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 文 / 天下歸元
沈夢沉被迫不能陪同出使隊伍前行的後果是,容楚三言兩語,七繞八繞,愣是讓一位禮部侍郎把那些御林軍又給帶回去了……
而在京郊十里的接官亭,前來迎接的禮部大佬和左相,按照郊迎禮節,設棚、奏樂、奉酒三杯以示使者遠來辛苦,代天子慰勞、並互贈禮物。不過是些早有規定的金玉器物。不過南齊這邊贈的都是雙數,因為是替皇帝求聘公主,所以器物成對,以示美好寄意。
太史闌冷眼瞧著,眼神鄙視——她已經聽說了,大燕公主很多,不過大多都嫁出去了,目前最小的皇帝女兒也有十四歲,比景泰藍大了十一歲。
當然還可以在宗室裡選,不過就算選中哪家的適齡女兒封為公主,那麼小的年紀,成親還需要等很多年,這其間變數太多,搞不好就誤了一個女孩的終身。
她對包辦婚姻當然不感冒,不過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個外交政策而已,大燕和南齊都心知肚明。
太史闌很替她的半路兒子不平——同樣是人,他的婚事為什麼就可以被這麼多人坦然拿來做利益交換,還不容他拒絕,拒絕了就是不心懷社稷,不堪為南齊之主。
誰說皇帝幸福的?皇帝是這天下最慘的人。
冗長的禮節搞了足有兩個時辰,太史闌早躲到一邊睡去了,黃昏時才由禮部官員前引,自大燕北策門進,過長街雀台,入外賓會館。之後由容楚上表請求大燕皇帝接見,禮部官員接表後上奉皇帝,再由皇帝回復,定下具體的覲見日期,才算整個迎接過程完成。
等到全部搞完,也快晚上了,在大街經過時,容楚的車馬一度被熱情奔放的燕女阻攔,大燕女子們為美貌的南齊國公奔走相告,大批人湧上街頭,姑娘們或者羞答答地遠遠窺視,或者奔放地擲出自己的繡帕,準頭往往不太好,容楚常被各種香氣的帕子蒙了一臉,不住地打噴嚏。
某人面無表情,覺得大燕女子不錯,很有眼光。
不過當一個特別大膽、特別夢幻、甚至敢於幻想一朝被外國王公看中從此攀龍附鳳的女子,忽然從人群中衝出,婉轉嬌啼地倒在容楚馬前,期待來一場開頭美妙的邂逅時——
冷面啞巴少年忽然策馬上前,一把拎起那個要倒不倒的女子,在她的纖纖玉指接觸到容楚馬蹄前一秒,將她送出了人群之外。
「唰。」人群的頭顱順著女子飛出的軌跡齊齊擺動,發出一陣瘆人的骨節扭轉聲……
某人策馬而回,小眼神冷冷的。
大燕的女人不咋,不識時務!
國公爺聞著空氣裡淡淡醋意心滿意足微笑……
好容易到了會館,累了一天的大燕禮部官員並沒有能夠立即回去,因為晉國公又出ど蛾子了。
那位肌膚如珍珠一般熠熠,貌美體柔好推倒的南齊大公,生活作風一點也不好說話,進入會館的第一句話,就是挑剔廚房不乾淨,要求用自己帶來的廚師。
這要求倒也說的過去,大家反正心知肚明,什麼乾淨不乾淨都是假話,關鍵是安全不安全。當下大燕這邊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南齊的要求,撤出了安排好的廚師。
隨即國公又說了,他不愛人在身邊伺候,人多吵得他頭痛,他只要他那個啞巴護衛就夠了,並保證在大燕會館內的安危他自己負責,大燕只好把安排的護衛和婢僕也撤走。
再之後他老人家終於進屋了,大燕官員吁一口氣,剛要走,他老人家又驚呼著跳出來了。
「屋子太舊!太暗!」國公爺道,「光線不好,充滿泥土味兒,床有聲音,會吵得我睡不著,我不睡這樣的屋子!」
大燕這邊不得不展示東道主國家的熱情大度,詢問國公到底喜歡住什麼樣的房屋?
