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零五章 內有玄機 文 / 大蘋果作品集
三月初,白紙坊南二區和南三區的工程全面開工,如宋楠所料,大部分從京外趕來的商賈不願意空手而歸,他們同意了宋府預付一半房款定下契約的方式。之前對朱鳳桐的提議不理不睬的晉商商幫會長孫博這回比誰都積極,以他為首的晉商商幫便墊付了近五十萬兩白銀,這讓宋府手頭的資金一下子寬裕了起來。
然而,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也開始甚囂塵上,特別是圍繞著宋府遷墳的舉動,更是冒出了各種各樣的版本,大致矛頭都集中指責宋府強制遷墳激起民憤,更有極端者傳播宋府挖人祖墳禽獸不如的謠言。
這些事情很快便傳到朝廷官員耳中,本來宋楠不在意這些以訛傳訛的惡意言論,雖然在二月中旬的遷墳行動中,宋楠故意用了些手段,請了了風水道人來胡說八道,並在前幾戶墳主遷墳之後暗中命人施捨了不少好處,造成遷墳轉運的假象,但那些都是些人心上的攻勢手段而已,根本就跟暴力遷墳不相干。
但某日早朝之後,楊廷和竟然親自將宋楠拉到一旁談及此事,宋楠才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這年頭,挖人祖墳就跟淫人妻女要人性命一樣都是萬人唾罵的事情,如果楊廷和真的以為自己幹了這些事情,那外廷的吐沫星子將會把自己淹死,道德敗壞人倫喪失這些大帽子也將全部扣在自己的腦袋上,這種事要是鬧起來,正德也不會袒護自己。
宋楠當然不能無動於衷,不過他也無需對楊廷和解釋什麼,只告訴楊廷和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楊廷和內心中自然是不信宋楠會妄為如此,宋楠雖不是什麼好人,但這樣引起公憤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做的。不過能夠借此事來嚇唬嚇唬宋楠,當面訓斥宋楠一番的機會,楊廷和是無論如何不肯放過的。
回過頭來,宋楠立刻召集童阿虎和萬大寶來詢問,宋楠也擔心是不是這段時間和堅決不遷墳的幾十戶墳主的對恃中發生了些什麼意外,或者是童阿虎和萬大寶性子急了些真的幹出了什麼事情;然而兩人發誓絕無發生衝突,自二月以來,和那幾十名墳主之間便再沒發生過衝突,倒是那些墳主有時候謾罵尋釁,這邊宋府的人卻是一點也沒招惹他們。
宋楠放下心來,只要外邊的流言確實是謠傳,便不會懼怕什麼,也不怕他人來查,但是,明明在此事上宋府小心翼翼的低調處理,滿天飛的流言蜚語又是從何而來?自願遷墳的百姓得了銀兩,又妥善安葬了先人骸骨,當不會無端散佈這些留言,唯一可能的解釋便是有人趁機拿著這件事來做章,想搞臭自己。
三月初四清明節,淅淅瀝瀝的春雨纏綿了一天,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憂傷氣氛,在白紙坊中區北部僅存的幾十座荒墳前的空地上,守著墳頭的幾十名百姓都縮在帳篷裡躲雨,他們有的躺在簡易的竹床上呼呼大睡,有的聚在一起吹牛聊天,還有的聚攏在一起喝酒賭錢,吵鬧說笑聲和這片墳地以及今日的氣氛格格不入。
墳地南邊的泥濘小徑上,一男一女打著油紙傘緩步走來,他們繞過吵鬧的帳篷,踩著青黃交接的荒草來到亂墳之中,在每一座墳前緩緩駐足,似乎在查看著什麼。
「宋楠,你帶我來這裡看什麼?」姣美的女子頭上罩著青色風帽,素色斗篷披在肩頭,下擺處全是草莖泥巴。
「鳳桐小姐,發現什麼奇怪之處沒有。」宋楠微笑道。
「奇怪之處?沒有什麼奇怪之處啊,只是些普通的墳塋罷了……不對,好像是有些不對,今兒是清明節,這些墳地為何無人來燒紙拜祭?這可奇怪了。」
宋楠微笑道:「聰明,你不是一直奇怪這些自稱是墳主的人不願接受任何遷墳的條件,而且一直試圖挑釁宋府的人生出事端麼?現在這些事便有了解釋了。」
朱鳳桐明眸微睞,蹙眉道:「難道說,這些墳根本就不是他們的祖墳?他們只是故意在此鬧事?」
宋楠讚許的看著朱鳳桐道:「鳳桐小姐冰雪聰明,當初我闖入你閨樓之中,還蒙著面便被你推算出身份來,現在這種情形之下,鳳桐小姐當不難推斷出這些人的身份了。」
朱鳳桐微微點頭道:「這些人都是遷墳後期一起湧來自稱是這些剩下的墳墓的後人,但今日清明節他們卻連紙錢供物都不上,很明顯是假冒的身份,這些恐怕都是無主之墳了。」
宋楠點頭不語。
