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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淚如雨下 文 / 奔放的程序員、

    小米驚奇地說:「陳老師,你和解哥認識?」

    解鈴笑笑沒說話。

    陳老師看著他,輕輕說道:「老相識了。」

    氣氛有點尷尬,我咳嗽一聲:「那啥,小米啊,和我進屋整整東西,讓你解哥和陳老師敘敘舊。」

    「不用了。」解鈴說。

    陳老師看著解鈴,快速眨眨眼,我看得很清楚,她眼圈有點紅了。她微微笑:「小米,羅稻,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送陳老師出了門,我碰碰解鈴:「老情人兒?」

    解鈴呲牙笑:「扯淡,趕緊收拾東西,抓緊時間。」

    我和小米背好包,三人一起出了房門。到小區外打個車,直奔客車站。現在不是節假日,票還算好買,等坐上車靠著椅背,我全身一陣陣疲倦。

    我和解鈴在後面的座位,小米坐在我們前面。我看著窗外,猶豫好半天才說道:「老解,我得向你承認錯誤。」

    他看都不看我,抱著肩膀閉著眼,一臉的倦意:「說吧。」

    「你給我那個項鏈不見了。」

    他睜開眼,目光炯炯地看過來。我有些難堪:「我錯了,我想辦法賠你。」解鈴歎口氣,擺擺手:「這就是你的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算了。這些日子你就跟著我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我聽得臉發燒,現在才回想起來,那項鏈肯定是昨晚頂風冒雨,不知怎麼掉路上了,尋都無處尋。

    車駛出市區,在高速上奔馳,小米已經昏昏睡去,我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腦海裡出現老爹的形象,心裡一陣絞痛,我為了怕讓這個痛追上,趕忙和解鈴說話,分散情緒:「陳老師不錯啊,我看她對你挺有感情,你們以前是不是處過?」

    解鈴看看我:「想八卦?」

    「問問,朋友嘮嗑嘛。」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怎麼叫處,什麼標準算是處上對象了?」

    他這麼一說,到把我問蒙了,我說:「最起碼兩個人都承認關係吧。」

    解鈴道:「那我和陳竹就不算處了。」

    我趕忙改口:「以上沒上床為標準。」

    解鈴哈哈笑:「你和你對像上過嗎?」

    這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別說上床了,我摸一下她的手,她都拉長臉子看我像色鬼一樣。要按這個標準,我和慧慧也不算處過對象。

    解鈴看我不說話,他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山脈:「羅稻,你活這麼大有沒有特別遺憾的事情?」

    「有,很多。你呢?」

    「必然的有。很久以前我曾經認識一個女孩,沒有珍惜,很多年後又有機會見到她,已物是人非。」

    我沒有問是不是陳老師,我想這個問題已經不用問了。

    「你還可以再追求嘛。」

    「在我記憶裡的,是那時那刻的她。一旦錯過,即便是同樣的人也不會再有同樣的風景。」解鈴說。

    我看著解鈴,就在這一剎那,我注意到他眼角浮起的皺紋,按說他也不小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其實心裡很苦,可又不說出來。

    我們沒有交談,都昏昏睡去,解鈴顯得比我都疲憊,像是幾天幾夜沒合過眼,抱著肩膀就呼呼大睡。兩個多小時很快過去,我睜開眼發現快到了,急忙把他推醒。

    我老家的農只是長途客車中途的一站,到站了得趕緊下車。我們三人從車上下來,解鈴嗅著山裡的空氣,看著遠處連綿群山,不禁說道:「這地方真不錯。」

    我們順著山道往裡走,現在道路修得很平整,卡車拖拉機不停往來。我們正走著,從後面開過來一輛農用三輪,發動機砰砰響,從駕駛室伸出個腦袋:「這不是小米和老三嗎?」

    我一看,是個挺面熟的小伙,名字就在嘴邊叫不出來。長得也算眉清目秀,焗著一腦袋紅毛,朝我們呲牙笑。

    「老三,你他媽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陳皮,你們是不是回蟠桃山,趕緊上車。」他拍拍車門。

    我這才想起來,笑著打他肩膀,招呼解鈴一起上車。

    進了車廂,這裡面真他媽臭,簡直臭氣熏天。座位骯髒不堪,上面也不知是什麼污漬,有的地方棉花都露出來了。解鈴聳聳鼻子:「你這輛車里拉過屍體吧?有股屍臭味。」

    陳皮轉過頭,瞪著眼珠子看他:「我靠,大神啊,你這鼻子真靈,你怎麼知道的?我連俺爹都沒告訴。」

    解鈴笑笑。

    我和小米也不是矯情的人,在座位上坐好,我介紹:「老解,這是我小時候裡的朋友,陳皮。陳皮,這是我哥們,一起回來奔喪的,叫解鈴。」

    陳皮發動三輪車,「匡呲匡呲」往前趕,邊開邊說:「老三,看你和小米著急忙慌回來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放心吧,老爺子是睡睡覺直接過去的,沒遭罪。他有七十多了吧,算喜喪。」

