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消怨三鞭 文 / 雲墨
白千陌面上也掛上一副淡笑，直直的對上公孫翰北的眸子，一雙鳳眸滿是戲謔，笑意延綿，卻不達眼底。
「先生說笑了，不過一盤棋而已，先生既然鄉下，千陌奉陪就是。」
公孫翰北笑意更濃，這麼快就收斂了情緒，不錯。
「棋盤如戰場，郡主可要小心了。」公孫翰北眼中閃過一絲認真，搶佔先機先落了一子。
白千陌看著公孫翰北下的一子笑著搖了搖頭。
「沒想到公孫先生竟然這般不懂憐香惜玉，當真是一步也不讓啊。」白千陌笑意盈盈，也跟著一落下一枚白子。
「在下方才說了，棋盤如戰場，戰場上又有誰人會分男女呢。更可況，郡主傾城之姿，這運兵之道可也絕代奇特啊。」公孫翰北步步緊逼，又落下一子。
白千陌聞言一笑，拿著白子看了看棋盤，緩緩落下。
「既然如此，那千陌便也不分老幼了。」
公孫翰北聽著白千陌這略帶了些孩子氣的話語，不禁笑出聲來。
「雲韜郡主，不僅精通兵法，這嘴上的功夫也真夠了得，當真是半分虧都不肯吃啊。」
「這便是女子的好處，不用故作君子做派，什麼事情都聚在心裡，礙於面子不能說出口，平白的憋了一口氣在心裡，鬱結之氣越來越多，沒準兒哪天就被氣死了，大好人生毀在自己故作君子之上，多不值當。」白千陌撇了撇嘴，輕快說道，手下的動作倒也是不停。
公孫翰北看了看白千陌，似是認同一般淡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芩風本來還在一旁看著，但是實在是對於這個下棋一事毫無興趣，起先幾步黑黑白白的倒也好玩兒，可是隨著兩人愈加投入，整個棋盤上縱橫交錯，看的芩風眼花繚亂，總歸是忍受不了這種視覺的折磨，芩風選擇了大喇喇的躺倒一旁的矮塌上補眠。
而正在下棋的兩個人也顯然因為下的入神，根本沒有注意到芩風的動向。
不知不覺天色已近下午，彷彿須臾之間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時辰，白千陌和公孫翰北沉浸在棋局的奧妙之中，難以自拔，絲毫沒有察覺，天色的變化。
公孫翰北聽聞過白千陌在北漠之戰中奇襲的事跡，所以對於白千陌並沒有太過輕敵，但想著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就是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起初也沒有用盡全力，可是隨著棋局上棋子的增多，公孫翰北也不禁認真了起來。
因為在棋局之上，公孫翰北愈加發現白千陌喜歡兵行險招，而且安插埋伏也是出其不意，總是不知何時讓自己的黑子無處可落，倒是也縝密起來，整個人陷在棋局之中。
白千陌則也是深有同感，有了上輩子的經驗，白千陌知道公孫翰北是個人才，卻不曾想到，身為書生出手迅速果決，竟然無半分猶豫拖泥帶水，從剛剛開始便是步步殺招，顯然最初是打算了在半個時辰之內將自己堵死，兵法運用也是十分熟練，看的出來是為不可多得的人才。
好在白千陌之前將白氏兵法早已讀的爛熟於心，才能夠在這重重圍堵之下暗加埋伏，殺出一條生路。若是沒有那白氏兵法，怕是今日必敗無疑。
方纔還零星幾個棋子的棋盤，如今已經縱橫交錯，黑白密佈，公孫翰北和白千陌也是滿面投入認真。
大約又過了個把時辰，芩風都睡了一覺醒過來了，還看著兩個人一直在坐著不動，那棋盤上整個已經沒法看了，一眼掃過去都覺得眼花。
「還沒下完呢？這麼久，你們坐的不麻嗎？」芩風無奈的歎氣說了一聲，沒有人搭訕他在這個屋子裡表示很無聊啊。
芩風說話之時，正好輪到白千陌落子，縱觀棋局此時已經有三處生路，公孫翰北是無論如何也堵不住自己了，既然如此，早結束些也好。
白千陌看著棋盤中心一處空隙將白子落下，赫然圍住了一小片棋子，但連帶反應，後方大片棋子也被困了起來，無疑是困獸之鬥。
公孫翰北看著棋盤，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驚訝過後也滿是歎服，雲韜郡主當真不同凡響，這盤棋，他輸的心服口服。
「雲韜郡主名不虛傳，在下輸了。」公孫翰北微微起身，第一次對著白千陌恭敬拱手說道。
白千陌也連忙起身回了一禮。
「先生客氣了，我白家世代從軍，千陌耳濡目染自然瞭解些，今日能夠贏先生，也不過是僥倖而已。」白千陌看著公孫翰北認真說道。
