杖敲在地上砰砰響。
徐志延有點擔憂地看了夏芍一眼,也覺得岳母這話說得太不中聽。以夏芍如今在省裡的地位,惹火了她沒有好處。他剛想起來,陳美華又按了她一把,給他使了個眼色。
徐志延愣神的時候,夏芍抬起頭來看向父親,眼神溫暖,笑道:「爸,您坐吧。我都走到今天這步了,這點是非還能受不住?」
夏志元吶吶坐下,夏芍便又看向了王老太。她神情再次變得淡了起來,但看起來似乎並不為老人剛才的話生氣,只是問了句不相關的,「老太太,您以前幫襯我媽家裡的時候,花了多少錢?」
王老太一愣,臉色不太好看,「以前那錢可值錢!別看不多,比現在的錢可值錢多了!」
「那您以前幫襯我媽家裡,可是把您家裡的錢都拿出來了?」夏芍又問。
王老太一家子便又是一愣——哪能都拿出來啊?自家又不是不過日子了!
「那就是了。」夏芍哼笑一聲起身,慢悠悠走去客廳一角,提了十幾盒補品過來,往王老太面前一放!砰地一聲,震得陳美華都嚇了一跳。王老太更是眼皮子一跳,她看得出來,這些都是這幾年李娟去看自己,常帶的禮品。
「老太太,您可瞧好了。這些禮品,價值少說兩三萬。這還只是過年的,過節也沒少讓人捎禮給您。我們家發達了這些年,您老收禮,收了得有十來萬了吧?以前的錢比如今的再值錢,十幾萬在現如今老百姓眼裡,也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夏家發達了,可一直沒虧待您老。您老從進門數落到現在是為哪般?」夏芍挑眉問。
王老太沒想到夏芍能把給她的禮品一通甩在她眼前,一時有些懵。但老太太一看便不是善茬,反應還挺快,過了一會兒說道:「這能比麼?那可是幫襯著你媽家裡辦喪事!沒我老婆子幫襯著,你大姨下葬的錢都沒有!」
陳美華便是一笑,瞥了眼夏芍,略微嘲諷。自家對夏家的恩,可不是十幾萬還得清的。
夏芍淡定一笑,點頭,「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您老對我媽家裡的恩情,確實難以用錢衡量。」
「可不是?」王老太一瞥嘴,硬氣起來,表情看著舒心了些。
「既然難以用錢衡量,那這些禮品,也不必給您老了。給得再多,也還不清。華夏集團雖然資產數百億,但也都是我辛苦賺回來的。錢花得不是地方,我心疼。」夏芍淺淡笑著,抬手便把桌上的禮品給提起來,放回了牆角。
王老太傻了眼,直勾勾盯著那些被收走的禮。
陳美華則臉色一變,震驚地看著夏芍。華夏集團的資產,她也聽人說過,以前聽說有個百億資產,年前又聽說在香港地產行業大出風頭,把人家的龍頭公司都給收購了,資產現在能有個數百億!但這事不知是真是假,沒想到,竟是真的?
陳美華怎麼也沒辦法想像,眼前這女孩子,跟自己女兒一樣大。女兒還只是名高三學生,而她竟已是如此大的集團的當家人!
徐文麗也看向夏芍,咬著唇,臉色難看。
夏芍轉身回來,再次坐回沙發裡,抬眼笑了,「我是商人。錢也好,權也好,人脈也好,商人喜歡把能利用的利用在點子上。既然我覺得做了不值的投資,自然是要收回,尋求策略改變的。這點,還請理解。」
她雙手交疊在小腹上,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名十九歲的少女,氣度全然就是一家大企業的掌舵者,「我倒是有個想法,能還清您家裡對我母親家裡的恩惠。這事兒也簡單,只需等著。等您家裡也有喪事的時候,我們夏家也會出錢幫襯。您放心,一定大操大辦,場面風光!」
「什麼?」王老太一愣,接著便氣得渾身發抖,顫巍巍從沙發裡站起來,不住地用手杖敲打地面,「你這是什麼意思?大過年的,咒我們家裡有喪事是怎麼著?」
「李娟,管管你的好女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陳美華也是一怒,站起身來。
徐志延也皺起了眉,徐文麗眼神也是一怒。
夏志元站起身來擋著妻子女兒道:「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別指指點點的!這是我們家!你們家老太太剛剛不也咒我們了麼?敢情大過年的,就你們不愛聽不好聽的話?」
王老太卻全然不管,當即就撒潑似的喊道:「我不管!你們、你們這是要咒我老婆子去死啊!好!好!我今天就死在這兒,看你們夏家說不說得清!」
「敢!」夏芍一聲斷喝,帶著氣勁震出,整個客廳裡的人都莫名覺得耳膜一疼,胸口發悶!眾人震驚抬眼間,誰也沒看見,夏芍在小指的指尖上一掐,以掌中十二決,克制了老人所站方位的氣場,一家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老太懵愣地盯著夏芍,見她一步步走過來,步伐悠然散漫,卻叫人心驚。她在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好,微笑,眼裡卻已涼薄,「老太太,在我家裡,想死也是要點本事的。您老沒這個本事,不妨靜一靜,聽我說。」
陳美華扶著王老太,也是驚駭地看著夏芍,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李娟的女兒,叫她有些莫名心驚。
夏芍卻看也沒看她,目光只定著王老太,「老太太,想給你女兒當槍使,也請先把槍口對準自家人開兩槍。人發達了就變了,在這事兒上,您女兒可是模範。路上遇見朋友當不認識,這都是您女兒幹過的事。老太太,不是我當晚輩的說您,您的女兒您要教育,做人不能忘本。這都是您身為家長的,沒教育好。」
傻子都能聽出來,這是王老太進門時教訓李娟的話,現在被夏芍反將一軍打了老臉。
王老太老臉霎時漲紅,陳美華也感覺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夏芍卻抬眼看向了陳美華,「陳阿姨,老太太的話同樣送給你。您的女兒您要教育,省得她在學校裡為了個男人,都能找到一群社會混混,到工廠門口去把我爸打到住院!世上的事,有前因才有後果,你們家裡如今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這都是你身為家長的,沒教育好。」
徐文麗臉刷地一白!