    一說到老爺子,小米又開始掉眼淚。

    我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趕緊岔開:「陳皮,你車裡真拉過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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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嗎,那天我去鎮裡辦事,走到鄰,正趕上送殯火化,可巧殯儀館車壞道上了,那家人我也認識,他們苦苦哀求,又是遞煙又是塞錢,我一尋思我這破車平時就運個貨拉個羊,也不載客,不犯忌諱,就當做善事吧。這件事俺爹都不知道,你這哥們鼻子靈啊。」

    說著話,就開進了山裡。解鈴探出頭去看,連綿起伏的群山,此時正值晚夏,風景宜人,滿山紅葉,簡直太養眼了。解鈴道:「這裡就是蟠桃山?」

    我說:「我們這幾個自然連帶鎮子都在山間的小盆地裡,被眾山包裹,你正對面那座山,看上去是不是特別像桃子,傳說是王母娘娘蟠桃落在地上變的,所以叫蟠桃山。我們這個就叫蟠桃。」

    「以前沒修路的時候,我們窮啊,家家喝粥,現在路一修,城裡人都認貨,說我們這裡是天然風景區,成群結隊過來旅遊,所以家家都過上好日子。」陳皮說:「尤其羅家老大,這幾年家產就跟皮球充氣似的,現在是我們首富。老三、小米你們看著吧,這次老爺子過世,你家大哥肯定風光大葬,他也算個孝子。」

    三輪車蹦躂十幾分鐘,開到口,我們從車上下來。我有一年多沒回來了,解鈴更是第一次看到這般風景,他瞇著眼,吸著空氣,感覺非常陶醉。

    眼前是一大片土黃色的田野,裡面長著莊稼,地頭插著穿紅衣戴草帽的稻草人。天空湛藍,白雲飄飄,這讓見多識廣的解鈴也醉了。

    我們子這些年修得真是不錯,筆直的道沿著田埂延伸,路旁是根根電線桿,有一些小鳥落在線上,配著一望無際的田野,有點日系風景漫畫的意思。我們進了,一抬眼就能看見口不遠那三層小洋樓,院門開著,門口停著不少車,一些人進進出出。

    門口有個老娘們看見我和小米,高喊一聲:「老羅家的,你們家老三和小妹兒回來了。」

    從院子裡出來個腰裡紮著孝帶的中年婦女,正是我大嫂。大嫂看不出有什麼悲慼之色,她看到我們很高興,一隻手拉著我,一隻手拉著小米,就往裡面走,解鈴一步三搖跟在後面。

    我大哥羅大米正蹲在院子階梯上抽煙,穿了一身麻衣,腰裡紮著孝帶,和幾個裡人說著閒話。看到我來了,站起身,把煙頭扔在地上走過來:「老三,你怎麼還這麼個倒霉樣。」

    我有點惱火:「爹都過世了,我能興高采烈嗎?」

    「你可拉倒吧,每次見你都像個大煙鬼似的。」

    大嫂趕緊說:「老三一回來,你就得不得,趕緊讓老三進屋看看爹。」

    羅大米撣撣我的肩膀:「你把腰板挺直了,別成天弓腰駝背。大哥說你,都是為了你好。」他語重心長:「咱們老羅家在裡也算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送殯那天裡鎮裡能來大人物,到時候別給我丟臉。老三,你也該長大了,別跟你二哥學,這小子現在不學好。這是你朋友?」

    羅大米看到解鈴。我趕忙介紹一番。羅大米還得招待其他客人,和解鈴寒暄兩句就走了。

    我們三人走進正堂,正中是供桌,左右輓聯,桌上鋪著黑白的布子,上面擺滿供品,供桌中間是我老爹的遺照。這張照片是他五十多歲拍的,特別精神,照片上的他雖然瘦弱,可目光有神,似笑未笑地看著照片外的世界。兩側放著長明燈,幽幽燃燒,香爐裡插著許多長香,冒著白色的煙。

    我二嫂正蹲在火盆前燒紙,看見我就是一喜:「老三,小米,你們都回來了。」她轉頭對照片上的老爺子說:「爹,家裡人都回來了……都團圓了……都來看你了。」

    一語未了,我已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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