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文 / 羅笑笑
)
第八十五章
拐過一條煙波渠，上了一條長廊。那婆子腳力極快，唐纖纖兩人在後面跟得辛苦。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別說是仔細瞧瞧這周邊的景致了。是以，唐纖纖被帶到一座略顯破舊的小院之時，已是氣喘吁吁了。
老婆子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心急，步伐極快，卻忘了這些小姐身金肉貴。瞧著這主僕倆都氣息不穩的樣子，老婆子的老臉浮上一絲尷尬的神色。心中卻不免對這小姐越發佩服了。「五小姐，您還好吧……」老婆子關切問著。
唐纖纖這會兒已經好多了，對那老婆子道：「無礙，快進去吧。」唐纖纖抬起一雙如水的眼眸來，順著院子朝那緊閉著的屋子望去。就在剛才她停下腳步來的時候，她已然聽見一聲含糊的咳嗽聲從那屋裡傳過來。辨其音色，那聲色裡帶著些滯澀之音，又略有些稚嫩，年歲應不識很大。
老婆子怔仲半會兒，道：「五小姐真是神醫，才道門口，便能猜出老奴孫兒在哪間屋子。老奴真是佩服得緊。」
見著婆子說話真摯，唐纖纖沒差點笑出了聲，忍俊不禁道：「婆子說笑，還是快些去瞧瞧你孫子吧。」
婆子這才恍然過來，見這會兒唐纖纖出氣已不似剛才那般急促，便領了唐纖纖主僕倆進了院子。
唐纖纖打量著這座頗顯頹唐的小院，院子兩邊植著幾株長青松柏，不過五尺高矮，纖纖瘦瘦。在秋風的捉弄下，微微顫著。底下繞著幾棵枯敗的雜草。葉子黃黃的，一副凋敝的模樣。圍著這方小院的圍牆也是老舊的，中間還有一條橫貫上下的裂痕，原先漆上的白漆鬆鬆垮垮，大多已腿將下來，狼藉一片。院裡的幾座相鄰的小屋也是半舊的，連那房門都有些泛白，瞧不出往日的光彩。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氣味，很是難聞。唐纖纖因是鼻子比別人都靈，這股味道自然沒有逃過她的靈鼻。
這便是下人住的地方吧。
這會兒，老婆子已經推開了原本緊閉著的大門，連那聲「吱呀」都響的不夠乾脆。唐纖纖朝屋內瞧去，那屋子裡並不多少擺設，僅一張木床，一個櫃子，幾方小凳。只是那屋子本也狹小，這些東西放置進去之後，這屋子裡就沒有多少空地了。
那一方木床之上，灰白色的被褥是打散的，那底下，裹著個正顫顫發抖的身子。因著那人將被褥拉到了頭頂，唐纖纖瞧不見他的頭。唐纖纖把眉皺了一下，卻還是跟著婆子進了屋。
那婆子進屋之後，趕忙朝木床移去，低下頭去跟躺在床上之人溫聲細語道：「小明，你有救了，快些打起精神來。」
唐纖纖見這那被褥被拉開了，一張小小的臉露了出來。面色發白，雙目渾濁，神情裡有著不屬於少年的蒼桑和勞苦。唐纖纖又是把眉一皺，也朝著小木床而來。
床上那少年眼睛咕嚕嚕望著正朝他過來的那小女娃。那人他是見過的，正是大房裡的五小姐。那少年受寵若驚，面色一變，眼眸也因著這樣的神情而略顯出些許的清澈來。他掙扎著要起來，可是他一動，氣好像就喘不過來了。他只能躺會原處，胸腔裡似乎憋著一口氣，不咳出來難受得緊。可是他又怕唐突了唐纖纖，忍著不咳出聲來。在那股強大的勁兒驅使之下，他還是沒有忍住，狠命地咳嗽起來。那聲音粗嘎，如垂暮老人一般。
唐纖纖聽著無比地揪心。她看著那床上連眼淚都給逼出來的少年，心中更是不忍了。忙不迭蹲下身來，細語道：「小哥哥，別怕，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她臉上露出一抹溫煦的笑容，言語之中也帶著真摯。
那少年愣愣盯著她的一方小臉，乖乖將手伸了出去。
真乖，唐纖纖笑意更深了。救人要緊，唐纖纖這會兒也顧不上甚男女授受不親了。便將自己的手搭到那少年的脈門上，仔細把著脈。這會兒，屋子裡靜極了，那少年極力忍受著自己想要咳嗽的**，目光呆滯地望著唐纖纖，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甚至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
半會兒，唐纖纖才撤回手，臉色並無之前的輕鬆。這少年得的是肺病，甚至比她姨娘的還要嚴重。不是說這病治不好，只是關鍵在於這少年太小了，大概就跟她一般大小。如果下猛藥的話，他的身子骨經受不住。可是如果不下猛藥，也不能又很好的治療效果。唐纖纖纖細的眉凝了起來。