「要求不高。」國公坐在椅子上,微笑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我要睡在懸空的地方,不過不是吊床,吊床晃晃悠悠不踏實,最好是那種木製腳樓,底下柱子懸空,腳樓造得高高的,好讓我睡在高處,好好欣賞北方強國的風景,第二、我要和我的貼身侍衛睡在一起,最起碼要互相聲息可聞,以保證我的安全。嗯,至於他要怎麼睡,你們可以去問問他的意見,不要勉強。我們南齊人平易近人,寬容待下,從不苛待從屬,所以你們也不該苛待,不是嗎?」
對此暗中表示不以為然的大燕官員只好象徵性地徵求了一下啞巴護衛的意見,原以為人家肯定很樂意地睡在主人房裡,誰知道太史闌冷著臉搖頭,拒絕了南齊方給她安排的屋子,伸手指指地下,一言不發而去。
「他是什麼意思?」大燕禮部官員一臉茫然。
蘇亞翻譯,「他不喜歡睡在高處,喜歡安全踏實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地下室更好。」
大燕官員抹汗——睡地下室很容易,可是那位睡的卻是腳樓,怎麼和這護衛「聲息相聞」?
大燕官員束手無策,眼看南齊的國公祖宗表示再不滿足他要求他就去睡客棧了,大燕怎能丟這個人,只好快馬出城去尋沈相求救,沈相很快帶回了解決辦法。大燕禮部官員急調工部承造司,當即在院子中空地挖地基建腳樓,用最快速度建造了一棟帶地下室的腳樓,地下室在腳樓之下,上頭開著大窗子,腳樓底部也有個口子,兩邊隨時可以看見對方動靜,可謂終於做到了「聲息相聞」。
腳樓的選址大燕本想放在另外一個院子裡,結果容楚又不同意,表示現有的屋子的格局和環境還是不錯的,腳樓就建在現有屋子的位置好了。大燕方也只得同意,因為大燕皇太孫關照過了,南齊這邊的要求,只要不傷大燕國體,必須無條件滿足。
不過大燕這邊建腳樓的時候,借口施工場地怕有碎磚木料落下傷及貴賓,對所有人做了清場,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不過據輕功高妙的周七在遠處觀察,大燕挖地下室的時候,防衛尤其嚴密,用布將四周遮擋了起來,他看見大燕方運進去的磚石似乎很多,還運出了一些用布擋著的東西,當即用小車拉走了。
周七不過撇撇嘴。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歷來各國專門接待外賓或藩臣的會館,其設計和格局都「別有風格」,暗道夾層不計其數。這倒未必一定是要對人家不利,只是以此佔據主動,方便本國細作部門及時探聽或竊取情報,以及必要時採取手段用。這也是控制外邦使節或藩臣的手段之一。這種事有人知曉有人不知曉,著道的人很多,南齊曾有藩臣住在會館,晚上商量和哪位貴人訂立盟約,第二天那貴人便下獄,藩臣也被扣留,到死都不知道是哪裡走了風。
這種錯誤容楚是不會犯的。所以他折騰出一個腳樓,太史闌折騰出一個地下室,然後眼不見為淨地避出去,給大燕趕緊填地道拆夾牆的機會。
工匠調取得及時,腳樓造起來也簡單,半下午的時辰也就差不多了,大燕官員心虛,為表關切,晚上陪同吃飯,當然也有想窺探南齊國公口味喜好的目的。
結果飯還沒幾口,大燕官員就慌不迭告辭了——因為國公和他的護衛又打起來了。
起因是國公要求那護衛喝湯,護衛不肯喝,國公強迫地命人給他盛湯,表示一定要調教得這粗野蠻橫的小子懂得上下尊卑,結果那冷面啞巴少年夾起幾大塊羊肉上的肥油,塞到國公碗裡,還用筷子將肥油夾碎,和著米飯拌了又拌,直到每顆飯上都泛著厚厚的油光,米飯和肥油再也分不開。
晉國公當即吐了……
吐完就把那護衛凳子踢了。
那護衛就把大燕官員的桌子給掀了。
大燕官員要哭了——你和你主子吵架為什麼要掀我的桌子?
