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葬季乾 文 / 陳泓之
第二百六十九章安葬季乾
「我知道的。」面對小旗子聲嘶力竭的吶喊,淳歌只是淡淡的吐出這幾個字,這就是他,與死亡面對面的時候,他總是能表現出非同常人的平靜,只是鮮少有人知道,冷漠何嘗又不是悲痛的一種表達呢。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小旗子一個激動,將淳歌狠狠地推倒在地上,好在季乾的棺槨在後頭擋了一下,否則便是要滾到了一旁,淳歌鐵定會傷的不輕,不過小旗子不是季乾,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仍舊看著略微有些狼狽的淳歌接著說道:「你可知道,若是沒有他,你能這麼輕易攻下茂城嗎,若是沒有他,你能輕易拿下枯城嗎,若是沒有他,會有你這個軍功赫赫的官軍謀嗎。」
「這話可是有偏頗的,莫不成我官淳歌只靠著季乾,才能成事?」淳歌知道,在這剿匪的路上,季乾幫了他很多,但不代表可以秒殺淳歌所付出的,更何況他不想讓自己的心更痛。
「難道不是嗎?」小旗子扯出一副鄙夷的嘴臉,哼哼了幾句,說道:「若不是大哥幫你壓著消息你怎能如此安心地去枯城呢,若不知大哥連著奔波了幾天幾夜,你早就被李莞手下的人給糟踐了,若不是大哥強勢帶走了李莞,讓方家兄弟沒了後援,你豈能這般容易的攻下了枯城。」
「是嗎?」淳歌並不知曉季乾在背後做了多少事兒,他一直以己度人,他覺著自己會怎麼做。那季乾也會怎麼做,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季乾的付出比他想像的多得多。
「還不止呢,你可知大哥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的。」小旗子想著反正說了,還不如都讓淳歌知道。於是他從懷裡拿出了沒令牌,問道:「你可知這塊是什麼?」說完小旗子,便將手中的令牌扔給淳歌。
淳歌撿起不遠處的令牌,他很熟悉這東西,這是他被方宗禕的人抓去時,留在那個地方的。它果真到了季乾的手中,就像他期望的一樣。
「你可知大哥拿到了這塊令牌知道了你在那種地方待過,他二話沒說,直接找上方家兄弟,他拚命啊,即便他知道,你安然無恙,即便在那時他不便與方家兄弟為敵,即便。」小旗子再度哽咽,說道:「他知道這是你的挑撥離間之計。他也甘願為你出這個頭,他對你這樣的好,你怎麼捨得負了他。」
淳歌擦了擦令牌,將它收進了懷裡,說道:「我從不曾要求他做這些事兒,又何談負了他。」
「是啊。是啊。」小旗子怒極反笑,冷冷說道:「他就是個傻子,天下最大的傻瓜,可沒了這傻瓜,你哪能這麼迅速攻下茂城。」小旗子索性坐到了地上,望著情緒波動不太大的淳歌,說道:「先不說我大哥,就說我們大當家,那也是早年成名的人物,他打仗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們這麼幾路的大軍,想要一個月攻下茂城,你們開玩笑呢。就是我大哥從中為你斡旋,才沒讓大當家的與你們硬碰硬。他這些天日日不能眠,一面是茂城,一面是你,可他竟選擇了你,他背叛了茂城。」
「他沒有背叛茂城。」淳歌的語氣很堅決,他不能容許季乾最好的兄弟誤解季乾,所以他解釋了。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弱小,李沫也沒有你想的那樣的強大,我不過是買了季乾一個面子,才沒讓朝廷大軍壓境,選擇與你們公平地交戰。」淳歌摸了摸懷中的令牌,接著說道:「李沫若是選擇硬拚雙方有了大規模的傷亡,到那時朝廷便會對茂城趕盡殺絕,你們孤立無援,破城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季乾知道我並不想屠殺茂城的百姓,他才做了最好的選擇,我不否認,他那樣做的原因有我,但茂城,你們,又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思所想的,他沒有背叛茂城,只是順從自己的心罷了。」
小旗子沒想過淳歌為會他大哥辯解,他說了那麼多不過是為季乾感到不值,其實季乾在離開時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並且他也做好了準備,只是最終得知是淳歌下的手,這才會來了場大爆發,有些情緒抒發過後便會冷靜下來。
「沒想到你倒是瞭解我大哥。」小旗子沒什麼好臉地瞥了一眼淳歌。
「我終歸是個凡人,還是做不到真正的無情無義,季乾有恩於我,我是記得的。」淳歌扶著棺槨站了起來,拍掉了身上的草屑,便是要離開了。