「然則這幫人既不願接受條件,又試圖引發衝突造成混亂,顯然是有人不願意讓我們順利的開發白紙坊。不過據此推斷出是誰在背後指使,卻有些難為我,因為我不知道你和什麼人有矛盾。你可否告訴我,在朝堂上你和什麼人有矛盾呢?」
宋楠微笑道:「那可多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不過倒也不必一個個的去梳理,不希望我在白紙坊順利開發,夠膽子跟我作對且有膽量在外邊散佈我宋府謠言的,目前看來也只有那麼一幫人;你忘了這段時間有人一直跑來跟我談合作的事情了麼?他們是眼饞了,希望能分一杯羹,被拒絕之後做出如此反應和動作,當不足為奇;特別是這幫眼高於頂自始至終都看不起我的人,他們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我都不感到驚訝。」
朱鳳桐抿嘴一笑道:「你這麼一提我便知道是什麼人了,哎,看不起你宋侯爺,這不是找死麼?然則你打算怎麼辦?」
宋楠呵呵笑道:「怎麼辦?我還能任由他們背後捅我刀子不成?自然是要給他們些教訓了。」
「那些人可不好惹呢。」
「是,但我宋楠就是好惹的麼?」
朱鳳桐輕聲道:「他們也是眼睛瞎了,你選擇和平共處,他們偏偏來惹你,我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未來了,哎,真是不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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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呵呵笑道:「你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宋楠攜朱鳳桐之手緩步離開,不久後,馬蹄踩踏著泥濘發出沉悶的響聲,看守墳墓的那幫人驚得探頭出來看,只見暮色中,一隊錦衣衛騎兵飛馳而至,到了近前,入老鷹捉小雞一般將數十名『百姓』盡數擒拿綁獲,用繩子拴在馬後拖著離開。
那幫人大叫大嚷,撒潑賴在地上不肯走,為首的錦衣衛軍官喝令一聲,一名旗校策馬揚鞭,馬兒飛馳而出,拖著一名撒潑耍賴的百姓奔出數十步,停下馬來再看那馬後之人,全身泥漿草莖纏繞,身上拖得血糊糊的,簡直不成人形。
「再有耍賴的,這便是榜樣。」錦衣衛軍官大聲喝道。
眾人膽戰心驚,一名身材壯碩的百姓叫道:「為什麼抓我們?宋府仗勢欺人麼?這裡是京城,但我們不死,必會聯名上告。」
「閉上你的鳥嘴,你們自己幹了什麼自己清楚,你們冒充荒墳主人在此糾纏意欲何為?去宣南坊錦衣衛衙門說個清楚去。」錦衣衛軍官罵道。
眾百姓大驚,那壯碩漢子兀自強辯道:「胡說八道,不過是宋府欲強制遷移我等的祖墳給他蓋房子罷了,我等必將聯名上告。」
「哎,你這廝倒是嘴硬的很,今日清明節,這些墳頭連一絲紙錢供品都沒有,虧你們還自稱是孤墳的後人,騙鬼到還可以,鬼不能張口反駁,想騙老子們,那是做夢;帶走,再有耍賴不肯走的,便讓馬兒幫著他們走,死活不論。」
錦衣衛軍官這番話一出口,眾人面如死灰,知道已然敗露;居然忘了今日是清明節,哪怕做做樣子燒些紙錢也是好的,忙著睡覺喝酒賭錢,倒露出了馬腳來,事到如今,抵賴也是無用了。
宣南坊錦衣衛衙門中,初時他們還嘴硬不願交代,錦衣衛的十八般刑具一旦上身,便是鐵打的人也挨不住,更何況是這些混混們。沒用多長時間,這幫人便全部交代了。
不出宋楠意外,這夥人受人指使特意前來白紙坊阻撓遷墳之事;指使之人是京營揚威營的一名叫熊萬的千戶軍官。這夥人原本只是宣北坊的一夥混混,犯了事落入這位叫熊萬的京營千戶手中,這位熊千戶給了他們每人二十兩銀子,要他們來白紙坊冒認墳主,唯一的要求是不准讓宋府的人遷了墳塋。堅持的時間越久,報酬便越豐厚,如果能迫的宋府的人打人或者強制遷墳,報酬便加倍。
這幫人本來就在宣北坊揚威營的轄區內活動,平日裡也就感謝無本的生意,坑蒙拐騙之事,本來就有不少把柄在京營手中,現在既能洗脫罪名,又能掙到銀子,自然欣然從命,於是乎跑來白紙坊和宋府的人對恃了十幾天時間,卻不料被看破了身份。
宋府後宅中,得知一切的宋楠面無表情的嚼著口中的飯菜,他知道,或許是和這幫侯爺們正面交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