晉國公當即大怒,表示一定要從重處罰,大燕官員只好表示大度請求國公不計較,其間發生糾纏爭執以及隔著大燕官員跳腳怒罵若干,大燕官員挨口水亂拳若干……
等到鬧完,大燕官員人人頭頂白菜腰纏海帶身穿麻袋,面無人色飢腸轆轆。肇事者和晉國公滾打在一起,滾著滾著滾到內堂去了,肇事者還沒忘記抓著一根羊腿……
大燕官員只好告辭了。
這種節奏,心臟跟不上。
大燕官員一走,容楚立即手一鬆,笑瞇瞇抱住太史闌,太史闌冷著臉,把羊腿往他嘴裡一塞,爬起身來走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踢他一腳……
容楚只好歎氣爬起來,心裡哀歎世事弄人,好容易跟屁蟲回京了,他和太史闌單獨相處了,為了麻痺大燕兩人要配合天天做戲了,這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去被一個懷孕誤會給攪黃了。
國公仰天長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轟隆。」天上劈下一條憤怒的閃電……
……
第二天早上禮部官員例行來探望的時候,又看見了讓他們抽搐的一幕。
國公爺醒了,正從腳樓底部探下頭來,他還沒穿正裝,鬆鬆地著了寢衣,露一抹光輝皎潔的肌膚,鎖骨精緻如玉,嬌嫩得如早晨新綻的白菊花。
他款款地扔下一朵花,衝著地下室的窗口。
一柄槍尖霍然挑起,槍尖上挑著那朵花,花瓣在雪亮的槍尖顫顫,不勝可憐。
大燕官員也打了個顫。
這種詭異的相處方式……
地下室窗子一掀,冷面啞巴少年躍出,大燕官員們趕緊錯開目光。
他們都不喜歡和這人對望,那是一種冷而犀利的目光,看一眼就像被刀子挖一下,刀刀都中要害。
這人和經常在笑的晉國公站在一起,讓人感受到人的極端不同,按說該令人感到不和諧的,不過眾人看久了倒也沒覺得,反而看出幾分意思來。
大燕禮部官員今天是來下達皇帝陛下回復的,三日後在正殿接見南齊來使。
送走大燕禮部官員,容楚回到自己的特別腳樓,書桌前已經坐了一個人,在大模大樣地翻閱他的各種文書。
容楚一見便笑了,正要在她身邊擠坐,太史闌早已捧著那堆東西跳開,換個地方坐下頭也不抬。
容楚無奈地咳嗽。
他已經知道在常府發生的事情,也只能歎一聲長輩坑爹,他臨走時已經暗示過那位大姨媽,務必對太史闌客氣些,但又不好太過叮囑,怕引起長輩的牴觸和反感,結果還是惹出了這事兒。
聽到這消息的第一時間,他立即飛鴿傳書,把真相和老國公夫婦解釋了一下。他估摸著,常府肯定是不願意承擔「扼殺國公府繼承人」罪名的,必然要第一時間去信國公府說明情況,但常府說明情況的信肯定不利於太史闌,十有**又會令父母造成對太史闌的誤會。他只好親身上陣,趕緊把情況說明。
不過容楚估計,這信就算寫了,也已經遲了。母親先入為主,八成會認為他被太史闌迷昏了心,說謊托辭替她掩飾呢。
回到麗京,八成會有一堂好戲……
容楚歎口氣,忽然有點不想回麗京了,就這麼把她拐走,浪跡天涯得了。
太史闌低頭看什麼看得認真,容楚眼神無意中一掃,忽然一怔。
她手裡拿著的信箋上頭有容家的專門標記,這似乎是國公府的回信?