「郡主太過謙了，郡主來此所為何事，在下能夠猜到幾分，但還請郡主言明為好，以免在下會錯意，日後出現差池。」
若說是上午之前，公孫翰北對於自己的能力還是百分百的自負，但如今白千陌的想法，他可是不敢妄加揣度了。
「今日前來，千陌只為一事，自古成王敗寇，帝王之家，難免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白家世代忠良，但奈何忠心可鑒，卻也難保沒有兔死狗烹一日，千陌或許反骨，卻也是萬分不願家族落敗，今日便是懇請先生與千陌一同齊心協力，共謀大事。」白千陌滿面認真，對著公孫翰北拱手鞠了一躬。
公孫翰北微蹙眉頭沉默半晌。
「傾覆王朝，非一朝一夕，風險亦是極大的，郡主若只是為了家族，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白千陌歎了口氣，抬起頭來。
「不瞞先生，若論如今白千陌並無想要傾覆王朝之意，而且改朝換代並非小事。先生雖然遠在深山，想必也知天下事，白家嫡系到了千陌這一輩人丁並不算是興旺，皇室對千陌虎視眈眈，千陌一身本領，不願成為政治聯姻工具。祖父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對於千陌這些放肆行為也一向未曾加以制止，可是祖父愚忠，對龍潯王朝無半分警惕之心。千陌不敢妄言，但世人心中也明白，這龍潯的天下是白家將士和赫連家將士用血肉之軀打下來的，可是天下不曾姓白也不曾姓赫連，反倒姓了淳於，其間糾葛千陌年少自然是不知，但俗語有云功高震主，皇室對我白家早有防範之心，只是祖父從來不曾察覺罷了。」
「若是如今，千陌斷然沒有揭竿起義的理由，但若有朝一日，淳於家誅殺忠臣，殘害良將，千陌定然拼盡身家性命也定要改朝換代。是以，在千陌這裡，龍潯之存亡繫於白家之存亡。先生認為千陌小題大做，千陌無話可說，但自古齊家治國平天下，千陌心中無小家何以成大業，還請先生日後助千陌一臂之力。」白千陌再次拱手說道。
公孫翰北沉默半晌，眼中晦暗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後抬起頭來，看著白千陌。
「郡主所言之事，在下可以答應，不過郡主也要答應在下一個條件。」公孫翰北深沉的看著白千陌，認真說道。
白千陌見公孫翰北願意答應，連忙支起身子，面露喜色。
「先生有事儘管提，千陌一定盡力而為。」
公孫翰北向前兩步來到白千陌面前，猶豫許久，才緩緩開口。
「郡主既然來找在下，想必也應該知道在下本為前朝之人，正如郡主所說，龍潯的天下是白家和赫連家打下來的，如此說來，白家身上自然也背負著我前朝戰士的血，雖說朝代更替無可避免，卻也的確是前朝皇室治理不當，但無論怎麼說，公孫畢竟是前朝之人，如今相助白家總歸是有些背信忘義之嫌，郡主若是要我相助，便該血債血償，但念及郡主年少又為女兒之身，公孫也不多加為難，只需郡主交出貼身武器，讓公孫打上三下，便算是償了我前朝將士的血海深仇。」公孫翰北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認真說出。
白千陌聞言不禁一驚，但仔細思索，公孫翰北所言也在情在理，一時倒也有幾分不知所措，自己的貼身武器是玄鐵銀鞭，內含暗刃，普通人挨上一鞭非死即殘，縱然是自己恐怕也要元氣大傷。
白千陌還沒說什麼，芩風首先一步跨入兩人之間。
「公孫老兒，你別得寸進尺，我家大小姐前來請你出山時看得起你，你竟然讓我家大小姐挨你三招，誰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在北漠戰場殺伐決斷如入無人，貼身兵器自然也是厲害的物件，三下還不去了半條命，你少說也在這世上活了幾十年，竟然對個小姑娘這般刁難，算不算是個男人。」芩風氣沖沖毫不留情的對著公孫翰北怒罵。
別人不知情他可是知道白千陌那銀鞭的材質，既然答應了瀾要照顧好白千陌，自然不能讓她遭受這般酷刑。
公孫翰北看了芩風一眼，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讚賞，但還是沉默不語。
「芩風，退下。公孫先生，本小姐願受先生三鞭。」白千陌思索後得出結論，傷能夠養得好，人才沒了便難以再尋回。
於是抽出腰間銀鞭遞到公孫翰北手上，一派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