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鴟鴞 第一章 權術(1) 文 / 天地蜉蝣
第一章權術(1)
卷首引子:權術,這可敬畏的東西。操弄著世間的一切,將黎民變成玩偶,將萬事變成他的悲喜劇,俯瞰著劇情的發展,因之而發出猙獰的狂笑……
正文:北宮莊園遭遇巨大規模的襲擊,在雙方的緘默和官方的壓制下,最終消弭於無形無影中。
然而此事對洪幫的打擊是沉重的,甚至直接造成洪幫創建十幾年來的第一次危機:信任危機。
洪幫是一個鬆散的聯盟,其核心主要是王恭鐸、吳嘉聯、郝昀、武麾軍、呂振、趙昭平、毛鎮飛等七人,十年前彼等曾在香堂前秘密結拜為兄弟。
王恭鐸雖然沒有管轄洪幫具體事務,但身為老大的他卻無形中掌控著洪幫,為洪幫提供資金,而洪幫反過來也為王家服務,二者形成明暗一體。
吳嘉聯曾是江蘇黑道巨擘,金陵幫老大。金陵幫在遭遇政府風暴般打擊,徹底被摧毀後,近期他又潛回南京,重組舊部,再起爐灶,組建「石頭幫」。
至於郝昀,是洪幫總壇的負責人,號稱「香主」。洪幫具體事務皆由其決斷,權力之大,幾乎不下於王恭鐸。相對於王恭鐸,郝昀少了幾分深謀,多了幾分狠辣——金凱迪無數慘絕人寰的毒辣手段,大都出自此人之手。
武麾軍是個拳師,一個自以為聰明的拳師。武功不錯,但更重要的是他和吳嘉聯的交情,這讓他穩穩立足於東海灘,成為東海武術界第一號人物。他的武館蓄養著大批武師,必要的時候絕對是一支勁軍。
呂振是郝昀的豢養一條狗。之所以能提到七兄弟之列,是因為他救過王恭鐸、郝昀的命。曾經在一起暗殺事件中,此人奮不顧身,為二人擋子彈,身受重傷。王恭鐸當時淚流滿面,抱著呂振說:有我一日,就有兄弟一日。這條狗也足夠聰明,在操辦金凱迪具體事務中,如魚得水,逐漸建立自己的地位。
趙昭平是七兄弟唯一政界高官。這是一個**,曾經浪蕩過。二十年前,他還很年輕的時候,被吳嘉聯以金錢、女色籠絡上,從此再也無法回頭。當時不過是工頭的吳嘉聯手腕相當高超,憑藉著暗地裡的操作,最終成就了江蘇第一黑道的地位。趙昭平雖然在政界順風順水,但一隻腳卻始終踩在泥濘中,不得也不願出來。
毛鎮飛,可以稱作洪幫的一條狗,只要六個主子一聲叫喚,逮誰咬誰。之所以能位列七兄弟之列,是因為他祖父和父親。當年毛大紅在舊社會便是洪幫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但很不幸的是很快全國解放,這位黑道大佬被鎮壓。
毛鎮飛之父毛策在文革期間曾經被抓去勞改過,在王家遇難之時,王恭鐸與他同處一個地方。王恭鐸很得他的關照,甚至洪幫這個概念都是毛策所傳。
從某種意義來說,毛大紅、毛策是現代洪幫的引子。
毛策曾經在洪幫擔任長老,但命短死得早,毛鎮飛作為洪幫唯一長老之子成為七兄弟之一順理成章,無人有過異議。
然而七兄弟之一的毛鎮飛死在這場徹底失敗的襲擊當中。雖然他只是七兄弟當中最被人看輕,當作一條狗的成員,但畢竟位列洪幫核心層面。
洪幫那些聯盟、外圍組織因此而感到北宮家形成的巨大威壓,而抗洪聯盟勢力則為之一振,暗中趁勢收回了寶山區、嘉定區大量地盤。就面積而言,抗洪聯盟在東海控制的地盤甚至超過了洪幫。
當然,洪幫控制的地盤主要在市區,人口密度卻要大數倍以上,經濟上也更發達,斂財、販毒、開設賭場、收保護費也很容易。
洪幫襲擊失敗後幾天,肖繫在市委強勢通過一個提議:原肖正平秘書、市政府副秘書長沈勁調任市人事局長,而原人事局長肖揚在幾天前已經調離東海出任安徽合肥市長職。
沈勁是一個極其低調的人,跟隨肖正平已經五年,從國土部跟過來的。身為政府副秘書長,級別本就為正廳,調任人事局長,不過換個崗位。當然,人事局長這個職位很敏感,是故佟系原本準備作出強烈反應。
按原計劃,他們準備推舉閘北區常務副區長江斯銘升任人事局長。江斯銘這個無恥之徒在與蘇伊美離婚後,更是墮落到被金凱迪網羅,成洪幫的傀儡。
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以往一直騎牆的中間派趙達華、高峻竟然最先舉起手,而紀委書記羅志峰也同樣認可。
幾個陣營高度統一!