信今早送到時他剛起,隨後大燕官員來,他辦完事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看。
這時候搶回來想必有點小家子氣,容楚不動聲色靠窗坐了,慢慢喝茶,準備養足精力,好對付等下女冰山的碾壓。
他有一眼沒一眼地觀察著女冰山的神態,見她倒也沒什麼異常,很平靜地看完那封家書。就看的時辰來看,家書很長,估計父母都發話了。
容楚又歎口氣。
太史闌把國公府家書扔給容楚。
她沒有偷翻別人東西的愛好,進來時這信就在桌上敞開著,她也就順便瞧一瞧。本來還等著容楚質問,這傢伙好像根本沒想到任何不妥。這令她有點滿意,覺得容某人還是打心裡不把她當外人的。
太史闌善於發現別人錯處也善於發現別人的好處,所以她怒氣稍稍平了些,決定理智地看待這封信。
信上措辭很嚴厲。先是責怪容楚這一年總不歸家,隨即隱晦地暗示他為官立身要正,不可隨意結交來歷不明者,以免為人詬病,遺禍家族。再次又說聽說他在極東曾公然袒護一名女子,影響很是惡劣,老國公對此表示疑問,不明白向來審慎淡漠的容楚,怎麼會做出如此放縱之事?是否其中另有隱情?又用嚴肅的口吻強調,容楚年齡已至,應該及早尋覓出身良好、賢良淑德的女子為良配。容家家風清正,世代豪貴,並不在乎女方是否門當戶對,總之應以婦德為第一要務,一些拋頭露面、行事狂妄、品行不端、毫無閨秀之風的女子,不堪為未來國公夫人。最後說太后恩典,正在為容楚操心此事,已經在麗京五品以上官員府邸中尋找合適淑女,目前靜安皇太貴妃侄女,內五衛翊衛慕都督之女慕丹佩很不錯云云。
前頭一大段是老國公的,太史闌看完的第一感受就是這是個鐵漢外表的話癆。
後頭還附著國公夫人的,信短,卻比她老公言簡意賅直達中心。表示她和老國公對太史闌這個未來兒媳婦本就心中存疑,之前已經聽了很多她的傳說,原先就覺得,誠然是個女英雄,但女英雄未必就能做好媳婦。國公夫人不需要走馬上陣殺戮天下,要的是溫良賢淑大方得體。細觀這位太史姑娘行事,風格相差甚遠,實在難為良配。之前默認,是因為她已經有了身孕,如何能讓容家骨肉流落在外。可是想不到,這個女子,不尊長輩,不領好意,不近人情也罷了,竟然毫無母性不愛護腹中孩兒,走馬跳躍,生生折騰掉胎兒……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娶?阿楚你切切不可再為其所惑,務必和她斷絕關係,從今後不許和她再有任何接觸,早些辦完公務回京,和靜安貴妃侄女好好相處,慕姑娘她已經親自瞧看,著實不錯云云。末了又嚴厲警告——不許再和那女人有任何接觸,否則就別回京見她了!
太史闌高踞容楚座上,喝茶,等著某位孝子的反應。
容楚匆匆掃完家書,露出「果不其然」表情,隨手將信往旁邊一擱。笑吟吟地張臂來抱她,「啊,我瞧瞧,掉了胎兒?怪可憐見的,要不要我給你補補身體……」
太史闌忽然跳起來,蹦到他身上,雙腿盤住他的腰,揪住他衣領,在他臉上左右各狠狠「啾」了一口。
是啾,不是吻。她落唇的力道兇猛,充滿攻擊性。容楚的臉皮子給她啾得發痛,腰間又被她的柔韌的腿一盤盤得**。正愕然和陶然間,太史闌已經一把抓過那家書,往他臉上一拍,從他身上跳下,大步出去了。
容楚抓下臉上的家書,家書上還留著太史闌的口水印子,正好印在「今後不許與她有任何接觸」那排字上。
容楚:「……」
她不是在隔空向國公府宣告吧?
不許你兒子和我接觸?我偏觸!用力觸!狠狠觸!到處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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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事件很快就被容楚和太史闌放在腦後,太史闌是天生睥睨,認為戀愛是兩個人的事,誰阻攔都是放屁,活該被她掃到宇宙之外。容楚則是知道反正太史闌就這性子了,做父母的無論誰一開始要接受她都很難,他想過好好說合潤滑,後來卻想通了,太史闌不會改變,他也不捨得讓太史闌改變,那麼矛盾遲早要來,早來早解決也不是壞事。如果一味掩飾說合潤滑,那等於是為難太史闌,逼她遷就委屈——太史闌是那種能為男人一味遷就委屈的人嗎?
