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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有斐君子 文 / 錄事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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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屬院的岔道口上,張生離得遠遠的就看到了那位曾經和自己結怨的縣局衙內趙遠的路虎車。

    「真他媽晦氣,遇到這個王八蛋。」濤子嘴裡吐出口悶氣,顯然,他也看到了趙遠的車。

    剛才一路上,濤子都在喋喋不休的罵梁二叔,一萬塊錢現金他還真就敢收,簡直越活越回去了。

    而見到趙遠的車後,他臉色沉了下來,也不嘮叨梁二叔如何如何了,踩了油門,便想從路虎車旁側超過去。

    這時候,張生的手機鈴聲響起。

    張生看了看號碼,不認識,順手接通。現在他有兩張手機卡,一個是原來的號,一個是醫院對外公佈的號碼,陌生電話打的是原來的號,說明和自己真正的圈子有接觸。

    「是生少吧?」話筒裡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張生雖然沒聽過幾次這個聲音,但也馬上就想起來,是趙遠。

    「聽不出來我是誰吧?」趙遠就笑了起來,「我是趙遠啊,生少,您在哪兒?我專門來給你賠禮道歉的,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張生微微蹙眉,示意濤子停車。

    濤子不明所以,但也嘎的急剎車,正好停在了趙遠的車旁邊。

    趙遠車玻璃是搖下的,好像被嚇了一跳,回過頭臉就沉了下來,正想罵,張生也按下了車窗玻璃,對趙遠晃了晃手中手機。

    「哎呀,生少……」趙遠臉上怒容立刻變成了笑意,跳下了車。

    來到張生車窗前,趙遠親熱笑道:「生少,要不說咱們有緣呢。」看了眼駕駛位的濤子,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嘖嘖兩聲:「濤子,你小子行啊,不言不語的,原來有生少這麼個大靠山,以前我真是走了眼。」

    見趙遠諂媚的表情,濤子驚訝極了,看起來,張醫生真是大有來頭,趙遠這種人都要上趕著來拍馬屁。

    其實看張醫生的氣度,視錢財如糞土的淡然,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而且,看得出,張醫生可不是那種富豪巨賈拿出些小錢不在乎的架勢,而是真正不把財帛放在眼裡,給人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傳說中的古人,有一種千金散盡還復來的獨特風骨。

    「生少,有時間沒?去喝一杯?」在車窗前,趙遠彎著腰,笑著問。

    當從市裡一些渠道打聽到下來中醫院的張醫生是市長張碩山的獨子後,趙遠很是吃了一驚,但是又聽說,這位生少一向不學無術,更因為泡明星爭風吃醋曾經被自己省裡那位貴人狠狠修理過一頓,趙遠也就釋懷。

    不過是個草包敗家子,能有什麼殺傷力?更何況,還和自己省裡那位大貴人結了仇,那就更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何況聽老頭子的秘書說,古書記是張市長的眼中刺,但是張市長卻只能乾瞪眼,根本奈何不得古書記。

    那麼,姓張的草包在青陽就更玩不開了,說不定,犯了事,就得被人生吞活剝,和縣裡那幾位大佬比起來,趙遠知道,自己和張生都是小麻雀,不過自己有自知之明,而張生這路人,驕縱慣了的大少爺,其實就是大草包,說不定現在就被人盯上了尚不自知。

    不過話雖如此,趙遠覺得,自己沒必要和這個草包上來就結仇,和他交個朋友,面子上過得去,沒什麼別的事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走個場面,如果老頭子那邊有需要,說不定還能關鍵時刻捅他一刀,給老頭子在古書記面前爭爭面子呢。

