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平生第一敗仗 文 / 陳泓之
第三百一十三章平生第一敗仗
「大人,他們」宋琦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樂山這只隊伍的厲害宋琦哪能不知,可對方卻是與之勢均力敵,這說明什麼,說明敵人並不遜於樂山,這個局面一看就是他們落在下風啊。
「樂山,讓他們回城。」淳歌抑制住自己那顆有些緊張的心臟,他本該放棄那一百人的,若是因為這百餘人就打開城門,定會引敵入城,可讓他捨棄那些為了松城冒死而戰的兵士,他早就做不到了。
「淳歌」樂山有些不敢相信,他都已經做好背信棄義的準備了,淳歌卻出言相救,一向以大局為重的淳歌,似乎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
「大人」宋琦也愣了,淳歌的冷血他是領教過的,那年淳歌能夠含著笑意斬殺北夷所有人,他就知道淳歌是無情的,此時的情況本該是狠心冷血的,可是淳歌卻變了。
「這一百人死在前頭太沒有價值了,倒不如賭一把。」不得不說淳歌已然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召回士兵並不是因為他心存仁慈,而是城中的人手不足,他必須將每一個人都用在刀刃上。
「對方沒有以多欺少,就說明他對松城志在必得,那人既有這般信心,我就不信他會對這一百人窮追不捨。」淳歌冷冷望著遠處那按兵不動的千餘人,但願他的敵人是個自負的人吧。
樂山沒有說話,只是親自吹起了收兵的號角,那一百將士聽見熟悉的聲音。也不拖沓立刻就撤退,只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向後邁出第一步時,那一群看戲的兵士毫不猶豫地提起手中的大刀。遠處頓時鮮血瀰漫,淳歌甚至能聞到那一絲絲濃郁的血腥味。
樂山的號角沒有停止。只是遠方的士兵卻再也聽不到了。那些都是與樂山出生入死的弟兄,那些都是樂山從家中帶出的兒郎,此刻卻死在這異鄉。樂山怒了,他週身青筋暴起,恨不得馬上從城樓上跳下去,宋琦也一度以為樂山會跳下去,為他的弟兄報仇。然而樂山沒有,他深深地看了淳歌一眼,學著淳歌的樣子,將一切的情緒收到了心底深處。
「怕嗎?」淳歌的臉有些淒涼。他明白在這個節骨眼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北王是不能指望的,秦陵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不怕」
「怕」
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在淳歌左右兩側響起,樂山自是無所畏懼的,只是宋琦怕了。
「我也怕了。」淳歌自嘲一笑。說道:「我以為對方不在乎我們那區區區區一百人。誰知他竟動手了,這足以證明他是個極度謹慎的人,我甚至,不如他。」
淳歌第一次有了挫敗感,他自十五歲為官,便在軍中參與軍事,他不是個將軍,但他的謀算卻是萬無一失的,至少他從前是這麼認為的。無論是面對季乾還是李沫他從沒落過下乘,只是今天。他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
「但我官淳歌天生就是個親骨頭,越怕就越想挑戰。」淳歌終於笑了,在微弱的陽光之下笑得很開心,就像是見到了什麼好東西一樣。
「不愧是個妖孽啊。」宋琦猛地退後了一步,搖著頭低聲嘟囔。
「我陪著你。」樂山則是握住淳歌的手,在這個危難時刻他是不會留下淳歌一個人的,就算所有人都戰死了,他也會守在淳歌身前。
淳歌深歎了一口氣,淡淡說道:「城中本有一千士兵,少了百人還餘下九百人。」
淳歌閉上了眼睛,不稍一會兒,等到再次掙來眼睛,眼中是一片清明,有些沙啞的嗓音裡,透著一股視死如歸的狠勁兒。
「九百人,兵分三路,宋琦你帶三百人去找北王求助。」淳歌並不肯定北方會不會幫他,與北王而言什麼唇亡齒寒都是無用的,北夷還不會傻到去招惹北王這個舉世聞名的王爺。
「北王」宋琦倒是不怕,只是北王的薄涼人所共知,那個男人會幫忙嗎。
「北王會為了松城蹚這趟渾水嗎?」宋琦不由得將心中的疑問問出。
「你告訴他,只要他肯出兵,我官淳歌什麼都答應。」淳歌也算是豁出去了,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什麼他做不得,或許是他還不想死,又或許是別的。
「行。」宋琦狠狠的點頭,他也不想死,那麼他會盡全力與北王周旋,即便那個男人難纏到他一絲把握都沒有。
「樂山,三百人給你。」淳歌安排好宋琦,便轉頭對樂山說話。
「好,我守城。」樂山凝視著淳歌,眼中的堅毅不言而喻。
淳歌這才覺著樂山果然是二伯的兒子,這個眼神他會永遠記得,只是他的安排卻不是這樣。
「我不要你守城。」淳歌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他這一輩子從沒再戰事上吃過這個大的虧,若是沒有回敬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就算他現在生死都還不能保證,他也要為日後留下一線希望。
「你去邊境找秦陵,阻斷北夷的回程,最好將人擊敗在有蘇境內,給我雪恥。」會北夷的唯一路線就是經過邊境,倘使淳歌不幸死了,他也要北夷為自己送葬。
「你當真以為我如此蠢笨。」樂山似乎想到了當年淳歌為他爹爭得統帥一位時,為了保護他做得那些事兒,那種無力感他不想再嘗一次。
「你讓我去通知秦陵,你為何不去。」樂山冷冷一笑,說道:「無非就是將功名利祿留給我罷了。」樂山並不愚笨,他若是去通知秦陵,勢必會參與反擊,到時他未能守住松城的帳便可揭過,倘使能將北夷擊退,還能立下大功。最重要的是。淳歌將生的機會留給了他,無論淳歌是生是死,他都不會有危難
,反倒可以借此更上一層樓,這讓打小就立志保護淳歌的樂山難以接受。
「我需要那些東西嗎?」樂山坦誠地問淳歌。他最想要的不就是淳歌的平安嗎,難道淳歌會不知道?