不,她會繼續愛他,然後毫不猶豫離開他。
排斥要來便來,等他家女霸王如征服之前那麼多敵手一樣,征服他爹娘咯。
某位孝子毫無愧疚感地期待著爹娘被整的那天到來……
三日後容楚覲見,太史闌沒有跟去,她不想太頻繁地出現在大燕高層面前,她和容楚還是維持著不斷衝突的相處狀態,他要吃什麼,她必然會倒掉,他不吃什麼,她才會端到他面前,兩人經常為吃喝拉撒各種不如意廝打在一起,打得半真半假虛虛實實,讓一些來結交或者來做各種邀請的大燕官員,根本坐不下去開不了口,呆不了半刻鐘就得趕緊滾——國公和啞巴又打起來了,國公又怒極謝客了……
燕京貴族將此事傳為笑談,不過南齊大公難纏古怪的名聲是出去了,大燕方為此酌情減少了很多邀請,以免出現各種麻煩。容楚的日子過得很清靜,閒著沒事就帶護衛們出去逛逛。使節逛首都,大燕方自然要派員陪同帶監視,以免這位南齊高官逛到什麼不該逛的地方去。但是國公和啞巴的廝打越來越升級,已經開始上升到武器級別,兩人隨時隨地喂招,暗器亂飛,南齊那邊的護衛閃躲得法從來沒事,大燕那邊的護衛卻經常頻頻中招。大燕方無奈,陪同人員從御林軍換成驍騎營又換成九蒙旗營,但還是越來越跟不上,距離越來越遠。
有人提議說南齊的人作風這麼痞,是不是讓新近成立的那個痞子雲雷營來試試?還有那個雲雷營的新任女統領長得不錯,還是武狀元出身,據說這個南齊美貌嬌嫩國公就是喜歡女將軍這一類的,是不是讓那個君珂去試試,好讓南齊大公消停些?
不過這個建議據說被崇仁宮那位皇太孫冷然拒絕,隨後不多久,提建議的傢伙又被調到某個窮山僻壤當縣令去了,調他的據說是沈相大人。
所以之後再沒人敢這樣提議,國公爺便在城中亂晃,他似乎對大燕的風情民俗很感興趣,把大燕的大街小巷都逛了個遍。
國公還公然提出要求要參觀大燕軍隊,大燕這邊倒是同意了,與其不同意被他偷偷摸摸窺探,還不如大大方方開放能開放的,給他瞧完拉倒。
國公參觀了京城三大軍,御林軍驍騎營九蒙旗營。還提出要去看看傳說中新建的雲雷營,卻被大燕拒絕了,說雲雷軍還在封閉訓練,不對外開放。
其實大燕方是怕丟人——帶南齊大公去看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破山谷,一群光膀子大褲衩的老爺們,以及一大早齊齊撅著屁股給菜地「施肥」的雷人場景嗎?
覲見之後便是等待大燕那邊關於到底嫁哪位公主的回復。據說大燕也在宗室中加緊挑選。這次大家效率都很高,容楚跑來得很快,大燕接見得很快,辦事速度也很快。這種情況據容楚的情報機構分析,可能是大燕內部即將有大變動,統治者們另有要事,並不希望在這樣的事情上花費太多精力,以及也不希望敵國來使在京城呆太久的緣故。
容楚也拿到了大燕內部關於遠嫁公主的意向名單,並得到了那些待選少女的信息,拿去給太史闌瞧。
太史闌最近天天和他打架,武功進步飛速,就是累得很,晚上上床很早,此刻正坐在床上清喉嚨,「咳咳……」
容楚一步進了她的屋子,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也沒想起來哪裡不對,便將單子給她瞧。
結果太史闌統統畫叉,滿臉嫌惡。
排第一個的什麼親王之女,已經十七歲,什麼意思?娶個媽嗎?
那個什麼郡王的侄女,十三歲,不過據說已經訂婚過兩次,兩次都死了未婚夫。不行,娶回去克了景泰藍怎麼辦?
還有那個啥大公主的女兒,倒是年齡合適,才六歲,不過備註:性情暴戾!
還有那啥尚書之女,十四歲,今年選秀落選待字閨中。哈,選秀落選的女孩子,想必相貌不怎麼樣,怎麼配得上景泰藍?
