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百五十四章 回到現實(一) 文 / 兄弟聯盟
第五百五十四章回到現實（一）
鍾國龍看著這個略有些情緒化的兄弟，苦笑道：「勇亮，你跟我在醫院也快一個月了，你應該知道我請求復原的原因很複雜，我很喜歡部隊，喜歡這身軍裝，喜歡每天和戰友們在一起度過激情燃燒的歲月，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穿著這身軍裝。但是……」說到這裡，鍾國龍有些沉默了，頓了好久，才看著窗外，無限惆悵地說道：「這世界上有許多美好的東西，是不能永遠擁有的，到了你該離開它的時候，想不離開也不行……也許離開一個寶貴的東西，也同樣能收穫另外一個吧！」
「班長，你是說跟嫂子吧？」黃勇亮若有所思地說：「是不是嫂子逼你離開部隊和她結婚呢？」
「胡扯！」鍾國龍忽然怒了，一雙殺氣十足的眼睛瞪起來，直把黃勇亮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漲地通紅，小心地說：「班……班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
「坐下！」鍾國龍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擺了擺手讓黃勇亮坐了下來，說道：「我要求復員這事情，和她沒有關係……勇亮，咱們不談這個了，談談別的吧……談談你是怎麼來的三猛吧——呵呵，光聽我講故事了，你也得讓我做個傾聽者不是？」
黃勇亮紅著臉，這才露出笑容來，眼看著鍾國龍說道：「班長，我的經歷跟你可沒辦法比。差得遠了！」
在鍾國龍的鼓勵下，黃勇亮談了自己的經歷：論年齡，他比鍾國龍小三歲，當兵的時間也比鍾國龍晚兩年多，黃勇亮是甘肅人，父親是新疆建設兵團轉業的，也是少數轉業後沒有留在新疆當地工作的退伍軍人之一，轉業後被分配到甘肅老家的縣農機廠做技術員，他的母親是地道的新疆維族人，也是退伍軍人，當兵時就在黃勇亮父親所在的邊防團任接線員，兩個人是在部隊的時候認識並相戀，結婚卻是在復員之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黃勇亮從小就會用兩種語言：漢語和維語。用黃勇亮父親的話說，他其實一直都不是很欣賞自己的兒子，在他的理想中，兒子是真正的軍人的後代，應該和自己一樣天生就具備軍人的氣質，而小勇亮卻是在更多的地方顯示出自己的矜持和文弱。18歲剛滿，在已經是該縣工業局副局長的父親的堅持下，把他送到了部隊裡，而且給他選擇了最艱苦的一個部隊之一：新疆某邊防團，黃勇亮成了一個邊防戰士。當了兵的黃勇亮有著奇怪的特點：一方面，他的訓練成績一直以來都在所在部隊裡面數一數二，是名副其實的尖子兵，排頭兵，另一方面，他從小養成的內斂的性格卻同樣使他總是缺乏那麼一點當兵的熱血性格。就在幾個月以前，三猛大隊根據自身建設以及作戰的需要，從下面部隊裡選拔了一批能夠熟練掌握當地民族語言的戰士，這對於三猛來說也是很有難度的，因為和其他的選兵標準不一樣，選拔上來的兵除了需要有過硬的技戰術水平之外，還必須要會講民族語言。在三猛的選兵範圍內，尖子兵有，會民族語言的也不少，但是都符合條件的就少之又少了，而正是這次機會，讓黃勇亮脫穎而出。用他的話說，自己莫名其妙地就來到了三猛這個兵中之王的部隊裡。
這次阿不提鄉的戰鬥之前，黃勇亮來到三猛還不到兩個月，沒有打過一次仗——當兵兩年，他也沒有上過一次戰場，偏偏他就被鍾國龍這個鐵血小組長選中了，作為心理喊話員參加了戰鬥，他才會出現那樣的緊張，那樣的無措，要不是鍾國龍在關鍵時刻替他擋住了子彈，恐怕他現在早已經犧牲了。
「班長，你救了我的命！」黃勇亮講完自己的故事，仍舊十分感激地看著鍾國龍：「就像您曾經給我講過的趙黑虎排長的故事一樣，您一樣地救了我的命。」
「可是排長為了救我犧牲了，我可活著呢！」鍾國龍用故意表現出來的輕鬆來掩飾自己心裡的那份痛，笑了笑說。
黃勇亮卻紅著臉認真地說：「可是，班長，當年趙排長救了你，你也沒辜負他的希望啊，成了咱們三猛裡面最英勇的戰士，戰友們都叫你兵王之王呢……」說著，低下頭說：「可是，班長，我卻不行，我……要是你為了救我犧牲了，那可就不值了，我……」