「官淳歌。」小旗子想了想,還是叫住了淳歌,從袖口拿出了一封信,起身說道:「大哥早就知道有此結果,他說過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種幸福,他有封信讓我給你。」小旗子話一頓,將手上的信遞出時說道:「我本不想給你的,但你還是看看的好。」
淳歌接過信,並沒有馬上打開,而是將信與秋葉樓拿來的那封放到了同一個地方,手微微顫了一下,但仍舊是若無其事般問道:「你今後,可有何打算。」
「等葬了大哥,我便回到大當家那裡。」小旗子是季乾這一方的得力助手,現在季乾去了,他們這邊怕也是該散了,可他是季乾領來的,在這世間還真沒什麼地方是他的歸宿。
「小旗子,來我這吧。」淳歌並不是想幫這季乾照顧小旗子,而是他的身邊缺少像小旗子這樣的情深意重的人,他很欣賞小旗子,他相信能在季乾身邊待了這麼久的人,也不會只是泛泛之輩。
「我可是山匪,我敢來,你可敢用。」小旗子倒是沒想到淳歌會想留住自己。
「你儘管來,其他的事兒不用你擔心。」季乾是領著人投降的,就算被別人知道他收留小旗子又如何,頂多是被那些個官員說上幾句。他想他官淳歌還是挺得住的。
「你這做事的方式倒是和大哥一樣。」小旗子看著淳歌就像季乾一樣都是自己想好了才跟別人說,一切事兒都替人想好了,真真是一個德行。
「這樣說你是要過來了。」淳歌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小旗子與當初在茂城
的小旗子相比,長大了不少。想必是季乾的死給這孩子的打擊太大了吧。
「我還能拒絕嗎?」小旗子嘴一撇,也許他待在淳歌身邊還能看見季乾的影子,故而他也就答應了。
「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呢?」淳歌想了想當初介紹的時候,季乾就只說這人是小旗子,也沒說別的,如今小旗子要跟在自己身邊。就必須要知道姓名了。
「我是跟大哥姓的,我叫季子旗。」小旗子是由季乾照顧著的,因為父母不詳,故而他的一切都是季乾給的,包括姓名。
「行,我知道了。」淳歌點了點頭便與小旗子一同回到帳篷那兒,向阿奴十三等人介紹完了以後,便算是留下了小旗子。
翌日倒也不是風和日麗的時候,不過這天卻是出殯下葬的良辰吉日,淳歌選擇在這天將季乾的屍體火化。小旗子曾問過。為什麼不留一個全屍給季乾,因為在他看來,火化便是一種對死者的不敬。可淳歌卻回答,他想讓火燒乾了季乾這一生的悲苦,來世便可找一處好的歸宿。於是小旗子也同意了火葬。
這時的季乾已經從棺槨裡抬出來了,放在前方白色的火架子上。就等著淳歌一點火。淳歌並沒有馬上點火,他看著架子上那個沒有一點改變的季乾,這是他在季乾死後第一次見那麼仔細的觀察這個男人。
季乾的屍身沒有在這夏季腐爛,他就像是個安詳睡著了的男子,是淳歌用特殊的手段保證了季乾屍身的乾淨。或許就為了見這最後的一面。
「公子,該點火了。」阿奴見淳歌遲遲不動,只好出言提醒。
淳歌先是震了一下,深深地忘了季乾一眼,便將手上的火把一扔,人也轉向了相反的一方。火燒的極快。眨眼便覆蓋了季乾的身軀,淳歌聽著身後辟辟啪啪的響聲,心中有些酸澀。他緩緩地拿出深藏在懷中的兩封信,終於他在凝視許久之後打開了秋葉樓傳來的那封。
以淳歌一目十行的本事,不稍片刻一切內容便盡在他的腦中。與他所想的並沒有太多的出入。季乾的父親名叫季子強,這人也是個將士,不過他是官鵬麾下的第一大將,也是官鵬的親信。當年官鵬罷官離去,可他卻沒有那樣的好運,有蘇只是不殺官,這人恰恰是武將,因而林相的怒氣盡數撒在了他的身上。轉眼間他便家破人亡,年僅七八歲的兒子,也流落在他方了……
淳歌合上了信,苦笑著想道,難怪季乾會那般的怨恨,他的爹完全是做了自己爹的替死鬼啊。淳歌的餘光掃到了那熊熊的烈火,無聲地說了一句:「你沒錯,我也沒錯,只是明白的太遲了。」
隨後淳歌又打開季乾給他的那封信,信封上寫著淳歌熟悉的字體,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忘了我。正是這三個字,讓淳歌情緒極盡崩潰,他似乎想起了那句,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也回首了,那人確實也在燈火闌珊處,只不過是要化作塵埃了。
淳歌靠近火架,一直看著,看著,直到最後季乾被送進了挖好的墓中,阿奴問淳歌,要在墓碑上寫些什麼,淳歌只是含著淚說了一句,便將身上的兩封信都都伴著紙錢燒給了季乾。
望著那個微微落寞的身影,阿奴永遠不會忘記,淳歌下意識吟出的那句詩,他多想告訴淳歌,那詩所說的又何止是一個季乾呢。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