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魂來 文 / 奔放的程序員、
我強忍疼痛,跑到他的身後,一把抓住他:「南華。你不要衝動。」
他停下來,轉過身看我:「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你剛才猜測王大爺是真正的兇手,這很不負責任。你說他們做雙簧,僅僅就是為了騙我?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根本用不著他們費心如此設計,要對付我招數多了,何苦來來回回那麼折騰?林法光最後還把命搭裡面了?」
解南華沒有說話,看著我,嘴角竟然漾起一絲笑意。
「你笑什麼?」我問。
解南華說:「我說過。他們的目標是我,他們騙你是為了把我引出來。」
我搖搖頭:「不對!他們怎麼知道我就一定能把你引出來?你再好好想想。僅僅就因為王大爺身上的氣息不對,你就說這一切全是陰謀,我也在害你,這是不是太武斷了?!」
解南華看我,呵呵笑:「羅稻,別這麼急頭白臉的。我只是考驗考驗你。」
我一股火衝上來:「我靠,有你這麼考驗的嗎?你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你別著急,我剛才說的那些推論是比較武斷,但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我們兩個以前沒有打過交道,你突然上門,又說了這麼一大串事情,我需要消化、整理、懷疑和取證,這是一個人很正常的反應。」
他這麼一說。我倒有點汗顏。從葉凡找我,到我來隆城,從始至終發生的一切事,我都在隨波逐流,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就算最後林法光漏了底,也是王老頭告訴我的。
解南華繼續說:「兩件離奇的命案,到你們請槐樹精遇險,這中間波橘雲詭,迷霧重重,有很多不合情理匪夷所思的地方。我並不是疑心重,而是一點點被忽視的疑點細節,很可能最終是揭開謎團的重大線索。羅稻,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身陷險地,周圍危機四伏。如果不謹慎點,很可能全軍覆沒。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暗地裡觀察著我們,準備磨刀霍霍。我首先得確認你這個盟友是否可靠,我才能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你。」
「有你說的這麼懸嗎?」我呲牙。
解南華看著無邊的叢林,歎口氣:「這裡人生地不熟,我們面對的一切都是未知數。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一件事。」
「什麼?」
他看我:「整件事並不是人命案子這麼簡單,背後如果還牽扯到更大的利益鬥爭,那就麻煩了。眼下這件事我只有一個宗旨,以後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你都要服從這個宗旨。」
我看他,這人年紀輕輕,心思就這麼重,想的這麼遠。
解南華說:「這個宗旨八個字,那就是救出解鈴,適時而止。」
我笑:「當然了。你以為我閒的蛋疼,在這瞎耽誤工夫呢。只要救出解鈴,我們就回家。」
我揉揉還在疼的肚子問:「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壓根就沒看到王大爺,一直在詐我?」
「不,我看到了。」解南華說:「我沒有詐你,王老頭身上的氣息確實很怪,和那個鬼差同出一源。我這個人對於危險的嗅覺一向敏銳,剛才就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
「那我們怎麼辦?置之不理。」我說。
解南華搖搖頭:「既然確定你沒有問題,我們現在就回去處理,這或許是一條線索。」
「你不是說有危險嗎?」我說。呆豆貞巴。
「有危險不代表沒價值。我會做風險評估,只要值得一做,冒點風險不算什麼。」解南華笑笑,拍拍我的肩膀。
他這麼一笑,恍惚讓我看到瞭解鈴。解鈴雖然也很謹慎,但不會如此的細若毫髮。不過這哥倆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無懼風險。只要有價值,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有時候真像解鈴。」我說。
解南華推推眼鏡:「我聽說過解鈴想收你為徒。說實話羅稻,如果我收徒弟,你肯定是不合格的。」
他不再說什麼,大步流星往小路深處走去。我歎口氣,跟在後面。
我們來到小路的盡頭,他對我點點頭,一俯身鑽了進去。我有些緊張,深吸口氣,也跟了進去。
再往裡走,就是高高大大的槐樹林。走進這裡,如同黑了天,光線很暗,打著手電才能勉強照出前方不遠的距離。周圍很寂靜,連風聲也沒有,靜得讓人抓狂。