看著眼前這個典型的自卑心理的戰士，鍾國龍笑了，他感覺黃勇亮這個戰士像很多他認識的人，他有著像自己七弟譚小飛一樣的拘束、靦腆，也有著跟自己曾經帶過的新兵孟祥雲一樣的自卑和柔弱，甚至，他還有和自己當初一樣的迷茫和自責——就像這次戰鬥，和當初排長在地下暗河裡為了救自己大腿受傷、一直到後來為了救自己而犧牲時，自己所具有的那心情一樣：自責、茫然……一個黃勇亮，代表了太多的人的典型特點，鍾國龍感覺到，像這樣一個戰士，需要用一種辦法來打開他的心結，而自己，很願意做這個打開他心結的人，就像當初的排長、連長對自己一樣。
鍾國龍看著紅著臉低著頭的黃勇亮，說道：「勇亮，你知道為什麼這次戰鬥我選擇了你做我小組的心理喊話員麼？」
「為什麼呢？」黃勇亮這時候抬起了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鍾國龍，這其實正是他一直在想卻不敢問班長的問題，大隊裡面有不下十幾名心理喊話員，除了這次和自己一起上來的幾個，剩下的全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班長為什麼選擇我呢？
鍾國龍很嚴肅地說道：「我選擇了你，就是想給你一次機會。一次成長的機會。當兵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戰場與演習場訓練場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再實戰的演習，再艱苦的訓練，都只是想盡可能地模仿實戰，模仿並不代表可以代替實戰。一個沒有真正參加過實戰的軍人，其實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只有戰鬥才能真正檢驗一個軍人的強與弱，合格與否。在咱們三猛大隊就更是如此了。正像你曾經跟我說過的，你有那麼多不足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是永遠不可能在訓練場上解決的，你，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就像無數的其他戰士一樣，需要一場戰鬥，需要這樣的一場真正的戰鬥來完善自己，來使自己的心理徹底地來一次大洗禮。可能你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次戰鬥帶給你的重大的意義，但是經驗告訴我，你遲早會感謝這次戰鬥的，它應該算是你軍旅生涯的最重要的一步，有決定意義的一步，可能的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次戰鬥了！無論以後你經歷過多少次戰鬥，只有這次戰鬥，才是讓你最難以忘記的。我選擇了你，就是想給你這第一次的機會。
勇亮，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們這些兵離開的時候，你的路才剛剛開始，作為一名老兵，特別是一個即將離開的老兵，我真的感覺我有義務幫助你踏出這一步去，等有一天我離開的時候，才不會留下太多的遺憾。這其實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像咱們連長，我想等有一天他也離開部隊的時候，遺憾肯定比我們要少得多，因為從他的手裡出去了那麼多的好兵。
對於一個老兵來說，存在的最大意義也許不僅僅是豐富的作戰經驗，還有能將自己的精神延續下去……「
「班長，我真的可以和你一樣成為一個鐵血軍人嗎？」黃勇亮看著鍾國龍鼓勵的眼神問。
「能！一定能！」鍾國龍說道，「就像那天大隊長說過的那樣，兵的種類有許多種，性格和類型也有許多種，同樣，不同的兵成為一名優秀士兵的路也不同，但是，這麼多的不同卻擁有一個相同的東西：兵魂。有了兵魂，所有的不同都會被同化，因為一個部隊的兵魂只能有一種，那是整個軍隊存在的根本意義！只要你有了這個目標，在以後的戰鬥訓練中不斷地磨練自己的意志，你遲早也會擁有和我一樣的兵魂，甚至會超過我，超過中隊長，成為更強的兵！要是那樣，我今天的離開就不會遺憾了！」
「班長，你別這麼說了行嗎？」黃勇亮感動地流著眼淚說：「班長，你別老說自己離開什麼的了，你別離開，千萬別離開，你剛才不還說別留遺憾嗎？你要是走了，不是遺憾太多了嗎？」
鍾國龍唯有苦笑：「我不算……我不是個合格的老兵……勇亮，你聽我的，好好幹吧，永遠記住你的第一次戰鬥，努力，再努力，你肯定能成個好兵！」
「班長，你真的非走不可嗎？」黃勇亮看著鍾國龍。
鍾國龍沒有回答，眼神重新轉到窗外，看著窗外的綠樹，藍天、白雲，心情越發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