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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媽婆老祖 文 / 奔放的程序員、

    我們連忙問怎麼回事。

    陳暖說,最近她一直處於極度悲傷之中,和王凱的家裡人一起操辦後事。每天睡得都很晚。就在前幾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覺的時候,就感覺家裡進來一個人。

    似乎是個女人,陳暖覺得不對勁想起來,怎麼起也起不了,明明意識很清晰,可就是無法動彈。恍惚中,她感覺到這個女人站在床邊。就那麼直愣愣瞅著她。且不說這女人長什麼樣子。光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瞅著。就已經讓人很不舒服了。

    陳暖以前是不信這些東西的,可是自從上次她差點遭遇奇怪的車禍後,便一直疑神疑鬼。

    她當時知道不對勁,努力幾次想起來,可就是起不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人終於走了,她全身壓力陡輕,四肢恢復知覺。等從床上坐起來,額頭都是冷冷的虛汗。

    這還不算完。越是逼近王凱的葬禮,陳暖越是感覺不舒服。昨天晚上她又做了一個關於王凱的噩夢。當時她正睡著覺,忽然聽到客廳有聲音,便披了件外衣下床走進客廳。

    廳裡亮著燈,她看到一個形容佝僂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這老太太看不清面目,頭髮灰白,穿著一身緊巴巴的棉襖。大晚上的,家裡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怪異老嫗,確實夠嚇人的。

    就在這時。陳暖看到了王凱。王凱居然變成一隻狗的模樣。這是一條黃色大狗,夠腦袋是王凱的臉。他五官俱在,全生在狗臉上,看上去卻沒有任何違和感。

    這隻大黃狗側著臉看陳暖,那表情形容不上來,像是茫然又像是解脫,兩隻眼睛直直地瞅著她。

    陳暖魂飛魄散,驚嚇到了極點。她反而不感覺恐懼,而是有一種看著黑黑深淵的感覺。陳暖告訴我們,那一瞬間壓抑陰霾心如死灰的感覺簡直把她摧毀了。

    她終於喊出聲,一聲尖叫坐了起來,才發現原來是做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怪夢。

    最怪異的是,她抬起頭忽然看到客廳裡的燈亮著,這一幕情景和剛才的夢一模一樣。她記得很清楚,自己上床睡覺前,已經把所有燈都關了。

    當時的她害怕極了,害怕夢境中一切真的在現實中發生。

    等她走到客廳,看到一切沒有異樣時,當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癱軟。

    我和銅鎖靜靜聽著,陳暖說:「剛才聽完你們的故事,又想到我遇到的這些怪事,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王凱是死了,可他的魂兒卻好像在哪裡受難。」

    銅鎖一攤手:「就算如此,我們想救也沒法救,誰知道他在哪呢。」

    陳暖打開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大號的牛皮筆記,翻開一頁遞給我們看。紙上是一幅畫,線條很簡略,畫的是一個人。

    這個人端坐在椅子上,弓著腰,手裡拄著一根拐棍,看上去像是個老人。奇怪的是,這個人的臉一片空白,沒有勾勒五官,看上去有點怪異。

    「這就是我夢裡見到的老人。」陳暖說。

    我和銅鎖對視一眼。

    看著這張怪畫,我喉嚨發緊,很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要找到王凱,就要找到這個老人?」銅鎖嘗試著問。

    「對。」陳暖道:「我總覺得王凱就是被這個老人困住,他在等我救他。我記得夢裡他的眼神,他在乞求我。」

    「就算如此。」銅鎖說:「這樣的老人全市沒有五千也有一萬,上哪去找呢。」

    陳暖翻開牛皮筆記的下一頁,這是一張豆腐塊左右的剪報。我細細看看,上面寫著本市外轄區有個叫蛇口屯的村子,村子裡有好幾個超過百歲的老人,被譽為長壽村。專家調研,認為當地飲用的地下水含著什麼礦物質云云。

    媒體上關於類似長壽村的報道有很多,沒看出有什麼稀奇的。

    陳暖說,這個長壽村是她所在的欄目組最近要做的紀實性節目中的一集。計劃要做三次採訪,現在欄目組已經去過一次,當時陳暖有事並沒有隨行。拍攝素材拿回來,要進行初剪,陳暖算是監製,跟著剪輯一起剪片。

    就在剪片的時候,她看到了一段記者採訪村裡一名百歲老嫗的圖像。當這個老嫗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她頓時愣了,驚訝到說不出話。

    這個老嫗就是出現在她夢裡的那個神秘老太太。

    我點上一根煙,搔搔眉心說:「可是你在夢裡見到的老太太沒有臉啊,你怎麼肯定這是同一個人?」

    「感覺。」陳暖說:「我一看到她就認了出來。王凱一定就在她家,這是我一個很強烈的感覺。」

    我和銅鎖面面相覷,整件事匪夷所思,完全摸不清脈絡。我拚命吸著煙,想了想問:「你想怎麼樣?」

    「我想去一趟。不管是不是,去看看我就安心了。」

    「好吧。」我說:「捨命陪君子,你打算什麼時候走通知我一聲。」

    銅鎖道:「還有我。」

    我們定在這個週末一起過去。

    王凱的骨灰已經下葬,我們三人約在第二天一起上墳。王凱的墳落在市區最大的墓園裡,環境很好,墳頭擺滿了塑料花和燒紙。我們在他的墳頭撒了酒,又念叨了幾句。

    天氣很好,可我的心情卻始終化解不開。我問陳暖,就算能找到王凱的魂兒,他的身體已經火化了,你想怎麼辦?