太史闌用一種惡婆婆的眼神,挑剔著兒媳婦。燕京王族之後、名門貴女,在她眼裡統統都是配不上她家景泰藍一根腳趾頭的爛白菜。
容楚看著那滿篇殺氣騰騰的叉叉,苦笑道:「太史,不要這麼認真好不好?有這麼重要嗎?誰都知道求娶是假,建立邦交是真。再說國家之間局勢瞬息萬變,景泰藍年紀又太小,等到他正式迎娶,怕最少十年之後,誰知道十年後會發生什麼?誰能保證十年後南齊和大燕沒有開戰婚約作廢?」
太史闌也明白這個道理,就算她現在千挑萬選選個萬分滿意的兒媳婦,誰又能保證那麼多年之後她能順利嫁到南齊?
不過這麼想她也不舒服,一個女孩的終身就這麼被一群陌生人定下,還充滿變數,將來真要嫁不成,她一輩子也毀了。
這讓她心中抗拒,賭氣地把名冊一扔——隨便吧,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呢。
反正景泰藍目前的大小女友們,小映很難做皇后,慕丹佩更不可能。當然如果景泰藍夠囂張,能讓小映做皇后,她會真心佩服她的半路兒子的。
她披上外袍起床,容楚過來幫她繫腰帶,趁機摸腰揩油什麼的,被她一腳踢開。
太史闌最近對容楚不假辭色——沒打算現在原諒他。
她看著那名單,想著景泰藍,不知道小子現在怎樣了,三公傳來的密信是說一切都好,章凝還濃墨重彩大大描繪了一番景泰藍回永慶宮那晚的表現,語氣很是老懷安慰。太史闌算著時間,連出發時間算上,也快一個月了,宗政惠還沒生?
按說時辰該到了。
三公信中也說到了這件事,語氣很有些古怪,說他們控制宮禁,撤換太醫後,太后似乎受到了影響,原本在准日子裡就開始發作的,但產期竟然被推遲。
推遲產期麼……太史闌想起當初在喬雨潤桌上看見的藥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這張藥方很重要,但她不打算現在給三公,因為說到底還是證據不足,只要那女人還掌握著權力,這些輕飄飄的紙片打出去都只會打草驚蛇。
包括李秋容寫得那些「故事」。老李的故事很精彩很好看,但是由於老李心中抗拒太深,以及長久在宮廷養成的隱晦用詞習慣,那些故事說得含糊難解,當事人一看便知,旁人可以猜出幾分,但要依此作為證據,也是不行的。
她心中隱隱起了焦灼,宗政惠沒有如期產子,就說明真相果然像她想像的那樣可怕,事情正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她怎麼能不在景泰藍身邊?
想到這裡她也不挑兒媳婦了,把名單往容楚方向一推,示意他趕緊隨便給定個,想辦法和大燕朝廷負責此事的官員通個氣,早點把事情定了好回家。一邊自己去研究大燕地圖,想知道哪條路回麗京最快。
容楚也便選了那個年紀最小的大公主之女。至於性情暴戾,他才不在意,他相信被世上最霸道女人調教過的景泰藍陛下,一定可以將所有暴戾女人都悍然征服。
「後天大燕要進行京營閱軍。」容楚把一封燙金的官方文書遞給她,「邀請我觀禮,我估計當天大燕要給我回復,所以我打算觀禮之後就請辭回南齊。」
太史闌想著這大概是速度最快的對外出使了,一個不想留,一個也無心留,。各自一拍兩散。
好在這次來只是表個姿態,建立下邦交,給小皇帝訂個老婆,不需要立即操辦婚禮迎新娘回國,省事。
「閱軍你去不去?」容楚問她。
太史闌搖頭,她不參與任何大燕國宴宮宴,不想出任何風頭,一個容楚成為目標已經夠麻煩了,她再落入大燕視線,雙重目標,會引來更多麻煩,想要迅速回去就更難。
沈夢沉最近倒好像安分了些,沒有試圖再用他的陰險手段來暗害容楚,或者也是因為容楚實在防備得風雨不漏——護衛近不了身,別人請不了客,連地道啊夾牆啊都逼得大燕自己給堵了。
太史闌覺得,大燕這個沈相各種古怪,心裡不知道在打什麼小九九呢,只要不對著他們就好。
她的直覺一點也不錯,後來就在她離開燕京不久,燕京就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事件,這位一直打著小九九的沈相,自此開始了他的風雲之路……
