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忍受殘酷(三) 文 / 兄弟聯盟
第二百六十四章忍受殘酷(三)
又是重新整隊,下了訓練場,剛剛的風向測驗,全隊出了不少問題,王勇大發雷霆,所有的人都像是剛剛考了零分的小學生一樣,感覺既沒面子又窩火。他們在原部隊裡面,無不是連隊的骨幹,班長排長寵著,連長愛著,其他戰士崇拜著,很少像現在這樣被人罵個「狗血噴頭」,情緒一下子受到了影響,從訓練場到食堂,沒人願意說一句話,迅速吃完飯,陳利華和別人一起向宿舍走。
身後的包四平輕輕拍了一下他。
「陳利華,你還想繼續練不?」包四平盡量將聲音控制在只有他和陳利華能聽到的範圍內。
陳利華嚇了一跳,不理解地看著包四平,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包四平沮喪地搖了搖腦袋,說道:「我跟你說吧,我不想練了!我來當兵,就是因為喜歡槍,到部隊以後,又因為狙擊手實彈機會多才愛上了狙擊槍,我原本以為來軍區一趟,可算能過了癮了,那子彈還不成箱的隨便打呀?你看看現在?來了快一周了,除了入隊考核那十發,到現在是光拿槍不能放,理論啊、體能啊!該死的據槍啊!我他媽的快煩死了!天天挨罵,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回連隊去呢!」
陳利華不置可否,應付道:「我覺得不錯,這些理論的東西我幾乎沒怎麼系統學過,這一學大開眼界!再說……總會有實彈射擊的機會。」
「你得了吧!」包四平冷笑道:「我算看出來了,按照現在這訓練程序,沒等實彈射擊我就得累出個好歹來!」
陳利華心裡並不這樣想,又不想讓他尷尬,又說道:「我看你還是考慮考慮,畢竟大老遠的來了,就這麼回去,回連隊裡多丟人啊?」
「丟人就丟人吧!總比死人強!」包四平像是主意已定似的,又說道:「其實我無所謂!我又不想當什麼槍神!鐵打營盤流水的兵,部隊要是嫌我丟人,大不了我今年復員,呆了四年了,我也受夠了!回去找個安穩工作——我家裡不愁給我安排工作。槍法再好,到地方上還不是沒用?」
陳利華有些氣憤了,他真不明白,像包四平這樣的人怎麼會混到軍區集訓營裡呢?看他的想法,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追求,這和陳利華的思想差距太大了,陳利華甚至有些後悔自己這幾天和他走這麼近,當下沒說什麼,心裡想著怎麼脫身。正在這個時候,劉萬利從後面趕了上來,陳利華一見機會大好,忙應付了幾句包四平,和劉萬利走到一起。
「那小子跟你說什麼呢?」劉萬利問。
陳利華笑笑,把剛才包四平的話學了一遍,劉萬利笑了笑,說道:「看見了吧?這就叫人各有志,咱們來這裡是為了當好狙擊手,更好的服役。人家是為了打槍過癮。你也不用生氣,這樣的兵我這幾年沒少見,比這更離奇的都有——前年,咱們連分下來一個新兵,這小子在新兵連的時候,訓練成績一流,思想表現進步,連當時號稱『軍營伯樂』的許風連長都一眼看出這絕對是個好兵苗子,費盡心思搞到了咱們連,結果不到兩個月,這個兵藉著野外拉練的機會,差點帶著槍跑了!抓回來一審問,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他來當兵就是想弄個槍玩兒,問他新兵連的時候怎麼表現那麼好?他說了,他早想好了,只有新兵連表現好,才能分到好連隊,好連隊的槍也一定好。這麼個傻b,你說許連長那處分記得那叫冤啊!」
陳利華聽完劉萬利的講述,哈哈笑了起來,問那個兵後來的下場如何,劉萬利說道:「下場?幸虧這小子沒跑多遠,也沒反抗,6年刑期,還算從輕了呢!當兵六年,什麼兵我都見過。天南海北的來當兵,有的是追求理想,有的是追求前程,也有的是湊個熱鬧,真正明白為什麼當兵的,那才是兵呢!」
陳利華仔細品位著劉萬利的話,心情很長時間沒有平靜下來,當天晚上,他的狙擊日記最後部分,寫下了這樣的內容:
當兵幹什麼?我當兵為了什麼?說為了祖國為了人民之類的豪言壯語,其實是很空洞的。那是兵的職責,卻不是理想。我的理想是要當一名合格的兵,合格這個詞,其實是包括了很多方面的。像包四平那樣的思想,我不同意!我們來到軍營,不是為了穿上免費的軍裝吃上不要錢的飯,也不是為了拿槍過癮,最起碼的限度,當兵就要履行兵的職責,要明白一個兵的價值,要珍惜軍營給予每個兵的榮譽,只有這樣,才無悔於自己的青春年華,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軍旗、國徽!