那少年只見著唐纖纖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撲拍著，甚為動人。想到這裡，他臉上又緋紅一陣，不知是給憋的還是害羞的。
「怎麼樣，五小姐？」一旁的老婆子見唐纖纖這副模樣，心中已是七上八下，那剛收回去的淚水又似要奪眶而出了。
唐纖纖故作輕鬆地笑開，「婆子，不用擔心。我會盡力的。」
有了唐纖纖的這句話，老婆子淚水更是滾滾流下了。她側頭對那床榻上的少年絮絮叨叨著：「小明，你聽見了沒，五小姐說會盡力給你醫治的。五小姐醫術高超，連相府小姐臉上那道傷疤都能去掉。小明，你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唐纖纖結舌，這婆子又開始她的婆婆媽媽了。
那小少年眼裡也泛出光來，朝唐纖纖笑了一笑，半會兒才說道：「謝謝五小姐。」他聲音粗嘎，看來已是病得不輕。
「無事。」唐纖纖嘴上雖這般回著，心裡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們，如果最後還是幫不上他們，這婆子心頭該是怎樣的失落？
唐纖纖知道最親的人離開自己是什麼滋味，她也不想讓這樣的滋味這般快地降臨到這婆子身上。腦子裡苦苦搜刮著既有效又不會對身體有大損的藥方。給姨娘醫治之時，用的全是些慢性藥物，因著姨娘之病已有多年，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調養。加上藥方兼著食療，姨娘之病如今已是大有好轉。可是給姨娘之病的藥方並不能直接用到這少年身上。唐纖纖躊躇了半會兒，讓紫嫣將筆墨備好，寫下幾味急性藥方，遞給那老婆子，清道：「婆子，你先去藥房抓這幾味藥。只抓兩幅即可。」隨後，她又寫下一張藥方，重新遞回給老婆子，「這藥方是之後服用的，藥性溫和些，且不傷脾胃。這藥可以一直用著，直到他痊癒為止。」唐纖纖忽又想起甚，又補了一句，「梨最是潤肺止咳，平日裡可以讓你孫兒多吃些這類瓜果，對身體也是大有裨益的。」
老婆子連連應聲，忽見她膝蓋腿兒一軟，作勢要跪倒在唐纖纖跟前。唐纖纖給嚇了一跳，連讓紫嫣去扶，「婆子，你這是做甚，你剛才已經行過禮了。」
那婆子執意，「五小姐寬厚仁慈，救老奴孫兒於水火。老奴感念於心。磕幾個頭聊表心意。」說完，就要磕下頭去。
唐纖纖見這婆子執意如此，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正是左右為難，又道：「婆子無須如此，還是快些去給你孫兒抓藥吧。因著給你兩張藥方，怕你分辨不清，你將之後給你的那張藥方放在屋頭，等過兩天去抓，也是不遲的。」
果然，唐纖纖一提及此事，那婆子又忙不迭站起身來，從兜裡掏出兩張藥方給唐纖纖辨析，隨後又交代一番，便要匆匆而去。
這時，唐纖纖又喚住了神色匆匆的婆子。
「五小姐還有何吩咐？」那婆子大為不解。
唐纖纖支了紫嫣上前。紫嫣會意，幾步走到婆子跟前，笑呵呵道：「我家小姐說這藥較貴，所以取了些銀子給婆子，還望婆子收下。」
那婆子臉色一變，面上原來的急色，變成了尷尬的神色，急急推卻道：「小姐，此時萬萬不可。小姐能為老奴孫兒醫病，老奴感念於心。如今怎能收小姐銀子？」如此一下，婆子又開始老淚縱橫了。
唐纖纖也執意，「婆子不收，莫不是將我看輕？若不是前些日子有人懷疑我那裡種有毒藥，也不必麻煩婆子這般奔波。這藥極貴，婆子還是收下得好，不必推辭了。」
婆子見唐纖纖面有毅色，心知她已打定主意。心中又對這小姐佩服萬分，當即對著唐纖纖鞠下一躬，感激涕零道：「小姐心腸真是極好，若是誰能娶到這般好的小姐，這輩子便是有福了。」
唐纖纖雖歷經兩世，可是這般嫁娶之事，心頭難免有些尷尬，她面上一紅，淬道：「婆子竟多事兒，快些去買藥吧。」
見唐纖纖臉色紅撲撲的，婆子眼裡閃過一絲好笑，也是，她怎想著跟一個十歲左右的娃娃說嫁娶之事？「好的。」只覺失言，婆子不再說甚，便邁了步子匆匆而去。
唐纖纖重新回到屋來，彼時，那少年已經坐起了身子，將半個身子埋在被褥裡，背用著一個灰白色的半舊枕頭靠著。那少年看起來比剛才好了許多，唐纖纖甜甜一笑，「不會有事兒的，你安心歇息吧。」
那少年何時被一個主子這般關切過，那淚眼簌簌下來，「謝過五小姐。」
唐纖纖凝眸，這一對祖孫，怎就喜歡哭哭啼啼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五章