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善後（下） 文 / 尤加利
皇后對孫玉蘭示好，自然不是因為看重她，孫玉蘭到底有什麼本事，皇后根本不知道。
皇貴妃天天召她入宮，偏每次都會把宮女們趕出來，除了她的心腹，沒有人知道孫玉蘭同皇貴妃每天都在做什麼。
皇后自然好奇，只是她跟皇貴妃是多年的對手了，互相防範的厲害，根本無處下手，所以她只能從孫玉蘭這邊下手了。
皇后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只要孫玉蘭以後去完皇貴妃這邊，就去她那邊，那麼皇貴妃就無法再信任孫玉蘭，不管她們在做什麼，兩人之間有了懷疑，就容易出事。兩人有了隔閡，皇后要從孫玉蘭這邊知道皇貴妃的事情，也就容易了。
梅香今日進宮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孫玉蘭終於還是成為皇后與皇貴妃中間的牆頭草了，為了應付皇后與皇貴妃就夠她頭疼的，想來她不會再有功夫來找梅香的麻煩了。
梅香對為什麼皇貴妃會看重孫玉蘭，也有點好奇，趁著皇后和皇貴妃說話的當口，眼睛在殿內掃來掃去。
梅香突然發現有一個宮女站在一張桌子前，那個宮女目光有幾分閃爍，時不時會偷偷回頭瞄一眼身後的桌子。
梅香不動聲色地挪動了一下位置，正好從宮女的縫隙間看到了那張桌子。那張桌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上面還擺著筆墨，卻不見紙張。
梅香仔細大量之下，發現那個有幾分心虛的宮女的左手袖子微微鼓了起來，梅香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梅香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陸公公。陸公公察覺的視線往這邊看過來，梅香便微微側了下頭。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宮女的袖子，陸公公順著梅香的目光又往宮女那邊看去，自然也發現了那宮女的異狀。
陸公公上前在皇后耳邊低語了幾句，皇貴妃狐疑地看著陸公公，面色不善。
皇后在殿內掃視了一圈，目光並未在那名宮女的身上停留太久，卻將那名宮女的情形盡收眼底。
與皇貴妃又你來我往暗諷了幾句，皇后便起身要告辭，皇貴妃自然要帶著人恭送皇后。
皇貴妃和她宮裡的人都恭敬地低著頭。皇后往下面走了幾步突然頓了一下。
就是這突然的一個停頓，跟在皇后身後的陸公公正好經過那名宮女身邊。陸公公手上拂塵一歪，直接捅在了那名宮女的腰上，那宮女猝不及防，劇痛之下「啊」地一聲撲到在地上，因為她動作太大太過猛然，有幾張沒有塞好的紙張從她鼓囊囊的袖子中飄了出來。
當皇貴妃聽到聲音抬起頭時，陸公公已然撿起那幾張紙遞到了皇后面前，皇貴妃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跟在皇后身後的梅香。看到那幾張紙上寫的東西。頓時如遭雷擊。
梅香在「密碼箱」裡的書裡曾經見過類似的東西，那本書裡講的是一種簡便的計算方便，還有一些相關的統計方法和表格。
裡面介紹了一種新的計數方法。稱為「阿拉伯數字」，比現世所用的文字計數方便多了，尤其用來記賬可以一目瞭然，所以梅香把裡面所寫的方法不僅記了下來，還學會了使用。
正因為這樣，梅香一眼就認出了紙上的那些數字。
梅香控制住心底的波動，裝作好奇地向紙上看去，皺了皺眉頭，做出一副看不懂的樣子。
看到這幾張紙，真正吃驚的人其實是皇后，皇后心裡此時真是驚濤駭浪。
話說梅香在書裡看到這種計數方法都覺得好用而學會了，後來那一箱子書到了永安帝手中，永安帝比梅香想得更深，他不僅學了這種計數方法，還將這些數字當做暗語暗號一樣來用，在他看來，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看懂。
