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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滅燈 文 / 奔放的程序員、

    我沿著前方一路飛奔,忘了恐懼,跑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林法光的蹤影。我累得停下喘息,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那片深林,又回到了來時的小路上。我轉過頭,又看見了深林中那尊鬼差的石像。

    我看著這尊石像發呆,想起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三人來時的情景。而此時此刻,在回來的路上。只有我一個人。

    我順著小路跌跌撞撞往前走,一直來到瞎子谷的邊緣。回過頭,看看小路漆黑的盡頭,我咬咬牙,王大爺,你等我回來。陣圍斤才。

    我憑著記憶,在山裡走了很長時間。此時已經入夜,天空黑得一塌糊塗。山風極是凜冽,吹得衣服都透了,我憑藉著一股勁頭,頂著大風在荒山野嶺中跋涉。現在我不單單對自己負責。肩頭上還有至今下落不明的解鈴,生死未卜的王老頭,他們都要我爭分奪秒地去營救。

    走了很長時間,到後半夜我腦子都麻木了,天光快放亮的時候,我才從林子深處走出來。看到熟悉的水塔,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此時雙腿像是灌了鉛,又厚又沉,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整整一晚上沒喝水,整個人就在崩潰的邊緣。

    我搖搖晃晃,鼓足了勁頭,穿過林區來到水庫邊緣。

    看看表,已經早上六點多鐘,整整走了一夜!我跌跌撞撞跑到水邊,一眼看到我們來時的船還停靠在岸邊。馬上跳了上去,解開纜繩。我撐起船槳,在水面劃去,小船歪歪扭扭地離了岸。

    一開始我掌握不了船槳的操作,船不受控制,就在水裡打轉。這時全身的倦意襲來,眼皮子越來越沉,使勁睜就是睜不開。小船到了水中央,隨浪漂浮。

    我的腦子已經麻木了,無法思考問題,憑著最後一點意志在這裡支撐。好不容易把小船折騰到了對面。我也累得氣喘吁吁。

    我勉強把小船拴在柱子上。蹲在岸邊,用手捧了一把刺骨寒冷的冰水洗了把臉,刺激的全身一振,頓時又恢復了些精神。

    看著這條小船,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靠,林法光哪去了?

    真是怪了,按說他先我之前回來,應該划船過水庫,不可能再把船留下。船還在,說明林法光並沒有回來。我腦子已經不太能思考問題了,大概猜到了兩個可能:一是林法光受了重傷死在半路上;一個是他可能抄近路回去了。

    此時此刻,真是分秒必爭,我要趁著身體還能挺得住,趕緊做點什麼。

    我順著原路,來到水庫外面的大道,這裡罕為人至,路上根本沒有車。越是平坦,風越大,氣溫越低。我抱著肩膀走了很長一段,才攔到一輛往市裡運煤的貨車。司機還不錯,答應捎我回城。車廂裡異常溫暖,我蜷縮著坐在後座,司機挺健談還在和我說什麼,我眼皮子越來越沉,一閉眼就睜不開了,昏昏沉沉睡過去。

    這一覺真香,都沒有做夢,正睡得踏實被人推醒,司機指指路牌,已經到了隆城市內。我迷迷糊糊掏錢給他,司機還樂呢,說我睡蒙圈了,他順路不要錢讓我趕緊回家吧。

    我從車上下來,吹著冷風,頭腦慢慢清醒。看著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做出一個決定,先回王姨的客棧。我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她說清楚,讓她見識林法光的真面目。然後讓她和我一起去找林法光對質,這樣不但安全,成功率也高。

    我到客棧的時候,王姨正在前台查賬本,看我來了,她張大了嘴,從檯子後面轉出來,急切地問:「小羅,你這是咋了?」

    我知道現在自己這幅模樣沒法看,山裡熬了一晚上,肯定像個要飯的。我說:「王姨,出事了。」

    王姨知道情況有異,她十分謹慎,拍拍我的手,做個眼色:「走,回屋說。」

    我們來到二樓的房間,她打來熱水讓我洗臉,我痛痛快快洗掉一身風塵。王姨真是體貼入微,趁我洗臉的工夫,把早餐也準備好了。我拿著肉包子狼吞虎嚥,撐得直翻白眼。

    等吃完了,我迫不及待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王姨聽得聚精會神,她為人很老成,並沒有顯露太多的驚訝,她考慮問題很仔細:「小羅,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我有兩個打算,王姨你的和我走一趟,我們一起去找林法光。然後我得趕緊買票飛回去,找解南華。」

