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師妹 文 / 奔放的程序員、
這是我一生從來沒遇到過的困境。很多時候,我是個被動接受的無能者,下崗、失戀、妹妹中邪、父親過世,一件件事情逼迫而來,我能做的只是被動承受。現在,解鈴就死在我的懷裡,到了我該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很長時間後,我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脫下外衣當毛巾,把解鈴全身擦乾淨。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非常安詳,沒有一絲死亡的痕跡。可是我知道,他確實已經死了,鼻子裡沒有呼吸,身體漸漸僵硬發冷。此時的我沒有任何恐懼感,只想著如何幫解鈴善後。
現在面臨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我們困在這裡,我還帶著這麼一個沒有行動能力的大男人,怎麼才能出去?
我先給解鈴穿上他的衣服,然後把他放到范雄的床上。我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此時,窗外天光微亮,路上漸漸響起行人腳步和說話聲。此時的我心亂如麻,不禁想起前半夜迷迷糊糊打瞌睡的時候,黃蕾蕾曾到夢境裡提醒過我,說這裡危險。這一切的危險到底還是發生了。
我看看解鈴,他身體僵直,一點回暖的跡象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很幼稚,我在期盼奇跡。
我走到水缸前,用手拍拍玻璃,死死盯著裡面的一缸水。解鈴到底做什麼了?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後果?我看看木梯,忽然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要不我也進水缸試試?
我趕緊晃晃頭,打消這個念頭。可這個念頭像小爬蟲一樣,就在我心裡爬著,酥酥癢癢,有點止不住的苗頭。我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踱步,心裡長了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就聽到樓下一聲脆響,有人把大門打開。
我忽然意識到,街道的那老頭又來上班了,今天還會有畫商陸續到這裡。
此處是范雄密室,應該不會有人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時機,帶著解鈴從正門離開。
在這裡呆著實在是氣悶,我又不能離開解鈴,只得來回踱步,時間過得實在太慢。
我的目光落在大櫃上。走過去打開櫃門,裡面還是那個袖珍蒲團。我想了想,走了進去,學著打坐的模樣,坐在蒲團上,伸出雙手拽住櫃門把手,慢慢合攏。
光線頓時屏蔽在外面,這裡一團漆黑。說來也怪,此處如此狹窄逼仄,我卻能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全感。我在蒲團上閉目打坐,一合上眼就能感受到尖銳突出的焦慮。在外面踱步,至少還能分散注意力,而在這裡打坐,就像一杯水靜靜放置,看似平靜其實裡面無數沉渣泛起。這一瞬間,我不知生出多少個念,浮想分散,心亂如麻,就跟多少個小貓爪子撓一樣。
我推開櫃門跌跌撞撞爬出去,來到床邊看著解鈴,深深吸了口氣,心裡默默念叨,解大哥你趕緊醒醒吧,我快崩潰了。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說話聲,我一驚,反應很快,一下竄到門口,輕輕推開縫隙往外偷窺。
外面是畫室,不知何時來了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外國老頭,膀大腰圓,身材魁梧,叼著煙斗。他在和身邊的幾個中國人交談,他們用的都是英語,語速很快,我是英盲根本聽不懂。
隨即那幾個中國人掀開畫框上的白布,范雄《眼睛》系列的畫作全都暴露出來。就聽外國老頭驚呼哦買噶,那些中國人也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外國老頭指揮他們把白布重新遮蓋上,然後叫過門外一些穿著工作服的搬運工,開始把這些畫往外搬。
我忽然明白了,這老頭可能就是收購這些畫的那個外國收藏家。沒想到,他千里迢迢從國外飛到了中國,看樣子對這次生意非常重視。
我心慌慌的,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這些畫如果日後公開,會給世界給人類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暗暗後悔,聽解鈴的就好了,把這些畫付之一炬,一了百了。就人類這操行,進不進步發不發展有什麼用。