永安帝因為自信，所以並未避諱在人前使用這些數字，他更是有一本冊子，記的是國庫收支，上面用的全是阿拉伯數字。這本國庫賬冊，永安帝一向隨身攜帶隨時查看，皇后和皇貴妃都是見過的。
所以皇后看到這幾張紙上的數字，很震驚，她雖然看不懂這些數字的涵義，卻能認出它們與永安帝那本不離手的賬冊上面的一樣。
皇貴妃此時臉上表情難看到了極點，她心中的懊惱自不必說，真正讓她煩惱地是接下來皇后可能發起的刁難。
果然，皇后回過頭，看著皇貴妃詭異地一笑。
「皇貴妃真是有心了，定是你瞧著皇上每天忙於政務，便想替皇上分憂了，只是若是皇上知道了皇貴妃也懂這些東西，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古有訓，『後宮不得干政』，皇貴妃的心思也太大了點。」
「皇后娘娘言重了，妾身哪裡懂這些東西，定是這個該死的奴婢自己寫的，妾身一直被她蒙在鼓裡，若不是皇后娘娘發現了，妾身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奴婢還懂這些。」
皇貴妃乾脆就不承認了，總歸這些紙是在那宮女身上發現的，上面的筆跡也不是她的，事到如今，只能全盤否認了。
皇貴妃怒氣沖沖地責問那名宮女，「說，你從哪弄到的這些東西？是不是自己寫的？」
那名宮女跟著皇貴妃許多年了，自然曉得皇貴妃的性子，剛才東西從她袖子裡飄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個這次死定了，如今聽了皇貴妃這話，明白是要她擔下全部責任。
宮女戰戰兢兢抖索著想要說話，可明白後果是一回事，真要她去死又是另一回事了，年輕的宮女誰不想活著？什麼為了主子可以不要命的話，那只是平時奉承主子的時候才會說的話。
皇后移了一下腳步，擋住了皇貴妃射向宮女的視線，「皇貴妃。本宮看這名宮女挺面善，應該在你身邊伺候了不少年了吧？既然是你身邊的人。想來這些東西怕不是她一個整日呆在宮裡的奴婢能懂的，這事情背後怕是還有隱情。你就不要太過責怪她了，萬一嚇壞了，沒找到背後之人，那豈不是會冤枉了她？」
皇后略略欠了一下身子，宮女更近了一些，她語氣溫和地對宮女說，「告訴本宮，這幾張紙你從哪裡得來的？只要這上面的字不是你寫的。本宮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宮女頭抵在地上，心中天人交戰。她明白皇貴妃是不可能救她的，那麼認下這事就是一定死，不認下也許還能有一絲活著的希望，是生是死？或者是早死晚死？沒有人會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最終宮女顫顫巍巍抬起頭，抖著手指著孫玉蘭，「是她，是孫小姐，這些紙上的字是孫小姐寫地……」
宮女說完這話。整個人都趴在地上。好像這樣別人就不會看到她，遺忘她。
孫玉蘭此刻正跪在地上，只是她臉上一片茫然。她不明白，不就是幾張紙麼，為什麼皇后和皇貴妃會為了那幾張紙變得劍拔弩張？
當初孫玉蘭剛來到這個朝代，搞不清楚現狀鬧出了烏龍，被安平侯府的人當成瘋子對待，之後天業寺的尼姑們對著她念了三天三夜的經，終於她在那段時間裡幡然醒悟，這個朝代跟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差別太大，她若是再胡鬧下去，只有被綁在柱子上燒死的下場。
孫玉蘭心思轉過來之後，便主動提出要跟隨太夫人進宮謝恩，之後太夫人帶著她進宮謝過了太后，又來看望皇貴妃。
孫玉蘭當時腦筋一轉，決定扒住皇貴妃這個靠山，憑著古人不知道的知識，孫玉蘭獻了幾個藥膳方子給皇貴妃，還教了皇貴妃幾個美容的方法。
皇貴妃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信任她，經過一段時日在別人身上的嘗試，皇貴妃看到了成效，這才對孫玉蘭看重起來。