容楚見她不願意參與,倒也贊同,卻道:「你不去這樣的場合只有一件可惜處,就是不能見識一下大燕四傑,這幾個人,還是很有意思的。」
太史闌挑起眉毛。
「沈相不必說了,你見識過了。」容楚道,「梵因不怎麼參與這樣的場合,不知會不會在。這位大燕聖僧,是我見過的最純粹最乾淨的人。一個聖字,當之無愧。」
太史闌很少聽他對他人有這麼高的評價,還是對敵國人,不禁感興趣地坐近了些。
「還有大燕下一任的統治者……我說的是皇太孫,不是皇太子。」容楚道,「這位如果順利接任,我覺得南齊十年之內應該不會和大燕有戰事。」
太史闌示意,「和平愛好者?」
「倒也未必。」容楚搖頭,「只是這位特別審慎,而且對大燕貴族風氣目前也是瞭解最深的一位,很懂得居安思危。我近期也發現了大燕貴族風氣奢靡,我都發現了,他不會不知道。我覺得他如果近年內繼位,應該會先整頓大燕內部,從藩地、軍制、貴族奉養等制度開始變法。」他虛指了指大燕北部,「我們過來時經過冀北藩,親眼見著那邊的繁華,更重要的是,大燕立國之後,對藩王進行了分封自治,如今幾個大藩多年發展,已經形成尾大不掉之勢,我就不信大燕不會動撤藩的心思,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大燕必定要撤藩,而一撤藩,大燕難免要有一番動亂,等到把諸藩動亂平復,少說也要有十年了。」
太史闌認真聽著,在政治和國家局勢這一道,她一向以容楚為師。
「還有誰值得注意?」她示意。
「就是我剛才說到的冀北藩,大燕第一大藩的未來繼承人,他最近也在燕京。」容楚笑道,「很嬉游瀟灑的一個人,據說還無心權位,原先我以為是故作姿態,後來打過一兩次交道,倒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和大燕其餘貴族不同。很有意思。我是覺得如果你能和他相處一下,可能會喜歡這種人。不過如果大燕真的要撤藩……也許瀟灑的鳥兒,就不得不化身吃人的老鷹了。」
太史闌點點頭,覺得完全應該。身在皇家,是未來的藩王,還想過瀟灑自如的日子,這簡直就是對她這種逆境中不斷掙扎才能活的**絲的踐踏。
她打個呵欠,表示沒興趣,翻身睡覺,容楚對著她裹著被子的優美曲線歎氣半天,還得回去辦事。
因為慾求不滿心火上升,國公爺更加努力地折騰大燕官員,他對大燕官員們表示,他一定會帶著他的冷面啞巴護衛去,好讓他那個不服管教的護衛好好見識大燕軍威,說不定會讓這傢伙就此轉性,服服帖帖。
大燕官員頓覺崩潰,這一對要是在那樣的場合上也打起來怎麼辦?他們的暗器和老拳到處亂飛,台上又全是貴人,這要傷了皇帝陛下怎麼辦?就算傷不著,讓貴人們置身危險也不能啊!
禮部為此派出了整整一打官員,聲淚俱下地求了容楚三個時辰,容楚才勉為其難答應可以不帶護衛去,但前提是閱軍最好精彩些。
為此大燕兵部急急修改閱軍時辰,提前一個時辰,好讓那個傳說中最坑爹的雲雷營趕不及參加,以免丟了大燕的面子。
隔了一日,閱軍的日子,容楚早早受邀出門,太史闌留在會館。
她一大早就有點心神不寧,於是在容楚出門後,悄悄跟著他也走了一截,一直跟到了武德門閱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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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月票啊,一眨眼上旬又過了,我在努力存稿,爭取年會不斷更,也想爭取後期不斷更——有沒有被俺的努力精神感動?
一到年底事就多,最近又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分時間去做,怎麼算時間都不夠。只能更高效率地做事,盡量爭取。留言區很難有空回了,請大家諒解,但我會經常來瞧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