    陳暖苦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心理

    空落落的,能看他一眼,我就知足了。」

    週末,銅鎖驅車拉著我們開往蛇口屯。那地方很遠,走了大半天,下午時候到的村子。村子位於山腰,雖然通路了,但還是挺窮的,隨處可見破落的磚瓦房。現在天也冷,地裡也沒人幹農活,周圍大山也光禿禿的,顯得有幾分蕭索。

    比較怪異的是,我們走過幾條村街也沒看到人,好不容易碰到個小孩,向他打聽那百歲老嫗的住所。小孩用手指著不遠處冒煙的地方說:「就是那,村裡人都去那了,我爸爸媽媽也去了。」

    「他們都在幹嘛?」我疑惑。島嗎布弟。

    小孩也說不清,就說家裡人讓他看家,其他都不知道。我們三人互相看看,覺得這裡面不對勁,趕緊走過去。

    冒的煙火是從這家的院子裡出來的,黑色煙霧筆直,一直升到高處。打眼一看就知道,這不是起火引起的,而是香爐燒出來的。這種直煙最常見於寺廟,普通的莊戶人家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我們來到院子門口,裡面烏泱泱站著的都是村民。天冷,人人都穿著棉襖,有些還把手互插在袖筒裡,一個個凍得面紅耳白。院子正中有一鼎大大的圓肚子香爐,足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很新,應該是新打造的。香爐裡堆滿香灰,上面插滿了大小不一的長香,香頭燃燒,飄出青煙,凝聚在一起,正是我們在院外看到的煙形軌跡。

    村民們看著我們,既沒有敵意也不像歡迎。銅鎖使了個眼色,我們進了院子。

    我們三人簡單商量了一下,要不要進屋直接拜訪。就在這時,正屋門開了,從裡面出來個農村婦女。這個婦女脖子上掛著劣質的紅絲巾,眉間還被紅顏料點了一個圓點兒,看上去很滑稽。她從屋子裡走出來,到了院子,跪在地上衝著屋子磕了三個頭,然後走進柴房,出來時手裡多了三根香。她把香插在香爐裡,跪在蒲團上又磕了三個頭,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她這邊剛走,那邊隨即有一名村民進到屋裡。

    我們觀察了一會才看明白,屋子裡好像舉行什麼儀式,這些村民在外面排隊,一個接一個進入。出來的人都會多出一條破爛的紅絲巾,頭上點個圓點兒,然後燒香磕頭。

    「怎麼辦?」銅鎖問。

    「進去瞧瞧。」我說。

    「對,」陳暖說:「既然來了,不可能不看明白就走。進去就說我們是市電視台的記者來採訪,反正我有工作證。」

    銅鎖點點頭:「那就這麼辦。」

    我們擠開人群,順著台階來到正屋前。屋裡很大很亮堂,花團錦簇,香氣縹緲,坐滿了人,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

    我們走進去,門口有個中年婦女攔住我們,彬彬有禮問:「幾位是?」

    陳暖道:「我們是市電視台的『最新聞』欄目組的,以前來過咱們村進行過拍攝,這次組裡派我們打個前站。」說著,把工作證遞過去。

    那中年婦女樂的眉開眼笑,沖滿屋子的人喊:「市裡都知道咱們村的媽婆老祖了,老祖以後要進城給大官們看事了。」

    她用手一指,我們看到屋子最裡面,靠著牆有一尊巨大的法壇,上面層層供奉,形似樓梯,每一層上都放著供品香火長明燈等物。這尊法壇下面,有一蒲團,蒲團上端坐著一位老人。

    老人實在看不出有多大年齡,形如枯槁,沒有頭髮,光禿著腦袋,而且還沒有眉毛,眼皮很大,耷拉著。嘴裡牙齒也沒了,上下嘴唇抿在一起,整張臉就像一個縮成團的肉包子。

    這人老到一定歲數,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了,完全就是個中性人。看她這模樣,完全評估不出來有多大歲數,說是二百歲估計都有人信。

    別看這麼老,按說身子骨應該發虛,可天這麼冷,還敞著屋門,她卻僅僅裹著一件白色袍子,那樣子很像是舊時代的僧侶。

    「啊。」陳暖驚叫一聲。

    我們看到在這個老人的身旁,匍匐著一隻大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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