思想決定意識,包四平果然不再努力,勉強堅持了一天,最終被王勇看了出來,當天訓練結束的時候,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時間不長,包四平低著腦袋回了宿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宿舍裡面的人都看著他的舉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有任何的行動,大家都看著包四平收拾自己的衣物,劉萬利想說話,動了動嘴唇,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陳利華更是心情複雜。
包四平從儲物櫃裡拿出來一包火腿腸,給每個人分了一根,強笑道:「同班一場,算是我的禮物了!」
「四平,你非得走嗎?」陳利華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
包四平笑的有些苦澀,坐到自己的床上,彷彿下了一個決心,說道:「就像我昨天跟你說的那樣,我原來就是那麼想的,今天也這麼做了。剛進隊長辦公室的時候我還下定決心要走,但是現在,我真有點兒後悔了。」
「為什麼?」陳利華問。
包四平有些淒涼地說道:「隊長跟我說了很多話,最後於說了幾句話,就那幾句話,我後悔了。他跟我說,做狙擊手,就要有目標,有時候等了幾天甚至幾十天,其實就是等目標的出現,目標可能只出現幾秒,而狙擊手決定扣動扳機的反應時間可能連一秒都不到。瞬間決定成敗。人的一生,可能也只有那麼短暫的一段時間,同樣,瞬間決定成敗。」
包四平揚了揚拿在手上的狙擊日記,苦澀地說道:「日記我根本沒好好記,但是這段話,我得記到上面。」
宿舍裡異常安靜,劉萬利說道:「四平,要不你再去跟隊長說說?」
「有用嗎?」包四平笑道:「瞬間決定成敗,我沒扣扳機,目標已經消失了……我從來部隊到現在,腦子裡就想著打槍,積極表現是為了打槍,努力訓練是為了打槍,我在部隊的所有表現都是想給自己接觸槍,打槍做鋪墊。我的槍法越來越好,從班裡打到連裡,又從連裡打到營裡,最後是團裡、師裡,現在又到了軍區。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成不了一個優秀的狙擊手,因為我連一個兵的要求都沒做到。」
所有人都在沉思,當天晚上,陳利華感覺到包四平一夜未睡,每次自己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都能看見他翻來覆去,最後居然悄悄哭了起來,陳利華想勸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著想著自己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集訓隊跑操回來,包四平已經向大門外走了,沒有人送他,自己一個人走,走到大門口,又極力向著遠處高地上的靶場看了幾眼,通紅的眼睛裡面儘是淚水。
也許這也算是命運的玩笑,包四平走的當天,集訓隊下發的實彈,隊員們從200米射擊開始,開始了一輪又一輪地練習,王勇給大家的標準很明確:要打十環中的十環,一個胸環靶上,十環的區域遠遠看去就是一個小紅點,小紅點的正中,必須是正中,王勇記錄成績很簡單,只要不是正中的位置,全部記錄為脫靶。十發子彈一輪,只要脫靶超過兩次,自動去笨蛋山山頂欣賞風景。
據槍的訓練也被王勇搞出了花樣,軍區所在地剛剛下了一場大雪,王勇帶隊伍走出避風的靶場,先是一路突進,爬上笨蛋山,然後依托著山頂的開闊地,進行長時間椐槍訓練,爬在雪地上,吹著山頂的寒風,眼睛忍受著白雪的刺激,一動不動地盯著山下同樣的白茫茫一片,幾個小時下來,每個人都跟殭屍一般,渾身已經麻木,想扭下脖子都難。獎懲措施依舊繼續,完成地好的,下山的時候坐車,完成不好的,不但要一路跑回來,還要在山下加練俯臥撐。隊員們都咬牙堅持的,不是因為受罰身體勞累,更主要的是不能因此丟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