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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上梁 文 / 西西弗斯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過了早飯,趕到忠烈祠的時候,那邊已圍攏了很多人。有附近來看熱鬧的村民,更多的是當地的官員,以及大量的保安。

    忠烈祠大體上已基本完成了,比我想像中還要豪華,還要氣派。不僅僅有主殿,還有配殿,這裡簡直變成了一座相當有規模的寺廟。

    呂先生指了指那十來級的台階,向我說道:咱們走吧,你不是核心人物嗎?

    我慢慢的走上去,看見台階上擠得滿滿當當。擺著供桌,點著香燭,幾個大盤子,盛著一隻豬頭,一條豬尾,以及各色水果點心。而區領導都站在供桌旁邊,金童玉女也似,不錯眼珠的向下望著。他們在等我。

    這些人在宦海中沉浮多年,做事自然滴水不漏,看見我走過來,馬上熱情的和我打招呼,絲毫沒有把我當成個游手好閒的年輕人。

    我們站在台階上寒暄了一會。就跑過來一個中年人,穿著背心,光著兩條胳膊,上面全是汗珠,估計是這裡的木匠,他小聲地說道:各位領導,時辰到了,該上梁了。

    區領導看著我,問道:趙兄弟,咱們上梁?

    我茫然的點頭:上梁,上梁。

    我話音剛落,那木匠就揮了揮手,隨後,周圍響起震天動地的鞭炮聲來。

    上梁的風俗估計全國各地都有,不過過幾千年的演變,尤其是房屋結構的變化,已差異很大了。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麼做的。單以我們這而論,上梁其實就是掛一塊牌子。

    剛才那木匠穿紅戴綠,打扮的喜氣洋洋。由一群人簇擁著,捧著一塊牌子,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了。

    有人把梯子扶過來。木匠拿出一雙紅筷子來,用紅綢綁住了兩頭,一頭吊著銅錢,一頭拴著塊牌子,牌子上寫著太公在此,永保平安兩行金色小字。

    木匠一邊登梯子,一邊在嘴裡吆喝著: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上梁大吉,都閃閃啦。

    此情此景,當真是熱鬧非凡。區領導笑瞇瞇的看著我,說道:趙兄弟,過一會上梁結束,我們在此喝一杯酒,這裡的事,就算完成啦。

    我點點頭:謝謝各位領導了。

    我們正在打著官腔說些不疼不癢的話。忽然聽見卡嚓一聲,緊接著人群中發出受驚之後的呼聲。

    我一聽這聲音,心裡面咯登一下:不好,出事了。

    我連忙抻著脖子四處亂看,這時候發現,木匠踩得那梯子斷了一根橫木,將他仰頭摔下來了。

    區領導面色鐵青,低聲喝道:誰找的梯子?還想不想幹了?

    手底下那些人手腳麻利的把斷了的梯子抬走,幾分鐘後,又換上來一個新的。有個小徒弟問那木匠:師傅,你還行嗎?

    木匠揉了揉腰,一咬牙,說道:上梁不能換人,扶我上去。

    小徒弟一臉緊張的把木匠扶上去了。木匠這次走的很小心,每一步都試探著向上爬,嘴裡仍然喊著:太公在此不過,雖然一樣的話,這次喊出來,多了一份謹慎,少了一點之前的喜氣。

    人群中沒人在說說笑笑了,畢竟上梁的時候梯子斷了,這實在有些不吉利。

    幾秒鐘後,木匠已爬到了梯子最頂端,他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歡快地叫了一聲:太公在此,諸神哎呀。

    只見筷子上的紅綢莫名其妙的斷掉了。那塊牌子像是被弓弩射中的飛鳥一樣,翻滾著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了。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接連兩次出事,今天這日子,恐怕不大吉利。

    區領導惱火的沖旁邊人說道:是誰選的日子?

    那人有些畏縮的看了看呂先生。

    區領導回過頭來,有些不快的問道:日子是你選的?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日子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還有些事,沒有辦清楚,這個梁,自然上不成。

    呂先生剛剛說完這句話,原本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忽然就陰雲四合,天色都暗了下來。

    眾人一驚,抬頭看著天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雲層,都有些忐忑。緊接著,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風,吹得塵土飛揚,壓在供桌上的黃紙獵獵作響。

    原本看熱鬧的鄉親轟然一聲,瞬間就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在大聲的呼兒喚女,也準備撤退了。

    區領導還算有些見識,這時候仍然不忘了風度,向我拱手說道:趙兄弟,今天恐怕有些不合適,咱們改日再上梁吧。不差這一天半天的,穩穩當當的最好。

    區領導這話說完,我正要回答,忽然看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他瞪大了眼睛,面露驚恐的看著我。

    我奇怪的問他:你怎麼了?

    他張了張嘴,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大口大口的吞嚥口水。

    我心裡忽然一驚: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我身後。

    我想到這裡,猛地一回頭。這時候我發現,薛倩正瞪著眼睛,貼在我後腦勺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回頭之後,就和他面對面了。我看見他眼睛裡面沒有眼白,只有一個漆黑的黑眼珠。

    我心裡咯登一下:薛倩,你要幹什麼?

    薛倩也不答話,伸出胳膊,將我環抱住了。

    我劇烈的掙扎,可是沒想到,他的力氣大的出奇,我根本掙脫不開。我大聲地叫嚷:呂先生,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來救我?

    呂先生站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我,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他問道:趙莽,我說什麼來著?你這個命啊,不太平

    薛阿姨在一旁著急的跺腳:薛倩,你這是怎麼了?

    呂先生拉住她:放心,是陰鬼婆來了。她不是衝著薛倩來的。

    我一聽陰鬼婆,乾脆放棄了掙扎。陰鬼婆的本事,不是我能對付的了得,與其做一些無用功,還不如示弱講和。

    陰鬼婆見我不再掙扎,一聲,將我放開了。

    我沒有逃跑的意思,我知道,就算跑也跑不掉。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問道:那什麼,你,你想怎麼樣?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忠烈祠都蓋起來了。

    陰鬼婆聲音嘶啞,在我耳邊說道:忠烈祠是我和薛家人的恩怨。我和你的恩怨,似乎還沒有解決。

    我苦著臉說:咱們倆萍水相逢,能有什麼恩怨?

    陰鬼婆搖搖頭:你膽敢闖入我的住處,將薛家人劫走。就憑這一點,我就得給你點懲罰。

    我心驚肉跳的問:什麼懲罰?你想怎麼樣?

    陰鬼婆想了想,說道:我在今天之後,就會離開這裡,我那間屋子,就讓給你了。

    我想想那間陰暗的小屋就發楚,把腦袋搖得像是卜楞鼓一樣:我不要你的屋子。你愛給誰給誰吧。

    陰鬼婆放聲大笑:小子,你以為,你有的選嗎?你就把它當成你的家,老老實實的住上三年,就當是給我們守孝了。

    我全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從頭到腳,沒有不涼的:三年啊

    陰鬼婆一臉詭笑得湊過來:我投胎之前,回來找你,解除了你的苦役。不過,這三年之內,你如果敢擅自離開。嘿嘿,你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嗎?那幅畫上面的小沙彌,他的模樣,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我一聽這話,心裡咯登一下:原來那天陰鬼婆吹我蠟燭的時候,根本就已發現我本命燈的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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