    王姨歎口氣:「南華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老解家這倆孩子一個比一個有主意,一個比一個心思重。」

    我苦笑:「我和解南華曾有一面之緣,他和解鈴好像鬧得很不開心,我擔心找他會碰閉門羹。」

    王姨讓我稍坐,她到裡屋,去了時間很長也不知在做什麼。正等著,她從裡面出來,手裡拿了一個封口的信封。

    我捏了捏,裡面好像封著一張照片。

    「小羅,你回去之後找到南華,如果他拒絕你,就把這個給他看。」王姨說。

    我鄭重點點頭,把信封放到內兜裡。

    「走吧,我陪你去找林法光。」

    我們出了客棧打車過去,到了林法光住的小區,我有些緊張:「王姨,我們要不要報警?」

    王姨搖搖頭:「林法光害人還僅僅是你們的推測,沒有實在的證據。再說他們這些道法中人,真要做壞事,是不會留下尋常線索的。你葉叔生前和林法光是過命的兄弟,我算是他的大嫂,大嫂比母,我去對質他,就不信他能翻臉無情!」

    王姨這幾句話擲地有聲,還真是女中豪傑。

    我們上了樓,來到林家大門前,我

    深吸口氣,敲敲門。門裡沒有聲音,我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回應。我和王姨對視一眼,難道林法光昨夜並沒有回來?

    雖然王老頭信誓旦旦說本命燈不會隨意熄滅,但畢竟我和解鈴的兩盞燈都落在林法光的手上,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我生出很不好的感覺,不禁帶了氣,「光光」砸門。王姨拉住我:「小羅,你這是幹什麼?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穩住架,越是十萬火急的事情越要心平氣和去做,這樣才盡可能少犯錯誤。」

    這時,門裡忽然傳出一聲脆響,好像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砸碎了。

    王姨敲了敲門,對著門縫喊:「老林,是我,你王嫂,家裡怎麼了?開開門說話唄。」

    屋裡不斷傳來東西打破的聲音,我眼皮子狂跳,知道事情不對勁,可門不開又沒有辦法。急的我團團亂轉。

    這時,鎖突然響動,門開了一道縫隙。王姨把我掩到身後,推開門,沒急著進去。

    屋裡的情景讓我們大吃一驚,六壬神壇已經砸爛,桌子倒了,碟碟碗碗的摔了一地,燈油供品亂七八糟散落在角落裡。林法光背對大門,面向砸爛的神壇,盤膝坐在地上。

    他老婆,那個瘋老太太,一隻手端著一盞燈,正縮在角落裡,驚恐地瞪大著眼睛。

    一看這兩盞燈我就炸了,正是我和解鈴的本命燈,我急三火四就要往裡沖,被王姨一把拉住,她厲聲道:「冷靜!你退後,我來處理。」

    王姨走進門內,一步步來到林法光身後。林法光盤膝打坐,一動不動,像是不知道我們進來。

    王姨說:「老林,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和我說唄。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合計,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林法光置若罔聞,一動也不動,身體僵硬,情景十分詭異。

    王姨仗著膽子轉到前面,一看到林法光的正臉,她一聲驚叫,雙腿一軟,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傻了。

    我知道情況有異,趕忙進到屋裡,反手把門關上。我繞過地上的破爛,一步步來到林法光的面前,等看仔細了,一時間也說不出話。

    他死了。

    死狀極慘,臉上五官七竅都在流血,最為可怖的就是雙眼也在流血,兩道深深的血痕從眼窩流到下巴。

    我實在看不下去,心裡堵得慌,這樣的死狀實在是慘烈,讓人不忍目睹。

    「有字!」王姨指著林法光的身下說。

    我勉強鼓起勇氣再看過去。林法光右手食指的指尖全是血,垂在地上。他是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寫了數個血字。筆劃有力,筆鋒頗見風骨,力道堪稱力透紙背。能看出他在臨死前,憑藉著一股信念,垂死寫下了遺言。

    我仔細看了看,他寫的是:一入神壇數十載,煙雨蒼蒼無終年,不求後輩傳骨血,紅燭燒殘……最後一筆落在「殘」字的勾上,他沒有寫完人生最後一首詩,便闔然長逝。

    王姨走到瘋老太太的面前,低聲說:「弟妹……」

    瘋老太太抬起頭看我們,眼睛裡是豆大的淚珠,她啞著嗓子說:「當家的拚死滅燈……我護住了……他死了……」說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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