徐志延和陳美華夫妻倏地轉頭去看身旁女兒,見她臉色發白,頓時便震驚了!
「什麼?」王老太也懵了。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就更是懵愣了,看向女兒。
這怎麼回事?
當年夏志元被打的事,是徐文麗找的人?這、這怎麼可能?那時候,她才多大?小小年紀的孩子,能做出這種事來?而且,女兒怎麼從來沒跟他們說?
再者,任誰都聽得出來夏芍話裡有話,似乎在說徐志延一家當年被貶去縣裡,是有一些原因的?
「我知道你們今天來鬧是為了什麼,我自認為企業家年會那天說的話沒錯,至於別人怎麼理解怎麼辦事,那是別人的事,別扣在我頭上。沒人能讓我夏芍背黑鍋,既然你們認定是我,我不坐實了,豈不是白白被冤?」夏芍冷笑,意味卻耐人尋味,更叫徐志延一家有些懵。
「夏董,這件事是誤會,你聽我說……」徐志延趕忙解釋。
夏芍一擺手打斷他,看向早就懵了的王老太,「老太太,華夏集團能開起來還是能賠進去,不勞您老操心。不過,既然您都問候了,我便可以讓您老知道,至少在華夏集團沒賠進去之前,我可以讓你們一家子都賠進去。」
徐志延大驚,趕緊要解釋,夏芍拿出手機便打電話給了小區保安,三兩分鐘的工夫,便有人來了夏芍家裡。
「把人帶出去,以後東市不會有這家人了。」夏芍淡淡吩咐。
保安強制把人往外攆,徐志延和陳美華夫妻被人架著往外走,徐文麗更是心驚地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夏芍。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第二天,她就知道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五,東市政府的工作人員都還沒上班,一封舉報信就發到了紀委的人手裡。徐志延昨天來夏芍家裡,順道帶的禮品和裡面的卡片都到了紀委手裡。徐志延昨天也是想著先拿老太太鎮鎮場子,再說說好話送點禮給夏芍,把自己升回市裡來的事給搞定,因此他帶的禮可是不輕。這一被送去紀委,徐志延立刻被查,以違紀罪名被雙規。
這回,不但是升回東市的事黃了,連公家的飯碗也丟了。
同一天,東市一中拒絕了徐文麗轉學的申請,不予批復。
事情一出,東市上層圈子裡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徐志延犯渾,得罪夏芍了。
而王老太卻驚怒一下,發了潑似的往市政府去,在大街上大罵華夏集團和東市紀委。但人還沒走到政府門口,便在一條巷子裡被人挾持進了一輛黑色麵包車。
車裡,兩名穿著黑色西裝,渾身殺氣的人亮出明晃晃的刀子,警告:「老人家,識趣點!咱們不動你,不過你女兒女婿和外孫女就不保證了。」
旁邊的人邊說邊拿出一疊照片來丟給王老太,王老太一看,嚇得腿都軟了!照片裡是陳美華和徐文麗被綁在黑屋裡,臉色全是青紫的樣子,明顯挨了打。
王老太哪見識過這個?當即就怕了。
「限你們家三天之內搬離東市,滾得越遠越好!再在夏小姐眼皮子底下找不快,下回就到閻王爺那裡說理去!」
安親會的人把王老太放下車的時候,王老太嚇得腿都軟了,在地上坐了好一陣兒沒站得起來。
當晚,陳美華和徐文麗被放了回來,一家子人第二天就離開了東市,去這些年住的縣裡收拾了東西,便打算去南方親戚所在的城市。但一家人剛買了票,還沒上車,便又被綁上了車。
車裡的幫會人員拿過陳美華一家買的車票,看了眼城市,嗤笑一聲,目光嘲諷,「告訴你們,別以為走得遠了就沒事了。南方是他媽三合會的地盤,三合會年前也發了黑道令,不准惹夏小姐。識時務的,你們就安安穩穩的,敢有不軌,一樣有你們好看的!」
陳美華和徐文麗臉色一白,徐文麗當年就聽說過夏芍似乎跟安親會有點關係,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三合會和安親會這兩大國際黑幫,都護著她?
她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想,只是知道,自家這一輩子,似乎都沒辦法翻身了。
一家人下車之後,便趕緊上了客車,遠走南方城市,從此再沒了消息。
夏芍過年回家的時間不長,鬧心的事卻不少,處理了兩撥人。就在徐文麗一家處理的之後,夏芍接到了香港方面的電話。
電話是劉板旺打來的,向夏芍道喜——網站建好了!她回去之後,就可以試運營了!
這總算是件好消息,夏芍訂了初七的機票,準備飛回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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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紙們,我回來了~雖然客人還沒走,但是我按時回來了,說好的萬更奉上,一萬二!
久等了,香港卷會盡快在下月初結束的。
我的終身大事定下來了,師兄和芍姐的也會有定下來的一天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