我跟在解南華身後,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走了沒多遠,他停下來,用手電照過去,低聲說:「你看。」
林子深處,迷濛的霧氣裡,在那棵成精的老槐樹下,王老頭盤膝坐著,微微垂頭,看上像是一尊塑像。
一看到他,我眼圈就紅了,顫抖著說:「我們怎麼辦?」
「他身上沒有正常人的氣息。」解南華說:「鬼氣很重。如果不是圈套的話,我懷疑他現在很可能已經身遭不測。羅稻,我準備冒一把險,你來幫我。」
「好。」我說:「只要能救王大爺,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解南華和我一起走到王老頭身邊。王老頭情況確實不好,臉色鐵青,閉著眼,緊咬牙關,臉上的表情已經僵硬,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
他整個人就像一尊蠟人雕像在寒冬臘月被凍了一晚上。
我伸出手要去摸,還沒摸到,就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寒氣。解南華輕輕拍我,搖搖頭:「你不能碰
,他現在陰煞之氣很重。羅稻,你聽我說,一旦這是個圈套,王老頭真的是主謀兇手,他現在就在等我的觸摸,到時……我很可能身遭不測。真要出了這樣的事,咱們各安天命吧,你趕緊走,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南華,你為什麼會懷疑這些人針對的是你?」我問。
這個問題讓他有些為難,解南華猶豫一下,慢慢探出右臂,緩緩拉動衣袖。在他右臂靠近肘部的位置,有一個奇特的紋身,看上去很像是金剛杵。
這個紋身大概一指來長,上粗下細,底端成尖,構成的紋理極是繁密,仔細看這條條紋理似乎是由一串串芝麻大的奇怪字組成,看上去很有點藏傳佛教的味道。
「這是什麼?」我驚奇地問。
解南華說:「上面是密宗咒,我和解鈴一人有一個。這是小時候,師父和老爸帶著我們到**深處一座寺廟裡紋的。我還記得師父當時說過,紋了這道咒,你們兄弟從此精魄相連,骨肉一心。」
「什麼意思呢?」我問。
「意思很深,你暫時這麼理解,類似你的本命燈與解鈴的本命燈相連。一生俱生,一死俱死。」他說。
「啊。」我驚叫一聲。
「現在你明白了吧,他們為什麼處心積慮想要讓我來。我記得你告訴我,王老頭說背後那個兇手是想煉化解鈴的魂魄,可總是不成功。他們只要把我的魂魄也攝去提煉,就能使解鈴的一起煉化。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我沒有來,而換成了你。這才有了林法光為你連本命燈之事。」
我想想說:「你這道紋身這麼隱秘,他們怎麼會知道?」
解南華搖搖頭:「這不算是隱秘的事情。」他歎口氣,有些落寞和淒涼:「父親有了我和解鈴,非常高興,曾經和師父一起召集江湖道友一起慶賀。」他苦笑:「當時有位鐵算高人,看了我們兩個的面相,就說解家這哥倆注定了不平凡,一生將與糾葛相伴。」
「我們開始吧。」他放下衣袖,把背包放到地上,從包裡取出一個盈盈可握的銅製小香爐,然後又取出兩根長香。
我幫他拿香爐,他手持長香,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香頭,青煙渺渺而出。他從我手裡接過香爐,另一手持著燃燒的香,微微閉上雙眼。
此時周圍寂靜無聲,氣溫冷得讓人難受。我不敢說話,退在一旁,靜靜看著。
解南華猛地睜開眼,右手捻住兩根長香,姿勢就像拿著筆。他開始凌空寫字,手臂不動,完全靠手腕的抖動,像是在寫細細密密的蠅頭小楷,香頭劃過,余煙未盡,看起來瀟灑飄逸。
他一邊寫,嘴裡一邊唸唸有詞,我知道他開始作法了。
凌空寫罷,他開始圍著王老頭轉圈,緩緩轉到王老頭身後。他把長香插在左手的香爐裡,空出右手,探出雙指,輕輕摁在王老頭的頭頂。
我看得屏息凝神。就在這時,王老頭像是得到了感應,猛然睜開雙眼,眼珠子瞪得很大,直直瞅向我。
我嚇得渾身一抖,戳在原地大氣不敢出,靜靜看著。
王老頭並不是恢復知覺。這個樣子像是詐屍,雖然睜著眼,卻無知無覺,臉色冰冷的像是一具發硬的屍體。
解南華拔出香爐裡的一根長香,喊了一聲:「魂來!」用手指猛地一彈,這根香如同利箭一般陡然飛射出去,「啪」一聲居然扎進不遠處的樹身裡,香尾還在微微顫抖。
我的天。我張大了嘴,這是什麼功夫?香那麼細那麼軟,又不是刀,解南華居然能達到飛花摘葉的境界?
說來也怪,他喊完這一嗓子,只見周圍迷霧更甚,陰風吹動起來,氣溫越降越低。濃霧的深處,出現了一件令人心驚肉跳的事情。
遠遠的一棵樹下,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他佇足而立,似有似無,淡淡的就像是紙糊的剪影。
一看到這個人,我一陣眩暈,竟然是王老頭。
怎麼會有兩個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