孫玉蘭畢竟是在現代社會生活過的人，新鮮主意層出不窮，皇貴妃雖然對她如何得知這些事情有過懷疑，可是耐不住孫玉蘭的主意都很有效，而且效果明顯，皇貴妃想要拒絕這些誘惑都不行。
直到孫玉蘭前幾天交給皇貴妃一種新的記賬方法，皇貴妃終於意識到，孫玉蘭所懂的東西有多麼重要，她十分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封鎖消息，以至於宮內宮外的人都知道她最近寵信孫玉蘭。
皇貴妃這幾日召孫玉蘭入宮更加頻繁了，她要早日將這些數字的用法弄清楚，這樣一來，永安帝那本密帳對她來說就不在是秘密，這一手就能成為把柄，握在她手中的永安帝的把柄……
至於孫玉蘭，一旦皇貴妃學會了，便不會再留著她，懂得太多的人對別人來說一向都是威脅，就像永安帝的恩師梅松柏一樣……
只是皇貴妃沒想到，臨到最後一日卻還是出了事，這事被皇后知道了，那就等於永安帝也知道了。
孫玉蘭和梅香估計都不曾想到，今日這一出竟是救了孫玉蘭一命。
皇后轉身望著臉色陰沉的皇貴妃，似笑非笑地說道，「難怪皇貴妃忽然對安平侯府三小姐恩寵有加，日日召她進宮陪伴呢，原來她懂得這麼多，連這種東西都懂得……」
皇后晃了晃手中的幾張紙，「此事事關重大，這個宮女和安平侯府三小姐，本宮都要帶走，皇貴妃沒有異議吧？」
皇貴妃眼神陰霾，「皇后娘娘，您帶走這個宮女沒什麼，左右不過一個奴婢，隨您處置便是。但是安平侯府的三小姐卻是妾身請進宮來陪伴妾身的，若是她在宮裡出了什麼事，妾身不好跟安平侯太夫人交代……」
「皇貴妃，你若不肯讓本宮帶走三小姐，那本宮就叫人立刻把皇上請到這裡來，就在你的宮裡直接審問如何？」皇后也不跟皇貴妃糾纏，直接把皇上搬了出來。
皇貴妃抬頭盯著皇后，兩人之間目光交戰，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梅香的頭垂地更低了，永安帝的後宮果然夠混亂，皇貴妃居然敢直接違逆皇后，難怪後來宮裡的妃子都敢作亂了。
皇后與皇貴妃為何突然發作的原因，梅香猜到了幾分，她看得懂那幾張紙上的數字，永安帝肯定也懂，就是不知道為何孫玉蘭也懂，還教給了皇貴妃……
這可是個好機會，可以在皇上面前給皇貴妃上眼藥，皇后怎麼會放過，這可是人贓俱獲證據確鑿啊。
皇貴妃現在後悔的很，真是太大意了，開始沒有保密，後面也沒弄乾淨，竟然被皇后抓了個正著。
皇貴妃不怕宮女亂說，一個宮女奴才說的話，總是可以賴掉的。她怕的是孫玉蘭，孫玉蘭知道地太多了，皇貴妃恨不得此刻就拿碗毒藥給她灌下去，叫她再也開不了口。
梅香瞧著皇后與皇貴妃的架勢，頓時覺得她應該找個機會離開，知道後宮的事情太多不好，知道永安帝的秘密更不好。至於孫玉蘭，現在完全不用她擔心了，不論是皇后還是皇貴妃，亦或是永安帝，只怕都不會放她活著出宮了。
孫玉蘭此刻一頭霧水，把阿拉伯數字教給皇貴妃，又教給她現代社會的記賬方法，即使這方法被皇后知道了，那頂多大家都學會就是了，這不是功勞一件麼？為什麼到了這裡卻變了味道？
孫玉蘭瞧著皇后與皇貴妃的對持而立的樣子，只覺得後背冷颼颼地，大熱的天出了一身冷汗。她忽然非常懼怕，懼怕未知的危險，還有那些她想不明白的古人心思。
孫玉蘭一直跪在地上，這會頭低得都貼著地面了，她沒有感覺到腿麻木，她的心思現在都用在想出路上了。
皇貴妃沒有好辦法解開目前的局面，只能盡力拖延時間，便道，「既然皇后娘娘體貼妾身，那妾身就無禮一次，留下孫小姐在這裡，等皇上來了再發落。」
「好，本宮同皇貴妃一起，在這裡，等皇上過來。」
皇后派了人去告知永安帝，然後施施然回到主座，她不慌，現在該著慌的人是皇貴妃，她只管看戲，看永安帝同皇貴妃之間的好戲。
梅香見機，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有要事要忙，孝義先行告退。」
皇后點了點頭，「嗯，你先回去吧，代本宮問候一聲長樂侯夫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