抬走這些畫,房間頓時空蕩蕩的,我看到這些人眼神不對,似乎總往這裡瞄。我趕緊把門縫關好,上了鎖。果然,就聽腳步聲響,有人走了過來,隨即是門把手「卡卡」響,他們在扭動這道門。
隱約聽到那個外國人嘰裡呱啦的說外語,語速很快,幾個中國人一直在「yes」。我心亂如麻,他們想幹什麼?我急得團團亂轉,如果讓他們進來,這事就麻煩了。且不說解鈴現在成了個死人,進了局子我就算一百張嘴也分辨不清。而且房間裡這個莫名的水缸,聖姑修行打坐的衣櫃,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物品,如果被外面的人搬走或是搞了破壞,日後再想做什麼就難了。
我下意識有種直覺,如果解鈴還有一線生機能死而復生的話,關鍵的東西就是這口深水缸。他是在這裡死去的,也只能在這裡找到生的希望。
時間不長,就聽到門鎖的響聲,他們在試鑰匙要打開這道門。
我靠在門上,心怦怦狂跳,幾乎要窒息了。
扭了半天,聽到外面響起街道老頭的聲音:「打不開,這就是個倉庫,我上哪找鑰匙去。」
有中國人好像在那翻譯,隨即響起外國老頭的聲音,嘰裡呱啦一堆。中國人厲聲說:「必須打開,裡面有安東尼先生需要的物品,快點!」
「我沒鑰匙那怎麼辦?你們總不能逼著尼姑要孩子吧,難道讓我撬門嗎?」街道老頭說。
中國人道:「對,撬門!安東尼先生可是要趕飛機的,人家時間安排得很緊,你要是沒鑰匙,我們自行撬門。」
我冷汗下來了,雙腿癱軟,幾乎滑到地上。
老頭不幹了:「呦呵,給你們能的,還撬門。我告訴你們,這裡所有的財產范雄已經委託給我們街道了,你們撬
撬一個試試,跑我這耍橫來了。撬!撬了我就報警,讓你們丫全蹲笆籬子。遞煙?對不起,戒了!老伴不讓抽。」
另一個中國人開口,這個人說話柔聲細氣,很有說服力:「對不起,老先生。情況是這樣的,范雄已經和安東尼先生簽了合約。我們中國可是禮儀之邦,最講究契約精神,安東尼先生大老遠從紐約飛過來一趟不容易,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安東尼,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什麼安東尼安北尼的,他是哪廟的和尚。」街道老頭譏諷說。
「安東尼是紐約赫赫有名的國際級收藏家,認識許多國際知名人士,人脈極廣。這麼說吧,就算你們市長見到安東尼先生,都要畢恭畢敬,端茶倒水。」
老頭口氣軟了:「行了,知道你們是大人物。可你們別為難我一個小老頭啊,我上面有領導,上指下派的,我也不容易。你們真想撬門,去街道跟領導溝通,他要點頭了,你讓我炸樓都行。」
「好,好。」那中國人連說幾個好。隨即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些人都走了。我知道事不宜遲,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呼叫援兵:「銅鎖嗎?」
銅鎖好像沒睡醒:「又怎麼了?你們真是我的祖宗,能不能讓我睡個踏實覺了。」
「你他媽別廢話,趕緊來一趟昨晚那棟樓,從正門進,別爬了。進來時候,別讓人注意到,我就在那間密室裡。」我急切地說。
「怎麼了?」他問。
我頓了頓才說道:「解鈴,死了。」
電話裡傳來「匡當」一聲,隨即忙音。
掛了電話,我掐算時間,坐立不安,呼吸都困難。以前總覺得自己是幹大事的人,現在一看,就這個心理素質,趁早歇菜吧。這還沒怎麼的,自己心亂如麻到都快自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正走投無路的時候,就聽外面有敲門聲,我警覺地提起耳朵。
門敲了很多下,我沒有說話。隨即傳來銅鎖低低的聲音:「羅稻,你他媽在不在?是我,銅鎖,趕緊開門。」
我跑到門口,打開門。這一開門,我頓時就不高興了,銅鎖不是自己來的,還帶個梳馬尾辮的女孩。這女孩長得又瘦又白,雖然有幾分姿色,但看上去病怏怏的,像是得了貧血症。
兩個人一閃身進了房間,隨即把門關上。我低聲埋怨銅鎖:「你怎麼把外人領來了?」
「這可不是外人。」銅鎖看看那女孩:「她可是解鈴的師妹,比你我都要親。」
那女孩快步走到床前,探出手測測解鈴的鼻息,又摸摸脈搏,翻翻眼皮。轉過身看我們:「你們兩個人能不能不引人注意地把我師兄架走?」
銅鎖趕緊道:「能,能。」
我和他來到床邊,把解鈴架起來。解鈴垂著頭,雙腳拖地,身體完全冰冷。百度嫂索妙筆閣陰間那些事兒
我猶豫半天才說道:「他,他還有沒有救?」
「不知道。」那女孩非常冷靜。
我把剛才外國畫商要找人撬門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然後急道:「解鈴就是在這裡死去的,我想這裡也藏著讓他甦醒的鑰匙,不能讓那些人進來破壞。」
那女孩說:「銅鎖,你有沒有辦法破壞門鎖,讓那些人進不來?」
「我試試。」銅鎖道。
我們幾個人出了房間,把門關上。銅鎖掏出工具,伸進鎖眼捅咕了半天。我看著表上的時間,簡直心急如焚。而那女孩,卻揣著衣兜看著窗外,面無表情,非常冷靜,看不到任何悲慼和傷心。
這他媽的是師兄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