「我要的,你可知道?」淳歌笑著反問,說道:「我要功成名就,我要這松城一片祥和,我要我的哥哥一世平安,你又可知道?」
「無論今日結果如何,這都將是我一生的恥辱,我不能。」淳歌的話無比的堅定,他一字一句說道:「我不能棄城而逃。我是松城知府,守衛疆土是我的職責。」
「我可以無懼天下人的嘲笑,就是不能背棄那些相信我的百姓,更不能讓人瞧不起我官淳歌,看不起我們官家。我們東南人。」如今的淳歌。他身上所背負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性命,更是東南第一大族官家,更有蘇見豫的期望,誰都能做逃兵,唯獨他不能,為了活著他可以手段狠辣,然而就是不能背叛他的原則。
「你」樂山無話可說,淳歌身上的一切並不是他能夠擔得起的,只是他就是不忍。他這個才是弱冠的弟弟扛下了一切。
「不愧是我敬服的大人。」宋琦從來不知道淳歌溫和的外表下,竟承擔著那麼多的責任,一族的榮辱,天子的恩德,甚至是一方人的品格,他更加認清了這個男子,這個平日裡嬉笑怒罵率性而為的男子是個真漢子,真君子。
「你可以選擇多說幾句?」淳歌眨了眨眼,玩笑道:「還不知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呢?」
淳歌這話本就是開玩笑,只是這個場合卻顯得格外的真實,他將兩個出城的機會留給了別人,甚至為樂山和宋琦都鋪好了後路,只有他自己,那是真正的前路茫茫。
「你帶著三百人,會守城嗎?」樂山似乎是不撞南山不回頭一樣,他非要在淳歌口中親自聽到這個消息。
「是,我會守城。」淳歌握住了他倆的手,靜靜地說道:「直到你們倆回來。」
「大人,你一定要等我。」宋琦反握主淳歌的手,像是將自己的決心傳遞給淳歌一樣。
樂山沒有說話,只是在宋琦放手的時候,將淳歌拉進了懷中,他的臉埋進了淳歌的脖頸,淳歌能感受到滾燙的淚水順著脖子流淌進自己的心間,只是樂山抬頭時,他卻還是那個統領將士的將軍。
淳歌沒有去看宋琦與樂山離去的背影,這一刻他堅信自己能夠再次見到他們,一定能的。
「大人,敵軍要開始下一輪攻城了。」說話的是樂山留下的親信,他也是個行軍好手,要不然則能帶著三百人從白日守到夜晚。
「你們還撐得住嗎?」淳歌知道自己這是以卵擊石,只有三百人,妄想抵擋三千的虎狼之師。
那將士沒想到淳歌會問這個問題,一時間這一日的辛勞與恐懼盡數化為一句:「撐得住。」
淳歌微微一笑,將有些暖人心的作用,他輕聲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們離開,我知道那是侮辱你們,但願咱們能與松城生死與共。」
「是」說完那將士有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只是不過一個時辰,松城那扇破敗不堪的城門便破了,倒在地上的城門宣誓了,未嘗一敗的淳歌,嘗到了人生中失敗的滋味,那些北夷的士兵甚至攻到了淳歌所在的府衙,要不是阿奴幾人動作較快,淳歌早就被抓住了。但是淳歌卻沒有離開松城,他帶著僅剩的五六十人,來到了松城的糧倉。
阿史那伊然似乎對攻破松城防線這個消息並不驚訝,然而淳歌的失蹤卻使他哂笑,他甚至鄙夷淳歌的人格,將淳歌扔出了自己對手的行列,直到他在松城的糧倉見到了淳歌。
黑夜被阿史那兵士的火把照得通亮,可淳歌卻看不清來人,或許是太耀眼了。
「本官松城知府官淳歌。」淳歌抖了抖滿是灰塵的官服,自報名號高聲說道。
阿史那未曾料到官淳歌會出現在這裡,真是令他又驚又喜。
「阿史那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