佟永北臉色鐵青,而郝鎮更是冷汗直冒。二人很快調整策略,在發言中不置可否,而在舉手表決時,竟然也舉起了胳膊。
尤文達、趙昭平、徐元沛自然順水推舟。於是自肖正平代理書記以來,第一次大團結的局面出現,沈勁極其順利地成為新任人事局長。
當佟系鬱悶而百思不得其解地閉門思過時,肖系卻聚在某個相對隱秘的小餐廳歡慶成功的開始。
肖正平、姜劍鋒、莫北雄、龍均天四大常委,餘者皆為肖系干將。公孫羽被肖正平特意點將請來:「過來,一定得讓他過來!均天同志最近參加軍區的演習,一定很久沒和得意門生聚聚了吧?」
龍均天呵呵一笑道:「肖書記,那個小子可是龍劍第一酒缸,小心被灌醉!」
「哦,還有這個事?」肖正平大手一揮,「不怕嘛,我們人多勢眾!」
曾經稍稍領略過公孫羽雄風的高猛苦笑道:「書記,就我們這十幾二十好人馬,只怕……」
肖正平訝異地看了看他:「不會吧?你和北雄在酒桌上都是不服輸的主,家凱、贛傑都是一斤半的量,你們合起來就扳不倒公孫羽一個?」
高猛無奈地搖頭道:「沒辦法啊。刑偵總隊汪泓那批傢伙也算得上是酒國好漢,上次總隊三十幾號人馬竟然被公孫羽一個挑落馬下;聽說後來重整旗鼓,意圖報讎雪恨,不料舊仇未去,又添新恨吶!」
眾人聞言大笑。肖正平拍拍龍均天的肩膀:「你這個弟子,每個方面都不得了哇!聽說最近收購了一家軍工企業,甚至入股金鼎汽車企業。我相信,只要他願意,很快就能成為商業上的巨頭!」
龍均天道:「那還是你這個父母官經營東海得當,為工商界創造一個好的環境。肖書記,東海近幾年經濟高速發展,在經濟危機中的亮點,都得益於東海市政府施政得當。掌舵人,舵一旦沒掌好,船偏離了方向,問題很大啊!」
肖正平搖搖手:「均天同志過獎了!東海能有今天的成績,上有中央良政,中有在座各位的努力,下有東海幾十萬公務員的努力。我肖正平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棵釘?」
寒暄中,姜劍鋒、莫北雄已經擺下棋局開戰,時間還早,並不急著上菜。眾人見了盡皆圍過去。
文人好棋,華夏自古皆然。在座大多在大學期間學過棋,皆可稱之懂棋。
棋如其人。姜劍鋒的棋,風格很鮮明,佈局階段著眼很廣,乍看東一鎯頭西一棒,但每每有餘味在口,走的是改良版中國流;而執黑先行的莫北雄更著重邊角的佔領,在挖實地,撈實空當中有獨到的訣竅,很快四角得其三,甚至意圖窺視姜劍鋒的第四個角。
「老莫,胃口不錯啊!」高猛笑道。
莫北雄拍拍大腿:「牙好,胃口就好!」
大家不由失笑。姜劍鋒淡淡一笑道:「老莫,小心硌掉牙齒啊!」
莫北雄啪的一聲很有氣勢地將黑子按在棋局上:「世事如棋局局新。我老莫做人一向是能吃就吃,能享受就享受……咦,你!」
得意洋洋中,莫北雄下了一手隨意棋,結果姜劍鋒侵入他的一個角,待他去剿滅時,卻碰到對方的手筋。過於隨意的棋風,加之姜劍鋒之前佈局階段的伏子,這個角竟然拿被挖個乾淨,幾乎只剩下兩三目的空!
一向著重實地的莫北雄笑不出來了,懊惱地直拍大腿:「好你個老薑,竟然偷襲啊,非君子所為也!」
姜劍鋒輕輕放下一枚棋子,扳過,跳接,隨即在中央做了一堵厚實的大牆。
高猛望而生畏,歎道:「老莫這回有難了!」
莫北雄開始了第一次長考,捻子良久,卻無法落在盤中。棋局上方白子一堵大牆橫亙,棋局左方被白子挖走大半空,棋局下方白子三連星守角,加之以姜劍鋒嚴謹的棋風,開闊的視野,就算攻擊也討不了好。
張家凱看著棋局,不由笑道:「碰到對手了吧?莫副市長欺負起我來是威風凜凜,今天終於蔫吧了!」
莫北雄終於按下一枚棋子,冷笑道:「家凱同志,今天我是大意失荊州。現在反擊開始:看試手,補天裂!」
「好棋!」
幾個懂棋的不由齊齊叫了起來。誠然,這是一手棋筋,連接在兩塊黑棋之間,讓兩塊黑棋遙相呼應,頗有連成一體之勢,還衝著白棋的一處斷點,對白棋的厚勢連打帶消,頗為精妙。
這次輪到姜劍鋒長考了。顯然,現在是棋局最關鍵的時刻,如果一著不慎,很可能形勢大變,甚至覆水難收。
白棋雖然有厚勢,有空地,但剛才挖黑角那一手看似頗有所得,但同時也給白棋留下餘味,讓黑棋多了破綻。得失之間,誠然具有兩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