    就這種敗家子,拍拍他馬屁,還不是馬上成為俎上之肉,到時候賣了他他還得謝謝你。

    所以,趙遠雖然滿臉陪著笑和張生套近乎,心裡,卻是另一番心思。

    張生看著他,微微一笑,說:「今天沒時間,等以後吧,電話聯繫。」

    「好,好。」趙遠笑著,拍拍車頂,「那您忙您的,回見。」

    張生微微頷首,對濤子使個眼色,說:「走吧。」

    濤子打火起車,越野車慢慢駛離,眼見離得趙遠遠了,趙遠還在微笑揮手,濤子猶豫了一下,說:「張哥,您盡量別和他走得太近,這個人,不是什麼好鳥。」

    張生微笑不語,過了會兒,說:「濤子,你回頭幫我弄輛二手車,三四萬塊錢的就行,代步用。」

    濤子連聲說好,好,見張生不接自己提醒他的話茬,心裡雖有些急,但畢竟剛剛認識這位張哥,再說下去不免顯得交淺言深。

    ……

    潘牡丹聽到了張生回來的動靜,其時她正同何彤彤在自己房間聊天。

    雖然住到了縣城,但潘牡丹的房間卻佈置的典雅淑芳,軟軟的席夢思大床,蕾絲床簾朦朦朧朧的罩定,房間內沒太多家俬,幾個便攜帆布櫃色彩鮮艷,反而為房間增添了幾分綺旎。

    而都市氣息十足的乳白色半臥式沙發,更令何彤彤大開眼界,坐在上面都有些促局不安。

    聽到醫生叔叔在院裡的動靜,何彤彤本想出去看看,卻被潘牡丹拉住:「甭理他,叫他自己瞎忙去,他要有事,肯定過來說。」

    何彤彤想出去看,覺得這樣很不禮貌,可被牡丹姐拉住,又不好動,不禁左右為難,急的眼圈都紅了。

    潘牡丹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無奈的道:「那行,你等著,我去看看他,我也有點話跟她說。」何彤彤的病情自己還要瞭解下,一些話卻不適合何彤彤在旁邊聽。

    何彤彤哦了一聲,輕輕點頭。

    潘牡丹出了屋,噠噠噠來到了西院,還沒進院呢,就聽「諍」一聲響,接著,便有低低的琴瑟之聲漸起。

    潘牡丹微微一怔,不禁放慢了腳步,而張生的房中,曲聲漸漸飄渺,如高山流水,又如白雲悠悠,樂聲似琴非琴,似磬非磬,淡泊綿長,古韻滄桑。

    潘牡丹來到張生臥室玻璃窗前向裡面看去,卻見張生背對著自己席地而坐,肩頭輕動,那行雲流水般的樂曲便好似從他手中撥灑而出。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何以解憂?!」

    張生似唱非唱,似吟非吟,聲調頓挫,令人有聞仙音之感。

    這一霎那,潘牡丹突然有個錯覺,就好像房中正坐著一位白衣飄飄風華絕代的年輕公子,在這濁世之中,睥睨天地,但知音難覓,沒有人能懂他。

    他,到底有什麼心事呢?

    突然,「諍」一聲,曲聲消散,「是牡丹吧?」室內,翩翩佳公子慢慢起身。

    潘牡丹晃晃頭,讓幻覺趕緊消失,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不敢再看下去,轉身,躡手躡腳的溜出了小院,心裡,突然怦怦跳得厲害。

    隔著玻璃窗看著潘牡丹的俏麗背影,張生輕輕歎口氣。

    突然覓得一張古箏,張生忍不住一試,卻不想觸景生情,禁不住抒發胸中苦悶。

    來到這個世界很長時間了,修心養性下,尤其這一個多月開始為普羅世人解患排難,今生的那些浮躁暴戾漸漸淡去,可越是這般,心下越是寂寥。

    本來,還有小師妹可以寄托情思,幻想著何珊珊也是小師妹的今生,只是她還沒有覺醒,但在見到何彤彤後,自己才意識到,這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小師妹就是小師妹,何珊珊就是何珊珊,何彤彤也就是何彤彤,終究,回不到以前。

    本來只是懸壺濟世之心,但在這個世界,俗事煩擾,現今看起來,為父親大人計,便要攪動青陽這一灘渾水,如此更要和趙遠之流虛與委蛇蠅營狗苟,實在令人好不煩悶。

    天大地大,卻沒有一處逍遙之所在!

    輕輕搖頭,張生又回身慢慢坐下,輕撫古箏,或許,真正能和自己相依相伴的,也就是它了。

    ……

    晚飯何彤彤也幫了手,潘老太看來極為喜歡何彤彤,吃飯時一個勁兒給她夾菜,又說:「咱不從小張醫生那裡論,這兒你就當家裡一樣,一直住著就行了,奶奶又多了一個大孫女,高興還來不及呢。」

    潘牡丹嬌嗔道:「有了孫女是寶,外孫女是不是就是草了?」

    「噠」潘老太拿湯勺敲了下潘牡丹的頭,說:「你什麼時候不是寶了?從小就被我捧在手心裡,你都忘了,倒是你,以前一年也不回來看看我。」

    潘牡丹無奈摸著秀髮,說:「以後一輩子我都跟著你,行不行?」

    「那可不用,我這兒不養老姑子,咱家也不是姑婆屋。」潘老太這段時間越發精神,變得老頑童一樣,令潘牡丹很有些無奈,但心裡,卻是那麼的開心,就好像奶奶所說,以前自己真不懂事,很少回來看望她老人家,現在,只希望奶奶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永遠永遠。

    這一切,都要感謝那個惡少。

    潘牡丹瞥了張生一眼,這個惡少,吃飯時很少聊天,這就是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吧。

    「你要不要喝點酒?」潘牡丹突然問張生,她想起了剛剛張生低吟對酒當歌時的落寞。

    張生微微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看著張生,潘牡丹心裡輕輕歎口氣,這個人,自己越發看不懂了,也不知道這個世上,會不會有人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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